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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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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子。发涪州。过羣猪滩,既险且长。水虽大涨,乱石犹森然。两傍他舟皆荡兀,惊怖号呼。 百二十里,至忠州酆都县。去县三里,有平都山仙都道观,本朝更名景德。冒大暑往游,阪道数折,乃至峰顶。碑牒所传,前汉王方平、后汉阴长生皆在此山得道仙去。有阴君丹炉及两君祠堂皆存。祠堂唐李吉甫所作,壁亦有吉甫像。有晋、隋、唐三殿,制度率痹狭,不突兀,故能久存。壁皆当时所画,不能尽精,惟隋殿后壁十仙像为奇笔,丰臞妍怪,各各不同,非若近世绘仙圣者一切为靡曼之状也。晋殿内壁亦有溪女等像,可亚隋壁。殿前浴丹池,不甚甘凉。 满山古柏大数围,转运司岁遣官点视。相传为阴君手种。余以成都孔明庙柏观之,彼止刘蜀时物,乃大此数倍。然段文昌《修观记》已云“峭壁千仞,下临沸波,老柏万栽,上荫峰顶”,段时已称老柏,或真阴君所植,直差瘦耳。阴君以炼丹济人为道业,其法犹传,知石泉军章森德茂家有阴丹甚奇,即阴君丹法也。 观中唐以来留题碑刻以百数,暑甚不暇徧读。道家以冥狱所寓为酆都宫,羽流云此地或是。 晚行数十里,至竹平宿。 癸丑。发竹平。七十里,至忠州。有四贤阁,绘刘晏、陆贽、李吉甫、白居易像,皆尝谪此州者。又有荔枝楼,乐天所作。 又行五十里,至万州武宁县。八十里,至万州。宿在江滨。邑里最为萧条,又不及恭、涪。蜀谚曰:“益、梓、利、夔最下,忠、涪、恭、万尤卑。”然泝江入蜀者,至此即舍舟而徒,不两旬可至成都,舟行即须十旬。 甲寅。早游西山。万有西山及岑公洞,皆可游。岑叟事见严挺之碑,隋末避地得道。洞隔涨江,不暇往。 西山之麓登阪,及山半,得平地,有泉溢为小湖,作亭堂其上,荷芰充满,四山紫翠环之,亦佳处也。山谷题字极称许之。湖上有烟霏阁,取题中语也。 食顷回,解舟。六十里,至开江口。水自开、达州来合大江。四十里,至下岩。沿江石壁下,忽嵌空为大石屋,即石壁凿为像设,前有瑞光阁,阁上石岩如檐,覆之水帘,落岩下排溜阁前,此景甚奇。然此水乃山顶田间灌溉之余,旱则涸矣。阁前有大荔枝两株,交柯蔽映。入蜀道,至此始见荔枝。 岩壁刻字尤多,坡、谷皆有之。坡书殊不类,非其亲迹。寺屋尤弊坏。昔有刘道者创之,刘死,凿岩壁以藏骨,今有石室处可辨也。 四十里,至云安军。又十余里,风作水涌,泊舟宿。 乙卯。过午,风稍息,遂行。百四十里,至夔州。余前年入蜀,以重午至夔,鱼复方涨,八阵在水中,今来水更过之,六十四蕝不复得见,颇有遗恨。 峡江水性大恶,饮辄生瘿,妇人尤多。前过此时,婢子辈汲江而饮,数日后发热,一再宿,项领肿起,十余人悉然。至西川月余,方渐消散。守、倅乃日取水于卧龙山泉,去郡十许里,前此不知也。 丙辰。泊夔州。早遣人视瞿唐水齐,仅能没滟澦之顶,盘涡散出其上,谓之滟澦撒发。人云如马尚不可下,况撒发耶!是夜,水忽骤涨,渰及排亭诸簟舍,亟遣人毁拆,终夜有声,及明走视,滟澦则已在五丈水下。或谓可以侥幸乘此入峡,而夔人犹难之。同行皆往瞿唐祀白帝,登三峡堂及游高斋,皆在关上。高斋虽未必是杜子美所赋,然下临滟澦,亦奇观也。 丁巳。水长未已,辰、巳时,遂决解维。十五里,至瞿唐口,水平如席。独滟澦之顶,犹涡纹瀺灂,舟拂其上以过,摇艣者汗手死心,皆面无人色。盖天下至险之地,行路极危之时,傍观皆神惊,余已在舟中,一切付自然,不暇问,据胡牀坐招头处,任其荡兀。每一舟入峡数里,后舟方敢续发。水势怒急,恐猝相遇,不可解拆也。帅司遣卒执旗,次第立山之上,下一舟平安,则簸旗以招后船。旧图云:“滟澦大如襆,瞿唐不可触。滟澦大如马,瞿唐不可下。”此俗传“滟澦大如象,瞿唐不可上”,盖非是也。后人立石辩之,甚详。 入峡百余步,南壁有泉,相传行人欲饮水,则叫呼曰人渴也,泉出岩罅,尽一杯而止。舟行速且难梢泊,不暇考也。 峡中两岸,高岩峻壁,斧凿之痕皴皴然,而黑石滩最号嶮恶。两山束江骤起,水势不及平,两边高而中洼下,状如茶碾之槽,舟楫易以倾侧,谓之茶槽齐,万万不可行。余来,水势适平,免所谓茶槽者。又水大涨,渰没草木,谓之青草齐,则诸滩之上,水宽少浪,可以犯之而行。余之来,水未能尽漫草木,但名草根齐,法亦不可涉,然犯难以行,不可回首也。 十五里,至大溪口。水稍阔,山亦差远,夔峡之险纾矣。 七十里,至巫山县宿。县人云:“昨夕水大涨,滟澦恰在船底,故可下夔峡。至巫峡则不然,则须水退十丈乃可。”是夕,水骤退数丈,同行者皆有喜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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