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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七十五 後唐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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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柔兆閹茂(丙戌)四月,盡強圉大淵獻(丁亥)六月,凡一年有奇。 明宗聖德和武欽孝皇帝上之下 天成元年(丙戌、九二六) §1 夏,四月,丁亥朔,嚴辦將發,〈凡天子將出,侍中奏中嚴外辦。此時未必能爾,沿襲舊來嚴辦之言而言之耳。〉騎兵陳於宣仁門外,〈唐昭宗天祐二年,敕改東都延喜門爲宣仁門。又《唐六典》:東都東城在皇城之東,東曰宣仁門,南曰承福門。陳,讀曰陣;下同。〉步兵陳於五鳳門外。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不知睦王存乂已死,〈存乂養郭從謙爲假子及其被誅事,並見上卷本年二月。請諸王不出閤者皆在禁中,故存乂死而從謙不知。從,才用翻。〉欲奉之以作亂,帥所部兵〈帥,讀曰率;下同。〉自營中露刃大呼,〈呼,火故翻。〉與黃甲兩軍攻興敎門。〈唐昭宗之遷洛也,改延喜門爲宣政門,重明門爲興敎門。五鳳門蓋宮城南門也。《唐六典》曰:洛陽皇城南面三門,中曰應天,左曰興敎,右曰光政。〉帝方食,聞變,帥諸王及近衞騎兵擊之,逐亂兵出門。時蕃漢馬步使朱守殷將騎兵在外,帝遣中使急召之,欲與同擊賊;守殷不至,引兵憩於北邙茂林之下。〈憩,去例翻,息也。邙,莫郎翻。〉亂兵焚興敎門,緣城而入,近臣宿將皆釋甲潛遁,〈李紹榮必已遁矣。〉獨散員都指揮使李彥卿及宿衞軍校何福進、王全斌等十餘人力戰。俄而帝爲流矢所中,〈李彥卿卽符彥卿,存審之子。散,悉亶翻。校,戶敎翻。中,竹仲翻。斌,音彬。〉鷹坊人善友扶帝自門樓下,至絳霄殿廡下〈鷹坊,唐時五坊之一也。《姓譜》,善,姓也,堯師善卷。門樓,興敎門樓。廡,罔甫翻。〉抽矢,渴懣求水,皇后不自省視,遣宦者進酪,〈懣,音悶。省,悉景翻。酪,歷各翻,乳漿也。凡中矢刃傷血悶者,得水尚可活,飲酪是速死也。〉須臾,帝殂。〈年四十二。〉李彥卿等慟哭而去,左右皆散,善友斂廡下樂器覆帝尸而焚之。〈覆,敷又翻。自此以上至是年正月,書「帝」者皆指言莊宗。莊宗好優而斃於郭門高,好樂而焚以樂器,故歐陽公引「君以此始,必以此終」之言以論其事,示戒深矣。〉彥卿,存審之子;福進、全斌皆太原人也。〈李彥卿後復姓符,與何福進、王全斌皆以功名自見。〉劉后囊金寶繫馬鞍,與申王存渥及李紹榮引七百騎,焚嘉慶殿,自師子門出走。通王存確、雅王存紀奔南山。〈洛陽之南入伊川皆大山。〉宮人多逃散,朱守殷入宮,選宮人三十餘人,各令自取樂器珍玩,內於其家。於是諸軍大掠都城。 是日,李嗣源至甖子谷,〈《考異》曰:《莊宗實錄》云:「今上至鄭州聞變。」今從《明宗實錄》。余按甖子谷在鄭州境。〉聞之,慟哭,謂諸將曰:「主上素得士心,正爲羣小蔽惑至此,今吾將安歸乎!」 戊子,朱守殷遣使馳白嗣源,以「京城大亂,諸軍焚掠不已,願亟來救之!」乙丑,嗣源入洛陽,止于私第,禁焚掠,拾莊宗骨於灰燼之中而殯之。 嗣源之入鄴也,前直指揮使平遙侯益脫身歸洛陽,〈前直指揮使領上前直衞之兵。劉昫曰:平遙卽漢平陶縣,魏避國諱,改「陶」爲「遙」;唐屬汾州。宋白曰:後魏以太武帝名燾,改「平陶」爲「平遙」。〉莊宗撫之流涕。至是,益自縛請罪;嗣源曰:「爾爲臣盡節,又何罪也!」使復其職。 嗣源謂朱守殷曰:「公善巡徼,以待魏王。〈徼,吉弔翻。言善巡徼宮闕及皇城內外坊市,以待魏王繼岌。繼岌,莊宗嫡長子也,西征而還,未至,示若待其至而嗣位然。〉淑妃、德妃在宮,供給尤宜豐備。〈韓淑妃、伊德妃先在晉陽宮,蓋莊宗都洛之後迎至洛宮,及其遭變,不從劉后出奔,時在宮中也。按淑妃韓氏,本莊宗元妃衞國夫人也;德妃伊氏,次妃燕國夫人也。劉后之次在三,越次而正位中宮,雖莊宗之過,亦郭崇韜希指迎合之罪也。《五代會要》曰:同光二年十二月,册德妃、淑妃,以宰臣豆盧革、韋說爲册使,出應天門外登輅車,鹵簿鼓吹前導,至右永福門降車,入右銀臺門,至淑妃宮,受册於內,文武百官立班稱賀。《通鑑》書二年二月册劉后,蓋册后之後至十二月册二妃也。〉吾俟山陵畢,社稷有奉,則歸藩爲國家捍禦北方耳。」〈歸藩,言欲歸眞定。爲,于僞翻。〉 是日,豆盧革帥百官上牋勸進,〈下之於上,不從其令而從其意。帥,讀曰率。上,時掌翻。〉嗣源面諭之曰:「吾奉詔討賊,不幸部曲叛散;欲入朝自訴,又爲紹榮所隔,披猖至此。吾本無他心,諸君遽爾見推,殊非相悉,〈悉,息七翻,諳也,究也,詳也,盡也。〉願勿言也!」革等固請,嗣源不許。 李紹榮欲奔河中就永王存霸,從兵稍散;庚寅,至平陸,〈從,才用翻。《唐書·地理志》曰:《括地志》:陜州河北縣本漢大陽縣,天寶元年,太守李齊物開三門以利漕運,得古刃,有篆文曰「平陸」,因更河北縣爲平陸縣。《九域志》:縣在陜州北五里,隔大河。〉止餘數騎,爲人所執,折足送洛陽。〈折,而設翻。〉存霸亦帥衆千人棄鎭奔晉陽。 §2 辛卯,魏王繼岌至興平,聞洛陽亂,復引兵而西,〈復,扶又翻。〉謀保據鳳翔。 §3 向延嗣至鳳翔,以莊宗之命誅李紹琛。〈莊宗已殂,故不書帝而以廟號書之也。李紹琛反於蜀被擒,見上卷本年三月。〉 §4 初,莊宗命呂、鄭二內養在晉陽,一監兵,一監倉庫,〈監,工銜翻。〉自留守張憲以下皆承應不暇。及鄴都有變,又命汾州刺史李彥超爲北都巡檢。彥超,彥卿之兄也。 莊宗旣殂,推官河間張昭遠勸張憲奉表勸進,憲曰:「吾一書生,自布衣至服金紫,皆出先帝之恩,豈可偷生而不自愧乎!」昭遠泣曰:「此古人之事,公能行之,忠義不朽矣。」〈張昭遠儒者也,故勉成張憲之志節。其後昭遠避漢高祖名,止名昭。〉 有李存沼者,莊宗之近屬,〈《考異》曰:《唐愍帝實錄·符彥超傳》云「皇弟存沼」,薛《史》、歐陽《史·彥超傳》作「存霸」;《莊宗列傳》、薛《史·張憲傳》但云「李存沼」。按莊宗弟無名存沼者;存霸自河中衣僧服而往,非今日傳莊宗之命者也。或者武皇之姪,莊宗之弟。別無所據,不敢決定,故但云近屬。按莊宗謚光聖神閔皇帝,《唐愍帝實錄》卽《莊宗實錄》也,「愍」、「閔」字通。〉自洛陽奔晉陽,矯傳莊宗之命,陰與二內養謀殺憲及彥超,據晉陽拒守。彥超知之,密告憲,欲先圖之。憲曰:「僕受先帝厚恩,不忍爲此。徇義而不免於禍,乃天也。」彥超謀未決,壬辰夜,軍士共殺二內養及存沼於牙城,因大掠達旦。憲聞變,出奔忻州。〈《九域志》:太原府東北至忻州二百里。此以宋氏徙府後言也。〉會嗣源移書至,彥超號令士卒,城中始安,遂權知太原軍府。 §5 百官三牋請嗣源監國,〈《考異》曰:監國本太子之事,非官非爵。然五代唐明宗、潞王、周太祖皆嘗監國。漢太后令曰,「中外事取監國處分,」又誥曰,「監國可卽皇帝位,」是時直以監國爲稱號也。今從之。〉嗣源乃許之。甲午,入居興聖宮,〈按是時莊宗之殯在西宮,興聖宮蓋在西宮之東。按薛《史》,莊宗卽位於魏州,以子繼岌充北都留守、興聖宮使,及平定河南,充東京留守、興聖宮使,則東京、北都皆有興聖宮。宋白所記見前。〉始受百官班見。〈示卽眞之漸。見,賢遍翻。〉下令稱敎,百官稱之曰殿下。莊宗後宮存者猶千餘人,宣徽使選其美少者數百獻於監國,〈少,詩照翻。〉監國曰:「奚用此爲!」對曰:「宮中職掌不可闕也。」監國曰:「宮中職掌宜諳故事,〈諳,烏含翻。〉此輩安知!」乃悉用老舊之人補之,其少年者皆出歸其親戚,無親戚者任其所適。蜀中所送宮人亦準此。 乙未,以中門使安重誨爲樞密使,〈安重誨本成德軍中門使,監國所親任者也。〉鎭州別駕張延朗爲副使。延朗,開封人也,仕梁爲租庸吏,〈按歐《史》,張延朗仕梁,以租庸吏爲鄆州糧料使,明宗克鄆州得之,復以爲糧料使,後徙鎭宣武、成德,以爲元從孔目官,蓋由此選爲鎭州別駕也。〉性纖巧,善事權貴,以女妻重誨之子,〈妻,七細翻。〉故重誨引之。 監國令所在訪求諸王。通王存確、雅王存紀匿民間,或密告安重誨,重誨與李紹眞謀曰:「今殿下旣監國典喪,諸王宜早爲之所,以壹人心。殿下性慈,不可以聞。」乃密遣人就田舍殺之。後月餘,監國乃聞之,切責重誨,傷惜久之。 劉皇后與申王存渥奔晉陽,在道與存渥私通。存渥至晉陽,李彥超不納,走至風谷,〈「風谷」恐當作「嵐谷」。唐長安三年分宜芳縣置嵐谷縣,屬嵐州。〉爲其下所殺。明日,永王存霸亦至晉陽,從兵逃散俱盡,〈從,才用翻。〉存霸削髮、僧服謁李彥超,「願爲山僧,幸垂庇護。」軍士爭欲殺之,彥超曰:「六相公來,當奏取進止。」〈存霸第六。〉軍士不聽,殺之於府門之碑下。劉皇后爲尼於晉陽,監國使人就殺之。薛王存禮及莊宗幼子繼嵩、繼潼、繼蟾、繼嶤,〈嶤,倪么翻。〉遭亂皆不知所終。惟邕王存美以病風偏枯得免,居于晉陽。〈沙陀自唐末強盛,蓋至於此。恐赤心之支胤或有存者;晉王父子相傳,其血嗣殲矣。且明宗,晉王義兒也,得國之後,坐視義父之遺育爲魚爲肉,何忍也!他日詎可望麥飯灑陵乎!〉 §6 徐溫、高季興聞莊宗遇弒,益重嚴可求、梁震。〈嚴可求料唐有內變,見二百七十二卷莊宗同光元年;梁震料莊宗必亡,見二百七十四卷三年。〉 梁震薦前陵州判官貴平孫光憲於季興,使掌書記。〈貴平縣,漢廣都縣之東南界,後魏置和仁郡,仍置平井、貴平、可曇三縣,唐廢平井、可曇,以貴平縣治和仁城。開元十四年移治祿川,屬陵州。宋省貴平入廣都縣。〉季興大治戰艦,欲攻楚,〈治,直之翻。艦,戶黯翻。〉光憲諫曰:「荊南亂離之後,賴公休息士民,始有生意,若又與楚國交惡,他國乘吾之弊,良可憂也。」季興乃止。 §7 戊戌,李紹榮至洛陽,〈陜州械送至洛陽。〉監國責之曰:「吾何負於爾,而殺吾兒?」〈謂紹榮殺從審也。見上卷本年三月。〉紹榮瞋目直視曰:〈瞋,昌眞翻。〉「先帝何負於爾?」遂斬之,〈元行欽雖死,監國豈不有愧於其言!〉復其姓名曰元行欽。〈李紹榮賜姓名見二百六十九卷梁均王貞明元年。〉 §8 監國恐征蜀軍還爲變,〈還,從宣翻,又如字。〉以石敬瑭爲陜州留後;己亥,以李從珂爲河中留後。〈陜州以備其徑至洛陽,河中以備其北歸晉陽。陜,失冉翻。〉 §9 樞密使張居翰乞歸田里,許之。李紹眞屢薦孔循之才,庚子,以循爲樞密副使。李紹宏請復姓馬。〈李紹宏賜姓名見二百七十卷梁均王貞明五年。〉 監國下敎,數租庸使孔謙奸佞侵刻窮困軍民之罪而斬之,〈數,所具翻。〉凡謙所立苛斂之法〈斂,力贍翻。〉皆罷之,因廢租庸使及內勾司,〈租庸使,唐末及梁置。內勾司,莊宗同光二年置。〉依舊爲鹽鐵、戶部、度支三司,委宰相一人專判。〈唐制:戶部度支以本司郎中、侍郎判其事,又置鹽鐵轉運使。其後用兵,以國計爲重,遂以宰相領其職。乾符已後,天下喪亂,國用愈空,始置租庸使,用兵無常,隨時調斂,兵罷則止。梁興,置租庸使,領天下錢穀,廢鹽鐵、戶部、度支之官。莊宗滅梁,因而不改。明宗入立,誅租庸使孔謙而廢其使職,以大臣一人判戶部、度支、鹽鐵,號曰判三司。至長興元年,張延朗因請置三司使,事下中書。中書用唐故事,拜延朗特進、工部尚書,充諸道鹽鐵轉運等使,兼判戶部度支事;詔以延朗充三司使,班在宣徽使下。三司置使,則自梁始。宋白曰:同光二年,左諫議大夫竇專奏請廢租庸使名目歸三司,略曰:伏見天下諸色錢穀,比屬戶部,設度支、金部、倉部,各有郎中、員外,將地賦、山海鹽鐵分擘支計徵輸。後爲租賦繁多,添置三司使額,同資國力,共致豐財。安、史作亂,民戶流亡,征租不時,經費多闕,惟江、淮、嶺表郡縣完全,總三司貨財,發一使徵賦,在處勘覆,名曰租庸。收復京城,尋廢其職務。廣明中,黃巢叛逆,僖宗播遷,依前又以江、淮徵賦置租庸使,乃至還京,旋亦停廢。僞梁將四鎭節制徵輸,置宮使名目;後廢宮使,改置租庸。〉又罷諸道監軍使;以莊宗由宦官亡國,命諸道盡殺之。 §10 魏王繼岌自興平退至武功,宦者李從襲曰:「禍福未可知,退不如進,請王亟東行以救內難。」繼岌從之。還,至渭水,權西都留守張籛已斷浮梁;〈難,乃旦翻。籛,則前翻。斷,音短。〉循水浮渡,是日至渭南,腹心呂知柔等皆已竄匿。從襲謂繼岌曰:「時事已去,王宜自圖。」繼岌徘徊流涕,乃自伏於床,命僕夫李環縊殺之。〈繼岌以李從襲、呂知柔而殺郭崇韜,而殺繼岌者豈他人哉!李環卽撾殺崇韜者也。《考異》曰:《莊宗實錄》,「征蜀初爲都監,後勸繼岌殺郭崇韜者李從襲也。」《明宗實錄》云「宦者都監李繼襲勸繼岌東還」,及令自殺,又云「任圜監軍李廷襲欲存康延孝」,及至華州爲李沖所殺者,復云「李從襲」。蓋「從襲」誤爲「繼襲」、「廷襲」。今從《莊宗實錄》。〉任圜代將其衆而東。監國命石敬瑭慰撫之,軍士皆無異言。〈史言西軍歸心於新主。〉 先是,監國命所親李沖爲華州都監,應接西師。〈先,昔薦翻。華,戶化翻。西師,卽謂魏王繼岌之師。〉沖擅逼華州節度使史彥鎔入朝;同州節度使李存敬過華州,沖殺之,幷屠其家;又殺西川行營都監李從襲。〈李從襲死有餘罪,監國未卽肆諸市朝,而李沖殺之則爲失刑耳。〉彥鎔泣訴於安重誨,重誨遣彥鎔還鎭,召沖歸朝。 自監國入洛,內外機事皆決於李紹眞。紹眞擅收威勝節度使李紹欽、太子少保李紹沖下獄,〈下,戶嫁翻。〉欲殺之。安重誨謂紹眞曰:「溫、段罪惡皆在梁朝,今殿下新平內難,冀安萬國,豈專爲公報仇邪!」〈難,乃旦翻。爲,于僞翻。按歐《史》,霍彥威素與溫、段有隙。〉紹眞由是稍沮。〈沮,在呂翻。〉辛丑,監國敎,李紹沖、紹欽復姓名爲溫韜、段凝,〈溫韜、段凝賜姓名並見二百七十二卷莊宗同光元年。〉並放歸田里。 §11 壬寅,以孔循爲樞密使。 §12 有司議卽位禮。李紹眞、孔循以爲唐運已盡,宜自建國號。監國問左右:「何謂國號?」對曰:「先帝賜姓於唐,爲唐復讎,〈賜姓於唐,謂獻祖以平龐勛之功始賜姓李也。爲唐復讎,謂莊宗滅梁也。爲,于僞翻。〉繼昭宗後,故稱唐。〈言以同光元年繼天祐二十年也。〉今梁朝之人不欲殿下稱唐耳。」〈霍彥威、孔循皆嘗事梁者也。當時在監國左右者未必皆儒生;觀其所對辭意,於正閏之位致其辯甚嚴,雖儒生不能易也。〉監國曰:「吾年十三事獻祖,獻祖以吾宗屬,視吾猶子。〈莊宗卽位,尊其祖國昌爲獻祖。監國亦沙陀種,故云宗屬。〉又事武皇垂三十年,〈莊宗追尊父晉王克用爲太祖武皇帝。〉先帝垂二十年,經綸攻戰,未嘗不預;武皇之基業則吾之基業也,先帝之天下則吾之天下也,安有同家而異國乎!」令執政更議。〈更,工行翻。〉吏部尚書李琪曰:「若改國號,則先帝遂爲路人,梓宮安所託乎!不惟殿下忘三世舊君,〈以監國歷事獻祖、太祖、莊宗三世也。〉吾曹爲人臣者能自安乎!前代以旁支入繼多矣,宜用嗣子柩前卽位之禮。」〈《記》曰:在床曰尸,在棺曰柩。鄭氏《註》曰:尸,陳也,言形體在;柩之言究也,《白虎通》云,久也。柩,音新舊之舊。〉衆從之。丙午,監國自興聖宮赴西宮,服斬衰,於柩前卽【章:十二行本「卽」下有「皇帝」二字;乙十一行本同。】位,〈斬衰,下不緶,子爲父服之。衰,倉回翻。自己丑入洛,至此二十日。先是未敢卽位者,魏王繼岌猶在故也;繼岌旣死,乃決爲之。〉百官縞素。旣而御袞冕受册,〈徐無黨曰:旣用嗣君之禮矣,遽釋衰而服冕,可以見其情詐。〉百官吉服稱賀。 §13 戊申,敕中外之臣毋得獻鷹犬奇玩之類。 §14 有司劾奏太原尹張憲委城之罪;庚戌,賜憲死。〈以張憲前朝大臣,加之罪而殺之耳。〉 §15 任圜將征蜀兵二萬六千人至洛陽,〈征蜀之初,出師六萬,除留戍于蜀及康延孝叛死亡之外,還洛者二萬六千人耳。〉明宗慰撫之,各令還營。〈以《通鑑》書法言之,「明宗」二字當書「帝」字,此因前史成文,偶遺而不之改耳。〉 §16 甲寅,大赦,改元。〈始改元天成。〉量留後宮百人,宦官三十人,敎坊百人,鷹坊二十人,御廚五十人,〈量,音良。〉自餘任從所適。諸司使務有名無實者皆廢之。分遣諸軍就食近畿,以省饋運。除夏、秋稅省耗。〈舊例,夏、秋二稅先有省耗,每斗一升,今後祗納正稅數,不量省耗。〉節度、防禦等使,正、至、端午、降誕四節聽貢奉,〈元正、冬至、端午、幷降誕節爲四。按《五代會要》,唐咸通八年九月九日帝始生於代北金鳳城,以其日爲應聖節。〉毋得斂百姓;〈斂,力贍翻。〉刺史以下不得貢奉。選人先遭塗毀文書者,〈塗毀選人告身,見二百七十三卷莊宗同光二年。〉令三銓止除詐僞,餘復舊規。〈《唐六典》:吏部尚書、侍郎之職,掌天下官吏,以三銓分其選:一曰尚書銓,二曰中銓,三曰東銓。或云吏部東、西銓幷流外銓爲三銓。宋白曰:太和四年七月,吏部奏:「當司西銓侍郎廳,舊以尚書之次爲中銓,次爲東銓。乾元中,侍郎崔器奏改中銓爲西銓,以久次侍郎居左,新除侍郎居右,因循倒置,議者非之。請自今久次侍郎居西銓,新除侍郎居東銓。」敕旨依。又曰:兵部尚書爲中銓,幷東銓、西銓爲三銓。〉 §17 五月,丙辰朔,以太子賓客鄭珏、〈珏,古岳翻。〉工部尚書任圜並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圜仍判三司。圜憂公如家,簡拔賢俊,杜絕僥幸,期年之間,〈僥,堅堯翻。期,讀曰朞。〉府庫充實,軍民皆足,朝綱粗立。〈史言任圜輔相有績。粗,坐五翻。〉圜每以天下爲己任,由是安重誨忌之。〈爲安重誨譖殺任圜張本。〉 §18 武寧節度使李紹眞、忠武節度使李紹瓊、貝州刺吏李紹英、齊州防禦使李紹虔、河陽節度使李紹奇、洺州刺史李紹能,各請復舊姓名爲霍彥威、萇從簡、房知溫、王晏球、夏魯奇、米君立,許之。〈李紹眞、紹虔以梁將歸降賜姓名,李紹瓊、紹英、紹奇、紹能以事莊宗有戰功賜姓名;《通鑑》不盡載其賜姓名之由,略之也。〉從簡,陳州人也。晏球本王氏子,畜於杜氏,〈畜,吁玉翻。〉故請復姓王。 §19 丁巳,初令百官正衙常朝外,五日一赴內殿起居。〈時正衙常朝御文明殿,朔望御之。內殿,中興殿也。朝,直遙翻。〉 §20 宦官數百人竄匿山林,或落髮爲僧,至晉陽者七十餘人,詔北都指揮使李從溫悉誅之。從溫,帝之姪也。 §21 帝以前相州刺史安金全有功於晉陽,〈事見二百六十九卷梁均王貞明二年。相,息亮翻。〉壬戌,以金全爲振武節度使、同平章事。 §22 丙寅,趙在禮請帝幸鄴都。戊辰,以在禮爲義成節度使;辭以軍情未聽,不赴鎭。〈趙在禮實爲魏兵所劫制,不容其赴滑州。〉 §23 李彥超入朝,帝曰:「河東無虞,爾之力也。」〈河東軍府在晉陽,李存沼死,張憲出走,鎭定軍皆李彥超之力也。〉庚午,以爲建雄留後。〈使之鎭晉州而未授節旄,且爲留後。〉 §24 甲戌,加王延翰同平章事。〈王延翰承其先業,據有閩地。〉 §25 帝目不知書,四方奏事皆令安重誨讀之,重誨亦不能盡通,乃奏稱:「臣徒以忠實之心事陛下,得典樞機,今事粗能曉知,至於古事,非臣所及。願倣前朝侍講、侍讀、近代直崇政、樞密院,〈侍講、侍讀,盛唐之制也。直崇政院,梁制也。直樞密院,莊宗制也。宋白曰:同光二年崇政院依舊爲樞密院,以宰臣兼使,置直院一人。〉選文學之臣與之共事,以備應對。」乃置端明殿學士,〈《春明退朝錄》:端明殿,西京正衙殿。蓋改文明曰端明。《五代會要》:唐同光二年正月改解卸殿爲端明殿。按端明殿是燕閒接御儒臣之地,必非正衙殿,當以《五代會要》爲據。端明殿學士始此。宋白曰:長興四年,劉昫入相,中謝。是日大祠,明宗不御中興殿而坐於端明殿。昫至中興殿門,中使曰:「舊禮,宰臣謝恩須於正殿通喚,今日上以大祠不坐正殿,請俟來日。」趙延壽曰:「命相之制已下三日,中謝無宜後時。」卽奏聞。昫雖中謝於端明殿,而自端明學士拜相,復謝於本殿,人士榮之。〉乙亥,以翰林學士馮道、趙鳳爲之。 §26 丙子,聽郭崇韜歸葬,復朱友謙官爵;〈二人以讒死見上卷本年正月。〉兩家貨財田宅,前籍沒者皆歸之。 §27 戊寅,以安重誨領山南東道節度使。重誨以襄陽要地,〈襄陽控蜀扼荊,故曰要地。〉不可乏帥,〈帥,所類翻;下同。〉無宜兼領,固辭;許之。 §28 詔發汴州控鶴指揮使張諫等三千人戍瓦橋。六月,丁酉,出城,復還,作亂,〈控鶴,梁之侍衞親軍,積驕而憚遠戍,故作亂。蓋當時天下皆驕兵也。復,扶又翻。〉焚掠坊市,殺權知州、推官高逖。逼馬步都指揮使、曹州刺史李彥饒爲帥,彥饒曰:「汝欲吾爲帥,當用吾命,禁止焚掠。」衆從之。己亥旦,彥饒伏甲於室,諸將入賀,彥饒曰:「前日唱亂者數人而已,」遂執張諫等四人,斬之。其黨張審瓊帥衆大譟於建國門,〈帥,讀曰率。〉彥饒勒兵擊之,盡誅其衆四百人,軍、州始定。卽日,以軍、州事牒節度推官韋儼權知,具以狀聞。〈符彥饒攝於汴而亂於滑,豈當時將士驕悖,習以成俗,彥饒久而與之俱化邪!〉庚子,詔以樞密使孔循知汴州,收爲亂者三千家,悉誅之。彥饒,彥超之弟也。 §29 蜀百官至洛陽,永平節度使兼侍中馬全曰:「國亡至此,生不如死!」不食而卒。〈書馬全之官,蜀官也。蜀置永平軍於雅州。〉以平章事王鍇等〈鍇,口駭翻。〉爲諸州府刺史、少尹、判官、司馬,亦有復歸蜀者。〈復,扶又翻。〉 §30 辛丑,滑州都指揮使于可洪等縱火作亂,攻魏博戍兵三指揮,逐出之。 §31 乙巳,敕:「朕二名,但不連稱,皆無所避。」〈二名不偏諱,古也。〉 §32 戊申,加西川節度使孟知祥兼侍中。 §33 李繼曮至華州,聞洛中亂,復歸鳳翔;帝爲之誅柴重厚。〈爲,于僞翻。柴重厚不納李從曮,見上卷本年二月。〉 §34 高季興表求夔、忠、萬三州爲屬郡,詔許之。〈莊宗之伐蜀也,詔高季興自取夔、忠、萬三州爲巡屬;季興不能取。王衍旣敗,三州歸唐,季興乃求爲巡屬,雖不許可也。爲季興不式王命、興兵致討張本。《考異》曰:《莊宗實錄》云:「王建於夔州置鎭江軍節度,以夔、忠、萬、施爲屬郡。雲安監有榷鹽之利,建升爲安州。上舉軍平蜀,詔季興自收元管屬郡。荊南軍未進,夔州連帥以州降繼岌。」《十國紀年·荊南史》:「天成元年二月,王表請夔、忠、萬三州及雲安監隸本道;莊宗許之。詔命未下,莊宗遇弒。六月,王表求三州;明宗許之。」劉恕按,《莊宗實錄》及薛《史·帝紀》,「同光三年十一月庚戌,荊南高季興奏收復夔、忠等州」;曾顏《勃海行年記》云「得夔、忠、萬等州」;《明宗實錄》及薛《史·韋說傳》云:「討西蜀,季興請攻峽內,先朝許之,如能得三州,俾爲屬郡。三川旣定,季興無尺寸之功。」《莊宗實錄》:「同光四年三月丙寅,高季興請峽內夔、忠、萬等州割歸當道。」《明宗實錄》:「天成元年六月甲寅,高季興奏:『去冬先朝詔命攻取峽內屬郡,尋有施州官吏知臣上峽,率先歸投,忠、萬、夔三州旦夕期於收復,被郭崇韜專將文字約臣回歸,方欲陳論,便值更變。』」此說頗近實,故從之。蓋三年十月,夔、忠、萬三州降於繼岌,十一月庚戌,季興奏請三州爲屬郡,《舊史》誤云奏收復也。《行年記》差繆最多,不可爲據。或者夔州雖自降於繼岌,季興表云收復三州,攘爲己功,亦無足怪。今從《明宗實錄》。〉 §35 安重誨恃恩驕橫,〈橫,戶孟翻。〉殿直馬延誤衝前導,〈左、右班殿直,天子侍官也,宋熙寧以前以爲西班小使臣寄祿官。《職官分紀》曰:殿直,五代本曰殿前承旨,晉天福五年詔除翰林承旨外,殿前承旨改曰殿直。按天成元年安重誨斬殿直馬延,潞王清泰元年殿直承旨都知趙處願等令具欄鞹,則殿直名官已在晉天福之前,《職官分紀》誤矣。後周廣順間,殿直楚延祚、殿直王巒亦見於史。〉斬之於馬前,御史大夫李琪以聞。〈李琪以憚安重誨權勢,不敢劾奏,但以其事聞耳。〉秋,七月,重誨白帝下詔,稱延陵突重臣,戒諭中外。〈只此一事,安重誨已足以取死。〉 §36 于可洪與魏博戍將互相奏云作亂,帝遣使按驗得實,辛酉,斬可洪於都市,其首謀滑州左崇牙全營族誅,助亂者右崇牙兩長劍建平將校百人亦族誅。〈校,戶敎翻。〉 §37 壬申,初令百官每五日起居,轉對奏事。〈時依盛唐之制,百官轉對各奏本司公事。〉 §38 契丹主攻勃海,拔其夫餘城,〈卽唐高麗之夫餘城也。時高麗王王建有國,限混同江而守之,混同江之西不能有也,故夫餘城屬勃海國。混同江卽鴨淥水。夫,音扶。〉更命曰東丹國。〈更,工衡翻。〉命其長子突欲鎭東丹,號人皇王,以次子德光守西樓,號元帥太子。〈爲突欲來奔張本。宋白曰:耶律德光本名耀屈之,慕中國文字,改焉。〉 帝遣供奉官姚坤告哀於契丹。〈《考異》曰:《漢高祖實錄》作「苗紳」,今從《莊宗列傳》。〉契丹主聞莊宗爲亂兵所害,慟哭曰:「我朝定兒也。吾方欲救之,以勃海未下,不果往,致吾兒及此。」哭不已。虜言「朝定」,猶華言朋友也。又謂坤曰:「今天子聞洛陽有急,何不救?」對曰:「地遠不能及。」曰:「何故自立?」坤爲言帝所以卽位之由,契丹主曰:「漢兒喜飾說,毋多談!」〈爲,于僞翻。喜,許計翻。〉突欲侍側,曰:「牽牛以蹊人之田而奪之牛,可乎?」〈引《左傳》申叔之言。史言契丹慕中國,效中國人道書語。〉坤曰:「中國無主,唐天子不得已而立;亦猶天皇王初有國,豈強取之乎!」〈指言阿保機不肯受代、擊滅七部事也。強,如字。〉契丹主曰:「理當然。」〈聞姚坤言,不得不服。〉又曰:「聞吾兒專好聲色遊畋,【章:十二行本「畋」下有「不恤軍民」四字;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張校同,云無註本亦無。】好,呼報翻。〉宜其及此。我自聞之,舉家不飲酒,散遣伶人,解縱鷹犬。若亦效吾兒所爲,行自亡矣。」〈契丹主智識如此,固宜其能立國傳世也。〉又曰:「吾兒與我雖世舊,然屢與我戰爭;於今天子則無怨,足以脩好。若與我大河之北,吾不復南侵矣。」坤曰:「此非使臣之所得專也。」〈復,扶又翻;下復召、乃復同。〉契丹主怒,囚之,旬餘,復召之,曰:「河北恐難得,得鎭、定、幽州亦可也。」給紙筆趣令爲狀,〈趣,讀曰促。〉坤不可,欲殺之,韓延徽諫,乃復囚之。〈囚而復囚,欲姚坤之爲狀。縱使姚坤爲狀,中國肯割地而與之乎?此欲用抵冒度湟之故智耳。〉 §39 丙子,葬光聖神閔孝皇帝于雍陵,〈雍陵在河南新安縣。《考異》曰:《實錄》:「乙亥,梓宮發引,是日遷幸雍陵。」按《莊宗實錄》哀册文云丙子,今從之。〉廟號莊宗。 §40 丁丑,鎭州留後王建立奏涿州刺史劉殷肇不受代,謀作亂,已討擒之。〈唐之方鎭,涿州,幽州節度屬郡也,不屬鎭州節度;而王建立得討之者,明宗初得天下,方鎭州郡反側者尚多,王建立明宗之所親者,越境討擒劉殷肇,奏以爲不受代,朝廷亦聽之耳。〉 §41 己卯,置彰國軍於應州。〈《新》、《舊唐書·地埋志》未有應州,歐《史·職方考》始有應州,故屬大同節度而不載其建置之始;意晉王克用分雲州置應州也。《九域志》:化外州,應州領金城、混源二縣。竊意金城卽以明宗所生之地金鳳城置縣也;今置彰國軍節度,亦以帝鄕也。《匈奴須知》:應州東至幽州八百五十里。又薛《史·周密傳》,神武川屬應州。蓋朱邪執宜徙河東,始保神武川之黃花堆,沙陀由是而基霸業,故以其地置應州也。〉 §42 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豆盧革、韋說奏事帝前,或時禮貌不盡恭;〈說,讀曰悅。〉百官俸錢皆折估,〈折,之舌翻。估,音古,價也。〉而革父子獨受實錢;百官自五月給,而革父子自正月給;由是衆論沸騰。說以孫爲子,奏官;受選人王傪賂,〈選,須絹翻。傪,七感翻,又音倉含翻。〉除近官。〈近官,近畿州縣之官。〉中旨以庫部郎中蕭希甫爲諫議大夫,革、說覆奏。希甫恨之,上疏言「革、說不忠前朝,阿諛取容」;因誣「革強奪民田,縱田客殺人,說奪鄰家井,取宿藏物。」〈宿藏物,前人所窖藏而不及發取者。此蓋言藏之於井。〉制貶革辰州刺史,說潊州刺史。〈潊,音敍。〉庚辰,賜希甫金帛,擢爲散騎常侍。〈散,昔亶翻。騎,奇計翻。〉 §43 辛巳,契丹主阿保機卒於夫餘城,〈卒,子恤翻。〉述律后召諸將及酋長難制者之妻,〈酋,慈秋翻。長,知兩翻。〉謂曰:「我今寡居,汝不可不效我。」又集其夫泣問曰:「汝思先帝乎?」對曰:「受先帝恩,豈得不思!」曰:「果思之,宜往見之。」遂殺之。〈爲述律后囚於阿保機墓張本。〉 §44 癸未,再貶豆盧革費州司戶,韋說夷州司戶。甲申,革流陵州,說流合州。〈自唐末以來,流竄者率賜死,革、說其得至流所乎!〉 §45 孟知祥陰有據蜀之志,閱庫中,得鎧甲二十萬,置左右牙等兵十六營,凡萬六千人,營於牙城內外。 §46 八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47 丁亥,契丹述律后使少子安端少君守東丹,〈少,詩照翻。〉與長子突欲奉契丹主之喪,將其衆發夫餘城。 §48 初,郭崇韜以蜀騎兵分左、右驍衞等六營,凡三千人;步兵分左、右寧遠等二十營,凡二萬四千人。庚寅,孟知祥增置左、右衝山等六營,凡六千人,營於羅城內外;又置義寧等二十營,凡萬六千人,分戍管內州縣就食;〈因分戍而使就食於所戍州縣。〉又置左、右牢城四營,凡四千人,分戍成都境內。 §49 王公儼旣殺楊希望,〈事見上卷本年三月。〉欲邀節鉞,揚言符習爲治嚴急,軍府衆情不願其還。〈治,直吏翻。〉習還,至齊州,公儼拒之,習不敢前。〈齊州東至青州三百四十餘里,中間猶隔淄州。符習聞王公儼阻兵,遽不敢前,欲使之戡難,難矣。〉公儼又令將士上表請己爲帥,〈帥,所類翻。〉詔除登州刺史。 公儼不時之官,託云軍情所留;帝乃徙天平節度使霍彥威爲平盧節度使,聚兵淄州,以圖攻取,〈《九域志》:淄州東北至青州一百二十里。〉公儼懼,乙未,始之官。丁酉,彥威至青州,追擒之,幷其族黨悉斬之,支使北海韓叔嗣預焉。其子熙載將奔吳,密告其友汝陰進士李穀,穀送至正陽,〈《九域志》:潁州潁上縣有正陽鎭,在淮津之西。淮之東津曰東正陽,則吳境也。〉痛飲而別。熙載謂穀曰:「吳若用吾爲相,當長驅以定中原。」穀笑曰:「中原若用吾爲相,取吳如囊中物耳。」〈其後周世宗以李穀爲相,用其謀以取淮南;而韓熙載亦相南唐,終不能有所爲也。相,息亮翻。〉 §50 庚子,幽州言契丹寇邊,命齊州防禦使安審通將兵禦之。 §51 九月,壬戌,孟知祥置左、右飛棹兵六營,凡六千人,分戍濱江諸州,習水戰以備夔、峽。 §52 癸酉,盧龍節度使李紹斌請復姓趙,〈歐《史》曰:趙德鈞,幽州人也,事劉守文、守光爲軍使,莊宗伐燕得之,賜姓名李紹斌。〉從之,仍賜名德鈞。德鈞養子延壽尚帝女興平公主,故德鈞尤蒙寵任。延壽本蓨令劉邟之子也。〈蓨,音條。邟,若浪翻。〉 §53 加楚王殷守尚書令。 §54 契丹述律后愛中子德光,欲立之,〈中,讀曰仲。〉至西樓,〈西樓,契丹上都也。先是,契丹主使德光留守。〉命與突欲俱乘馬立帳前,謂諸酋長曰:「二子吾皆愛之,莫知所立,汝曹擇可立者執其轡。」酋長知其意,爭執德光轡讙躍曰:「願事元帥太子。」后曰:「衆之所欲,吾安敢違。」遂立之爲天皇王。突欲慍,帥數百騎欲奔唐,爲邏者所遏;〈讙,許元翻。慍,於問翻。朱子曰:慍,不是大段怒,但心裏略有不平意便是慍。邏,音郎佐翻。〉述律后不罪,遣歸東丹。天皇王尊述律后爲太后,國事皆決焉。太后復納其姪爲天皇王后。〈復,扶又翻。〉天皇王性孝謹,母病不食亦不食,侍於母前應對或不稱旨,〈稱,尺證翻。〉母揚眉視之,輒懼而趨避,非復召不敢見也。〈復,扶又翻。〉以韓延徽爲政事令。〈歐《史》,契丹以韓延徽爲相,號政事令。〉聽姚坤歸復命,〈阿保機囚姚坤事見上。〉遣其臣阿思沒骨餒來告哀。〈《考異》曰:《漢高祖實錄》作「沒姑餒」,今從《明宗實錄》及《會要》。〉 §55 壬午,賜李繼曮名從曮。〈以子行待之也。〉 §56 冬,十月,甲申朔,初賜文武官春冬衣。〈《五代會要》:同光三年,租庸院奏新定四京及諸道副使判官以下俸料,有春衣絹、冬衣絹。此蓋賜在京文武官以已成之衣。〉 §57 昭武節度使、同平章事王延翰,〈「昭武」當作「威武」。〉驕淫殘暴,己丑,自稱大閩國王。立宮殿,置百官,威儀文物皆倣天子之制,羣下稱之曰殿下。赦境內,追尊其父審知曰昭武王。〈爲王延翰不終張本。〉 §58 靜難節度使毛璋,驕僭不法,訓卒繕兵,有跋扈之志,〈若毛璋者,其跋扈亦何能爲,不過欲據邠州耳。〉詔以潁州團練使李承約爲節度副使以察之。壬辰,徙璋爲昭義節度使。〈莊宗改潞州昭義軍爲安義軍,尋復舊。〉璋欲不奉詔,承約與觀察判官長安邊蔚從容說諭,〈蔚,音鬱。從,千容翻。說,式芮翻;下說之同。〉久之,乃肯受代。 §59 庚子,幽州奏契丹盧龍節度使盧文進來奔。〈盧文進入契丹見二百六十九卷梁均王貞明三年。〉初,文進爲契丹守平州,帝卽位,遣間使說之,〈爲,于僞翻。間,古莧翻。〉以易代之後,無復嫌怨。〈莊宗怨盧文進殺其弟而奔契丹,又引契丹而擾邊,今莊宗殂而明宗立,則無復嫌怨矣。〉文進所部皆華人,思歸,乃殺契丹戍平州者,帥其衆十餘萬、車帳八千乘來奔。〈爲後盧文進又奔淮南張本。帥,讀曰率。〉 §60 初,魏王繼岌、郭崇韜率蜀中富民輸犒賞錢五百萬緡,聽以金銀繒帛充,〈犒,苦到翻。繒,慈陵翻。〉晝夜督責,有自殺者,給軍之餘,猶二百萬緡。至是,任圜判三司,知成都富饒,〈同光之末,任圜從軍伐蜀,故知其富饒。〉遣鹽鐵判官、太僕卿趙季良爲孟知祥官告國信兼三都制置轉運使。〈帝卽位,加孟知祥侍中,故使趙季良奉官告國信入蜀,因制置轉運。〉甲辰,季良至成都。蜀人欲皆不與,知祥曰:「府庫他人所聚,輸之可也。州縣租稅,以贍鎭兵十萬,決不可得。」〈觀孟知祥此語,專制蜀土之心已呈露矣。〉季良但發庫物,不敢復言制置轉運職事矣。〈復,扶又翻。〉 安重誨以知祥及東川節度使董璋皆據險要,擁強兵,恐久而難制;又知祥乃莊宗近姻,〈孟知祥之妻,莊宗之從姊妹也。〉陰欲圖之。客省使、泗州防禦使李嚴〈《職官分紀》:梁有客省使,宋因之,掌四方進奉及四夷朝貢、牧伯朝覲、賜酒饌饔餼及宰相近臣禁軍將校節儀、諸州進奉使賜物回詔之事。李嚴領泗州防禦耳,泗州時屬吳。〉自請爲西川監軍,必能制知祥;己酉,以嚴爲西川都監,文思使太原朱弘昭爲東川副使。〈文思使,掌文思院,宋以爲西班使臣,以處武臣。〉李嚴母賢明,謂嚴曰:「汝前啓滅蜀之謀,〈事見二百七十三卷莊宗同光二年。〉今日再往,必以死報蜀人矣。」〈爲李嚴爲孟知祥所殺張本。〉 §61 舊制,吏部給告身,先責其人輸朱膠綾軸錢。〈宋白曰:故事,如封建諸王、內命婦及宰相、翰林學士、中書舍人、諸道節度、觀察、團練、防禦,日後卽中書帖官告院素綾紙褾軸,下所司書寫,印署畢,進入宣賜;其文武兩班幷諸道官員及奏薦將校,敕下後,並合是本道進奏院或本官自於所司送納朱膠綾紙價錢,各請出給。陸游曰:江鄰幾《嘉祐雜志》言唐告身初用紙,肅宗朝有用絹,貞元後始用綾。余在成都見周世宗除劉仁贍侍中告乃用紙,在金彥亨尚書之子處。〉喪亂以來,〈喪,息浪翻。〉貧者但受敕牒,多不取告身。〈受敕牒以照驗供職,苟得一時之祿利;告身,無其錢則不及取矣。〉十一月,甲戌,吏部侍郎劉岳上言:「告身有褒貶訓戒之辭,〈此中書所行辭也。〉豈可使其人初不之覩!」敕文班丞、郎、給、諫,〈丞、郎,謂尚書左右丞及二十四曹郎,給謂給事中,諫謂諫議大夫。〉武班大將軍以上,宜賜告身。其後執政議,以爲朱膠綾軸,厥費無多,朝廷受以官祿,何惜小費!〈「受」,當作「授」。歐《史》曰:故事,吏部官告身皆輸朱膠綾軸錢然後給,其品高則賜之。貧者不能輸錢,往往但得敕牒而無告身。五代之亂,因以爲常,卑者無復給告身,中書但錄其制辭而編爲敕甲。劉岳建言,以謂「制辭或任其才能,或褒其功行,或申之以訓誡,而受官者旣不給告身,皆不知受命之所以然,非王言所告詔之意,請一切賜之。」由是百官皆賜告身,自岳始也。〉乃奏:「凡除官者更不輸錢,皆賜告身。」當是時,所除正員官之外,其餘試銜、帖號止以寵激軍中將校而已,〈試銜,謂試某官某階,皆以入銜也。帖號,謂帖以諸銜將軍、郎將之號。〉及長興以後,所除浸多,乃至軍中卒伍,使、州、鎭、戍胥吏,皆得銀青階及憲官,〈使,疏吏翻。使謂諸道節度使、觀察使司。御史臺官謂之憲官,此亦言試銜官也。〉歲賜告身以萬數矣。〈史因賜告身文,言當時除授之濫。〉 §62 閩王延翰蔑棄兄弟,襲位纔踰月,出其弟延鈞爲泉州刺史。延翰多取民女以充後庭,采擇不已。延鈞上書極諫,延翰怒,由是有隙。父審知養子延稟爲建州刺史,〈延稟本周氏子,王審知養以爲子。〉延翰與書使之采擇,延稟復書不遜,亦有隙。十二月,延稟、延鈞合兵襲福州。延稟順流先至,〈自建溪順流東下福州,水路縈紆幾數百里,而水勢湍疾,輕舟朝發夕至。《九域志》:建州東南至福州五百二十里,蓋言陸路也。〉福州指揮使陳陶帥衆拒之,兵敗,陶自殺。是夜,延稟帥壯士百餘人趣西門,〈帥,讀曰率。趣,七喻翻。〉梯城而入,執守門者,發庫取兵仗。及寢門,延翰驚匿別室;辛卯旦,延稟執之,暴其罪惡,且稱延翰與妻崔氏共弒先王,〈誣以弒君父之罪。〉告諭吏民,斬于紫宸門外。〈唐都長安,內中有紫宸殿、紫宸門,閩人僭倣其名耳。〉是日,延鈞至城南,延稟開門納之,推延鈞爲威武留後。〈王延鈞,審知次子也。〉 §63 癸巳,以盧文進爲義成節度使、同平章事。 §64 庚子,以皇子從榮爲天雄節度使、同平章事。 §65 趙季良等運蜀金帛十億至洛陽,〈《詩》:萬億及秭。《釋》云:萬億曰兆。孔穎達曰:萬億曰兆者,依如算法,億之數有大小二法,其小數以十爲等,十萬曰億,十億曰兆也。其大數以萬爲等,數萬至萬爲億,是萬萬爲億,又從億數至萬億爲兆,故《詩·頌》毛氏《傳》云,數萬至萬曰億,數億至億曰秭,兆在億秭之間,是大數之法。《魏風》刺在位貪殘:「胡取禾三百億兮!」魏國褊小,不應過多,故以小數言之,故云十萬曰億。今趙季良運金帛十億,若以小億計之則百萬耳,安能濟朝廷之匱乏哉?若以大億計之,則十萬萬也。未知孰是。〉時朝廷方匱乏,賴此以濟。 §66 是歲,吳越王鏐以中國喪亂,朝命不通,改元寶正;其後復通中國,乃諱而不稱。〈喪,昔浪翻。朝,直遙翻。復,扶又翻。《考異》曰:閻自若《唐末汎聞錄》云:「同光四年,京師亂,朝命斷絕,鏐遂僭大號,改元保正;明年,明宗錫命至,乃去號,復用唐正朔。」《紀年通譜》云:「鏐雖外勤貢奉,而陰爲僭竊,私改年號於其國。其後子孫奉中朝正朔,漸諱改元事。及錢俶納土,凡其境內有石刻僞號者,悉使人交午鑿滅之。惟今杭州西湖落星山塔院中有鏐封此山爲壽星寶石山僞詔,刻之於石,雖經鑱毀,其文尚可讀,後題云『寶正六年,歲在辛卯』,明宗長興二年也;其元年卽天成元年也。好事者或傳曰『保正』,非也。」余仁綽《閩王事迹》云:「同光元年春,梁策錢鏐爲尚父;來年改寶正元年。永隆三年吳越世宗文穆王薨。」林仁志《王氏啓運圖》云:「同光元年,梁封浙東尚父爲吳越國王,尋自改元寶正。長興三年,吳越武肅王崩,子世皇嗣。永隆二年,吳越世皇崩,子成宗嗣。」公綽、仁志所記年歲差繆,然可見錢氏改元及廟號,故兼載焉。至今兩浙民間猶謂錢鏐爲錢太祖。今參取諸書爲據。〉 二年(丁亥、九二七) §1 春,正月,癸丑朔,帝更名亶。〈更,工行翻。〉 §2 孟知祥聞李嚴來監其軍,惡之;〈惡,烏路翻。〉或請奏止之,知祥曰:「何必然,〈猶言何必如此也。〉吾有以待之。」遣吏至綿、劍迎候。〈綿、劍,二州名。〉會武信節度使李紹文卒,知祥自言嘗受密詔許便宜從事,〈孟知祥自言嘗受莊宗密詔也。〉壬戌,以西川節度副使、內外馬步軍都指揮使李敬周爲遂州留後,〈代李紹文。〉趣之上道,〈趣,讀曰促。上,時兩翻。〉然後表聞。嚴先遣使至成都,知祥自以於嚴有舊恩,〈孟知祥救李嚴之死,見二百六十八卷梁均王乾化二年。〉冀其懼而自回,乃盛陳甲兵以示之,嚴不以爲意。 §3 安重誨以孔循少侍宮禁,謂其諳練故事,知朝士行能,多聽其言。〈孔循少給事梁太祖帳中,唐末歷宣徽、樞密院,故安重誨意其諳練及知人。少,詩照翻。諳,烏含翻。行,下孟翻。〉豆盧革、韋說旣得罪,〈見上年。〉朝廷議置相,循意不欲用河北人,〈孔循少長河南,故不欲用河北人。〉先已薦鄭珏,又薦太常卿崔協。任圜欲用御史大夫李琪;鄭珏素惡琪,〈惡,烏路翻。〉故循力沮之,謂重誨曰:「李琪非無文學,但不廉耳。宰相但得端重有器度者,足以儀刑多士矣。」他日議於上前,上問誰可相者,重誨以協對。圜曰:「重誨未悉朝中人物,〈悉,詳也。〉爲人所賣。協雖名家,識字甚少。〈少,詩沼翻。〉臣旣以不學忝相位,柰何更益以協,爲天下笑乎!」上曰:「宰相重任,卿輩更審議之。吾在河東時見馮書記多才博學,與物無競,此可相矣。」〈馮書記,謂馮道也。道事晉王克用爲河東掌書記。〉旣退,孔循不揖,拂衣徑去,曰:「天下事一則任圜,二則任圜,圜何者!〈孔循之衆辱任圜亦甚矣,而圜不以爲怒者,憚安重誨也。史言五季待宰相之輕。〉使崔協暴死則已,不死會須相之。」因稱疾不朝者數日,上使重誨諭之,方入。重誨私謂圜曰:「今方乏人,協且備員,可乎?」圜曰:「明公捨李琪而相崔協,是猶棄蘇合之丸,〈《後漢書·西域傳》曰:大秦國合會諸香,煎其汁以爲蘇合。〉取蛣蜣之轉也。」〈蛣蜣,蜣蜋也。陶隱居曰:莊子云,蛣蜣之智在於轉丸。其喜入人糞中,取屎丸而卻推之,俗名爲推丸。陸佃《埤雅》曰:蜣蜋黑甲,翅在甲下,五六月之間,經營穢場之下,車走糞丸,一前挽之,一後推之,若僕人轉車。蛣,去吉翻。蜣,丘良翻。〉循與重誨共事,〈安重誨爲樞密使,孔循爲副使。〉日短琪而譽協,〈譽,音余。〉癸亥,竟以端明殿學士馮道及崔協並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協,邠之曾孫也。〈崔邠,郾之兄也。〉 §4 戊辰,王延稟還建州,王延鈞送之,將別,謂延鈞曰:「善守先人基業,勿煩老兄再下!」延鈞遜謝甚恭而色變。〈爲王延稟再下攻延鈞而敗死張本。〉 §5 庚午,初令天下長吏每旬親引慮繫囚。〈引慮繫囚,卽《漢書》所謂錄囚徒也。自唐以來率曰慮囚。考之先儒音義,慮亦讀爲錄。〉 §6 孟知祥禮遇李嚴甚厚,一日謁知祥,知祥謂曰:「公前奉使王衍,歸而請兵伐蜀,莊宗用公言,遂致兩國俱亡。〈謂莊宗空國以伐蜀,蜀亡而謀臣死,根本虛,而莊宗亦亡。〉今公復來,〈復,扶又翻。〉蜀人懼矣。且天下皆廢監軍,〈罷諸道監軍,見本卷上年。〉公獨來監吾軍,何也?」嚴惶怖求哀,〈怖,普故翻。〉知祥曰:「衆怒不可遏也。」遂揖下,斬之。〈李嚴卒如其母之言。〉又召左廂馬步都虞候丁知俊,知俊大懼,知祥指嚴尸謂曰:「昔嚴奉使,汝爲之副,然則故人也,爲我瘞之。」〈爲,于僞翻。瘞,於計翻。〉因誣奏:「嚴詐宣口敕,云代臣赴闕,〈言李嚴矯敕云代知祥,使知祥赴闕。〉又擅許將士優賞,臣輒已誅之。」 內八作使楊令芝以事入蜀,〈八作使,掌八作司之八作工匠。〉至鹿頭關,聞嚴死,奔還。朱弘昭在東川,〈朱弘昭爲東川副使,與李嚴同時受命。〉聞之,亦懼,謀歸洛;會有軍事,董璋使之入奏,弘昭僞辭然後行,由是得免。〈兩川跋扈之迹著矣,安重誨制之之術窮矣,及乎分鎭增兵,則兩川反矣。〉 §7 癸酉,以皇子從厚同平章事,充河南尹,判六軍諸衞事。【章:十二行本「事」下有「從厚,從榮之母弟也」八字;孔本同;張校同;乙十一行本無「從厚」二字;退齋校同。】從榮聞之,不悅。〈旣尹京邑,又握兵柄,地親權重,從榮惡其逼也,故不悅。爲從榮忌從厚張本。〉 §8 己卯,加樞密使安重誨兼侍中,孔循同平章事。 §9 吳馬軍都指揮使柴再用戎服入朝,御史彈之,再用恃功不服。侍中徐知誥陽於便殿誤通起居,退而自劾,〈劾,戶槪翻,又戶得翻。〉吳王優詔不問,知誥固請奪一月俸;由是中外肅然。〈法之不行,自上犯之;法行於上,故中外肅然。〉 §10 契丹改元天顯,葬其主阿保機於木葉山。〈契丹主以其所居爲上京,起樓其間,號西樓,又於其東千里起東樓,北三百里起北樓,南木葉山起南樓。按木葉山,契丹置錦州。《匈奴須知》:錦州東北至東京四百里,木葉山西南至上京三百里。則錦州與木葉山又是兩處。《通鑑》後書晉之齊王北遷至錦州,契丹令拜阿保機墓,則又似木葉山在錦州。歐《史》諸書言契丹於南木葉山起南樓,是在上京之南也。《須知》謂木葉山西南至上京三百里,是在上京東北也。無亦契丹中有南木葉山又有北木葉山邪?〉述律太后左右有桀黠者,〈黠,下八翻。〉后輒謂曰:「爲我達語於先帝!」〈爲,于僞翻。〉至墓所則殺之,前後所殺以百數。最後,平州人趙思溫當往,思溫不行,后曰:「汝事先帝嘗親近,何爲不行?」對曰:「親近莫如后,后行,臣則繼之。」后曰:「吾非不欲從先帝於地下也,顧嗣子幼弱,國家無主,不得往耳。」乃斷一腕,〈斷,音短。腕,烏貫翻。〉令置墓中。思溫亦得免。 §11 帝以冀州刺史烏震三將兵運糧入幽州,〈時契丹常以勁騎徜徉幽州四郊之外,抄掠糧運,故以三將兵運糧,善達者爲勞績。〉二月,戊子,以震爲河北道副招討,領寧國節度使,〈寧國軍宣州,屬吳。〉屯盧【蘆】臺軍。〈句斷。盧[蘆]臺軍臨御河之岸,周建乾寧軍,東至滄州一百里,西至瀛州百七十里。〉代泰寧節度使、同平章事房知溫歸兗州。〈房知溫本鎭兗州。〉 §12 庚寅,以保義節度使石敬瑭兼六軍諸衞副使。〈石敬瑭時鎭陝州。〉 §13 丙申,以從馬直指揮使郭從謙爲景州刺史,旣至,遣使族誅之。〈討其弒君之罪也。〉 §14 高季興旣得三州,請朝廷不除刺史,〈去年以三州與高季興。〉自以子弟爲之,不許。及夔州刺史潘炕罷官,〈潘炕,蜀王氏之舊臣。炕,苦浪翻。〉季興輒遣兵突入州城,殺戍兵而據之。朝廷除奉聖指揮使西方鄴爲刺史,〈《五代會要》:應順元年改龍武、神武四十指揮爲捧聖左右軍,捧聖卽奉聖也。應順乃閔帝元年,而此時已有奉聖軍。〉不受;又遣兵襲涪州,不克。〈《九域志》:涪州東至忠州三百五十里。高季興旣得夔、忠、萬三州,又襲涪州而不克。涪,音浮。〉魏王繼岌遣押牙韓珙等部送蜀珍貨金帛四十萬,浮江而下,季興殺珙等於峽口,〈此峽口謂西陵峽口。珙,居勇翻。〉盡掠取之。〈此去年事,蓋同光、天成間也。掠,奪也。〉朝廷詰之,對曰:「珙等舟行下峽,涉數千里,欲知覆溺之故,自宜按問水神。」〈此慢辭也。若《春秋》楚人答齊桓公問昭王南征不復之辭。〉帝怒,壬寅,制削奪季興官爵,以山南東道節度使劉訓爲南面招討使、知荊南行府事,忠武節度使夏魯奇爲副招討使,將步騎四萬討之。東川節度使董璋充東南面招討使,新夔州刺史西方鄴副之,〈《考異》曰:按梓、夔皆在荊南之西南,而云東南面者,蓋據夔、梓所向言之耳。〉將蜀兵下峽;〈此峽謂自瞿唐峽直至西陵峽口,所謂三峽也。〉仍會湖南軍三面進攻。〈湖南軍,楚王馬殷之軍。〉 §15 三月,甲寅,以李敬周爲武信留後。〈從孟知祥之請也。〉 §16 丙辰,初置監牧,蕃息國馬。〈蕃,扶元翻。唐置監牧以畜馬。喪亂以來,馬政廢矣,今復置監牧以蕃息之。然此時監牧必置於幷、代之間,若河、隴諸州不能復盛唐之舊。是後帝問樞密使范延光馬數幾何,對曰:「騎軍三萬五千。」帝曰:「吾居兵間四十年,太祖在太原時馬數不過七千,莊宗與梁戰河上,馬纔萬匹,今馬多矣,不能一天下,柰何?」延光曰:「一馬之費,足以養步卒五人。」帝曰:「肥戰馬以瘠吾人,其愧多矣。」今因置監牧事,併錄之。〉 §17 初,莊宗之克梁也,以魏州牙兵之力;及其亡也,皇甫暉、張破敗之亂亦由之。〈以魏州牙兵克梁事始二百六十九卷梁均王貞明元年,終二百七十卷莊宗同光元年。皇甫暉、張破敗之亂事見二百七十四卷天成元年。〉趙在禮之徙滑州,不之官,亦實爲其下所制。〈事見上年。〉在禮欲自謀脫禍,陰遣腹心詣闕求移鎭,帝乃爲之除皇甫暉陳州刺史,趙進貝州刺史,〈爲,于僞翻。皇甫暉、趙進,制趙在禮不得左右者也。〉徙在禮爲橫海節度使;以皇子從榮鎭鄴都,命宣徽北院使范延光將兵送之,且制置鄴都軍事。乃出奉節等九指揮三千五百人,使軍校龍晊部之,〈晊,之日翻。〉戍盧【蘆】臺軍以備契丹,不給鎧仗,但繫幟於長竿以別隊伍,由是皆俛首而去。〈繫,音計。幟,昌志翻。別,彼列翻。俛,音免。〉中塗聞孟知祥殺李嚴,軍中籍籍,已有訛言;旣至,會朝廷不次擢烏震爲副招討使,訛言益甚。 房知溫怨震驟來代己,〈房知溫自莊宗時戍邊,以舉兵從帝建節;烏震自刺史領節,又代知溫爲副招討,故怨其驟。〉震至,未交印。壬申,震召知溫及諸道先鋒馬軍都指揮使、齊州防禦使安審通博於東寨,〈時盧[蘆]臺戍軍夾河東西爲兩寨。〉知溫誘龍晊所部兵殺震於席上,其衆譟於營外,〈譟者,烏震親兵也。歐《史》以爲譟者亂兵。誘,音酉。〉安審通脫身走,奪舟濟河,將騎兵按甲不動。知溫恐事不濟,亦上馬出門,甲士攬其轡曰:「公當爲士卒主,去欲何之?」知溫紿之曰:「騎兵皆在河西,不收取之,獨有步兵,何能集事!」遂躍馬登舟濟河,與審通合謀擊亂兵,亂兵遂南行。騎兵徐踵其後,部伍甚整。亂者相顧失色,列炬宵行,疲於荒澤,詰朝,騎兵四合擊之,〈詰,去吉翻。〉亂兵殆盡,餘衆復趣故寨,審通已焚之,亂兵進退失據,遂潰。其匿於叢薄溝塍〈塍,石陵翻。〉得免者什無一二。范延光還至淇門,聞盧【蘆】臺亂,發滑州兵復如鄴都,以備奔逸。 §18 帝遣客省使李仁矩如西川,傳詔安諭孟知祥及吏民;〈以孟知祥殺李嚴,懼其不自安也。知祥自此浸驕。〉甲戌,至成都。 §19 劉訓兵至荊南,楚王殷遣都指揮使許德勳等將水軍屯岳州。〈以應劉訓也。〉高季興堅壁不戰,求救於吳,吳人遣水軍援之。 §20 夏,四月,庚寅,敕盧【蘆】臺亂兵在營家屬並全門處斬。〈處,昌呂翻。自帝卽位已來,汴州張諫之亂,滑州于可洪之亂,以至盧[蘆]臺之亂,凡亂兵皆夷其家。然而流言不息,盻盻然疾視其上者相環也。此無他,以亂止亂故爾。〉敕至鄴都,闔九指揮之門,驅三千五百家凡萬餘人於石灰窰,悉斬之,永濟渠爲之變赤。〈唐開元二十八年,魏州刺史盧暉徙永濟渠,自石灰窰引流至城西至魏橋以通江、淮之漕。爲,于僞翻。〉 §21 朝廷雖知房知溫首亂,欲安反仄,癸巳,加知溫兼侍中。 §22 先是,孟知祥遣牙內指揮使文水武漳迎其妻瓊華長公主及子仁贊於晉陽,〈孟仁贊後改名昶。〉及鳳翔,〈行及鳳翔也。〉李從曮聞知祥殺李嚴,止之,以聞,帝聽其歸蜀;丙申,至成都。 §23 鹽鐵判官趙季良與孟知祥有舊,知祥奏留季良爲副使。朝廷不得已,丁酉,以季良爲西川節度副使。〈趙季良由此遂爲孟知祥佐命之臣。〉李昊歸蜀,〈李昊隨王衍東遷,至是歸蜀。〉知祥以爲觀察推官。 §24 江陵卑濕,復值久雨,〈復,扶又翻。〉糧道不繼,將士疾疫,劉訓亦寢疾;癸卯,帝遣樞密使孔循往視之,且審攻戰之宜。 §25 五月,癸丑,以威武留後王延鈞爲本道節度使、【章:十二行本「使」下有「守中書令」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琅邪王。 §26 孔循至江陵,攻之不克,遣人入城說高季興;〈說,式芮翻。〉季興不遜。丙寅,遣使賜湖南行營夏衣萬襲;丁卯,又遣使賜楚王殷鞍馬玉帶,督饋糧於行營,竟不能得。〈湖南、荊南輔車相依,雖厚賜楚人以督其饋軍,終不奉詔。〉庚午,詔劉訓等引兵還。 §27 楚王殷遣中軍使史光憲入貢,帝賜之駿馬十,美女二。過江陵,高季興執光憲而奪之,且請舉鎭自附於吳。徐溫曰:「爲國者當務實效而去虛名。〈去,羌呂翻。〉高氏事唐久矣,〈自唐滅梁,高氏卽事之。〉洛陽去江陵不遠,〈《舊唐書·地理志》:洛陽至江陵一千三百一十五里。〉唐人步騎襲之甚易,〈易,以豉翻。〉我以舟師泝流救之甚難。夫臣人而弗能救,使之危亡,能無愧乎!」乃受其貢物,辭其稱臣,聽其自附於唐。〈史言徐溫能自保其國,不務遠略。〉 §28 任圜性剛直,且恃與帝有舊,〈任圜與帝同事莊宗,且全征蜀之兵以歸帝。〉勇於敢爲,權倖多疾之。舊制,館券出於戶部,〈唐舊制:使臣出四方,皆自戶部給券。〉安重誨請從內出,〈請從內出,則樞密院得專其事。〉與圜爭於上前,往復數四,聲色俱厲。上退朝,宮人問上:「適與重誨論事爲誰?」〈常語,近方爲適。〉上曰:「宰相。」宮人曰:「妾在長安宮中,〈此蓋唐時宮人,老於事者。〉未嘗見宰相、樞密奏事敢如是者,蓋輕大家耳。」上愈不悅,〈唐明宗起於行伍而爲天子,常疑宰相輕己。豆盧革、韋說之死,猶曰自取,然以此而斥任圜,卒亦置之死地,大誤矣。〉卒從重誨議。〈卒,子恤翻。〉圜因求罷三司,〈爲安重誨讒殺任圜張本。〉詔以樞密承旨孟鵠充三司副使權判。〈五代置樞密院都承旨、副承旨,以諸衞將軍充。權判者,權判三司事也。〉鵠,魏州人也。 §29 六月,庚辰,太子詹事溫輦請立太子。 §30 丙戌,門下侍郎、同平章事任圜罷守太子少保。 §31 己丑,以宣徽北院使張延朗判三司。 §32 壬辰,貶劉訓爲檀州刺史。〈以征荊南無功也。檀州密雲郡,因白檀古縣名以名州。〉 §33 丙申,封楚王殷爲楚國王。 §34 西方鄴敗荊南水車於峽中,復取夔、忠、萬三州。〈敗,補邁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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