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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十二 漢紀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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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昭陽協洽,盡閼逢敦牂,凡十二年。 世宗孝武皇帝下之下 天漢三年(癸未、前九八) §1 春,二月,王卿有罪自殺,以執金吾杜周爲御史大夫。〈班《表》:中尉掌徼循京師,太初元年更名執金吾。應劭曰:吾,禦也,掌執金革以禦非常。師古曰:金吾,鳥名,主辟不祥。天子出行,主先導以備非常,故執此鳥之象;因以名官。〉 §2 初榷酒酤。〈如淳曰:榷,音較。應劭曰:縣官自酤榷賣酒,小民不復得酤也。韋昭曰:以木渡水曰榷,謂禁民酤釀,獨官開置,如道路設木爲榷,獨取利也。師古曰:榷者,步渡橋,《爾雅》謂之石杠,今之略彴是也。禁閉其事,總利入官,而下無由以得,有若渡水之榷,因立名焉。酤,工護翻。彴,音酌。〉 §3 三月,上行幸泰山,脩封,祀明堂,因受計。還,祠常山,瘞玄玉。〈鄧展曰:瘞,埋也。《爾雅》曰:祭地曰瘞薶。薶其物者,示歸於地也。瘞,音於例翻。〉方士之候祠神人、入海求蓬萊者終無有驗,而公孫卿猶以大人跡爲解,〈大人跡見二十卷元封元年。〉天子益怠厭方士之怪迂語矣;然猶羈縻不絕,〈師古曰:羈縻,牽聯之意。馬絡頭曰羈,牛靷曰縻。〉冀遇其眞。自此之後,方士言神祠者彌衆,然其效可睹矣。 §4 夏,四月,大旱。赦天下。 §5 秋,匈奴入鴈門。〈鴈門郡屬幷州。〉太守坐畏愞棄市。〈如淳曰:軍法,行逗留畏愞者要斬。愞,如椽翻;師古曰:又音乃館翻。〉 四年(甲申、前九七) §1 春,正月,朝諸侯王于甘泉宮。 §2 發天下七科讁〈張晏曰:吏有罪,一;亡命,二;贅壻,三;賈人,四;故有市籍,五;父母有市籍,六;大父母有市籍,七;凡七科也。〉及勇敢士,遣貳師將軍李廣利將騎六萬、步兵七萬出朔方;〈朔方郡屬朔方州,唐靈、夏州地。〉強弩都尉路博德將萬餘人與貳師會;游擊將軍韓說將步兵三萬人出五原;因杅將軍公孫敖將騎萬、步兵三萬人出鴈門。匈奴聞之,悉遠其累重於余吾水北;〈師古曰:累重,謂妻子、資產也。累,力瑞翻。重,直用翻。余吾水在朔方北。《山海經》曰:北鮮之山,鮮水出焉,北流注于余吾。〉而單于以兵十萬待水南,與貳師接戰。貳師解而引歸,與單于連鬬十餘日。〈《考異》曰:《史記·匈奴傳》云廣利於此降匈奴,誤。〉游擊無所得。因杅與左賢王戰,不利,引歸。 時上遣敖深入匈奴迎李陵,敖軍無功還,因曰:「捕得生口,言李陵敎單于爲兵以備漢軍,故臣無所得。」上於是族陵家。旣而聞之,乃漢將降匈奴者李緒,非陵也。陵使人刺殺緒。〈降,戶江翻。刺,七亦翻。〉大閼氏欲殺陵,〈師古曰:大閼氏,單于之母。閼氏,音煙支。〉單于匿之北方;大閼氏死,乃還。單于以女妻陵,〈妻,千細翻。〉立爲右校王,〈校,戶敎翻。〉與衞律皆貴用事。衞律常在單于左右;陵居外,有大事乃入議。 §3 夏,四月,立皇子髆爲昌邑王。〈髆,音博。昌邑國屬兗州,卽山陽郡地;其地在唐之宋、亳、單、鄆四州間。《考異》曰:《表》云六月乙丑立,今從《武紀》。〉 太始元年(乙酉、前九六)應劭曰:言蕩滌天下,與民更始,故以冠元。〉 §1 春,正月,公孫敖坐妻爲巫蠱要斬。〈巫,祝也;蠱,厭也,惑也;謂使巫祠祭、祝詛、厭魅以蠱惑人也。蠱,音古。孔穎達曰:蠱者,損壞之名,故《左傳》云:皿蟲爲蠱;是蠱食器皿,巫行邪術,損壞於人。要,與腰同。〉 §2 徙郡國豪桀于茂陵。 §3 夏,六月,赦天下。 §4 是歲,匈奴且鞮侯單于死;〈且,子余翻。鞮,田黎翻。〉有兩子,長爲左賢王,次爲左大將。〈匈奴二十四長,左賢王位第一,左大將位第五。長,知兩翻。〉左賢王未至,貴人以爲有病,更立左大將爲單于。左賢王聞之,不敢進;左大將使人召左賢王而讓位焉。左賢王辭以病,左大將不聽,謂曰:「卽不幸死,傳之於我。」左賢王許之,遂立,爲狐鹿姑單于;以左大將爲左賢王。數年,病死;其子先賢撣不得代,更以爲日逐王。〈師古曰:撣,音廛。日逐王居匈奴西邊,以日入於西,故以爲名。至宣帝神爵二年,撣來降。〉單于自以其子爲左賢王。 二年(丙戌、前九五) §1 春,正月,上行幸回中。 §2 杜周卒,光祿大夫暴勝之爲御史大夫。 §3 秋,旱。 §4 趙中大夫白公奏穿渠引涇水,首起谷口,尾入櫟陽,〈班《志》,谷口、櫟陽二縣屬左馮翊。師古曰:谷口,卽今雲陽縣。杜佑曰:今雲陽縣治谷是。又曰:醴泉,漢谷口縣地,隋爲醴泉縣,谷口縣故城在縣西北。櫟,音藥。〉注渭中,袤二百里,〈師古曰:袤,音茂,長也。〉漑田四千五百餘頃,因名曰白渠;民得其饒。 三年(丁亥、前九四) §1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宮。二月,幸東海,獲赤鴈。幸琅邪,〈東海、琅邪二郡皆屬徐州。琅邪,唐沂、密州也。〉禮日成山,〈孟康曰:禮日,拜日也。如淳曰:拜日於成山。師古曰:成山在東萊不夜縣,斗入海。〉登之罘,〈臣瓚曰:《地理志》,東萊腄縣有之罘山。師古曰:罘,音浮。〉浮大海而還。〈還,從宣翻,又如字。〉 §2 是歲,皇子弗陵生。弗陵母曰河間趙倢伃,〈河間國屬冀州,唐瀛、莫州地。帝置倢伃,位視上卿,爵比列侯。師古曰:倢,言接幸於上也。伃,美貌。倢,音接。伃,音予。〉居鉤弋宮,〈師古曰:《黃圖》,鉤弋宮在城外;《漢武故事》,在直門南。〉任身十四月而生。〈任,讀曰姙。〉上曰:「聞昔堯十四月而生,今鉤弋亦然。」乃命其所生門曰堯母門。 臣光曰:爲人君者,動靜舉措不可不愼,發於中必形於外,天下無不知之。當是時也,皇后、太子皆無恙,〈恙,余亮翻。〉而命鉤弋之門曰堯母,非名也。是以姦人【章:十四行本「人」作「臣」;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逆探上意,知其奇愛少子,欲以爲嗣,〈少,詩照翻。〉遂有危皇后、太子之心,卒成巫蠱之禍,〈卒,子恤翻。〉悲夫! §3 趙人江充爲水衡都尉。〈趙國屬冀州;唐爲冀州,其地又分入深州、德州界。元鼎二年,初置水衡都尉,掌上林苑。應劭曰:古山林之官曰衡;掌諸池苑,故稱水衡。張晏曰:主都水及上林,故稱水衡;主諸官,故曰都;有卒徒武事,故曰尉。師古曰:衡,平也,主平其稅入;位列九卿,秩中二千石。〉初,充爲趙敬肅王客,〈敬肅王,名彭祖;薨,諡敬肅。〉得罪於太子丹,亡逃;詣闕告趙太子陰事,太子坐廢。上召充入見。〈見,賢遍翻。〉充容貌魁岸,被服輕靡,〈師古曰:魁,大也。岸者,有廉稜如崖岸之狀。被服,衣服也。輕,輕細也。靡,靡麗也。被,皮義翻。〉上奇之;與語政事,大悅,由是有寵,拜爲直指繡衣使者,使督察貴戚、近臣踰侈者。充舉劾無所避,〈劾,戶槪翻。〉上以爲忠直,所言皆中意。〈師古曰:中,當也。中,竹仲翻。〉嘗從上甘泉,〈上,時掌翻。〉逢太子家使乘車馬行馳道中,充以屬吏。〈應劭曰:馳道,天子所行道也,若今之中道也。孔穎達曰:馳道,正道御路也。是天子馳走車馬之處,故曰馳道。如淳曰:《令乙》:騎乘車馬行馳道中,已論者沒入車馬被具。師古曰:家使,太子遣人之甘泉請問者也。使,疏吏翻。屬,之欲翻。〉太子聞之,使人謝充曰:「非愛車馬,誠不欲令上聞之,以敎敕亡素者;〈師古曰:言素不敎敕左右。古字,亡與無通。〉唯江君寬之!」充不聽,遂白奏。上曰:「人臣當如是矣!」大見信用,威震京師。 四年(戊子、前九三) §1 春,三月,上行幸泰山。壬午,祀高祖于明堂以配上帝,因受計。癸未,祀孝景皇帝于明堂。甲申,修封。丙戌,禪石閭。夏,四月,幸不其。〈如淳曰:其,音基。不其,山名,因以爲縣。應劭曰:東萊縣也。余據班《志》,不其縣屬琅邪郡。〉五月,還,幸建章宮,赦天下。 §2 冬,十月,甲寅晦,日有食之。 §3 十二月,上行幸雍,祠五畤;〈雍,於用翻。畤,音止。〉西至安定、北地。〈二郡屬朔方州。安定,唐涇、原之地。北地,唐邠、寧、環、慶、鹽、宥州地。〉 征和元年(己丑、前九二年)應劭曰:言征伐四夷而天下和平。〉 §1 春,正月,上還,幸建章宮。 §2 三月,趙敬肅王彭祖薨。彭祖取江都易王所幸淖姬,〈彭祖,景帝子,前二年封廣川,五年徙趙。淖姬事見十九卷元狩二年。淖,奴敎翻。〉生男,號淖子。時淖姬兄爲漢宦者,上召問:「淖子何如?」對曰:「爲人多欲。」上曰:「多欲不宜君國子民。」問武始侯昌,〈昌亦彭祖之子。班《志》:武始縣屬魏郡。〉曰:「無咎無譽。」〈譽,音余。〉上曰:「如是可矣。」遣使者立昌爲趙王。 §3 夏,大旱。 §4 上居建章宮,見一男子帶劍入中龍華門,疑其異人,命收之。男子捐劍走,逐之弗獲。上怒,斬門候。〈門候,掌宮門出入之禁;《續漢志》,秩六百石。〉冬,十一月,發三輔騎士大搜上林,閉長安城門索;〈臣瓚曰:搜,謂索姦人也。上林苑周回數百里,恐姦人藏匿其中,故大搜索。索,山客翻。〉十一日乃解。巫蠱始起。 §5 丞相公孫賀夫人君孺,衞皇后姊也,賀由是有寵。賀子敬聲代父爲太僕,驕奢不奉法,擅用北軍錢千九百萬;發覺,下獄。〈下,遐嫁翻;下同。〉是時詔捕陽陵大俠朱安世甚急,賀自請逐捕安世以贖敬聲罪,上許之。後果得安世。安世笑曰:「丞相禍及宗矣!」遂從獄中上書,告「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陽石公主,帝女也。班《志》:陽石屬北海郡。上書,時掌翻;下且上同。〉上且上甘泉,使巫當馳道埋偶人,祝詛上,有惡言。」〈師古曰:刻木爲人,象人之形,謂之偶人。偶,並也,對也。祝,職救翻。詛,莊助翻。〉 二年(庚寅、前九一) §1 春,正月,下賀獄,案驗;父子死獄中,家族。〈其家皆族誅也。〉以涿郡太守劉屈氂爲【章:十四行本「爲」下有「左」字;乙十一行本同。】丞相,封澎侯。〈涿郡,高帝置,屬幽州;唐瀛、莫、幽、涿、深、祁州地。屈,丘勿翻。氂,力之翻。晉灼曰:澎,東海縣。今考班《志》無之。服虔曰:澎,音彭。〉屈氂,中山靖王子也。〈靖王勝,景帝子。〉 §2 夏,四月,大風,發屋折木。〈折,而設翻。〉 §3 閏月,諸邑公主、陽石公主及皇后弟子長平侯伉皆坐巫蠱誅。〈諸,琅邪縣,以封公主,故謂之邑;與陽石公主皆衞皇后之女。長平侯伉,衞青子也。伉,音抗,又音剛。〉 §4 上行幸甘泉。 §5 初,上年二十九乃生戾太子,甚愛之。及長,性仁恕溫謹,〈長,知兩翻。〉上嫌其材能少,不類己;而所幸王夫人生子閎,李姬生子旦、胥,李夫人生子髆,〈少,詩沼翻。髆,音博。〉皇后、太子寵浸衰,常有不自安之意。上覺之,謂大將軍青曰:「漢家庶事草創,〈朱熹曰:草,略也。創,造也。〉加四夷侵陵中國,朕不變更制度,後世無法;不出師征伐,天下不安;爲此者不得不勞民。〈更,工衡翻。爲,于僞翻。〉若後世又如朕所爲,是襲亡秦之跡也。太子敦重好靜,〈好,呼到翻。〉必能安天下,不使朕憂。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賢於太子者乎!聞皇后與太子有不安之意,豈有之邪?可以意曉之。」大將軍頓首謝。皇后聞之,脫簪請罪。〈脫簪,去飾也。〉太子每諫征伐四夷,上笑曰:「吾當其勞,以逸遺汝,〈遺,于季翻。〉不亦可乎!」 上每行幸,常以後事付太子,宮內付皇后;有所平決,還,白其最,〈最,大最也。〉上亦無異,有時不省也。〈無所違異也。不省,不視也。省,悉景翻。〉上用法嚴,多任深刻吏;太子寬厚,多所平反,〈如淳曰:反,音幡。幡奏使從輕也。〉雖得百姓心,而用法大臣皆不悅。皇后恐久獲罪,每戒太子,宜留取上意,〈言留其事,取上意裁決也。〉不應擅有所縱捨。上聞之,是太子而非皇后。羣臣寬厚長者皆附太子,而深酷用法者皆毀之;邪臣多黨與,故太子譽少而毀多。〈譽,音余。少,詩沼翻。〉衞青薨,【章:乙十一行本「薨」下有「後」字;孔本同。】臣下無復外家爲據,競欲構太子。〈言自衞青旣薨之後,姦臣以太子無復外家以爲憑依,競欲構成其罪。〉 上與諸子疏,〈疏,讀曰疎。〉皇后希得見。〈見,賢遍翻。〉太子嘗謁皇后,移日乃出。〈移日,言日景移也。〉黃門蘇文告上曰:〈黃門屬少府,以宦者爲之。〉「太子與宮人戲。」上益太子宮人滿二百人。太子後知之,心銜文。文與小黃門常融、王弼等常微伺太子過,輒增加白之。皇后切齒,〈切齒者,怨憤之甚,兩齒相摩切也。〉使太子白誅文等。太子曰:「第勿爲過,何畏文等!上聰明,不信邪佞,不足憂也!」上嘗小不平,〈小不平者,體中微有不適也。〉使常融召太子,融言「太子有喜色」,上嘿然。及太子至,上察其貌,有涕泣處,而佯語笑,上怪之;更微問,知其情,乃誅融。皇后亦善自防閑,避嫌疑,雖久無寵,尚被禮遇。〈被,皮義翻。〉 是時,方士及諸神巫多聚京師,率皆左道惑衆,〈盧植曰:左道,謂邪道也。地道尊右,右爲貴。故《漢書》云:右賢左愚,右貴左賤,故正道爲右;不正道爲左,若巫蠱及俗禁者。〉變幻無所不爲。女巫往來宮中,敎美人度戹,每屋輒埋木人祭祀之;因妬忌恚詈,〈恚,於避翻。〉更相告訐,以爲祝詛上,無道。〈更,工衡翻。訐,居謁翻。鄭玄曰:詛,謂祝之使沮敗也。漢法有大逆無道之科。祝,職救翻。詛,莊助翻。〉上怒,所殺後宮延及大臣,死者數百人。上心旣以爲疑,嘗晝寢,夢木人數千持杖欲擊上,上驚寤,因是體不平,遂苦忽忽善忘。〈忘,巫放翻,遺忘也。〉江充自以與太子及衞氏有隙,見上年老,恐晏駕後爲太子所誅,因是爲姦,言上疾祟在巫蠱。〈師古曰:祟,謂禍咎之徵也,故其字從「出」從「示」,言鬼神所以示人者也。音息遂翻。〉於是上以充爲使者,治巫蠱獄。充將胡巫掘地求偶人,捕蠱及夜祠、視鬼,染汙令有處,輒收捕驗治,燒鐵鉗灼,強服之。〈張晏曰:充捕巫蠱及夜祭祀祝詛者,令胡巫視鬼,詐以酒醊地,令有處也。師古曰:捕夜祠及視鬼之人,而充遣巫汙染地上爲祠祭之處以誣其人,又以燒鐵或鉗之,或灼之,強使之服。鉗,鑷也。灼,炙也。汙,烏故翻。鉗,其炎翻。強,其兩翻。〉民轉相誣以巫蠱,吏輒劾以爲大逆無道;〈劾,戶槪翻。〉自京師、三輔連及郡、國,坐而死者前後數萬人。 是時,上春秋高,疑左右皆爲蠱祝詛;有與無,莫敢訟其冤者。充旣知上意,因胡巫檀何言:「宮中有蠱氣;不除之,上終不差。」〈差,愈也。〉上乃使充入宮,至省中,壞御座,掘地求蠱;又使按道侯韓說、御史章贛、〈師古曰:說,讀曰悅。贛,音貢。《姓譜》:齊人降鄣,子孫去邑爲章氏。〉黃門蘇文等助充。充先治後宮希幸夫人,以次及皇后、太子宮,掘地縱橫,〈縱,子容翻。〉太子、皇后無復施床處。充云:「於太子宮得木人尤多,〈師古曰:《三輔舊事》云:充使胡巫作桐木人而薶之。〉又有帛書,所言不道;當奏聞。」太子懼,問少傅石德。德懼爲師傅幷誅,因謂太子曰:「前丞相父子、兩公主及衞氏皆坐此,今巫與使者掘地得徵驗,不知巫置之邪,將實有也,無以自明。可矯以節收捕充等繫獄,〈師古曰:矯,託也,託詔命也。〉窮治其姦詐。且上疾在甘泉,皇后及家吏請問皆不報;〈蘇林曰:家吏,皇后吏也。臣瓚曰:太子稱家,家吏是太子吏也。師古曰:旣言皇后及家吏,此爲皇后吏及太子吏耳,瓚說是也。〉上存亡未可知,而姦臣如此,太子將不念秦扶蘇事邪!」〈事見七卷始皇三十七年。〉太子曰:「吾人子,安得擅誅!不如歸謝,幸得無罪。」太子將往之甘泉,而江充持太子甚急;太子計不知所出,遂從石德計。秋,七月,壬午,太子使客詐爲使者,收捕充等;按道侯說疑使者有詐,不肯受詔,客格殺說。〈格,古陌翻,擊也。〉太子自臨斬充,罵曰:「趙虜!前亂乃國王父子不足邪!〈江充,趙人,故罵爲趙虜。乃,汝也,謂充前告趙太子陰事,使太子見廢也。〉乃復亂吾父子也!」〈復,扶又翻。〉又炙胡巫上林中。 太子使舍人無且〈師古曰:且,音子閭翻。〉持節夜入未央宮殿長秋門,因長御倚華具白皇后,〈鄭氏曰:長,音長者之長。如淳曰:《漢儀注》:女長御比侍中,皇后見娙娥以下長御稱謝。倚華,字也。師古曰:倚,音於綺翻。〉發中廐車載射士,〈師古曰:中廐,皇后車馬所在也。余謂中廐者,天子之內廐也。秦二世時,公子高曰:「中廐之寶馬,臣得賜之。」非專主皇后車馬也。〉出武庫兵,發長樂宮衞卒。長安擾亂,言太子反。蘇文迸走,得亡歸甘泉,說太子無狀。〈迸,北孟翻。〉上曰:「太子必懼,又忿充等,故有此變。」乃使使召太子。使者不敢進,歸報云:「太子反已成,欲斬臣,臣逃歸。」上大怒。丞相屈氂聞變,挺身逃,〈師古曰:挺,引也,獨引身而逃也。余謂挺,拔也,拔身而逃也。〉亡其印綬,使長史乘疾置以聞。〈師古曰:置,謂所置驛也。疾置,急傳也。〉上問:「丞相何爲?」對曰:「丞相祕之,未敢發兵。」上怒曰:「事籍籍如此,〈師古曰:籍籍,猶紛紛也。〉何謂祕也!丞相無周公之風矣,周公不誅管、蔡乎!」〈屈氂於太子爲兄弟,故以周公之事責之。〉乃賜丞相璽書曰:「捕斬反者,自有賞罰。以牛車爲櫓,〈師古曰:櫓,盾也。遠與敵戰,故以車爲櫓,用自蔽也。一說:櫓,望敵之樓。〉毋接短兵,多殺傷士衆!堅閉城門,毋令反者得出!」太子宣言告令百官云:「帝在甘泉病困,疑有變;姦臣欲作亂。」上於是從甘泉來,幸城西建章宮,詔發三輔近縣兵,部中二千石以下,丞相兼將之。太子亦遣使者矯制赦長安中都官囚徒,命少傅石德及賓客張光等分將;使長安囚如侯持節發長水及宣曲胡騎,皆以裝會。〈師古曰:長水、宣曲並胡騎所屯,今鄠縣東長水鄕卽舊營校之地。〉侍郎馬通使長安,〈「馬通」,《漢書》作「莽通」,通及弟何羅以反誅。明德馬皇后惡其先有反者,故易其姓爲莽。《姓譜》:馬本自伯益之裔,趙奢封馬服君,後因氏焉。〉因追捕如侯,告胡人曰:「節有詐,勿聽也!」遂斬如侯,引騎入長安;又發楫棹士以予大鴻臚商丘成。〈師古曰:楫棹士,主用楫及棹行船者也。短曰楫,長曰棹。余據班《表》,水衡都尉有楫棹令、丞,蓋掌楫棹士之官也。太初元年,改典客爲大鴻臚。鴻臚者,凡朝會,使之鴻聲臚傳以贊導九賓。予,讀曰與。臚,音閭。〉初,漢節純赤;以太子持赤節,故更爲黃旄加上以相別。〈更,工衡翻。別,彼列翻。〉 太子立車北軍南門外,召護北軍使者任安,與節,令發兵。安拜受節;入,閉門不出。〈任,音壬。〉太子引兵去,敺四市人〈《二都》及《二京賦》皆謂長安城中有九市。《廟記》曰:長安市有九,各方二百六十五步,六市在道西,三市在道東,凡四里爲一市。此言四市,蓋以東、西、南、北分爲市也。一說:四市者,東市、西市、直市、柳市。師古曰:敺,與驅同。〉凡數萬衆,至長樂西闕下,逢丞相軍,合戰五日,死者數萬人,血流入溝中。〈街衢之側有溝以通水。〉民間皆云「太子反」,以故衆不附太子,丞相附兵寖多。 庚寅,太子兵敗,南奔覆盎城門。〈師古曰:長安城南出東頭第一門曰覆盎城門,一曰杜門。《三輔黃圖》曰:長樂宮在東,直杜門,故戾太子戰敗於長樂闕下,南奔覆盎城門而出亡也。〉司直田仁部閉城門,〈班《表》,元狩五年初置司直,掌佐丞相舉不法,秩比二千石。〉以爲太子父子之親,不欲急之;太子由是得出亡。丞相欲斬仁,御史大夫暴勝之謂丞相曰:「司直,吏二千石,當先請,柰何擅斬之!」丞相釋仁。上聞而大怒,下吏責問御史大夫曰:〈下,遐稼翻。〉「司直縱反者,丞相斬之,法也;大夫何以擅止之?」勝之惶恐,自殺。詔遣宗正劉長、執金吾劉敢奉策收皇后璽綬,后自殺。〈璽,斯氏翻。〉上以爲任安老吏,見兵事起,欲坐觀成敗,見勝者合從之,〈言與之合而從之也。〉有兩心,與田仁皆要斬。〈要,與腰同。〉上以馬通獲如侯,長安男子景建從通獲石德,商丘成力戰獲張光,〈《姓譜》:商丘,衞大夫,以邑爲氏。〉封通爲重合侯,〈班《志》:重合,侯國,屬勃海郡。〉建爲德侯,〈班《表》:德侯食邑於濟南界。〉成爲秺侯。〈班《志》:秺,侯國,屬濟陰郡。孟康曰:今濟陰成武有秺亭。秺,音妬。〉諸太子賓客嘗出入宮門,皆坐誅;其隨太子發兵,以反法族;吏士劫略者皆徙敦煌郡。〈師古曰:非其本心,然被太子劫略,故徙之也。敦,音屯。〉以太子在外,始置屯兵長安諸城門。 上怒甚,羣下憂懼,不知所出。壺關三老茂上書曰:〈班《志》,壺關縣屬上黨郡。荀悅《漢紀》,茂,姓令狐。〉「臣聞父者猶天,母者猶地,子猶萬物也,故天平,地安,物乃茂成;父慈,母愛,子乃孝順。今皇太子爲漢適嗣,承萬世之業,體祖宗之重,親則皇帝之宗子也。〈適子承大宗,故謂之宗子。適,讀曰嫡。〉江充,布衣之人,閭閻之隸臣耳;〈隸,賤也。〉陛下顯而用之,銜至尊之命以迫蹴皇太子,〈蹴,子六翻。〉造飾姦詐,羣邪錯繆,是以親戚之路鬲塞而不通。〈鬲,與隔同。塞,悉則翻。〉太子進則不得見上,退則困於亂臣,獨冤結而無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殺充,恐懼逋逃,子盜父兵,以救難自免耳;〈難,乃旦翻。〉臣竊以爲無邪心。《詩》曰:『營營青蠅,止于藩。愷悌君子,無信讒言。讒言罔極,交亂四國。』〈師古曰:《小雅·青蠅》之詩也。營營,往來之貌也。藩,籬也。愷悌,樂易也。言青蠅往來止於藩籬,變白作黑;讒人構毀,間親令疏,樂易之君子不當信用;若讒言無極,則四國亦以交亂,宜深察也。〉往者江充讒殺趙太子,天下莫不聞。陛下不省察,深過太子,〈師古曰:以太子爲罪過而深責之。省,悉景翻。〉發盛怒,舉大兵而求之,三公自將;〈漢丞相位三公。將,卽亮翻。〉智者不敢言,辯士不敢說,〈說,式芮翻。〉臣竊痛之!唯陛下寬心慰意,少察所親,〈少,詩沼翻。〉毋患太子之非,亟罷甲兵,無令太子久亡!臣不勝惓惓,〈勝,音升。師古曰:惓惓,忠切之意。惓,讀曰拳。〉出一旦之命,待罪建章宮下。」書奏,天子感寤,然尚未敢顯言赦之也。〈以文理觀之,不必有「敢」字。【章:十四行本正無「敢」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 太子亡,東至湖,〈湖縣屬京兆。師古曰:今虢州湖城、閺鄕二縣皆其地。〉藏匿泉鳩里;〈師古曰:泉鳩水今在閺鄕縣東南十五里;見有戾太子冢,冢在澗東。〉主人家貧,常賣屨以給太子。太子有故人在湖,聞其富贍,使人呼之而發覺。八月,辛亥,吏圍捕太子。太子自度不得脫,〈度,徒洛翻。〉卽入室距戶自經。〈孫愐曰:頸在前,項在後,故引繩經其頸,謂之自經;以刀割其頸,謂之自剄。〉山陽男子張富昌爲卒,〈山陽時爲昌邑國。〉足蹋開戶,新安令史李壽趨抱解太子,〈班《志》,新安縣屬弘農郡。《續漢志》:縣有斗食令史。〉主人公遂格鬬死,皇孫二人幷皆遇害。〈《考異》曰:《漢武故事》云:「治隨太子反者,外連郡國數十萬人。壺關三老鄭茂上書,上感寤,赦反者,拜鄭茂爲宣慈校尉,持節徇三輔赦太子。太子欲出,疑弗實。吏捕太子急,太子自殺。」按上若赦太子,當詔吏弗捕,此說恐妄也。〉上旣傷太子,乃封李壽爲邘侯,〈班《志》,河內野王縣有邘亭。邘,音于。〉張富昌爲題侯。〈班《表》:題侯食邑於鉅鹿。〉 初,上爲太子立博望苑,〈《三輔黃圖》曰:博望苑在長安杜門外五里。師古曰:取其廣博觀望也。爲,于僞翻;下同。〉使通賓客,從其所好,〈好,呼到翻。〉故賓客多以異端進者。 臣光曰:古之明王敎養太子,爲之擇方正敦良之士〈爲,于僞翻。〉以爲保傅、師友,使朝夕與之遊處。〈處,昌呂翻。〉左右前後無非正人,出入起居無非正道,然猶有淫放邪僻而陷於禍敗者焉。今乃使太子自通賓客,從其所好。夫正直難親,諂諛易合,〈易,以豉翻。〉此固中人之常情,宜太子之不終也! §6 癸亥,地震。 §7 九月,商丘成爲御史大夫。 §8 立趙敬肅王小子偃爲平干王。〈平干國屬冀州,本廣平也;宣帝五鳳二年復舊名。〉 §9 匈奴入上谷、五原,殺掠吏民。〈上谷郡屬幽州,唐嬀州地也。〉 三年(辛卯、前九〇) §1 春,正月,上行幸雍,至安定、北地。〈雍,於用翻。〉 §2 匈奴入五原、酒泉,殺兩都尉。三月,遣李廣利將七萬人出五原,商丘成將二萬人出西河,馬通將四萬騎出酒泉,擊匈奴。 §3 夏,五月,赦天下。 §4 匈奴單于聞漢兵大出,悉徙其輜重北邸郅居水;〈重,直用翻。師古曰:邸,至也,音丁禮翻。郅,之日翻。〉左賢王驅其人民度余吾水六七百里,居兜銜山;單于自將精兵渡姑且水。〈將,卽亮翻。師古曰:且,子余翻。〉商丘成軍至,追邪徑,無所見,還。〈師古曰:從疾道而追之,不見虜而還也。邪,音士嗟翻。〉匈奴使大將與李陵將三萬餘騎追漢軍,轉戰九日,至蒲奴水;〈蒲奴水又在龍勒水南。〉虜不利,還去。馬通軍至天山,匈奴使大將偃渠將二萬餘騎要漢兵,〈要,一遙翻;下同。〉見漢兵強,引去;通無所得失。是時,漢恐車師【章:十四行本「師」下有「兵」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遮馬通軍,遣開陵侯成娩將樓蘭、尉犂、危須等六國兵〈危須國治危須城,去長安七千二百九十里,西至焉耆百里。娩,音晚,又音免。〉共圍車師,盡得其王民衆而還。貳師將軍出塞,匈奴使右大都尉與衞律將五千騎要擊漢軍於夫羊句山陿,〈要,讀曰邀。服虔曰:夫羊,地名也。師古曰:句山,西山也。句,音鉤。〉貳師擊破之,乘勝追北至范夫人城;〈應劭曰:本漢將,築此城;將亡,其妻率餘衆完保之,因以爲名也。張晏曰:范氏,能胡詛者。〉匈奴奔走,莫敢距敵。 初,貳師之出也,丞相劉屈氂爲祖道,〈祖,軷祭也。崔氏云:宮內之軷,祭古之行神;城外之軷,祭山川與道路之神。《記·曾子問》:諸侯適天子,道而出。《註》云:祖道也。《聘禮》曰:出祖釋軷,祭酒脯也。《註》云:祖,始也。行出國門,正陳車騎,釋酒脯之奠爲行始也。師古曰:祖者,送行之祭,因設宴飲。昔黃帝之子累祖好遠遊而死於道,故祀以爲行神。爲,于僞翻。〉送至渭橋。廣利曰:「願君侯早請昌邑王爲太子;如立爲帝,君侯長何憂乎!」〈當時列侯通呼爲君侯,尊稱之也。〉屈氂許諾。昌邑王者,貳師將軍女弟李夫人子也;貳師女爲屈氂子妻,故共欲立焉。會內者令郭穰〈班《表》,內者令屬少府。又據《昭紀》,內謁者令郭穰。內者、謁者各有令、丞,皆屬少府。豈其時穰兼兩令乎!〉告「丞相夫人祝詛上及與貳師共禱祠,欲令昌邑王爲帝」,按驗,罪至大逆不道。六月,詔載屈氂廚車以徇,〈師古曰:廚車,載食之車。徇,行示也。〉要斬東市,〈要,與腰同。〉妻子梟首華陽街;〈梟,堅堯翻。長安城中八街,華陽其一也。華,戶化翻。〉貳師妻子亦收。貳師聞之,憂懼,其掾胡亞夫亦避罪從軍,說貳師曰:「夫人、室家皆在吏,若還,不稱意適與獄會,〈掾,于絹翻。說,式芮翻。稱,尺證翻。〉郅居以北,可復得見乎!」〈如淳曰:以就誅後雖欲復降匈奴不可得。復,扶又翻。〉貳師由是狐疑,深入要功,〈要,一遙翻。〉遂北至郅居水上。虜已去,貳師遣護軍將二萬騎度郅居之水,逢左賢王、左大將將二萬騎,與漢兵合戰一日,漢軍殺左大將,虜死傷甚衆。軍長史與決眭都尉煇渠侯謀曰:〈晉灼曰:決眭都尉,匈奴官也。《功臣表》,歸義侯僕朋子雷電以擊匈奴功,封煇渠侯。煇渠,魯陽縣也。余據班《表》,僕朋侯煇渠食邑於魯陽,雷電嗣爵。雷電不自匈奴來降,則決眭都尉非匈奴官也。師古曰:眭,息隨翻。煇,音輝。〉「將軍懷異心,欲危衆求功,恐必敗。」謀共執貳師。貳師聞之,斬長史,引兵還至燕然山。〈據《匈奴傳》,燕然山在匈奴中速邪烏地。師古曰:燕,一千翻。〉單于知漢軍勞倦,自將五萬騎遮擊貳師,相殺傷甚衆;夜,塹漢軍前,深數尺,〈塹,七艷翻。深,式禁翻,度深曰深。〉從後急擊之,軍大亂;【章:十四行本「亂」下有「敗」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貳師遂降。單于素知其漢大將,以女妻之,〈降,戶江翻。妻,千細翻。〉尊寵在衞律上。宗族遂滅。 §5 秋,蝗。 §6 九月,故城父令公孫勇〈班《志》:城父縣屬沛郡。父,音甫。〉與客胡倩等謀反,〈師古曰:倩,音千見翻。〉倩詐稱光祿大夫,言使督盜賊;淮陽太守田廣明覺知,〈使,疏吏翻。守,式又翻。高祖十一年,置淮陽國;時爲郡,屬兗州;唐陳州地。賢曰:淮陽故城,在今陳州宛丘縣東南。〉發兵捕斬焉。公孫勇衣繡衣、乘駟馬車至圉;〈師古曰:陳留圉縣。余據班《志》,圉縣屬淮陽。勇衣,於旣翻。〉圉守尉魏不害等誅之。封不害等四人爲侯。〈不害,當塗侯。江德,轑陽侯。蘇昌,蒲侯。圉縣小史,關內侯,食邑圉之遺鄕。〉 §7 吏民以巫蠱相告言者,案驗多不實。上頗知太子惶恐無他意,〈言爲江充所迫,惶恐無以自明,而起兵殺江充,非有他意也。〉會高寢郎田千秋上急變,訟太子冤〈師古曰:高廟衞寢之郎。所告非常,故云急變。上,時掌翻。〉曰:「子弄父兵,罪當笞。天子之子過誤殺人,當何罪哉!臣嘗夢一白頭翁敎臣言。」上乃大感寤,召見千秋,謂曰:「父子之間,人所難言也,公獨明其不然。此高廟神靈使公敎我,公當遂爲吾輔佐。」立拜千秋爲大鴻臚,〈師古曰:當其立見而卽拜之,言不移時也。臚,陵如翻。〉而族滅江充家,焚蘇文於橫橋上;〈卽橫門外渭橋也。橫,音光。〉及泉鳩里加兵刃於太子者,初爲北地太守,後族。上憐太子無辜,乃作思子宮,爲歸來望思之臺於湖,〈師古曰:言己望而思之,庶太子之魂歸來也。其臺在今湖城縣之西,閺鄕縣之東,基址猶存。〉天下聞而悲之。 四年(壬辰、前八九) §1 春,正月,上行幸東萊,臨大海,欲浮海求神山。羣臣諫,上弗聽;而大風晦冥,海水沸湧。上留十餘日,不得御樓船,乃還。 §2 二月,丁酉,雍縣無雲如雷者三,〈雍,於用翻。經典,如、而字通。〉隕石二,黑如黳。〈師古曰:黳,烏兮翻,小黑也。江南人以油煎漆滓以飾物曰黳。〉 §3 三月,上耕于鉅定。〈《地理志》,鉅定縣屬齊國。《水經註》作「巨淀縣」,故城在淄水北。縣東南有巨澱湖,蓋以水受名也。〉還,幸泰山,脩封。庚寅,祀于明堂。癸巳,禪石閭,見羣臣,上乃言曰:「朕卽位以來,所爲狂悖,〈悖,蒲妹翻。〉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傷害百姓,糜費天下者,悉罷之!」田千秋曰:「方士言神仙者甚衆,而無顯功,臣請皆罷斥遣之!」上曰:「大鴻臚言是也。」於是悉罷諸方士候神人者。是後上每對羣臣自歎:「曏時愚惑,爲方士所欺。天下豈有仙人,盡妖妄耳!〈妖,於遙翻。〉節食服藥,差可少病而已。」〈少,詩沼翻。〉夏,六月,還,幸甘泉。 §4 丁巳,以大鴻臚田千秋爲丞相,封富民侯。〈《恩澤侯表》,富民侯食邑於沛郡蘄縣。師古曰:欲百姓之殷實,故取其嘉名也。〉千秋無他材能,【章:十四行本「能」下有「術學」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又無伐閱功勞,〈太史公曰:古者人臣功有五品:以德立宗廟、定社稷曰勳;以言曰勞;角力曰功;明其等曰伐;積日曰閱。師古曰:伐,積功也。閱,經歷也。〉特以一言寤意,數月取宰相,封侯,世未嘗有也。然爲人敦厚有智,居位自稱,〈師古曰:言稱其職也。稱,尺證翻。〉踰於前後數公。 先是搜粟都尉桑弘羊與丞相、御史奏〈先,悉薦翻。〉言:「輪臺東有漑田五千頃以上,〈杜佑曰:輪臺,渠犂地,今在交河、北庭界中,其地相連。〉可遣屯田卒,置校尉三人分護,益種五穀;張掖、酒泉遣騎假司馬爲斥候;〈斥,拓也。候,望也。言開拓道路候望也。〉募民壯健敢徙者詣田所,益墾漑田,稍築列亭,連城而西,以威西國,輔烏孫。」〈時烏孫王尚公主,故欲屯田列亭連城以輔之。〉上乃下詔,深陳旣往之悔曰:「前有司奏欲益民賦三十,助邊用,〈師古曰:三十者,每口轉增三十錢也。〉是重困老弱孤獨也。〈重,直用翻。〉而今又請遣卒田輪臺。輪臺西於車師千餘里,前開陵侯擊車師時,雖勝,降其王,〈降,戶江翻。〉以遼遠乏食,道死者尚數千人,況益西乎!曩者朕之不明,以軍候弘上書,言『匈奴縛馬前後足置城下,馳言「秦人,我匄若馬。」』〈據漢時匈奴謂中國人爲秦人,至唐及國朝則謂中國爲漢,如漢人、漢兒之類,皆習故而言。師古曰:匄,乞與也。若,汝也。乞,音氣。〉又,漢使者久留不還,故興遣貳師將軍,〈久留不還,謂蘇武等也。師古曰:興遣,興軍而遣之。〉欲以爲使者威重也。古者卿、大夫與謀,參以蓍、龜,不吉不行。〈師古曰:謂共卿大夫謀事尚不專決,猶雜問蓍龜也。蓍,筮也。龜,卜也。孔穎達曰:卜筮必用龜蓍者,按劉向云:蓍之言耆,龜之言久。龜千歲而靈,蓍百年而神,以其長久,故能辯吉凶也。《說文》:蓍,蒿屬也,生千歲三百莖,易以爲數。天子九尺,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陸璣《草木疏》云:似藾蕭,青色,科生。《洪範五行傳》曰:蓍生百年,一本生百莖。《論衡》云:七十年生一莖,七百年十莖,神靈之物,故生遲也。《史記》曰:滿百莖者,其下必有神龜守之,其上常有雲氣覆之。《淮南子》云:上有藂蓍,下有伏龜。卜筮實問於神,龜筮能傳神命以告人,故《金縢》告太王、王季、文王,乃卜三龜,一襲吉,是能傳神命也。又鄭註《天府》云:卜筮實問於鬼神,龜筮能出其卦兆之占耳。按《白虎通》稱《禮·三正記》:天子龜一尺二寸,諸侯一尺,大夫八寸,士六寸。龜,陰也,故其數偶;蓍,陽也,故其數奇。所以謂之卜筮者,師說云:卜,覆也,以覆審吉凶;筮,決也,以決定其惑。劉向以爲卜,赴也,赴來者之心;筮,問也,問筮者之事。赴、問,互言之。《易·繫辭》云: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龜。又曰:蓍之德圓而神。又《說卦》云:幽贊於神明而生蓍。據此諸文,蓍龜知靈相似;《傳》云蓍短龜長,不如從長者,史蘇欲止獻公之意,託云爾,實無優劣也。杜預、鄭玄因是言以爲實有長短。杜預註《傳》云:物生而後有象,象而後有滋,滋而後有數。龜象、筮數,故象長、數短是也。象所以長者,以物初生則有象,去初旣近,且包羅萬形,故爲長。數短者,數是終,去初旣遠,推尋事數始能求象,故爲短也。鄭註《占人》云:占人亦占筮掌占龜者,筮短龜長,主於長者,是也。凡卜筮,天子、諸侯,若大事則卜、筮並用,皆先筮後卜。大事則卜立君、卜大封、大祭祀、出軍旅、喪事,及龜之八命:一曰征,二曰象,三曰與,四曰謀,五曰果,六曰至,七曰雨,八曰瘳。此等皆爲大事。鄭註《占人》云:將卜八事,皆先以筮筮之,是也。若次事則惟卜不筮,故《表記》云:天子無筮,小事無卜惟筮。筮人掌九筮之言:一曰筮更,謂遷都邑也;二曰筮咸,咸,猶僉也,謂筮衆心歡不也;三曰筮式,謂筮作法式也;四曰筮目,謂事衆,筮其所要當也;五曰筮易,謂民衆不說,筮所改易也;六曰筮比,謂與民和比也;七曰筮祠,謂筮牲與日也;八曰筮參,謂筮御與右也;九曰筮環,謂筮可致師不。鄭《註》:古人不卜而徒筮者,則用九筮,是也。僖十五年,晉卜納襄王,得黃帝戰阪泉之兆,又筮之,得《大有》之《睽》;哀九年,卜伐宋,亦卜而後筮:是大事卜、筮並用也。與,讀曰預。蓍,音升脂翻。〉乃者以縛馬書徧視丞相、御史、二千石、諸大夫、郎、爲文學者,〈師古曰:視,讀曰示。爲文學,謂學經書之人。〉乃至郡、屬國都尉等,皆以『虜自縛其馬,不祥甚哉!』或以爲『欲以見強,〈師古曰:見,顯示。見,賢遍翻。〉夫不足者視人有餘。』〈師古曰:言其夸張也。視,亦讀曰示。〉公車方士、太史、治星、望氣及太卜龜蓍皆以爲『吉,〈公車方士,方士之待詔公車者。太史,屬太常。治星,習爲天文之家;望氣,如《周官》之眡祲者,皆屬太史。太卜,屬太常,有令、丞。治,直之翻。〉匈奴必破,時不可再得也。』〈師古曰:今便利之時,後不可再得也。〉又曰:『北伐行將,於鬴山必克。〈師古曰:行將,謂遣將率行也。鬴山,山名也。將,卽亮翻;下同。鬴,古釜字。〉卦,諸將貳師最吉。』〈卜遣諸將,而於卦中貳師最爲吉也。〉故朕親發貳師下鬴山,詔之必毋深入。今計謀、卦兆皆反繆。〈師古曰:言不效也。繆,妄也。〉重合侯得虜候者,乃言『縛馬者匈奴詛軍事也。』〈據班《史》,匈奴聞漢軍當來,使巫埋羊、牛所出諸道及水上以詛軍。詛,莊助翻。〉匈奴常言『漢極大,然不耐飢渴,失一狼,走千羊。』乃者貳師敗,軍士死略離散,〈師古曰:言死及被虜略,併自離散也。〉悲痛常在朕心。今又請遠田輪臺,欲起亭隧,〈師古曰:隧者,依深險之處,開通行道也。〉是擾勞天下,非所以優民也,朕不忍聞!大鴻臚等又議欲募囚徒送匈奴使者,明封侯之賞以報忿,此五伯所弗爲也。〈蓋欲使刺單于以報忿也。師古曰:言五伯尚恥不爲,況今大漢也。伯,讀曰霸。〉且匈奴得漢降者常提掖搜索,〈降,戶江翻。索,山客翻。提,謂提挈之也。掖,謂兩人夾持其兩掖。掖,羊益翻。師古曰:搜索者,恐其或私齎文書也。余謂恐其挾兵刃。〉問以所聞,豈得行其計乎!當今務在禁苛暴,止擅賦,力本農,脩馬復令,〈漢有擅賦法,今止不行。孟康曰:先是令長吏各以秩養馬,亭有牝馬,名養馬者皆復不事;後馬多絕乏,至此復脩之也。師古曰:此說非也。馬復,因養馬以免徭賦也。復,方目翻。〉以補缺、毋乏武備而已。郡國二千石各上進畜馬方略補邊狀,與計對。」〈師古曰:與上計者同來赴對也。上,時掌翻。畜,許六翻。〉 由是不復出軍,〈復,扶又翻。〉而封田千秋爲富民侯,以明休息,思富養民也。又以趙過爲搜粟都尉。過能爲代田,〈班《志》:一畝三甽,歲代處,故曰代田,古法也。后稷始甽田,以二耜爲耦,廣尺、深尺曰甽,長終畝;一畝三甽,一夫三百甽,而播種於三甽中。師古曰:代,易也。余謂此卽《周禮》一易、再易之田之類。〉其耕耘田器皆有便巧,以敎民,用力少而得穀多,民皆便之。 臣光曰:天下信未嘗無士也!武帝好四夷之功,而勇銳輕死之士充滿朝廷,闢土廣地,無不如意。及後息民重農,而趙過之儔敎民耕耘,民亦被其利。〈好,呼到翻。被,皮義翻。〉此一君之身趣好殊別,而士輒應之,誠使武帝兼三王之量以興商、周之治,〈治,直吏翻。〉其無三代之臣乎! §5 秋,八月,辛酉晦,日有食之。〈《考異》曰:荀《紀》作「七月」,《漢書》作「八月」。按《長曆》是年九月壬戌朔,言八月是也。〉 §6 衞律害貳師之寵,會匈奴單于母閼氏病,〈閼氏,音煙支。〉律飭胡巫言:「先單于怒曰:『胡故時祠兵,常言得貳師以社,〈師古曰:飭,與敕同。社,祠社也。〉何故不用?』」於是收貳師。貳師罵曰:「我死必滅匈奴!」遂屠貳師以祠。 後元元年(癸巳、前八八) §1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遂幸安定。 §2 昌邑哀王髆薨。〈髆,音博。〉 §3 二月,赦天下。 §4 夏,六月,商丘成坐祝詛自殺。〈《考異》曰:《功臣表》云:「坐爲詹事,祠孝文廟,醉歌堂下曰:『出居安能鬱鬱!』大不敬,自殺。」《公卿表》云:「坐祝詛。」按成不爲詹事,《功臣表》誤也。〉 §5 初,侍中僕射馬何羅與江充相善。〈班《表》,侍中僕射,秦官。自侍中、尚書郎、軍屯騶宰、永巷宦者皆有僕射。古者重武,官有主射以課督之,取其領事之號。沈約曰:侍中本秦丞相史也,使五人往來殿內東廂奏事,故謂之侍中。漢西京無員,多至數十人,入侍禁中,分掌乘輿御物,下至褻器虎子之屬。武帝世,孔安國爲侍中,以其儒者,特令掌御唾壺,朝廷榮之。久次者爲僕射。東京又屬少府,猶無員,掌侍左右贊導衆事、顧問應答;法駕出,則多識者一人負傳國璽,操斬白蛇劍參乘,餘皆騎,在乘輿車後。光武改僕射爲祭酒。漢世與中官俱止禁中。武帝時,侍中馬何羅爲逆,由是侍中出禁外,有事乃得入,事畢卽出。王莽秉政,侍中復入,與中官俱止。章帝元和中,侍中郭舉與後宮通,拔佩刀驚御。舉伏誅,侍中由是復出外。〉及衞太子起兵,何羅弟通以力戰封重合侯。後上夷滅充宗族、黨與,何羅兄弟懼及,〈及,謂及於禍也。〉遂謀爲逆。侍中駙馬都尉金日磾視其志意有非常,心疑之,陰獨察其動靜,與俱上下。〈師古曰:上下於殿也。磾,丁奚翻。上,時掌翻;下廂上同。〉何羅亦覺日磾意,以故久不得發。是時上行幸林光宮,〈服虔曰:甘泉,一名林光。師古曰:秦之林光宮,胡亥所造;漢又於其旁起甘泉宮,〉日磾小疾臥廬,〈師古曰:殿中所止曰廬。〉何羅與通及小弟安成矯制夜出,共殺使者,發兵。明旦,上未起,何羅無何從外入。〈無何,猶言無幾時也。〉日磾奏廁,心動,〈師古曰:奏,向也。日磾方向廁而心動。〉立入,坐內戶下。須臾,何羅袖白刃從東廂上,見日磾,色變;走趨臥內,欲入,〈師古曰:趨,讀曰趣,向也。臥內,天子臥處。〉行觸寶瑟,僵。日磾得抱何羅,因傳曰:「馬何羅反!」〈傳,謂傳聲而唱之。〉上驚起。左右拔刃欲格之,上恐幷中日磾,〈中,竹仲翻。〉止勿格。日磾投何羅殿下,得禽縛之。窮治,皆伏辜。 §6 秋,七月,地震。 §7 燕王旦自以次第當爲太子,〈燕王旦,元狩六年受封。〉上書求入宿衞。上怒,斬其使於北闕;又坐藏匿亡命,削良鄕、安次、文安三縣。〈班《志》,良鄕縣屬涿郡,安次、文安屬勃海郡。良鄕、安次二縣,唐皆屬幽州。文安縣,唐爲莫州。〉上由是惡旦。〈惡,烏路翻。〉旦辯慧博學,其弟廣陵王胥,有勇力,〈胥亦以元狩六年受封。〉而皆動作無法度,多過失,故上皆不立。 時鉤弋夫人之子弗陵,年數歲,形體壯大,多知,〈師古曰:壯大者,言其形體偉大。〉上奇愛之,心欲立焉;以其年稚,母少,〈少,詩沼翻;下同。〉猶與久之。〈與,讀曰豫。〉欲以大臣輔之,察羣臣,唯奉車都尉、光祿大夫霍光,忠厚可任大事,上乃使黃門畫周公負成王朝諸侯以賜光。〈師古曰:黃門之署,職任親近,以供天子,百物在焉,故亦有畫工。畫,讀曰𦘕。〉後數日,帝譴責鉤弋夫人;夫人脫簪珥,〈珥,仍吏翻,耳飾也。〉叩頭。〈句斷。〉帝曰:「引持去,遂掖庭獄!」〈掖庭屬少府,有祕獄,凡宮人有罪者下之。〉夫人還顧,帝曰:「趣行,〈趣,讀曰促。〉汝不得活!」卒賜死。〈卒,子恤翻。〉頃之,帝閒居,問左右曰:「外人言云何?」左右對曰:「人言『且立其子,何去其母乎?』」〈去,羌呂翻;下同。〉帝曰:「然,是非兒曹愚人之所知也。往古國家所以亂,由主少、母壯也。女主獨居驕蹇,淫亂自恣,莫能禁也。汝不聞呂后邪!故不得不先去之也。」 二年(甲午、前八七) §1 春,正月,上朝諸侯王于甘泉宮。二月,行幸盩厔五柞宮。〈班《志》,盩厔縣屬扶風。山曲曰盩,水曲曰厔。師古曰:盩,張流翻。厔,竹乙翻。張晏曰:五柞宮有五柞樹,因名。《水經註》:五柞宮在長楊宮東北八里。柞,卽各翻。〉 §2 上病篤,霍光涕泣問曰:「如有不諱,〈賢曰:不諱,謂死也。死者人之常,故言不諱也。師古曰:不諱,言不可諱也。〉誰當嗣者?」上曰:「君未諭前畫意邪?立少子,君行周公之事!」光頓首讓曰:「臣不如金日磾!」日磾亦曰:「臣,外國人,〈日磾,休屠王子,故云然。〉不如光;且使匈奴輕漢矣!」乙丑,詔立弗陵爲皇太子,時年八歲。丙寅,以光爲大司馬、大將軍,日磾爲車騎將軍,太僕上官桀爲左將軍,受遺詔輔少主,又以搜粟都尉桑弘羊爲御史大夫,皆拜臥內牀下。光出入禁闥二十餘年,出則奉車,入侍左右,小心謹愼,未嘗有過。爲人沈靜詳審,〈沈,持林翻。〉每出入、下殿門,止進有常處,郎、僕射竊識視之,〈師古曰:識,記也,音式志翻,又職吏翻。〉不失尺寸。日磾在上左右,目不忤視者數十年;〈忤,逆也,五故翻。〉賜出宮女,不敢近;上欲內其女後宮,〈內,讀曰納。〉不肯;其篤愼如此,上尤奇異之。日磾長子爲帝弄兒,帝甚愛之。其後弄兒壯大,不謹,自殿下與宮人戲;日磾適見之,惡其淫亂,〈惡,烏路翻。〉遂殺弄兒。上聞之,大怒。日磾頓首謝,具言所以殺弄兒狀。上甚哀,爲之泣;〈爲,于僞翻。〉已而心敬日磾。上官桀始以材力得幸,〈桀少時爲羽林期門郎,從帝上甘泉,天大風,車不得行,解蓋授桀;桀奉蓋,雖風,常屬車,雨下,蓋輒御,上奇其材力。〉爲未央廐令;〈未央廐令屬太僕。〉上嘗體不安,及愈,見馬,〈師古曰:見,謂呈見之,音胡電翻。〉馬多瘦,上大怒曰:「令以我不復見馬邪!」欲下吏。〈復,扶又翻。下,遐嫁翻。〉桀頓首曰:「臣聞聖體不安,日夜憂懼,意誠不在馬。」〈師古曰:誠,實也。〉言未卒,泣數行下。〈卒,子恤翻。行,戶剛翻。〉上以爲愛己,由是親近,〈近,其靳翻。〉爲侍中,稍遷至太僕。三人皆上素所愛信者,故特舉之,授以後事。丁卯,帝崩于五柞宮;〈臣瓚曰:壽七十一。〉入殯未央宮前殿。 帝聰明能斷,〈斷,丁亂翻。〉善用人,行法無所假貸。隆慮公主子昭平君〈隆慮公主,景帝女。班《志》,隆慮縣屬河內郡。慮,音閭。〉尚帝女夷安公主。〈班《志》,夷安縣屬膠西國。〉隆慮主病困,以金千斤、錢千萬爲昭平君豫贖死罪,上許之。〈爲,于僞翻;下同。〉隆慮主卒,昭平君日驕,醉殺主傅,〈服虔曰:主傅,主之官也。如淳曰:禮有傅姆。說者又曰:傅,老大夫也,漢使中行說傅翁主是也。師古曰:傅姆是。〉繫獄;廷尉以公主子上請。〈上,時掌翻。〉左右人人爲言:「前又入贖,陛下許之。」上曰:「吾弟老有是一子,死,以屬我。」〈弟,謂女弟。師古曰:老乃有子,言其晚孕育也。屬,音之欲翻。〉於是爲之垂涕,歎息良久,曰:「法令者,先帝所造也,用弟故而誣先帝之法,吾何面目入高廟乎!又下負萬民。」乃可其奏,哀不能自止,左右盡悲。待詔東方朔前上壽,〈時有待詔公車者,有待詔金馬門者。朔時待詔宦者署。〉曰:「臣聞聖王爲政,賞不避仇讎,誅不擇骨肉。《書》曰:『不偏不黨,王道蕩蕩。』〈師古曰:《周書·洪範》之辭。蕩蕩,平坦貌。〉此二者,五帝所重,三王所難也,陛下行之,天下幸甚!臣朔奉觴昧死再拜上萬【章:十四行本「萬」下有「歲」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壽!」上初怒朔,旣而善之,以朔爲中郎。 班固贊曰:漢承百王之弊,高祖撥亂反正,文、景務在養民,至于稽古禮文之事,猶多闕焉。孝武初立,卓然罷黜百家,表章《六經》,〈師古曰:百家,謂諸子雜說,違背《六經》。《六經》,謂《易》、《詩》、《書》、《春秋》、《禮》、《樂》也。〉遂疇咨海內,舉其俊茂,〈師古曰:疇,誰也。咨,謀也。言謀於衆人,誰可爲事者也。〉與之立功;興太學,修郊祀,改正朔,〈師古曰:正,音之成翻。〉定曆數,協音律,作詩樂,建封禪,禮百神,紹周後,號令文章,煥然可述,後嗣得遵洪業而有三代之風。如武帝之雄材大略,不改文、景之恭儉以濟斯民,雖《詩》、《書》所稱何有加焉!〈師古曰:美其雄材大略而非其不恭儉也。〉臣光曰:孝武窮奢極欲,繁刑重斂,〈斂,力贍翻。〉內侈宮室,外事四夷,信惑神怪,巡遊無度,使百姓疲敝,起爲盜賊,其所以異於秦始皇者無幾矣。〈幾,居豈翻。〉然秦以之亡,漢以之興者,孝武能尊先王之道,知所統守,受忠直之言,惡人欺蔽,好賢不倦,〈惡,烏路翻。好,呼到翻。〉誅賞嚴明,晚而改過,顧託得人,此其所以有亡秦之失而免亡秦之禍乎! §3 戊辰,太子卽皇帝位。帝姊鄂邑公主共養省中,〈班《志》,鄂縣屬江夏郡,公主所食之邑。伏儼曰:蔡邕云:本爲禁中。門閣有禁,非侍御之臣不得妄入;行道豹尾中亦爲禁中。孝元皇后父名禁,避之,故曰省中。師古曰:省,察也,言入此中者皆當察視,不可妄也。余據鄂邑公主卽蓋長公主。鄂,五各翻。共,居用翻。養,弋亮翻。〉霍光、金日磾、上官桀共領尚書事。光輔幼主,政自己出,天下想聞其風采。殿中嘗有怪,一夜,羣臣相驚,光召尚符璽郎,〈《續漢志》本《註》:符璽郎中二人,在中主璽及虎符、竹符之半者。璽,斯氏翻。〉欲收取璽。〈師古曰:恐有變難,欲收取璽。〉郎不肯授,光欲奪之。郎按劍曰:「臣頭可得,璽不可得也!」光甚誼之。明日,詔增此郎秩二等。衆庶莫不多光。〈多,猶重也,以此事爲多足重也。〉 §4 三月,甲辰,葬孝武皇帝于茂陵。 §5 夏,六月,赦天下。 §6 秋,七月,有星孛于東方。〈孛,蒲內翻。〉 §7 濟北王寬坐禽獸行自殺。〈淮南厲王子勃徙封濟北王,寬其孫也。漢法,內亂者爲禽獸行。濟,子禮翻。行,下孟翻。〉 §8 冬,匈奴入朔方,殺略吏民;發軍屯西河,左將軍桀行北邊。〈行,下孟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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