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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五年六月(3)


  甲戌,权御史中丞邓绾言:“知泸州张宿庸恶贪残,乞改差文臣知州。”从之。仍诏本路转运司体量宿以闻。七月二十四日改文臣。

  京西提举常平司乞留先借转运司紬绢十四万缗,为常平本钱,从之。墨本于此日附郭逢原书,悮也,今移见七月末。

  是日,王安石见上,曰:“陛下不许臣去,臣不敢固违圣旨,然臣实病,若更黾勉半年不可强,即须至再烦圣听。”上曰:“卿许朕就职甚善,如何却半年后又乞出?且勿如此。”先是,上曰:“卿所谓小人,朕亦何尝昵之?”安石曰:“臣私计于小人无所惮,陛下遇臣如此,纵有小人浸润,臣不过去位而已。然所以不愿陛下近小人者,但以亏损圣德,无以观示四方而已。”上曰:“知卿不欲朕近小人者是为朕计也。”安石又曰:“陛下所以眷眷留臣者,欲臣助成天下之务。臣愚以谓成天下之务,在陛下不在臣。欲成天下之务,在通天下之志,若不能通天下之志,即不能运动天下变移风俗,则何由成天下之务?”上曰:“朕不明,诚是有所不见,每事须赖卿扶持。”安石曰:“陛下至明,非臣所能仰望,然于事机亦时有不见。臣愚以谓自古圣贤之君,亦赖股肱耳目,所以虑无遗策。陛下左右前后,诚为乏人,陛下怜其愚无它而容之者多矣,能启迪陛下聪明者殆无其人。然则陛下不可不深考前王所以维御天下大略,自为龟鉴。陛下好察细务,诚由聪明有余,然恐不能不于大略却有所遗。臣愿观古兴王所以运动天下,变移风俗如何,即见陛下今日得失事,固难一一尽言,臣请试言郭逵、王韶事。陛下以郭逵诞谩,故许其辞秦州,既而逵微谮王韶,陛下又不寤而从之。逵知陛下可欺,然后使刘希奭入奏,因而游说,窥伺陛下意向,陛下又为其所惑,故逵敢放肆为王韶之狱。今杜纯奏王韶讨奄东事,陛下以为何如?”上曰:“又不合如此。”安石曰:“纯为勘官,于奄东事了不相关,又辄如此诬罔妄奏。小人敢无忌惮者,陛下当求其所以然,此不在他人,在陛下而已。陛下诚能照奸而断以义,则无人敢如此。”上曰:“只为事难得分明者。”安石曰:“事何尝不分明,但是陛下不穷究到底。前后小人为欺,岂是尽无形迹,但以陛下含糊不穷究,若穷究到底,岂有不分明之理。”二十八日,安石又辞位。先是,杜纯勘王韶市易司事,奏韶出纳官钱不明,韶答勘院,置辞率诋谰骄慢,有云:“委不曾依诸场务出纳,致有差互。韶私家物却上公使历,乞根问是与不是韶发意侵盗?”又韶先奏:“元瓘称臣见欠瓘钱二百六十贯未归著,若勘得是侵盗,只乞以功赎过,贷臣死。”其它多类此,故纯奏韶欺狡事难究治,乞依韶元奏候满三年磨勘。又因韶不发遣王君万对狱,遂及韶讨杀奄东蕃部,谓韶生事邀功。王安石见纯奏大怒,自为画一,问纯何以证韶于官钱不明令韶具析?上曰:“文历差互,韶或不免。初疑韶为侵盗耳,韶亦必不至侵盗九十余贯钱。”安石又言:“韶讨杀蕃部,于纯所勘事初无与,纯本枢密院属官,久知枢密院恶韶,观望利害,辄敢诬奏,其情意可见,今当别遣人推鞫。”上以为然。时纯己丁父忧去官,朝廷权纯大理寺丞、检详枢密院吏房文字命未下也。

  乙亥,枢密院言,仁宗时尝建武学,既而中辍,庆历三年五月丁亥置武学,八月戊午罢之。乞复之。诏于武成王庙置武学,选文武官知兵者为教授。凡使臣未参班并门荫、草泽人,许召京朝官保任试验人才弓马,应试武举合格者方许入学,给常膳,习诸家兵法。教授官纂次历代用兵成败,及前世忠义之节足以训者讲释之。愿试阵队者,量给兵伍隶习。在学及三年,则具艺业保明考试,等第推恩,未及格者逾年再试。凡试中三班使臣,与三路巡检、监押、寨主;白身与经略司教押军队,准备差使,三年无遗阙与亲民或巡检。如至大使臣,有大两省或本路钤辖以上三人保举堪将领者,并与兼诸卫将军,外任回,归环卫班。仍遣兵部郎中韩缜判学,内藏库副使郭固同判。赐食本钱万缗。新、旧纪并书:乙亥,置武学通略,仍以天章阁待制孙固判武学。初除韩缜,缜寻使河北,遂改用孙固。

  初,枢密院修武举条令,不能答策者止答兵书墨义。王安石曰:“今三路武艺入等、义勇第三等以上,皆已有旨录用。陛下又欲推府界保甲法于三路,即须每岁解发合试人赴阙录用,如此则录用武力之人已多,又广开武举一路,恐入官太冗。兼近方以学究但知诵书,反更愚鲁不晓事,废之;今又置武举墨义一科,其所习墨义又少于学究,所取武艺又不难及,则向时为学究者乃更应武举,若收得如此人作武官,亦何补于事?先王收国之勇力之士皆令属于车右者,盖亦不使此辈委弃于民伍,且以备御侮之用也。既所取在于勇力御侮而已,则令诵书答墨义复何为也?”上曰:“朕亦语密院以墨义不可用。”至是,再进呈武举条制,乃悉从中书所定。闰七月五日当并此。安石因言:“四方有逸材之人,朝廷当留意收拾。”上曰:“止军校中甚有部辖胜总管、钤辖者,此辈止是官大耳,亦何尝有智?”安石曰:“臣在外州军,见每处军校必有三两人得力者,今一切以阶级迁转,更无分别。宜如选人,于军校中荐举有才略者,则不惟拔出可使之材,亦足劝将校竞修职业也。”上曰:“如此诚好。止是今将帅兵官不过取有利口及能为干私事者荐之,此所以难行也。”上谓王安石曰:“早欲了西事,别措置边事。”安石曰:“西事了与未了,何妨措置边事?自古人君兴造功业,皆以有事之时,惟有事乃可兴功造业。昨者西事自是陛下失在不详虑熟计也,若陛下详虑熟计,即无可悔之事,仍有因事措置之功。”陈瓘论曰:臣伏见熙宁四年三月十七日,内降德音曰:“朕德不明,听任失当,外勤师旅,内耗黎元。秦、晋之郊,重罹困扰,使人至此,咎在朕躬。其推恻隐之恩,以昭悔过之义。”臣每读此诏,未尝不流涕也。韩绛边事,罪在安石,神考推恩悔过,未尝责安石也。安石著书欲掩前罪,乃铺陈诬伪之语于韩绛败事之前,然后于韩绛败事之后归过神考,其所铺陈,凡有四语,其一曰臣非怯而惮事,以谓陛下且当柔远而修中国之政;其二曰岂宜不以生事为忧;其三曰今灾异众,关中旱,正是欲静边鄙之时;其四曰关中骚然,岂宜更有可悔之事。夫造作边事,本由安石所为,何尝畏灾异而忧生事哉!四语诬伪可谓甚矣。日录载韩绛之言曰:“王安石忠于陛下,所以尽言。”又曰:“安石所言皆是,陛下但听之,三四年后便见效。”又曰:“安石所陈非一,皆至当之言可用,陛下宜省察。”及韩绛求去,安石则曰:“韩绛不宜如此,如此则遂无一人同正论。”以此观之,绛与安石可谓合矣。神考以昭文馆大学士超命韩绛而位之于安石之上者,以与安石无嫌故也,至于许其便宜节制诸路,皆安石所肯,然后施行。及韩绛败事,安石则曰:“臣自接侍清光以来,陛下固未尝许韩绛以智略,一旦陛下举一方之事属之,则边事自宜如此。”四年五月二十六日。又曰:“陛下失在不详虑熟计。”五年六月二十七日。又曰:“陛下于一切小事劳心,于大事独悮。今日国事亦犹前日边事也。”四年六月十二日。夫计虑不熟以悮大事,直是安石之罪。归过宗庙,乃以为西事之初,不敢先事极争。五年正月初九。安石议事,果是不争之人否?又谓庆州兵变,不当归咎于保甲、淤田,四年五月二十。保甲、淤田尚不可,况归咎于宗庙乎?

  丙子,王安石又辞位,上引刘备托后于诸葛亮事曰:“卿所存岂愧诸葛亮?朕于卿君臣之分,宁有纤毫疑贰乎?”二十六日安石已入见。

  诏知雄州张利一等措置北界巡马事,令依累降约束,以理约拦出界及移文诘问,未宜轻出人马以开边隙。先是,利一等奏北界差兵过拒马河巡,欲候其来即遣官引兵驱逐,示之以强,彼乃帖服。王安石曰:“恐不宜如此。”上曰:“彼兵直过河,距雄州城下数里,不驱逐非便。”安石曰:“雄州亦自创添弓手过北界巡,即彼兵来未为大过。今戎主非有倔强,但疆吏生事,正须静以待之,若争小故,恐害大计。就令彼巡兵到雄州城下,必未敢攻围雄州。若我都不计较,而彼辄有卤掠侵犯,即曲在彼,我有何所害?”上乃令戒利一等无得妄出兵。文彦博因言李牧急入收保事,上笑曰:“惟李牧乃可。如雄州官,才出城便举家哭,又安可比李牧也!”

  诏闻畿县及辅郡民被旱灾,而官司以出条限不许披诉,令开封府界提点司、京东西转运司体量合放税分数以闻。

  废兖州邹县、邢州任县为镇,入仙源、南和。

  河溢北京夏津。此据本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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