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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二年六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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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辛卯,江东转运判官,屯田员外郎范纯仁为殿中侍御史,太常博士、权发遣盐铁判官吕大防为监察御史里行。近制,御史有阙,则命翰林学士、御史中丞、知杂事迭举二人,而自上择取一人为之。至是,阙两员,举者未上,内出纯仁、大防名而命之。大防,蓝田人也。枢密使张昪奏:“臣子娶纯仁之妹,合回避。”不许。 大防首言纲纪赏罚之际未厌四方之望者有五:进用大臣而权不归上;大臣疾老而不时许退;夷狄骄蹇,边患已萌,而不择将帅,不知敌情;议论之臣裨益朝廷阙失,而大臣沮之;强埸左右之臣有败事而被赏、举职而获罪者。又论:“富弼病足,请解机政,章数十上,至以牛马自比而不纳;张昪年几八十,体力已耗,哀乞骸骨而不从;吴奎有三年之丧,召其子而呼之者再,遣使而召之者又再;程戡辞老,不堪边任,恐死塞上,免以尸柩还家为请而不许;窃以为过矣。弼,贤臣也,今使其得休于外,则不病之日为报陛下深矣。奎,才臣也,使其终三年之丧,得尽其孝于所亲,则服除之日,必能尽忠于陛下矣。昪、戡既老矣,又皆哀请求去,陛下欲尽君臣之分,则皆与之闲务,使尽其余年。如此,则中外群臣皆知陛下优待大臣,进退以礼,亦何必过为虚饰,曲事形迹,使四人之诚不得自达耶?”此据行状,比大防传差详,要须别删润之。 知杂事吕诲言:“臣尝闻汉孝武即位之初,田蚡为相,荐人或起家至二千石,权移主上。帝乃曰:‘君除吏尽未?吾亦欲除吏。’非明哲之君智能烛理,则威福之柄几为田氏专矣。今见陛下始除二人者,诚有旨哉。臣向来所陈,令中外两省官每岁各举才能之人,籍于禁中,要任使即清衷自择,免临时荐举,可以杜绝请求之路。此至公之法,愿陛下久而行之,被用之人莫不归感上恩,必尽死节以图报效。自昔兴王之道,未有不繇于是也。唯圣虑以操柄之重,谨始克终,天下幸甚。” 癸巳,群臣表请听乐,弗许,自是五上表,乃许之。 初,绛州团练使杨遂为新城巡检,救濮王宫火,帝识其面目。于是,侍卫司阙帅,帝首出遂姓名,擢登州团练使、步军都虞候。 己亥,诏自今三司久任判官,不得别举职任。 壬寅,提举在京诸司库务王珪等奏:都官郎中许遵编修提举司并三司类例一百三十册。诏行之,以在京诸司库务条式为名。遵,泗州人也。 己酉,庄宅使张利一为皇城使、知雄州兼河北沿边安抚使,代皇城使,嘉州刺史李中佑也。以中佑权定州路总管。利一传在绍圣二年。 司马光言:臣闻明主谋事于始,而虑患于微,是以用力不劳,而收功甚大。窃见国家所以御敌之道,似未尽其宜。当安靖附顺之时,则好与之计校末节,争竞细故;及其桀傲暴横之后,则又从而姑息,不能诛讨。是使敌人益有轻中国之心,皆厌于柔服而乐为背叛。近者西戎之祸生于高宜,北陲之隙起于赵滋,而朝廷至今终未省悟,犹以二人所为为是,而以循理守分者为非。是以边鄙武臣,皆锐意生事,或以开展荒弃之地十数里为功劳,或以杀略老弱之敌三五人为勇敢,朝廷辄称其才能,骤加擢用。既而敌心忿恨,遂来报复,屠翦熟户,钞劫边民,所丧失者动以千计。而朝廷但知惊骇,增兵聚粮,其致寇之人既不追究,而守边之臣亦无谴责。如此而望遐荒宾服,强埸无虞,是犹添薪扇火,而求汤之不沸也。臣愚窃惟真宗皇帝亲与契丹约为兄弟,仁宗皇帝赦赵元昊背叛之罪,册为国主,岁损百万之财,分遗二敌,岂乐此而为之哉?诚以屈己之愧小,爱民之仁大故也。今陛下嗣已成之业,守既安之基,而执事之臣数以争桑之忿心,不思灌瓜之大计,使边鄙之患纷纷不息,臣窃为陛下惜之。 近者闻契丹之民有于界河捕鱼及于白沟之南翦伐柳栽者,此乃边鄙之小事,何足介意?而朝廷以前知雄州李中佑不能禁御为不材,别选州将以代之。臣恐新将之至,必以中佑为戒,而以赵滋为法,妄杀敌人,则战斗之端,往来无穷矣。况今民力雕弊,仓库虚竭,将帅乏人,士卒不练。夏国既有愤怨,屡来侵寇,祸胎已成,若又加以契丹失欢,臣恐国力未易支也。伏望陛下严戒北边将吏,若契丹不循常例,小小相侵,如鱼船、柳栽之类,止可以文牒敕会,道理晓谕,使其官司自行禁约,不可以矢刃相加。若再三晓谕不听,则闻于朝廷,虽专遣使臣至其王廷,与之辨论曲直,亦无伤也。若又不听,则莫若博求贤才,增修政事,待公私富足,士马精强,然后奉辞以讨之,可以驱穹庐于漠北,复汉、唐之土宇,其与争渔柳之胜负,不亦远哉! 试校书郎孙侔、试将作监主簿常秩、前亳州卫真县主簿王回,皆为忠武军节度使推官;侔知来安县,秩知长社县,回知南顿县。侔等皆以文行知名,为知制诰沈遘、王陶等所荐,命下而回卒,侔、秩皆辞不赴。 回,侯官人,平子也。惇行孝友,质直平恕,造次必稽孔子、孟子所为,而不为小廉曲谨以求名誉于世,其学问所得,自汉以来列于儒林者罕及也。常举进士中第,任卫真主簿,于事有所不合,称病自免,退居颍州,久之不肯仕,在廷多荐者,故命以为县,会卒。弟向、冏亦以文学知名,善序事,皆蚤卒,仕止于县主簿,其母则曾公亮之姊也。 甲寅,刑部郎中张师颜同提举在京诸司库务。初,两浙转运使韩缜上言:“景德中,朝廷置提举诸司库务,以朝臣及诸司使、副二员领之,近年此局常用显官,词禁清华固非奔走之任,武臣内侍多是职位已高,虽欲躬亲,体亦未便。望循景德初置之意,及当时所定条约,俾复旧制,则众务毕举。”诏增置当入职司朝臣一员,而有是命。 初,议崇奉濮安懿王典礼,翰林学士王珪等相顾不敢先发,天章阁待制司马光独奋笔立议,议成,珪即敕吏以光手藳为案。其议曰:“臣等谨按仪礼丧服:‘为人后者,传曰:何以三年也?受重者必以尊服服之’。‘为所后者之祖父母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若子者皆如亲子也。又‘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传曰:何以期也?不二斩也。持重于大宗者,降其小宗也’。又‘为人后者为其昆弟,传曰:何以大功也?为人后者降其昆弟也’。以此观之,为人后者为之子,不敢复顾私亲,圣人制礼,尊无二上,若恭爱之心分施于彼,则不得专壹于此故也。是以秦、汉以来,帝王有自旁支入承大统者,或推尊父母以为帝后,皆见非当时,取讥后世,臣等不敢引以为圣朝法。况前代之入继者,多宫车晏驾之后,援立之策或出母后,或出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龄未衰,深惟宗庙之重,祇承天地之意,于宗室众多之中,简拔圣明,授以大业。陛下亲为先帝之子,然后继体承祧,光有天下。濮安懿王虽于陛下有天性之亲,顾复之恩,然陛下所以负扆端冕,富有四海,子子孙孙,万世相承者,皆先帝之德也。臣等愚浅,不达古今,窃谓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礼,宜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高官大国,极其尊荣;谯国、襄国太夫人、仙游县君亦改封大国太夫人,考之古今,实为宜称。” 议上,中书奏:“王珪等议未见详定濮王当称何亲,名与不名。”珪等议:“濮王于仁宗为兄,于皇帝宜称皇伯而不名,如楚王,泾王故事。”议者或欲称皇伯考,天章阁待制吕公著曰:“真宗以太祖为皇伯考,非可加于濮王也。”是月己酉,中书又奏:“按仪礼‘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及案令文与五服年月敕并云:‘为人后者为其所后父母斩衰三年,为人后者为其父母齐衰期,即出继之子于所继、所生父母皆称父母。’又汉宣帝、光武皆称其父为皇考。今王珪等议称皇伯,于典礼未见明据,请下尚书省,集三省、御史台官议奏。”诏从之。执政意朝士必有迎合者,而台谏皆是王珪等,议论汹汹,未及上。太后闻之,辛亥,内出手书切责韩琦等以不当议称皇考,而琦等奏太后以珪等议称皇伯为无稽,且欲缓其事,须太后意解。 甲寅,降诏曰:“如闻集议议论不一,宜权罢议,当令有司博求典故,务合礼经以闻。”三年四月二十七日壬午始罢议,此须权罢耳。 翰林学士范镇时判太常寺,即率礼官上言:“汉宣帝于昭帝为孙,光武于平帝为祖,则其父容可以称皇考,然议者犹或非之,谓其以小宗而合大宗之统也。今陛下既考仁宗,又考濮安懿王,则其失非特汉宣、光武之比矣。凡称帝、称皇、若皇考,立寝庙,论昭穆,皆非是。”因具列仪礼及汉儒论议、魏明帝诏为五篇,奏之,执政得奏,怒,召镇责曰:“诏书云当令检详,奈何遽列上耶?”镇曰:“有司得诏书不敢稽留,即以闻,乃其职也,奈何更以为罪乎?”于是,台官自中丞贾黯以下各有奏,乞早从王珪等议。 侍御史知杂事吕诲言:“朝廷既知议论不一,当辨正是非,参合众意,明所适从,岂可事有未定,遽罢集议,还付所司?诏命反复,非所以示至公于天下也,臣辄徇愚见,敢以闻上。臣谨按仪礼‘为人后者为其父母报’。盖为大宗斩,还为小宗期,不二斩,明于彼而判于此也。又按令文与五服年月敕,出继之子于所生、所继皆称父母。称父母者所以别其本生于后也,在属籍当行除附,斯令之意可明也。如汉宣、光武皆称父为皇考者,二帝上承本宗,皆非旁继,于今事体略不相类。据王珪等议,濮安懿王于仁宗皇帝,其属为兄,于皇帝合称皇伯而不名,于礼得矣。及引元佐、元俨称皇兄、皇叔之类,皆本朝典礼,安得谓之无据。臣窃原敕意,直欲加濮安懿王为皇考,与仁庙同称,如是则尊有二上,服有二斩,礼律之文,皆相戾矣。臣恭以陛下龙跃藩邸,入继大统,南面尊临,皆先帝之德也。甫终祥禫,尚未遑庙谒,遽有斯议,搢绅之士皆未谓然。方陛下躬勤孝养,上奉慈闱,承颜犹惧其不足,矧复顾私恩,别亲疏,而忘大义哉?就如有司徇情酌礼,以安懿为考,仙游为妣,示于中外,得为安乎?臣窃惟兹事非出清衷,必佞臣建白,苟悦圣情,二三辅臣不能为陛下开陈正论,又将启其间隙,违背礼义,惑乱人情,忘先帝之眷倚,陷陛下于非正,得为忠乎?臣伏望陛下开广圣虑,精勤孝治,不作无益以害至公。既罢三省集议,当别降诏旨,以王珪等议为定,以前后所献不一论尽降出外,辨正是非,明其有罪,寘之于法。可以涣释群疑,杜绝邪论。不然,何以明陛下之无私,剖中外之深惑?传之永久,所损不细。” 又言:“陛下天赋英睿,学通古今,经义粲然,不应有惑。礼所谓大宗者,收合乎宗族也,陛下继大宗而有天下,义之重恩不得掩,岂可复顾于小宗哉?人臣非不欲陛下尊显所生,褒崇封爵,极其美称,唯不过于典礼。矧至孝之道,不必徇于己、私于亲,唯其诚而已矣。在宸衷岂不是思?第为邪佞进说,惑乱人情。陛下何惜一幅之诏,推示信诚,以皇伯之称为定,追正封爵,以称典礼,则中外之心涣然释疑。不如是,则纷纷议论,有损圣明,不独贻讥于万世,将恐取轻于四夷。” 又言:“陛下践阼以来,克谨政理,继志述事,孝诚已至。唯濮安懿王一事,不合典礼,未副人心,甚为陛下惜之。事繇中书起请,两禁及礼官集议、台谏官章疏,俱未蒙施行。虽有权罢指挥,终未得了绝,议论纷纷,中外愈惑。宰相前请如是,必难复有开陈,人言不已,诚有累于圣躬。解天下之疑者,莫若发睿断,特以手诏自中而下,追封濮安懿王大国,诸夫人礼典称是。仍于郊礼前了毕,慰厌人心,于体为顺。”奏皆留中不行。诲前奏以六月二十九日丁卯上,后二奏不得其时,今并附六月末。 司马光又言:圣人举事,与众同欲,故能下协人心,上顺天意。洪范曰:“三人占,从二人言。”盖国有大疑,则决之于众,自上世而然矣。伏见乡者诏群臣议濮安懿王合行典礼,翰林学士王珪等二十余人,皆以为宜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凡两次会议,无一人异辞。所以然者,盖欲奉濮王以礼,辅陛下以义也。而政府之意,独欲尊濮王为皇考,巧饰辞说,误惑圣听,不顾先王之大典,蔑弃天下之公议,使宗室疏属皆已受封赠,而崇奉濮王之礼至今独未施行,此众所以怫郁,而未为称惬者也。或恐陛下未能知二议是非,臣更请为陛下别白言之。 政府言:仪礼、令文、五服年月敕皆云为人后者为其父母,即出继之子于所生皆称父母。臣按礼法必须指事立文,使人晓解,今欲言为人后者为其父母之服,若不谓之父母,不知如何立文,此乃政府欺罔天下之人,谓其皆不识文理也。又言:汉宣帝、光武皆称其父为皇考。臣案宣帝承昭帝之后,以孙继祖,故尊其父为皇考,而不敢尊其祖为皇祖者,以其与昭帝昭穆同故也。光武起布衣,诛王莽,亲冒矢石以得天下,名为中兴,其实创业。虽自立七庙,犹非太过,况但称皇考,其谦损甚矣。今陛下亲为仁宗之子以承大业,传曰:“国无二君,家无二尊。”若复尊濮王为皇考,则置仁宗于何地乎?政府前以二帝不加尊号于其祖,以为法则可矣,若谓皇考之名亦可施于今日,则事恐不侔。设使仁宗尚御天下,濮王亦万福,当是之时,命陛下为皇子,则不知谓濮王为父为伯?若先帝在则称伯,没则称父,臣计陛下必不为此行也。以此言之,濮王当称皇伯,又何疑矣。今举朝之臣,自非挟奸佞之心欲附会政府误惑陛下者,皆知濮王称皇考为不可,则众志所欲亦可知矣。陛下何不试察群臣之情,群臣谁不知濮王于陛下为天性至亲,若希旨迎合,不顾礼义,过有尊崇,岂不于身有利而无患乎?所以区区执此议者,但不欲陛下失四海之心,受万世之讥尔。以此观之,群臣之忠佞邪正甚易见矣。愿陛下上稽古典,下顺众志,以礼崇奉濮安懿王如珪等所议,此亦和天人之一事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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