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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二年(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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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戊子,出内藏库缗钱十分修北京行宫。时任中师奏行宫大抵摧圮,请更修之。帝令创修寝殿及角楼,馀皆完补而已;其自京至德清军行宫、馆驿、廨舍,亦量加葺治。 九月,辛丑朔,以太常博士阳翟孙甫为秘阁校理,枢密副使杜衍所荐也。初,衍守京兆,辟甫知府司录事,吏职纤末皆倚办。甫曰:“待我如此,可以去矣。”衍闻之,不复以小事属甫。衍与语,必引经以对,言天下贤俊,历评其才性所长,衍曰:“吾辟属,乃得益友。” 初,命吕夷简判枢密院事,既宣制,黄雾四塞,风霾终日,朝论甚喧。参知政事王举正,言二府体均,判名太重,不可不避,右正言田况复以为言。夷简亦不敢当;丙午,改兼枢密使。 陕西转运司言:“近添就粮兵士七万人,粮赐几三百万缗,乞加详议。”诏三司擘画以闻。知谏院张方平,请选择近臣分使诸道,就诸边臣,与之深议所以丰财啬用,守备经远之计。即如沿边骑兵,计畜一骑可以赡卒五人。西戎出善马,地形险隘,我骑诚不得与较也。多留马军,既不足用,徒费刍茭。今方北备契丹,乃是用骑之地。乞以陕西新团士兵,多换马军东归,一以省关中之輓输,一以备河北之战守。 富弼、张茂实以八月乙未至辽,翼日,引弼等见辽主,辽主曰:“姻事使南朝骨肉睽离,或公主与梁王不相悦,固不若岁增金帛。但须于誓书中加一‘献’字乃可。”弼曰:“‘献’乃下奉上之辞,非可施于敌国。南朝为兄,岂有兄献于弟邪?”辽主曰:“南朝以厚币遗我,是惧我也,‘献’字何惜?”弼曰:“南朝皇帝重惜生灵,故致币帛以代干戈,非惧北朝也。今陛下忽发此言,正欲弃绝旧好,以必不可冀相要耳。”辽主曰:“改为‘纳’字如何?”弼曰:“亦不可。”辽主曰:“誓书何在?取二十万者来。”弼既与之,辽主曰:“‘纳’字自古有之。”弼曰:“古惟唐高祖借兵于突厥,故臣事之。当时所遗,或称‘献’、‘纳’,亦不可知。其后颉利为太宗所禽,岂复更有此礼?”辽主见弼词色俱厉,度不可夺,曰:“我自遣使与南朝议之。”于是辽主留所许岁增金帛二十万誓书,壬寅,遣耶律仁先、刘六符来议“献”、“纳”字。 乙巳,弼等还至雄州,诏:“即以弼为接伴使,有朝廷合先知者,急置以闻。”弼奏曰:“彼求‘献’、‘纳’二字,臣以死拒之,其气折矣,不可复许。” 乙丑,辽北院枢密副使耶律仁先、汉人行宫副部署刘六符入见,以誓书来。仍议文书称“贡”,论者难之。仁先曰:“曩者石晋报德本朝,割地以献,周人攘而取之,是非利害,灼然可见。”议论相持不决。朝廷用晏殊议,以“纳”字许之。 闰月,庚辰,复命右正言、知制诰富弼为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弼又固辞。先是弼数论事忤吕夷简,因荐弼使辽,欲因事罪之。馆阁校勘欧阳修上书,引颜真卿使李希烈事乞留弼,不报。而弼受命不少辞,自初奉使,闻一女卒,再奉使,闻一男生,皆不顾而行;得家书,不发而焚之,曰:“徒乱人意耳。” 壬午,以太子中允、通判秦州尹洙直集贤院。洙上奏命令数更,恩宠过溢,赐予不节,词甚切直。 癸巳,泾原副都部署葛怀敏与元昊战,殁于定川寨。 先是元昊声言入寇,是月辛末朔,王沿命怀敏将兵御之。己卯,至瓦亭寨,遣本寨都监许思纯、环庆都监刘贺以蕃兵五千馀人为左翼,天圣寨主张贵为殿后。戊子,进屯五谷口。知镇戎军曹英、泾原路都监赵珣、西路都巡检李良臣、孟渊,皆自山外来会,沿边都巡检使向进、刘湛为先锋,赵瑜总奇兵为援。 及大军次安边寨,给刍秣未绝,怀敏即离军,夜,至开远堡北一里而舍。庚寅,领大军自镇戎军西南,又先引从骑百馀以前。走马承受赵政以为距贼近,不可轻进,怀敏乃少止,晚,趋养马城。曹英及泾原都监李知和、王保、王文、镇戎都监李岳、西路都巡检使赵璘等分兵屯镇戎城西六里,夜则入城自守,凡三日,至是亦趋养马城见怀敏,闻元昊徙军新壕外,乃议质明掩袭。赵珣谓怀敏曰:“贼远来,利速战,宜依马栏城布栅,扼贼归路,固守镇戎以便饷道,俟其衰击之,可必胜。不然,必为贼所屠。”怀敏不听,命诸将分四路趋定川,刘湛、向进出西水口、赵珣出莲华堡,曹英、李知和出刘璠堡,怀敏出定西堡。 既而知和与英督军夜发。辛卯,刘湛、向进行次赵福新堡,遇贼,战不胜,保向家峡。而赵珣、曹英、李良臣、孟渊等将趋定川,怀敏且令援赵福堡;未行,谍言贼已屯边壕上,复召珣等入定川。会李知和麾下蕃落将报贼五千人列定川寨北;顷之,王文、李知和、定川寨主郭纶又报已拔栅逾壕。怀敏命赵珣与其子宗晟先行,日几午,怀敏入保定川寨。贼毁板桥,断其归路,别为二十四道以过军环围之,又绝定川水泉上流。刘贺帅蕃兵斗于河西,不胜,众溃。 怀敏为中军,屯寨门东偏,曹英等阵东北隅。贼四面俱至,先以锐兵冲中军,不动,回击曹英。会黑风自东北起,部伍相失,阵遂扰,士卒攀城堞争入。英面被流矢,仆壕中,怀敏所部兵见之亦奔骇。怀敏为众所拥,蹂躏几死,舆至瓮城,久之乃苏。怀敏选士据门桥,挥刀手以拒入门者。赵珣等拥刀斧手前斗,及以骑军四合御贼,贼众稍却。然大军无斗志,赵珣累驰入,劝怀敏还军中。是夕,贼大聚,围城四隅,临西北呼曰:“尔得非部署厅上点阵图者邪?尔固能军,乃入我围中,今将何往!”夜四鼓,怀敏召诸将计议,莫知所出,遂谋结阵走镇戎军。赵珣请自笼竿城往。曰:“彼无险,且出贼不意。”众不从,及旦。怀敏束马东南驰二里许,至长城壕,路已断,贼周围之,怀敏及诸将曹英等十六人皆遇害,军士九千四百馀人,马六百馀匹,悉陷于贼。怀敏子宗晟与郭京等还保定川。贼长驱直抵渭州,幅员六七百里,焚荡庐舍,屠掠居民而立。 自刘平败于延州,任福败于镇戎,葛怀敏败于渭州,贼声益震。然所以复守巢穴者,盖鄜延路屯兵六万八千,环庆路五万,泾原路七万,秦凤路二万七千,有以牵制其势故也。 戊戌,诏河北都转运司、沿边安抚司:“今辽再议和好,其告谕居民,诸科徭悉罢之。” 冬,十月,丙午,以右正言、知制诰富弼为翰林学士。弼言于帝曰:“增金币与辽和,非臣本志,特以朝廷方讨元昊,未暇与北方角,故不敢以死争耳,功于何有,而遽敢受赏乎!愿陛下益修武备,无忘国耻。”卒辞不拜。 辽使之还也,辽主命耶律仁先同知南京留守事,刘六符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及岁币至,命六符为三司使以受之。 己酉,以鄜延钤辖王信为本路部署,鄜延都监狄青为泾原都监兼知原州,左藏库副使景泰为本路钤辖兼知镇戎军;皆赏其破贼功也。后三日,信及青各兼本路经略安抚招讨副使。 知秦州韩琦,尝奏本路兵备素少,请益军马;朝廷以诸处未可抽那,诏琦详度以闻。琦奏曰:“自元昊寇扰西鄙,陕西点民为弓手以助防守,有警则赴集,无事则归农,武艺废而不修,禁约轻而易犯。至有雇人应名,更相为代,官中了不可别,每遇上州防拓,多结众逃避,以此州郡徒有人数,若倚以战,适足败事。臣谓拣刺士兵,自是祖宗旧法。今或只刺手背及充保毅弓箭手名目,终与民不殊。请黥为禁军,人给刺面钱二千,无用例物。”诏从琦请,简陕西弓手,悉刺面充保捷指挥,仍给例物。凡刺保捷军一百八十五指挥。 癸五,赠泾原路副都部署葛怀敏为镇西军节度使兼太尉,谥忠隐,子宗晟等皆迁官。泾原钤辖曹英以下十六人,并赠官有差。怀敏通时事,善候人情,故多以材荐之;及用为将,而刚愎轻率,昧于应变,遂至覆军。 甲寅,以翰林学士王尧臣为泾原路安抚使,内侍副都知蓝元用副之。始,尧臣还自陕西,请先备泾原,弗听。及葛怀敏败,帝思其言,故复遣尧臣往。于是前所格议,多见施行,复任韩琦、范仲淹为统帅,实自尧臣发之。 以河东都转运使文彦博知渭州兼泾原路都部署、经略安抚沿边招讨使。 丙辰,知制诰梁适报使于辽。 戊午,发定州禁军二万二千人屯泾原。 庚申,诏恤将校阵亡,其妻女无依者养之宫中。 丙寅,辽遣林牙萧偕来报撤兵。 丁卯,泾州观察使知渭州王沿降知虢州,坐葛怀敏之败也。沿始教怀敏驻军瓦亭,及怀敏趋镇戎,沿驰书戒勿入,第背城为寨,以羸师诱贼,至则发伏击之,可有功。怀敏弗听,进至定川,果败。贼乘胜犯渭州,沿率州人乘城,多张旗帜为疑兵,贼引去。先是沿子豫谓怀敏非将才,请奏易之;沿不听,故及。 原州属羌敏珠尔、密藏二族,兵数万,与元昊首尾隔绝,邻道范仲淹闻泾原欲袭讨之,己巳,奏言:“二族道险不可攻,前日高继嵩尝已丧师。平时犹怀反侧,今讨之,必与贼为表里,南入原州,西扰镇戎,东侵环州,边患未艾。宜因昊贼别路大入之际,即并兵北取细腰胡芦泉为堡障,以断贼路,则二族自安,而环州、镇戎径道通彻,可以无忧矣。”后二岁,遂筑细腰胡芦诸寨。 十一月,壬申,诏閤门:“自今契丹使,不以官高下,并移坐近前。” 辛巳,徙知渭州文彦博为秦凤路都部署兼知秦州,知泾州滕宗谅为环庆路都部署兼知庆州,知瀛州张亢为泾原都部署兼知渭州,俱加经略安抚招讨使。复置陕西四路都部署、经略安抚兼沿边招讨使,命韩琦、范仲淹、庞籍分领之。仲范与琦开府泾州,而徙彦博帅秦,宗谅帅庆,皆从仲淹请也。初,葛怀敏败于定川,诸郡震恐,宗谅顾城中兵少,乃集农民数千,戎服乘城,又募勇敢,谍知贼远近形势,报旁郡使为备。会仲淹引环庆兵来援。时天阴晦者十日,人情忧沮,宗谅乃大设牛酒,迎犒士卒,又籍定川战殁者,哭于佛祠,祭酹之,因厚抚其孥,使各得所欲。于是士卒感发增气,边民稍安,故仲淹荐以自代。 甲申,以泰山处士孙复为试校书郎、国子监直讲。范仲淹、富弼皆言复有经术,宜在朝廷,故召用之。 丁亥,辽群臣上辽主尊号曰聪文圣武英略神功睿智仁孝皇帝,册皇后曰贞懿宣慈崇圣皇后。大赦。梁王洪基进封燕国王。又进封齐王萧惠为韩王,以首议南伐,得增岁币也。 己丑,降向进、高惟和、李禹珪、吴从周等官,郝从政、赵瑜并落职,坐定川之败也。 辛卯,诏知永兴军郑戩兼管句陕西转运司计度粮草公事。戩建言:“凡军行所须,愿下有司相缓急,析为三等,非急切者,悉宜罢去。”先是衙吏输木京师,浮渭泛河多漂没,既至,则斥不中程,往往破家不能偿。戩岁减三十馀万,又奏罢括籴以劝民积粟。长安故都,衣冠子弟多豪恶,戩治之颇严,甚者至黥窜,人皆惕息。 十二月,壬寅,置武学教授。 甲辰,辽封皇太弟重元子呢噜古为安定郡王。呢噜古性阴很,辽主尝曰:“此子目有反相。”然恩礼如初。 己酉,辽主以宣献皇后忌日,与皇太后素服饭僧于延寿、闵忠、三学三寺。 辛亥,辽命蠲预备伐宋诸部租税一年。 壬子,辽以吐浑、党项多鬻马于夏国,命谨边防。 己未,辽主以宋贺使在邸,微服往观之。 壬戌,诏:“韩琦、范仲淹、庞籍已带四路招讨使,其诸路招讨使、副并罢。”先是知庆州滕宗谅言:“自定川丧师,朝廷命韩琦等都统四路,则逐路帅臣当禀节制,其官号不可同。”故有是诏。 丁卯,辽禁丧葬杀牛马及藏珍宝。 是冬,宰相吕夷简感风眩不能朝,帝手诏拜司空、平章军国重事,俟疾损,三五日一入中书;夷简力辞。复降手诏曰:“古谓髭可疗疾,今剪以赐卿。”又问群臣可任两府者,其宠遇如此。夷简平生朝会,出入进止,皆有常处,不差尺寸。一日朝见,误忘一拜,外间讙言吕相失仪。汉州张纮曰:“是天夺之魄,殆将亡矣!”后旬馀,遂感风眩云。 是岁,密诏知延州庞籍招纳元昊:“元昊苟称臣,虽仍其僣号亦无害;若改称单于、可汗,则固大善。”籍以为元昊骤胜方骄,若中国自遣人说之,彼益偃蹇。 时元昊使李文贵在青涧城,籍乃召文贵谓之曰:“汝之先王及今王之初,皆不失臣节,汝曹忽无故妄加之名,使彼此之民肝脑涂地,皆汝群下之故也。我国家富有天下,虽偏师小衄,未至大损,汝一败则社稷可忧矣。汝归语汝王:若能悔过称臣,朝廷所以待汝王者,礼数必优于前。”文贵顿首曰:“此固西人日夜之愿也。”籍乃厚赆遣之。 元昊国中疲困,欲纳款而耻先言,及文贵还,闻籍言,大喜,使文贵复持旺荣等书抵籍议和。籍嫌其言不逊,未敢复书,请于朝。诏籍复书许其和,而称旺荣为太尉。籍复请曰:“太尉,天子上公,使旺荣称之,则元昊不可得臣矣。其书自称宁令,彼之官名,称之无嫌。”昭从籍言。既而旺荣等又以书来,欲仍其僣号而称臣纳款,籍曰:“此非边臣所敢知也。”时方议修复泾原城寨,籍恐元昊败其功,故与往复计议,不绝其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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