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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道二年


  至道二年 辽统和十四年。丙申,九九六年

  春,正月,己酉,亲享太庙。辛亥,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天下。帝以文物仗卫之盛,诏有司画为《南郊图》。

  丁巳,辽蠲三京及诸州税赋。

  二月,壬申朔,司空致仕李昉卒,赠司徒,谥文正。昉宽厚无城府,与人多恕,在相位,虽无赫赫称,然小心循谨,动持大体,不市恩威。参知政事时,帝一日语侍臣曰:“朕何如唐太宗?”左右互辞以赞,独昉无言,微诵白居易《七德舞词》曰:“怨女三千放出宫,死囚四百来归狱。”帝遽兴曰:“朕不及,朕不及,卿言警朕矣!”

  庚辰,以李昌龄为给事中、参知政事。帝谓昌龄曰:“中书政本,当进用善良,博询众议,以正道公议临之,即怨谤无由生矣。”

  三月,壬寅,高丽国王王治请婚于辽,辽许以东京留守萧恒德女字之,高丽遣其臣韩彦卿如辽纳币。既而王治殂,辽人还其币。

  甲子,辽命安集朔州流民。

  帝初命白守荣护送刍粟四十万于灵州,李继迁邀击于浦洛河,守荣众溃,运饷尽为继迁所夺。帝怒,夏,四月,甲戌,以李继隆为环、庆十州都部署,将兵讨之。

  先是,遣使访川、峡诸州守贰之能否,知夔州袁逢吉、知遂州李虚己、通判查道、知忠州邵烨、知云安军薛颜等七人以称职闻,戊子,皆赐诏书奖谕。道,休宁人,元方之子也,以进士除馆陶尉,性廉介,与妻采野蔬杂米为薄粥以疗饥。税过期不办,州召县吏悉枷之,既出门,它吏皆脱去,道独荷之下乡督税。乡之富民盛具酒馔以待,道不食,杖其富民,于是馀民皆惊,逋税立办。都运使樊宗古素知道节行,欲荐之,辞以与其主簿叶齐。宗古曰:“齐素不识也。”道曰:“公不荐齐,道亦不欲当公荐。”宗古不得已两荐之,齐缘是得改光禄寺丞、直史馆。道寻自遂州徙知果州,时馀盗何彦忠等集二百馀众,止西充之大木槽,诏书招谕未下,咸请发兵殄之。道曰:“彼惧罪,欲延数刻命耳,其党岂无诖误邪?”即微服,单马数仆,不持矢刃,直趋贼所,谕以诏意。或识之,曰:“郡守也,是宁害我者!”乃相率投兵,罗拜请罪,悉给券归农,驿奏之。赐诏书奖谕。

  己亥,辽主凿大安山,取刘仁恭所藏钱散诸五计司,兼铸太平钱,新旧互用,由是钱币充溢。

  乙未,诏:“自今五品以上官任子,并赐同学究出身,依例赴选集,不得滥授摄官。”

  五月,辛丑朔,今开封府判官杨徽之等按行管内诸州民田,旱甚者蠲其租。

  李继迁帅万馀众寇灵州,围城岁馀,地震二百馀日,城中粮糗皆绝。中使窦神宝潜遣人市籴河外,宵运以入,间出兵击贼,卒全其城。

  司天中官正韩显符言:“荧惑犯舆鬼,秦、雍之分,国家当有兵在西北。”冬官正赵昭益言:“犯舆鬼中积尸,秦分野有兵,人民灾害之象。”帝语宰相等曰:“天文谪见如此,秦地民罹其灾,朕旦夕念之,不遑宁处。李继隆等兵马已到环、庆,贼闻王师之至,固已破胆。其如灵州救援未及,万一不守,城中皆汉民,必尽屠戮。”因嗟叹久之。

  辛亥,诏辅臣陈灵州事宜。帝以灵州孤绝,救援不及,令宰相吕端、知枢密院事赵镕等各述所见利害。端等请共为一状,张洎越次曰:“吕端等备位辅弼,上有所询,乃缄默而不言,深失谋谟之体。”端曰:“洎有所言,不过揣摩陛下意耳。”帝默然。壬子,洎上疏请弃灵州。帝初亦有此意,既而悔之,及览洎奏,不悦,却以付洎曰:“卿所陈,朕不晓一句。”洎惶恐流汗而退。帝乃召同知枢密院事向敏中谓曰:“张洎上言,果为吕端所料。”

  己未,诏西京作坊使、叙州刺史石普下御史府按问,坐为西川巡检,擅离本部入奏事故也。既而召见,赦其罪,复为西川都提举捉贼使。时贼党王鸬鹚复聚集剽略,伪称邛南王。普因言:“蜀之乱,由赋敛急迫,使农民失业,不能自存,并入于贼。望一切蠲其租赋,令自为生,则不讨自平矣。”帝许之。普既还,揭榜告谕,蜀民无不感悦,部内以安。

  是月,辽奚王耶律寿宁、东京留守萧恒德等,以讨乌实不克,削官。改诸部令衮为节度使。

  六月,庚辰,永嘉陈侃,事亲至孝,五世同居,诏旌表门闾,赐其母粟帛。

  己丑,高丽遣使问辽主起居,时辽主避暑于炭山也。后以为常。

  乙未,以祕书丞济阴任中正为江南转运副使。初至,岁大稔,发运使王子舆欲转羡粟饷京师。中正曰:“今虽有馀,后或小歉,则数不登,将急取吾民乎?”子舆乃止。

  秋,七月, 己亥朔,命殿前都指挥使王超为夏、绥、麟、府州都部署。

  辽太妃之领兵抚定西边也,委军事于招讨使萧达兰。达兰留意人才,时耶律昭坐兄国留事流西北部,达兰与诏,爱之,礼致门下,欲召用,以疾辞。达兰问曰:“今三边晏然,惟准布伺隙而动,讨之则路远难至,纵之则边民被掠,增戍兵则粮饷不给;欲苟一时之安,不能终保无变。计将安出?”昭以书答曰:“夫西北诸部,每当农时,一夫为侦候,一夫治公田,二夫给纠官之役,大率四丁无一室处。刍牧之事,仰给妻拏,一遭寇掠,贫穷立至。春夏赈恤,吏多杂以糠秕,重以掊克,不过数月,又复告困。且畜牧者,富国之本,有司防其隐没,聚之一所,不得各就水草善地。兼以逋亡戍卒,随时补调,不习风土,故日瘠月损,驯至耗竭。为今之计,莫若赈穷薄赋,给以牛种,使遂耕获。置游兵以防盗掠,颁俘获以助伏腊,散畜牧以就便地,期以数年,富强可望。然后练简精兵,以备行伍,何守之不固,何动而不克哉!然必去其难制者,则馀种自畏。若舍大而谋小,避强而攻弱,非徒虚费财力,亦不足以服其心。此二者,利害之机,不可不察。昭闻古之名将,安边立功,在德不在众,故谢玄以八千破苻坚十万,休格以五队败曹彬十万,良由恩结士心,得其死力也。阁下膺非常之遇,专方面之寄,宜远师古人,以就勋业,上观乾象,下尽人谋,察地形之险易,料敌势之虚实,虑无遗策,利施后世矣。”达兰从其言,卒能成功。

  庚申,太常博士直史馆陈靖上言:“古者强干弱枝之法,必先富实于内。今京畿周环二三十州,幅员数千里,地之垦者十才二三,税之入者又十无五六,国用不充,民食不足。望择大臣一人有深识远略者,兼领大司农事,典领于中;又于郎吏中选才智通明、能抚民役众者为副,执事于外。自京东、西择其膏腴未耕之处,申以劝课,借闲旷之地,募游惰之民,别置版图,便宜从事,酌民力之丰寡,相农亩之硗瘠,均配畀之,无烦督课。耕桑之外,更课令益种杂木蔬课,孳畜羊犬鸡豚。俟至三五年间,生计成立,有家可恋,有土可怀,即计户定征,量田输税,斯实敦本化人之宏略也!”帝览奏,召对奖谕,令条奏以闻。寻以靖为劝农使,按行陈、许、蔡、颍、襄、邓、唐、汝等州,劝民垦田,以大理寺丞皇甫选、光禄寺丞何亮副之。未几,三司以为费官钱,多水旱,恐遂散失,其事遂寝。

  丙寅,参知政事寇准罢为给事中。先是郊祀行庆,中外官吏皆进秩,准遂率意轻重,其素所喜者多得台省清秩。所恶及不知者即叙退之。广州左通判、左正言冯拯转虞部员外郎,右通判、太常博士彭惟节乃转屯田员外郎。拯尝与准有隙,准故抑之。惟节自以素居拯下,章奏列衔皆如旧不易,准怒,以堂帖升惟节于拯上。帝切责拯,仍特免勘罪,拯愤极,言准擅权,并及岭南官吏除拜不均数事。岭南东路转运使康戩亦言吕端、张洎、李昌龄皆准所引,端德之,洎曲奉准,昌龄畏懦,皆不敢与准抗,故得以任胸臆,乱经制。帝大怒,召责端等,端曰:“准性刚自任,臣等不欲数争,虑伤国体。”因再拜请罪。既而准入对,帝语及冯拯事,准抗辩,帝曰:“若廷辩,失执政之体。”准犹力争不已,帝叹曰:“雀鼠尚知人意,况人乎!”翼日,准犹抱中书簿领论曲直,帝益不悦,罢知邓州。

  是月,以丁惟清知西凉府。凉州周回二千里,东界原州,南界雪山、吐谷浑、兰州,西界甘州,北界吐蕃,领姑臧、神乌、番禾、昌松、嘉麟五县,户二万五千有奇,城周四十五里,李轨所筑,久不内属,至是请帅,从之。

  汴水决谷熟县。

  闰月,庚寅,诏:“江、浙、福建民负人钱没入男女者,还其家,敢匿者有罪。”

  九月,戊寅,右仆射宋琪卒,赠司空,谥惠安。琪素有文学,尤通吏术,颇知人情伪。在相位日,百执事有求请,多面折之,以是取怨于人。

  己卯,夏州、延州行营言,两路合势破贼于乌白池,斩首五十级,生擒二千馀人,贼首李继迁遁去。先是帝部分诸将攻讨,李继隆自环州,范廷召自延州,王超自夏州,容州观察使丁罕自庆州,锦州刺史张守恩自鄜州,凡五路,率兵抵乌白池,皆先授以方略。守恩,令铎子也。师巳有期,银夏铃辖卢斌求对,恳言曰:“蕃族马骄兵悍,来往无定,败则走它境,疾战沙漠,非大兵所利。不若坚保灵州,于内地多积刍粟,以师援送,苟其至也,会兵首尾击之,庶几无枉费,且不失固圉之策。”帝不从,改授斌环庆铃辖,领兵二万为继隆前锋。

  斌谓继隆曰:“灵州趋乌白池,月馀方至,若自环州橐驼路,才十里程耳。”继隆因遣其弟继和驰驿上言:“赤柽路回远乏水,请自清岗峡直抵继迁巢穴。”不及援灵州。帝怒,召继和于便殿,诘之曰:“汝兄如此,必败吾事矣!”因手书切责继隆,命引进使瀛州周莹诣军前督之。莹至,继隆已便宜发兵矣。既而与罕兵合,行数十日不见贼,引军还;张守恩见贼不击,率兵归本部;独超、廷召至乌白池,与贼大小数十战,虽频克捷,而诸将失期,士卒困乏,终不能擒贼焉。时超子德用,年十七,为先锋,部万人战铁门关,斩首十三级,俘掠畜产以万计。及进师乌白池,贼锐甚,超不敢进,德用请乘之,得精兵五千,转战三日。贼既却,德用曰:“归师迫险,必乱。”乃领兵距夏州五十里先绝其险,下令曰:“敢乱行者斩!”一军肃然,超亦为之按辔。敌蹑其后,望见队伍严整,不敢近,超抚其背曰:“王氏有子矣!”

  丙戌,秦、晋诸州地昼夜十二震。

  甲午,诏:“寿宁节赐翰林学士、两省五品、尚书省四品以上一子出身。”先是近臣因诞节或以疏属求荫补,至是始为限制,非其子孙及亲兄弟,多寝而不报。

  冬,十月,丙辰,辽命刘遂教南京神武军士剑法,赐袍带、锦币。

  己未,以池州新铸钱监为永丰监,岁增铸钱数十万缗。

  甲子,并三司句院为一,工部员外郎袁州刘式专领之。帝面命式曰:“以汝一人当三人之职,宜勉副所望。”式久居计司,深究簿领之弊,江、淮间旧有横赋,积逋至多,式奏免之。然检校过峻,卒为下束所讼,免官。

  十一月,丁卯朔,司天冬官正杨文鉴上言,请于新历六十甲子外更增六十年。事下有司,判司天监苗守信等议,以为无所稽据,不可行用。帝曰:“支干相承虽止于六十,但两周甲子,共成上寿之数,期颐之人,得见所生之岁,不亦善乎?”因诏有司,新历以百二十甲子为限。

  甲戌,辽诏诸军官毋非时畋猎妨农。

  乙酉,辽奉安景宗及太后石像于乾州。

  是月,回鹘乞婚于辽,不许。

  十二月,乙巳,礼部侍郎、知陈州苏易简卒。易简才思敏赡,在翰林八年,眷遇敻绝,遂参大政。性嗜酒,帝亲书劝酒、戒酒二诗以赐,令对其母读之,自是每入直不敢饮。帝闻其死,曰:“易简竟以酒败,深可惜也!”赠礼部尚书。

  辛亥,有司言,凤州出铜矿,定州出银矿,请置官掌其事。帝曰:“地不爱宝,当与众庶共之。”不许。

  甲寅,辽以南京道新定税法太重,减之。

  戊午,诏:“自今州县官部内流民及亡失租调什之一者,并书下考。”

  甲子,辽招讨使萧达兰以准布部长阿鲁端叛而复降,桀奡难制,诱其党六十人斩之以献,用耶律昭之言也。达兰封兰陵郡王,兼侍中。

  辽主如南京,以驸马都尉萧恒德为行军都部署,伐富勒莫多部。恒德有胆略,数从南伐。太后多其功,征东高丽还,赐号启圣竭力功臣。旋以从征乌实,恒德利其俘获,倡议深入,比还,道远粮竭,士马死伤甚众,削功臣号。太后念其旧劳,故有是命。既而富勒莫多部人户多归附,恒德还。

  是岁,大有年。

  辽放进士张俭等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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