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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宝三年


  开宝三年辽保宁二年。庚午,970年

  春,正月,丁未,辽主如潢河。

  癸丑,废海州东海监复为县。

  辛酉,诏:“诸州官吏审察民有孝弟彰闻、德行纯茂者,满五千户听举一人;或有奇材异行,不限此数。所举得实加赏,不如诏者罪之。”

  镇宁军节度张令铎之罢军职也,帝令皇弟光美取令铎女为夫人。及令铎自镇来朝,被病,帝亲问之,赐赉甚厚。己巳,令铎卒,赠侍中。令铎性仁恕,尝语人曰:“我从军三十馀年,大小四十馀战,多摧坚陷敌,然克捷之后,未尝妄杀一人也。”及其卒,人多惜之。

  辽韩知范自太原归,言晋阳多梗,而刘继元无辅。南院枢密使高勋亦言于辽主曰:“我与晋阳父子之国,岁尝遣使来觐,非其大臣即其子弟,先帝以一怒而尽拘其使,甚无谓也。”辽主乃尽索北汉使者十六人,厚礼而遣之,仍命刘继文为保义节度使,李弼为枢密使,俾辅继元。继文等久留辽,复受其命,归秉国政,左右皆谮毁之,北汉主乃出继文为代州刺史,弼为宪州刺史。辽主闻之,下诏责北汉主曰:“朕以尔国连丧二主,僻处一隅,期于再安,必资共治。继文汝之令弟,李弼尔之旧臣,一则有同气之亲,一则有耆年之故,遂行并命,俾效纯诚,庶几辑宁,保成欢好。而席未暇暖,身已弃捐,将顺之心,于我何有!”北汉主得书,惶恐谢过,然继文卒不召还。

  二月,壬申朔,以万州梁山县为军。

  己卯,雄州刺史侯仁矩卒。帝特遣中使护丧,官给葬事。仁矩子延广,亦有勇略,仁矩在雄州日,方饮宴,辽数千骑入城,居民惊扰,延广引亲信数骑驰出,射杀部长一人,斩首数级,悉擒其馀党。仁矩喜,拊其背曰:“兴吾门者必汝也!”事闻,诏赐锦袍、银带。

  北汉主以礼部侍郎李惲为司空、同平章事,鸿胪卿刘继颙为太师兼中书令,领成德军节度,三司使高仲曦为枢密使,奄人卫德贵为大内都点检,嬖人范超为侍卫亲军都虞候。超及德贵充分掌机务,惲等备位而已。惲,阳武人,嗜酒耽弈,不恤政事。北汉主多内宠,继颙数献簪珥,北汉主弥重信之。

  三月,壬寅朔,诏:“礼部贡院阅进士诸科,十五举以上曾经终场者以名闻。”甲辰,得司马浦等六十三人。庚戌,得取十五举未经终场者四十三人,并赐出身。仍诏自今勿得为例。

  忠武军节度使宋偓市邸店于所部,帝闻之,不悦,戊申,徙为静难节度使。

  己酉,以忠正节度使王审琦为忠武节度使。审琦镇寿春凡八年,岁得租课,量入为用,未尝有所诛求,民颇安之。所部邑令以罪停其录事史,幕僚白令不先谘府,请按之,审琦曰:“五代以来,诸侯强横,令宰不得专县事。今天下治平,我忝守藩维,而部内宰能斥去黠吏,诚可赏也,何按之有!”

  辛亥,以处士酸枣王昭素为国子博士,致仕。昭素少笃学,有志行,帝闻其名,召见便殿。时年已七十馀,帝问曰:“何以不仕?”昭素谢不能。令讲《乾卦》,至“九五飞龙在天”,敛容曰:“此爻正当陛下今日之事。”引援证据,因示风谏微旨。帝甚悦,问以治世养身之术,昭素曰:“治世莫若爱民,养身莫若寡欲。”帝爱其语,书于屏风间。留月馀,数求归,故有是命。年八十九,卒于家。

  夏,四月,辛未朔,日有食之。

  乙亥,以内客省使丁德裕权知潞州,时昭义节度使李继勋徙为天雄节度使故也。

  己卯,诏三司:“诸路两税折科物,非土地所宜者,勿得抑配。”

  是月,辽主如东京,致奠于让国皇帝及世宗庙。

  初,萧思温以尚主,为群牧林牙,在军中龌龊修边幅,僚佐皆知其无将帅才。后为将,果无功,事穆宗,无所匡辅,士论不与。至是以后戚蒙宠,居显要,寻加尚书令,诸勋戚皆不平。五月,从辽主猎闾山,乙卯,盗杀思温于盘道岭。

  六月,辽主还上京。

  汴水决宁陵县,发丁夫塞之,又塞汴口以杀水势。

  秋,七月,壬寅,诏:“民诉水旱灾伤者,夏不得过四月,秋不得过七月。”

  壬子,诏曰:“吏员猥多,难以求治;俸禄鲜薄,未可责廉。与其冗员而重费,不若省官而益俸。西川管内州县官,宜以口数为率,差减其员,旧俸月增给五千。天下州县官宜依西川例省减员数。”

  辽以耶律贤适为北院枢密使。贤适尝侍辽主于藩邸,穆宗暴虐,辽主与韩匡嗣、尼哩游,言涉讥刺,贤适劝以早宜疏绝,由是得免穆宗猜忌,贤适之力也。辽主初立,多疑诸王或萌非望,阴以贤适为腹心,故有是命。

  丙寅,南唐中书侍郎韩熙载卒。

  初,南唐主以熙载尽忠能直言,欲用为相,而熙载任情弃礼,妓妾纵恣,南唐主以此难之。俄被劾,左迁右庶子,分司南都。熙载尽斥诸妓,单车就道,且上表求哀。南唐主喜,留之,寻复其位。已而诸妓稍稍复还,南唐主曰:“吾亦无如之何矣!”及卒,南唐主叹曰:“吾终不能得熙载为相也!”乃手书赠熙载平章事。熙载家无馀财,棺椁衣衾,皆南唐主赐之。

  八月,庚寅,以隰州刺史李谦溥为济州团练使。谦溥在隰州十年,敌人不敢犯其境。有招收将刘进者,勇力绝人,谦溥抚之甚厚,常往来境上,以少击众。北汉人患之,为蜡丸书以间进,佯遗其书道中,晋州节度使赵赞得之,以闻,帝令械进送阙下。谦溥召诘其事,进伏于庭,请死,谦溥曰:“我以举宗四十口保汝矣。”即上言:“进为北汉人所恶,此乃反间也。”奏至,帝悟,遽释之,赐以禁军都校戎帐服具;进感激,愿击贼自效。

  帝尝命有司为洺州防御使郭进治第,凡庭堂悉用筒瓦。有司言:“惟亲王、公主始得用此。”帝怒曰:“郭进控扼西山逾十年,使我无北顾忧,我视进岂减儿女邪!亟往督役,勿妄言!”帝宠异将帅类此,故能得其死力。

  南唐主复作书谕南汉主鋹归款中国,遣给事中龚慎仪往使。鋹得书,大怒,遂囚慎仪,驿书答南唐主,甚不逊。南唐主以其书来上,帝始决意伐之。

  九月,己亥朔,以潭州防御使潘美为贺州道行营兵马都部署,朗州团练使邺人尹崇珂副之,道州刺史王继勋为行营马军都监,仍遣使发诸州兵赴贺州城下。

  萧思温之死,辽主以后故,求盗甚急,辛丑,得国舅萧哈济及哈里谋杀思温状,皆伏诛,流其弟神睹于黄龙州,寻亦诛之。

  甲辰,诏:“西京、凤翔、雄、耀等州,周文、成、康三王,秦始皇,汉高、文、景、武、元、成、哀七帝,后魏孝文,西魏文帝,后周太祖,唐高祖、太宗、中宗、肃宗、代宗、德、顺、文、武、宣、懿、僖、昭诸帝凡二十七陵,尝被发者,令有司备法服、常服各一袭,具棺重葬,所在长吏致祭。”

  潘美等克富州。

  先是南汉旧将多以谗死,宗室翦灭殆尽,掌兵惟宦者数辈,城壁、壕隍,俱饰为宫馆、池沼,楼舰、器甲,辄腐败不治。及师次白霞,贺州刺史陈守忠遣使告急,内外震恐,南汉主遣龚澄枢驰驿往贺州宣慰。时士卒久在边,多贫乏,闻澄枢至,以为必加赏赉,而澄枢出空诏抚谕,众皆解体。宋师前锋至芳林,澄枢惶惧,乘轻舸遁归。癸丑,围贺州。

  南汉主召大臣议,皆请以潘崇彻将兵御之。崇彻自罢兵柄,常怏怏,于是辞以目疾。南汉主怒曰:“何须崇彻,伍彦柔独无方略邪!”遂使彦柔将兵来援。戊午,宋师闻彦柔至,退二十里,潜以奇兵伏南乡岸。彦柔夜泊南乡,迟明,挟弹登岸,据胡床指挥,而伏兵猝起,彦柔众大乱,死者十七八。擒彦柔,斩之,枭其首以示城中,城中人犹坚守弗下。随军转运使王明言于潘美曰:“援兵将至,当急击之。”诸将颇犹豫,明乃率所部护送辎重卒百馀人,丁夫数千,畚锸皆作,堙其堑,直抵城门。城中人大惧,开门以纳,遂克贺州。

  潘美等声言顺流趋广州,南汉主忧迫,计无所出,乃加潘崇彻为内太师、马步军都统,领众三万屯贺江。会宋师径趋昭州,崇彻但拥众自保而已。

  冬,十月,辛卯,潘美等破南汉开建寨,杀数千人,擒其将靳晖。昭州刺史田行稠弃城遁,桂州刺史李承珪亦奔还,遂取昭州、桂州。

  帝览桂阳监岁入白金数,谓宰相曰:“山泽之利虽多,颇闻采纳不易。”十一月,乙巳,诏减旧额三分之一,以宽民力。

  初,辽聚六万骑攻定州,命判四方馆事田钦祚领兵三千御之,帝谓钦祚曰:“彼众我寡,但背城列阵以待之,敌至即战,勿与追逐。”

  钦祚与辽战于满城,辽骑小却,乘胜至遂城。钦祚马中流矢而踣,骑士王超以马授钦祚,军复振,自旦至晡,杀伤甚众,夜,入保遂城,辽人围之。数日,钦祚度城中粮少,整兵,开南门,突围一角出;是夕,至保寨,军中不亡一矢。北边传言三千打六万。

  癸亥,奏至,帝喜,谓左右曰:“契丹数入寇边,我以二十匹绢购一契丹人首,其精兵不过十万人,止费二百万绢,则敌尽矣。”自是益修边备。

  是月,师克连州,南汉招讨使卢收率其众退保清远。南汉主闻之,谓左右曰:“昭、桂、连、贺,本属湖南,今北师取之足矣,其不复南也。”

  十二月,庚午,翰林学士承旨、户部尚书陶谷卒,命中使监护葬事,赠右仆射。谷本姓唐,避晋祖讳,改焉。文翰冠绝一时,自以久次,意希大用。然为人倾侧很媢,初作翰林承旨,力排窦仪,仪以是不得相位。及魏仁浦在中书,谷自言出于魏氏,以舅事仁浦,每见,辄望尘下拜。帝素薄之,选置宰辅,未尝及谷。谷一日使其党因事风帝,言谷在词禁,宣力实多,帝笑曰:“我闻学士草制,皆检前人旧本稍改易之,此谚所谓依样画葫芦耳,何宣力之有!”谷因作诗题翰林壁,语颇怨望,帝遂决意不用。

  潘美等长驱至韶州。南汉都统李承渥领兵十馀万屯蓬华峰下,教象为阵,每象载十数人,皆执兵杖,战则置阵前以壮军威。美尽索军中劲弩射之,象奔踶,乘者皆坠,反践承渥军,军大败,承渥仅以身免,遂取韶州,擒其刺史辛延渥及谏议大夫邹文远。延渥间道遣使劝南汉主迎降,观军器使李托深沮其议,国中震恐。南汉主始命堑东壕为拒守计,顾诸将无可使者,宫媪梁鸾真荐其养子郭崇岳可用,乃以为招讨使,与大将植廷晓统众六万屯马迳,列栅以抗宋师。崇岳无谋勇,惟日祷于鬼神而已。

  是冬,南唐南都留守建安林仁肇密表言:“淮南诸州,戍兵各不过千人,宋朝前年灭蜀,今又取岭表,往返数千里,师旅罢敝。愿假臣兵数万,自寿春北渡,径据正阳,因思旧之民,可复江北旧境。彼纵来援,臣据淮对垒而御之,势不能敌。兵起之日,请以臣举兵外叛闻于宋朝。事成,国家享其利,败则族臣家,明陛下无二心。”南唐主惧,不敢从。

  初,宜春人卢绛诣枢密使陈乔献书,乔异之,擢沿江巡检,召募亡命,习水战,屡要吴越兵于海门,获舟舰数百。尝说南唐主曰:“吴越,仇雠也,它日必为北朝乡导,掎角攻我,当先灭之。”南唐主曰:“大朝附庸,安敢加兵!”绛曰:“臣请诈以宣、歙州叛,陛下声言讨伐,且乞兵于吴越,兵至拒击,臣蹑而攻之,其国必亡。”南唐主亦不能用。

  是岁,德哷勒部叛,辽主命右伊勒希巴耶律希达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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