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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征淮南(3)


  冬十月癸酉,李重进奏唐人寇盛唐,铁骑都指挥使王彦升等击之,斩首三千馀级。彦升,蜀人也。

  壬午,张永德奏败唐兵于下蔡。是时唐复以水军攻永德,永德夜令善游者没其船下,縻以铁锁,纵兵击之,船不得进退,溺死者甚众。永德解金带以赏善游者。

  甲申,以太祖皇帝为定国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

  张永德与李重进不相悦,永德密表重进有二心,帝不之信。时二将各拥重兵,众心忧恐。重进一日单骑诣永德营,从容宴饮,谓永德曰:“吾与公幸以肺腑俱为将帅,奚相疑若此之深邪。”永德意乃解,众心亦安。唐主闻之,以蜡书遗重进,诱以厚利,其书皆谤毁及反间之语,重进奏之。

  初,唐使者孙晟、钟谟从帝至大梁,帝待之甚厚,每朝会,班之于中书省官之后,时召见,饮以醇酒,问以唐事。晟但言:“唐主畏陛下神武,事陛下无二心”。及得唐蜡书,帝大怒,召晟,责以所对不实。晟正色抗辞,请死而已。问以唐虚实,默然不对。十一月乙巳,帝命都承旨曹翰送晟于右军巡院,更以帝意问之。翰与之饮酒数行,从容问之,晟终不言。翰乃谓曰:“有敕赐相公死。”晟神色怡然,索靴笏,整衣冠,南向拜曰:“臣谨以死报国。”乃就刑。并从者百馀人皆杀之。贬钟谟耀州司马。既而帝怜晟忠节,悔杀之,召谟拜卫尉少卿。

  十二月壬申,以张永德为殿前都点检。

  分命中使发陈、蔡、宋、亳、颍、兖、曹、单等州丁夫数万城下蔡。

  是岁,唐主诏淮南营田害民尤甚者罢之,遣兵部郎中陈处尧持重币浮海如契丹乞兵。契丹不能为之出兵,而留处尧不遣。处尧刚直,有口辩,久之,忿怼,数面责契丹主,契丹主亦不之罪也。

  四年春正月,周兵围寿春,连年未下,城中食尽。齐王景达自濠州遣应援使永安节度使许文稹、都军使边镐、北面招讨使朱元将兵数万,溯淮救之,军于紫金山,列十馀寨如连珠,与城中烽火晨夕相应。又筑甬道抵寿春,欲运粮以馈之,绵亘数十里。将及寿春,李重进邀击,大破之,死者五千人,夺其二寨。丁未,重进以闻。戊申,诏以来月幸淮上。

  刘仁赡请以过镐守城,自帅众决战,齐王景达不许,仁赡愤悒成疾。其幼子崇谏夜泛舟渡淮北,为小校所执,仁赡命腰斩之,左右莫敢救。监军使周廷构哭于中门以救之。仁赡不许。廷构复使求救于夫人,夫人曰:“妾于崇谏非不爱也,然军法不可私,名节不可亏,若贷之,则刘氏为不忠之门,妾与公何面目见将士乎。”趣命斩之,然后成丧。将士皆感泣。

  议者以唐援兵尚强,多请罢兵,帝疑之。李谷寝疾在第,二月丙寅,帝使范质、王溥就与之谋,谷上疏,以为“寿春危困,破在旦夕,若銮驾亲征,则将士争奋,援兵震恐,城中知亡,必可下矣。”上悦。

  甲戌,以王朴权东京留守兼判开封府事,以三司使张美为大内都巡检,以侍卫都虞候韩通为京城内外都巡检。乙亥,帝发大梁。

  先是,周与唐战,唐水军锐敏,周人无以敌之,帝每以为恨。返自寿春,于大梁城西汴水侧造战舰数百艘,命唐降卒教北人水战,数月之后,纵横出没,殆胜唐兵。至是,命右骁卫大将军王环将水军数千自闵河沿颍入淮,周人见之大惊。

  乙酉,帝至下蔡。三月己丑夜,帝渡淮,抵寿春城下。庚寅旦,躬擐甲胄,军于紫金山南。命太祖皇帝击唐先锋寨及山北一寨,皆破之,斩获三千馀级,断其甬道,由是唐兵首尾不能相救。至暮,帝分兵守诸寨,还下蔡。

  唐朱元恃功颇违元帅节度。陈觉与元有隙,屡表元反复,不可将兵,唐主以武昌节度使杨守忠代之。守忠至濠州,觉以齐王景达之命,召元诣濠州计事,将夺其兵。元闻之,愤怒,欲自杀。门下客宋垍说元曰:“大丈夫何往不富贵,何必为妻子死乎。”辛卯夜,元与先锋壕寨使朱仁裕等举寨万馀人降。裨将时厚卿不从,元杀之。帝虑其馀众沿流东溃,遽命虎捷左厢都指挥使赵晁将水军数千沿淮而下。壬辰旦,帝军于赵步,诸将击唐紫金山寨,大破之,杀获万馀人,擒许文稹、边镐、杨守忠。馀众果沿淮东走,帝自赵步将骑数百循北岸追之,诸将以步骑循南岸追之,水军自中流而下,唐兵战、溺死及降者殆四万人,获船舰、粮仗以十万数。晡时,帝驰至荆山洪,距赵步二百馀里。是夜,宿镇淮军,癸酉,从官始至。刘仁赡闻援兵败,扼吭叹息。

  甲午,发近县丁夫数千城镇淮军为二城,夹淮水,徙下蔡浮梁于其间,扼濠、寿应援之路。会淮水涨,唐濠州都监彭城郭廷谓以水军沂淮,欲掩不备,焚浮梁。右龙武统军赵匡赞觇知之,伏兵邀击,破之。

  唐齐王景达及陈觉皆自濠州奔归金陵,惟静江指挥使陈德诚全军而还。

  戊戌,以淮南节度使向训为武宁节度使、淮南道行营都监,将兵戍镇淮军。己亥,上自镇淮军复如下蔡。庚子,赐刘仁赡诏,使自择祸福。

  唐主议自督诸将拒周,中书舍人乔匡舜上疏切谏,唐主以为沮众,流抚州。唐主问神卫统军朱匡业、刘存忠以守御方略,匡业诵罗隐诗曰:“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存忠以匡业言为然。唐主怒,贬匡业抚州副使,流存忠于饶州,既而竟不敢自出。

  甲辰,帝耀兵于寿春城北。唐清淮节度使兼侍中刘仁赡病甚,不知人,丙午,监军使周廷构、营田副使孙羽等作仁赡表,遣使奉之来降。丁未,帝赐仁赡诏,遣阁门使万年张保续入城宣谕,仁赡子崇让复出谢罪。戊申,帝大陈甲兵,受降于寿春城北,廷构等舁仁赡出城,仁赡卧不能起,帝慰劳赐赉,复令入城养疾。

  庚戌,徙寿州治下蔡,赦州境死罪以下。州民受唐文书聚山林者,并召令复业,勿问罪。有尝为其杀伤者,毋得仇讼。向日政令有不便于民者,令本州条奏。辛亥,以刘仁赡为天平节度兼中书令,制辞略曰:“尽忠所事,抗节无亏,前代名臣,几人堪比。朕之伐叛,得尔为多。”是日卒,追赐爵彭城郡王。唐主闻之,亦赠太师。帝复以清淮军为忠正军,以旌仁赡之节,以右羽林统军杨信为忠正节度使、同平章事。诏开寿州仓赈饥民。丙辰,帝北还。夏四月己巳,至大梁。甲申,分江南降卒为六军、三十指挥,号“怀德军”。五月丁酉,以太祖皇帝领义成节度使。

  唐郭廷谓将水军断涡口浮梁,又袭败武宁节度使武行德于定远,行德仅以身免。唐主以廷谓为滁州团练使,充上淮水陆应援使。

  秋七月丁亥,上治定远及寿春城南之败,以武宁节度使兼中书令武行德为左卫上将军,河阳节度使李继勋为右卫大将军。

  冬十月壬申,帝发大梁。十一月丙戌,至镇淮军。是夜五鼓,济淮。丁亥,至濠州城西。濠州东北十八里有滩,唐人栅其上,环水自固,谓周兵必不能涉。戊子,帝自攻之,命内殿直康保裔帅甲士数百,乘橐驼涉水,太祖皇帝帅骑兵继之,遂拔之。李重进破濠州南关城。癸巳,帝自攻濠州,王审琦拔其水寨。唐人屯战船数百于城北,植巨木于淮水以限周兵。帝命水军攻之,拔其木,焚战船七十馀艘,斩首二千馀级。又攻拔其羊马城,城中震恐。丙申夜,唐濠州团练使郭廷谓上表言:“臣家在江南,今若遽降,恐为唐所种族,请先遣使诣金陵禀命,然后出降。”帝许之。辛丑,帝闻唐有战船数百艘在涣水东,欲救濠州,自将兵夜发水陆击之。癸卯,大破唐兵于洞口,斩首五千馀级,降卒二千馀人,因鼓行而东,所至皆下。乙巳,至泗州城下,太祖皇帝先攻其南,因焚城门,破水寨及月城。帝居于月城楼,督将士攻城。

  十二月乙卯,唐泗州守将范再遇举城降,以再遇为宿州团练使。上自至泗州城下,禁军中刍荛者毋得犯民田,民皆感悦,争献刍粟。既克泗州,无一卒敢擅入城者。帝闻唐战船数百艘泊洞口,遣骑诇之,唐兵退保清口。戊午旦,上自将亲军自淮北进,命太祖皇帝将步骑自淮南进,诸将以水军自中流进,共追唐兵。时淮滨久无行人,葭苇如织,多泥淖沟堑,士卒乘胜气茇涉争进,皆忘其劳。庚申,追及唐兵,且战且行,金鼓声闻数十里。辛酉,至楚州西北,大破之。唐兵有沿淮东下者,帝自追之,太祖皇帝为前锋,行六十里,擒其保义节度使、濠泗楚海都应援使陈承昭以归。所获战船烧沈之馀得三百馀艘,士卒杀、溺之馀得七千馀人。唐之战船在淮上者,于是尽矣。

  郭廷谓使者自金陵还,知唐不能救,命录事参军鄱阳李延邹草降表。延邹责以忠义,廷谓以兵临之,延邹掷笔曰:“大丈夫终不负国,为叛臣作降表。”廷谓斩之,举濠州降,得兵万人,粮数万斛。唐主赏李延邹之子以官。

  壬戌,帝济淮,至楚州,营于城西北。乙丑,唐雄武军使、知涟水县事崔万迪降。丙寅,以郭廷谓为亳州防御使。戊辰,帝攻楚州,克其月城。庚午,郭廷谓见于行宫,帝曰:“朕南征以来,江南诸将败亡相继,独卿能断涡口浮梁,破定远寨,所以报国足矣。濠州小城,使李璟自守,能守之乎。”使将濠州兵攻天长。帝遣铁骑左厢都指挥使武守琦将骑数百趣扬州,至高邮。唐人悉焚扬州官府、民居,驱其人南渡江,后数日,周兵至,城中馀癃病十馀人而已。癸酉,守琦以闻。帝闻泰州无备,遣兵袭之,丁丑,拔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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