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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威篡汉(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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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辰,郭威趣滑州。辛巳,义成节度使宋延渥迎降。延渥,洛阳人,其妻高祖女永宁公主也。郭威取滑州库物以劳将士,且谕之曰:“闻侯令公已督诸军自南来,今遇之,交战则非入朝之义,不战则为其所屠。吾欲全汝曹功名,不若奉行前诏,吾死不恨。”皆曰:“国家负公,公不负国。所以万人争奋,如报私仇,侯益辈何能为乎。”王峻徇于众曰:“我得公处分,俟克京城,听旬日剽掠。”众皆踊跃。 辛巳,鸗脱至大梁。前此,帝议自往澶州,闻郭威已至河上而止。帝甚有悔惧之色,私谓窦贞固曰:“属者亦太草草。”李业等请倾府库以赐诸军,苏禹圭以为未可,业拜禹圭于帝前曰:“相公且为天子勿惜府库。”乃赐禁军人二十缗,下军半之,将士在北者给其家,仍使通家信以诱之。 壬午,郭威军至封丘,人情忷惧。太后泣曰:“不用李涛之言,宜其亡也。”慕容彦超恃其骁勇,言于帝曰:“臣视北军犹蠛蠓耳,当为陛下生致其魁。”退,见聂文进,问北来兵数及将校姓名,颇惧,曰:“是亦剧贼,未易轻也。”帝复遣左神武统军袁嶬、前威胜节度使刘重进等帅禁军与侯益等会屯赤冈。嶬,象先之子也。彦超以大军屯七里店。 癸未,南、北军遇于刘子陂。帝欲自出劳军,太后曰:“郭威吾家故旧,非死亡切身,何至此。但按兵守城,飞诏谕之,观其志趣,必有辞理,则君臣之礼尚全,慎勿轻出。”帝不从。时扈从军甚盛,太后遣使戒聂文进曰:“大须在意。”对曰:“有臣在,虽郭威百人可擒也。”至暮,两军不战,帝还宫。慕容彦超大言曰:“陛下来日宫中无事,幸再出观臣破贼。臣不必与之战,但叱散使归营耳。” 甲申,帝欲再出,太后力止之,不可。既陈,郭威戒其众曰:“吾来诛群小,非敢敌天子也,慎勿先动。”久之,慕容彦超引轻骑直前奋击,郭崇威与前博州刺史李荣帅骑兵拒之。彦超马倒,几获之。彦超引兵退,麾下死者百馀人,于是诸军夺气,稍稍降于北军。侯益、吴虔裕、张彦超、袁嶬、刘重进皆潜往见郭威,威各遣还营。又谓宋延渥曰:“天子方危,公近亲,宜以牙兵往卫乘舆,且附奏陛下,愿乘间早幸臣营。”延渥未至御营,乱兵云扰,不敢进而还。比暮,南军多归于北。慕容彦超与麾下十馀骑奔还兖州。 是夕,帝独与三相及从官数十人宿于七里寨,馀皆逃溃。乙酉旦,郭威望见天子旌旗在高阪上,下马免胄往从之,至则帝已去矣。帝策马将还宫,至玄化门,刘铢在门上,问帝左右“兵马何在。”因射左右。帝回辔,西北至赵村,追兵已至。帝下马入民家,为乱兵所弑。苏逢吉、阎晋卿、郭允明皆自杀。聂文进挺身走,军士追斩之。李业奔陕州,后匡赞奔兖州。郭威闻帝遇弑,号恸曰:“老夫之罪也。” 威至玄化门,刘铢雨射城外。威自迎春门入,归私第,遣前曹州防御使何福进将兵守明德门。诸军大掠,通夕烟火四发。 军士入前义成节度使白再荣之第,执再荣,尽掠其财,既而进曰:“某等昔尝趋走麾下,一旦无礼至此,何面目复见公。”遂刎其首而去。吏部侍郎张允家赀以万计,而性吝,虽妻亦不之委,常自系众钥于衣下,行如环佩。是夕,匿于佛殿藻井之上,登者浸多,板坏而坠,军士掠其衣,遂以冻卒。 初,作坊使贾延徽有宠于帝,与魏仁浦为邻,欲并仁浦所居以自广,屡谮仁浦于帝,几至不测。至是,有擒延徽以授仁浦者,仁浦谢曰:“因乱而报怨,吾所不为也。”郭威闻之,待仁浦益厚。 右千牛卫大将军枣强赵凤曰:“郭侍中举兵,欲诛君侧之恶以安国家耳。而鼠辈敢尔,乃贼也,岂侍中意邪。”执弓矢,踞胡床,坐于巷首,掠者至,辄射杀之,里中皆赖以全。 丙戌,获刘铢、李洪建,囚之。铢谓其妻曰:“我死,汝且为人婢乎。”妻曰:“以公所为,雅当然耳。” 王殷、郭崇威言于郭威曰:“不止剽掠,今夕止有空城耳。”威乃命诸将分部禁止掠者,不从则斩之,至晡,乃定。 窦贞固、苏禹圭自七里寨逃归,郭威使人访求得之,寻复其位。贞固为相,值杨、史弄权,李业等作乱,但以凝重处其间,自全而已。 郭威命有司迁隐帝梓宫于西宫。或请如魏高贵乡公故事,葬以公礼,威不许,曰:“仓猝之际,吾不能保卫乘舆,罪已大矣,况敢贬君乎。” 太师冯道帅百官谒见郭威,威见,犹拜之。道受拜如平时,徐曰:“侍中此行不易。” 丁亥,郭威帅百官诣明德门起居太后,且奏称“军国事殷,请早立嗣君。”太后诰称“郭允明弑逆,神器不可无主。河东节度使崇、忠武节度使信皆高祖之弟,武宁节度使赟、开封尹勋高祖之子,其令百官议择所宜。”赟,崇之子也,高祖爱之,养视如子。郭威、王峻入见太后于万岁宫,请以勋为嗣。太后曰:“勋久羸疾,不能起。”威出谕诸将,诸将请见之,太后令左右以卧榻举之示诸将,诸将乃信之。于是郭威与峻议立赟。己丑,郭威帅百官表请以赟承大统。太后诰所司,择日,备法驾,迎赟即皇帝位。郭威奏遣太师冯道及枢密直学士王度、秘书监赵上交诣徐州奉迎。 郭威之讨三叛也,每见朝廷诏书,处分军事皆合机宜,问使者“谁为此诏。”使者以翰林学士范质对。威曰:“宰相器也。”入城,访求得之,甚喜。时大雪,威解所服紫袍衣之,令草太后诰令迎新君仪注,苍黄之中,讨论撰定,皆得其宜。 初,隐帝遣供奉官押班阳曲张永德赐昭义节度使常思生辰物。永德,郭威之婿也。会杨邠等诛,密诏思杀永德。思素闻郭威多奇异,囚永德以观变。及威克大梁,思乃释永德而谢之。 庚寅,郭威帅群臣上言:“比皇帝到阙,动涉浃旬,请太后临朝听政。” 壬辰,太后始临朝,以王峻为枢密使,袁嶬为宣徽南院使,王殷为侍卫马步军都指挥使,郭崇威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曹威为侍卫步军都指挥使,陈州刺史李谷权判三司。 刘铢、李洪建及其党皆枭首于市,而赦其家。郭威谓公卿曰:“刘铢屠吾家,吾复屠其家,怨仇反复,庸有极乎。”由是数家获免。王殷屡为洪建请免死,郭威不许。后匡赞至兖州,慕容彦超执而献之。李业至陕州,其兄保义节度使洪信不敢匿于家。业怀金将奔晋阳,至绛州,盗杀之而取其金。 镇州、邢州奏:“契丹主将数万骑入寇,攻内丘,五日不克,死伤甚众。有戍兵五百叛应契丹,引契丹入城,屠之,又陷饶阳。”太后敕郭威将大军击之,国事权委窦贞固、苏禹圭、王峻,军事委王殷。十二月甲午朔,郭威发大梁。 丁酉,以翰林学士、户部侍郎范质为枢密副使。 武宁节度使赟留右都押牙巩廷美、元从都教练使杨温守徐州,与冯道等西来,在道仗卫皆如王者,左右呼万岁。郭威至滑州,留数日,赟遣使慰劳,诸将受命之际,相顾不拜,私相谓曰:“我辈屠陷京师,其罪大矣,若刘氏复立,我辈尚有种乎。”己酉,威闻之,即引兵趣澶州。 辛亥,遣苏禹圭如宋州迎嗣君。 壬子,郭威渡河,馆于澶州。癸丑旦,将发,将士数千人忽大噪。威令闭门,将士逾垣登屋而入曰:“天子须侍中自为之,将士已与刘氏为仇,不可立也。”或裂黄旗以被威体,共扶抱之,呼万岁震地,因拥威南行。威乃上太后笺,请奉汉宗庙,事太后为母。丙辰,至韦城,下书抚谕大梁士民,以昨离河上,在道秋毫不犯,勿有忧疑。戊午,威至七里店,窦贞固帅百官出迎拜谒,因劝进。威营于皋门村。 武宁节度使赟已至宋州,王峻、王殷闻澶州军变,遣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威将七百骑往拒之,又遣前申州刺史马铎将兵诣许州巡检。崇威忽至宋州,陈于府门外。赟大惊,阖门,登楼诘之。对曰:“澶州军变,郭公虑陛下未察,故遣崇威来宿卫,无他也。”赟召崇威,崇威不敢进。冯道出与崇威语,崇威乃登楼。赟执崇威手而泣,崇威以郭威意安谕之。少顷,崇威出。时护圣指挥使张令超帅部兵为赟宿卫。徐州判官董裔说赟曰:“观崇威视瞻举措,必有异谋。道路皆言郭威已为帝,而陛下深入不止,祸其至哉。请急召张令超,谕以祸福,使夜以兵劫崇威,夺其兵。明日,掠睢阳金帛,募士卒,北走晋阳。彼新定京邑,未暇追我,此策之上也。”赟犹豫未决。是夕,崇威密诱令超,令超帅众归之。赟大惧。 郭威遗赟书,云为诸军所迫,召冯道先归,留赵上交、王度奉侍。道辞行,赟曰:“寡人此来所恃者,以公三十年旧相,故无疑耳。今崇威夺吾卫兵,事危矣,公何以为计。”道默然。客将贾贞数目道,欲杀之。赟曰:“汝辈勿草草,此无预冯公事。”崇威迁赟于外馆,杀其腹心董裔、贾贞等数人。己未,太后诰,废赟为湘阴公。马铎引兵入许州,刘信惶惑自杀。庚申,太后诰,以侍中监国。百官、藩镇相继上表劝进。壬戌夜,监国营有步军将校醉,扬言:“曏者澶州骑兵扶立,今步兵亦欲扶立”,监国斩之。 后周太祖广顺元年春正月丁卯,汉太后下诰,授监国符宝,即皇帝位。监国自皋门入宫,即位于崇元殿。制曰:“朕周室之裔,虢叔之后,国号宜曰周。”改元,大赦。杨邠、史弘肇、王章等皆赠官,官为敛葬,仍访其子孙叙用之。凡仓场、库务掌纳官吏,无得收斗馀、称耗。旧所进羡馀物,悉罢之。犯窃盗及奸者,并依晋天福元年以前刑名,罪人非反逆,无得诛及亲族,籍没家。赀唐庄宗、明宗、晋高祖各置守陵十户,汉高祖陵职员、宫人,时月荐享及守陵户并如故。初,唐衰,多盗,不用律文,更定峻法,窃盗赃三匹者死。晋天福中加至五匹。奸有夫妇人,无问强、和,男女并死。汉法,窃盗一钱以上皆死,又罪非反逆,往往族诛、籍没。故帝即位,首革其弊。 初,杨邠以功臣、国戚为方镇者多不闲吏事,乃以三司军将补都押牙、孔目官、内知客,其人自恃敕补,多专横,节度使不能制。至是,悉罢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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