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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甫寇浙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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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宣宗大中十三年冬十二月,浙东贼帅裘甫攻陷象山,官军屡败,明州城门昼闭,进逼剡县,有众百人,浙东骚动。观察使郑祗德遣讨击副使刘勍、副将范居植将兵三百,合台州军共讨之。 懿宗咸通元年春正月乙卯,浙东军与裘甫战于桐柏观前,范居植死,刘勍仅以身免。乙丑,甫帅其徒千馀人陷剡县,开府库,募壮士,众至数千人,越州大恐。 时二浙久安,人不习战,甲兵朽钝,见卒不满三百。郑祗德更募新卒以益之,军吏受赂,率皆得孱弱者。祗德遣子将沈君纵、副将张公署、望海镇将李圭将新卒五百击裘甫。二月辛卯,与甫战于剡西。贼设伏于三溪之南,而陈于三溪之北,壅溪上流,使可涉。既战,阳败走,官军追之,半涉,决壅,水大至,官军大败,三将皆死,官军几尽。 于是山海诸盗及他道无赖亡命之徒,四面云集,众至三万,分为三十二队。其小帅有谋略者推刘暀,勇力推刘庆、刘从简。群盗皆遥通书币,求属麾下。甫自称天下都知兵马使,改元罗平,铸印曰天平。大聚资粮,购良工,治器械,声震中原。 郑祗德累表告急,且求救于邻道。浙西遣牙将凌茂贞将四百人,宣歙遣牙将白琮将三百人赴之。祗德始令屯郭门及东小江,寻复召还府中以自卫。祗德馈之,比度支常馈多十三倍,而宣、润将士犹以为不足。宣、润将士请土军为导,以与贼战。诸将或称病,或阳坠马,其肯行者必先邀职级,竟不果遣。贼游骑至平水东小江,城中士民储舟裹粮,夜坐待旦,各谋逃溃。 朝廷知祗德懦怯,议选武将代之。夏侯孜曰:“浙东山海幽阻,可以计取,难以力攻。西班中无可语者。前安南都护王式,虽儒家子,在安南威服华、夷,名闻远近,可任也。”诸相皆以为然,遂以式为浙东观察使,征祗德为宾客。 三月辛亥朔,式入对,上问以讨贼方略。对曰:“但得兵,贼必可破。”有宦者侍侧,曰:“发兵,所费甚大。”式曰:“臣为国家惜费则不然。兵多贼速破,其费省矣,若兵少不能胜贼,延引岁月,贼势益张,则江、淮群盗将蜂起应之。国家用度尽仰江、淮,若阻绝不通,则上自九庙,下及十军,皆无以供给,其费岂可胜计哉。”上顾宦官曰:“当与之兵。”乃诏发忠武、义成、淮南等诸道兵授之。 裘甫分兵掠衢、婺州,婺州押牙房郅、散将楼曾、衢州十将方景深将兵拒险,贼不得入。又分兵掠明州,明州之民相与谋曰:“贼若入城,妻子皆为菹醢,况货财能保之乎。”乃自相帅出财募勇士,治器械,树栅,浚沟,断桥,为固守之备。贼又遣兵掠台州,破唐兴。己巳,甫自将万馀人掠上虞,焚之。癸酉,入馀姚,杀丞、尉。东破慈溪,入奉化,抵宁海,杀其令而据之。分兵围象山。所过俘其少壮,馀老弱者蹂践杀之。 及王式除书下,浙东人心稍安。裘甫方与其徒饮酒,闻之不乐。刘暀叹曰:“有如此之众,而策画未定,良可惜也。今朝廷遣王中丞将兵来,闻其人智勇无敌,不四十日必至。兵马使宜急引兵取越州,凭城郭,据府库,遣兵五千守西陵,循浙江筑垒以拒之。大集舟舰,得间则长驱进取浙西,过大江,掠扬州货财以自实。还修石头城而守之,宣歙、江西必有响应者。遣刘从简以万人循海而南,袭取福建。如此,则国家贡赋之地尽入于我矣,但恐子孙不能守耳,终吾身保无忧也。”甫曰:“醉矣,明日议之。”暀以甫不用其言,怒,阳醉而出。有进士王辂在贼中,贼客之。辂说甫曰:“如刘副使之谋,乃孙权所为也。彼乘天下大乱,故能据有江东。今中国无事,此功未易成也。不如拥众据险自守,陆耕海渔,急则逃入海岛,此万全策也。”甫畏式,犹豫未决。 夏四月,式行至柿口,义成军不整,式欲斩其将,久乃释之。自是,军所过若无人。至西陵,裘甫遣使请降,式曰:“是必无降心,直欲窥吾所为,且欲使吾骄怠耳。”乃谓使者曰:“甫面缚以来,当免而死。” 乙未,式入越州,既交政,为郑祗德置酒,曰:“式主军政,不可以饮,监军但与众宾尽醉。”迨夜,继以烛,曰:“式在此,贼安能妨人乐饮。”丙申,饯祗德于远郊,复乐饮而归。于是始修军令,告馈饷不足者息矣,称疾卧家者起矣,先求迁职者默矣。 贼别帅洪师简、许会能帅所部降,式曰:“汝降是也,当立效以自异。”使帅其徒为前锋,与贼战有功,乃奏以官。 先是,贼谍入越州,军吏匿而饮食之。文武将吏往往潜与贼通,求城破之日免死及全妻子。或诈引贼将来降,实窥虚实,城中密谋屏语,贼皆知之。式阴察知,悉捕索斩之。刑将吏尤横猾者。严门禁,无验者不得出入,警夜周密,贼始不知我所为矣。 式命诸县开仓廪以赈贫乏,或曰:“贼未灭,军食方急,不可散也。”式曰:“非汝所知。”官军少骑卒,式曰:“吐蕃、回鹘比配江、淮者,其人习险阻,便鞍马,可用也。”举籍府中,得骁健者百馀人。虏久羁旅,所部遇之无状,困馁甚。式既犒饮,又赒其父母妻子,皆泣拜讙呼,愿效死,悉以为骑卒,使骑将石宗本将之。凡在管内者,皆视此籍之。又奏得龙陂监马二百匹,于是骑兵足矣。或请为烽燧以诇贼远近众寡,式笑而不应。选懦卒,使乘健马,少给之兵,以为候骑。众怪之,不敢问。 于是阅诸营见卒及土团子弟,得四千人,使导军分路讨贼。府下无守兵,更籍土团千人以补之。乃命宣歙将白琮、浙西将凌茂贞帅本军,北来将韩宗政等帅土团,合千人,石宗本帅骑兵为前锋,自上虞趋奉化,解象山之围,号东路军。又以义成将白宗建、忠武将游君楚、淮南将万璘帅本军与台州唐兴军合,号南路军。令之曰:“毋争险易,毋焚庐舍,毋杀平民以增首级,平民胁从者募降之。得贼金帛,官无所问。俘获者,皆越人也,释之。”癸卯,南路军拔贼沃洲寨,甲辰,拔新昌寨,破贼将毛应天,进抵唐兴。 五月辛亥,浙东东路军破贼将孙马骑于宁海。戊午,南路军大破贼将刘暀、毛应天于唐兴南谷,斩应天。 先是,王式以兵少,奏更发忠武、义成军及请昭义军,诏从之。三道军至越州,式命忠武将张茵将三百人屯唐兴,断贼南出之道。义成将高罗锐将三百人,益以台州土军,径趋宁海,攻贼巢穴。昭义将趶跌戣将四百人,益东路军,断贼入明州之道。庚申,南路军大破贼于海游镇,贼入甬溪洞。戊辰,官军屯于洞口,贼出洞战,又破之。己巳,高罗锐袭贼别帅刘平天寨,破之。自是诸军与贼十九战,贼连败。刘暀谓裘甫曰:“向从吾谋入越州,宁有此困邪。”王辂等进士数人在贼中,皆衣绿,暀悉收斩之,曰:“乱我谋者,此青虫也。” 高罗锐克宁海,收其逃散之民,得七千馀人。王式曰:“贼窘且饥,必逃入海,入海则岁月间未可擒也。”命罗锐军海口以拒之,又命望海镇将云思益、浙西将王克容将水军巡海澨。思益等遇贼将刘简于宁海东,贼不虞水军遽至,皆弃船走山谷,得其船十七,尽焚之。式曰:“贼无所逃矣,惟黄罕岭可入剡,恨无兵以守之。虽然,亦成擒矣。”裘甫既失宁海,乃帅其徒屯南陈馆下,众尚万馀人。辛未,东路军破贼将孙马骑于上疁村,贼将王皋惧,请降。 戊寅,浙东东路军大破裘甫于南陈馆,斩首数千级,贼委弃缯帛盈路以缓追者,趶跌戣令士卒“敢顾者斩”,毋敢犯者。贼果自黄罕岭遁去,六月甲申,复入剡。诸军失甫,不知所在,义成将张茵在唐兴获俘,将苦之,俘曰:“贼入剡矣。苟舍我,我请为军导。”从之。茵后甫一日至剡,壁其东南。府中闻甫入剡,复大恐,王式曰:“贼来就擒耳。”命趣东南两路军会于剡,辛卯,围之。贼城守甚坚,攻之不能拔。诸将议绝溪水以渴之。贼知之,乃出战。三日,凡八十三战,贼虽败,官军亦疲。贼请降,诸将以白式,式曰:“贼欲少休耳,益谨备之,功垂成矣。”贼果复出,又三战。庚子夜,裘甫、刘暀、刘庆从百馀人出降,遥与诸将语,离城数十步,官军疾趋断其后,遂擒之。壬寅,甫等至越州,式腰斩暀、庆等二十馀人,械甫送京师。 剡城犹未下,诸将已擒甫,不复设备。刘从简帅壮士五百突围走。诸将追至大兰山,从简据险自守,秋七月丁巳,诸将共攻克之。台州刺史李师望募贼相捕斩之以自赎,所降数百人,得从简首,献之。 诸将还越,式大置酒。诸将乃请曰:“某等生长军中,久更行阵,今年得从公破贼,然私有所不喻者,敢问公之始至,军食方急,而遽散以赈贫乏,何也。”式曰:“此易知耳。贼聚谷以诱饥人,吾给之食,则彼不为盗矣。且诸县无守兵,贼至则仓谷适足资之耳。”又问:“不置烽燧,何也。”式曰:“烽燧所以趣救兵耳,兵尽行,城中无兵以继之,徒惊士民,使自溃乱耳。”又问:“使懦卒为候骑而少给兵,何也。”式曰:“彼勇卒操利兵,遇敌且不量力而斗,斗死则贼至不知矣。”皆拜曰:“非所及也。” 八月,裘甫至京师,斩于东市。加王式检校右散骑常侍,诸将官赏各有差。先是,上每以越盗为忧,夏侯孜曰:“王式才有馀,不日告捷矣。”孜与式书曰:“公专以执裘甫为事,军须细大,此期悉力。”故式所奏求无不从,由是能成大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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