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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韦之祸(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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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乙亥,杀岐州刺史云弘嗣。来俊臣鞫之,不问一款,先断其首,乃伪立文案奏之。其杀张虔勖亦然。敕旨皆依,海内钳口。 鸾台侍郎、同平章事傅游艺梦登湛露殿,以语所亲,所亲告之。壬辰,下狱,自杀。 先是,凤阁舍人修武张嘉福使洛阳人王庆之等数百人上表,请立武承嗣为皇太子。文昌右相、同凤阁鸾台三品岑长倩以皇嗣在东宫,不宜有此议,奏请切责上书者,告示令散。太后又问地官尚书、同平章事格辅元,辅元固称不可。由是大忤诸武意,故斥长倩令西征吐蕃,未至,征还,下制狱。承嗣又谮辅元。来俊臣又胁长倩子灵原,令引司礼卿兼判纳言事欧阳通等数十人,皆云同反。通为俊臣所讯,五毒备至,终无异词,俊臣乃诈为通款。冬十月己酉,长倩、辅元、通等皆坐诛。 王庆之见太后,太后曰:“皇嗣我子,奈何废之。”对曰:“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今谁有天下,而以李氏为嗣乎。”太后谕遣之。庆之伏地,以死泣请,不去,太后乃以印纸遗之曰:“欲见我,以此示门者。”自是庆之屡求见,太后颇怒之,命凤阁侍郎李昭德赐庆之杖。昭德引出光政门外,以示朝士曰:“此贼欲废我皇嗣,立武承嗣。”命扑之,耳目皆血出,然后杖杀之,其党乃散。 昭德因言于太后曰:“天皇,陛下之夫,皇嗣,陛下之子。陛下身有天下,当传之子孙为万代业,岂得以侄为嗣乎。自古未闻侄为天子而为姑立庙者也。且陛下受天皇顾托,若以天下与承嗣,则天皇不血食矣。”太后亦以为然。昭德,乾祐之子也。 壬辰,杀鸾台侍郎同平章事乐思晦、右卫将军李安静。安静,纲之孙也。太后将革命,王公百官皆上表劝进,安静独正色拒之。及下制狱,来俊臣诘其反状,安静曰:“以我唐家老臣,须杀即杀,若问谋反,实无可对。”俊臣竟杀之。 长寿元年春一月丁卯,太后引见存抚使所举人,无问贤愚,悉加擢用,高者试凤阁舍人、给事中,次试员外郎、侍御史、补阙、舍遗、校书郎。试官自此始。时人为之语曰:“补阙连车载,拾遗平斗量,欋推侍御史,碗脱校书郎。”有举人沈全交续之曰:“糊心存抚使,眯目圣神皇。”为御史纪先知所擒,劾其诽谤朝政,请杖之朝堂,然后付法。太后笑曰:“但使卿辈不滥,何恤人言。宜释其罪。”先知大惭。太后虽滥以禄位收天下人心,然不称职者寻亦黜之,或加刑诛。挟刑赏之柄以驾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断,故当时英贤亦竞为之用。 宁陵丞庐江郭霸以谄谀干太后,拜监察御史。中丞魏元忠病,霸往问之,因尝其粪,喜曰:“大夫粪甘则可忧。今苦,无伤也。”元忠大恶之,遇人辄告之。 戊辰,以夏官尚书杨执柔同平章事。执柔,恭仁弟之孙也,太后以外族用之。 左台中丞来俊臣罗告同平章事任知古、狄仁杰、裴行本、司农卿裴宣礼、前文昌左丞卢献、御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真谋反。先是,来俊臣奏请降敕,一问即承反者得减死。及知古等下狱,俊臣以此诱之。仁杰对曰:“大周革命,万物惟新,唐室旧臣,甘从诛戮。反是实。”俊臣乃少宽之。判官王德寿谓仁杰曰:“尚书定减死矣。德寿业受驱策,欲求少阶级,烦尚书引杨执柔,可乎。”仁杰曰:“皇天后土遣狄仁杰为如此事。”以头触柱,血流被面,德寿惧而谢之。 侯思止鞫魏元忠,元忠辞气不屈。思止怒,命倒曳之。元忠曰:“我薄命,譬如坠驴,足絓于镫,为所曳耳。”思止愈怒,更曳之。元忠曰:“侯思止,汝若须魏元忠头则截取,何必使承反也。” 狄仁杰既承反,有司待报行刑,不复严备。仁杰裂衾帛书冤状,置绵衣中,谓王德寿曰:“天时方热,请授家人去其绵。”德寿许之。仁杰子光远得书,持之称变,得召见。则天览之,以问俊臣,对曰:“仁杰等下狱,臣未尝褫其巾带,寝处甚安,苟无事实,安肯承反。”太后使通事舍人周綝往视之。俊臣暂假仁杰等巾带,罗立于西,使綝视之。綝不敢视,惟东顾唯诺而已。俊臣又诈为仁杰等谢死表,使綝奏之。 乐思晦男未十岁,没入司农,上变,得召见。太后问状,对曰:“臣父已死,臣家已破,但惜陛下法,为俊臣等所弄。陛下不信臣言,乞择朝臣之忠清、陛下素所信任者,为反状以付俊臣,无不承反矣。”太后意稍寤,召见仁杰等问曰:“卿承反何也。”对曰:“不承则已死于栲掠矣。”太后曰:“何为作谢死表。”对曰:“无之。”出表示之,乃知其诈,于是出此七族。庚午,贬知古江夏令,仁杰彭泽令,宜礼夷陵令,元忠涪陵令,献西乡令。流行本、嗣真于岭南。俊臣与武承嗣等固请诛之,太后不许。俊臣乃独称行本罪尤重,请诛之。秋官郎中徐有功驳之,以为“明主有更生之恩,俊臣不能将顺,亏损恩信。” 殿中侍御史贵乡霍献可,宜礼之甥也,言于太后曰:“陛下不杀裴宣礼,臣请陨命于前。”以头触殿阶,血流沾地,以示为人臣不私其亲。太后皆不听。献可常以绿帛裹其伤,微露之于幞头下,冀太后见之以为忠。 来俊臣求金于左卫大将军泉献诚,不得,诬以谋反,下狱,乙亥,缢杀之。 夏六月辛亥,万年主簿徐坚上疏,以为“书有五听之道,令着三覆之奏。窃见比有敕推按反者,令使者得实,即行斩决。人命至重,死不再生,万一怀枉,吞声赤族,岂不痛哉。此不足肃奸逆而明典刑,适所以长威福而生疑惧。臣望绝此处分,依法覆奏。又,法官之任,宜加简择,有用法宽平,为百姓所称者,愿亲而任之。有处事深酷,不允人望者,愿疏而退之。”坚,齐聃之子也。 夏官侍郎李昭德密言于太后曰:“魏王承嗣权太重。”太后曰:“吾侄也,故委以腹心。”昭德曰:“侄之于姑,其亲何如子之于父。子犹可篡弑其父者,况侄乎。今承嗣既陛下之侄,为亲王,又为宰相,权侔人主,臣恐陛下不得久安天位也。”太后矍然曰:“朕未之思。”秋七月戊寅,以文昌左相、同凤阁鸾台三品武承嗣为特进,纳言武攸宁为冬官尚书,夏官尚书、同平章事杨执柔为地官尚书,并罢政事。承嗣亦毁昭德于太后,太后曰:“吾任昭德,始得安眠,此代吾劳,汝勿言也。” 是时,酷吏恣横,百官畏之侧足,昭德独廷奏其奸。太后好祥瑞,有献白石赤文者,执政诘其异,对曰:“以其赤心。”昭德怒曰:“此石赤心,他石尽反邪。”左右皆笑。襄州人胡庆以丹漆书龟腹,曰:“天子万万年”,诣阙献之。昭德以刀刮尽,奏请付法。太后曰:“此心亦无恶。”命释之。太后习猫,使与鹦鹉共处。出示百官,传观未遍,猫饥,搏鹦鹉食之,太后甚惭。 太后自垂拱以来,任用酷吏,先诛唐宗室、贵戚数百人,次及大臣数百家,其刺史、郎将以下不可胜数。每除一官,户婢窃相谓曰:“鬼朴又来矣。”不旬月,辄遭掩捕,族诛。监察御史朝邑严善思公直敢言。时告密者不可胜数,太后亦厌其烦,命善思按问,引虚伏罪者八百五十馀人,罗织之党为之不振,乃相与共构陷善思,坐流驩州。太后知其枉,寻复召为浑仪监丞。善思名撰,以字行。 右补阙新郑朱敬则,以太后本任威刑以禁异议,今既革命,众心已定,宜省刑尚宽,乃上疏,以为“李斯相秦,用刻薄变诈以屠诸侯,不知易之以宽和,卒至土崩,此不知变之祸也。汉高祖定天下,陆贾、叔孙通说之以礼义,传世十二,此知变之善也。自文明草昧,天地屯蒙,三叔流言,四凶构难,不设钩距,无以应天顺人,不切刑名,不可摧奸息暴。故置神器,开告端,曲直之影必呈,包藏之心尽露,神道助直,无罪不除,苍生晏然,紫宸易主。然而急趋无善迹,促柱少和声,向时之妙策,乃当今之刍狗也。伏愿览秦、汉之得失,考时事之合宜,审糟粕之可遗,觉蘧庐之须毁,去萋菲之牙角,顿奸险之锋芒,窒罗织之源,扫朋党之迹,使天下苍生坦然大悦,岂不乐哉。”太后善之,赐帛三百段。 侍御史周矩上疏曰:“推劾之吏皆相矜以虐,泥耳笼头,枷研楔毂,折膺签爪,悬发薰耳,号曰狱持。或累日节食,连宵缓问,昼夜摇撼,使不得眠,号曰宿囚。此等既非木石,且救目前,苟求賖死。臣窃听舆议,皆称天下太平,何苦须反。岂被告者尽是英雄,欲求帝王邪。但不胜楚毒自诬耳。愿陛下察之。今满朝侧息不安,皆以为陛下朝与之密,夕与之仇,不可保也。周用仁而昌,秦用刑而亡。愿陛下缓刑用仁,天下幸甚。”太后颇采其言,制狱稍衰。 太后春秋虽高,善自涂泽,虽左右不觉其衰。丙戌,敕以齿落更生,九月庚子,御则天门,赦天下,改元。更以九月为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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