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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渊据平阳(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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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三月,雨血于汉东宫延明殿。太弟义恶之,以问太傅崔玮、太保许遐。玮、遐说义曰:“主上往日以殿下为太弟者,欲以安众心耳。其志在晋王久矣,王公已下莫不希旨附之。今复以晋王为相国,羽仪威重,逾于东宫,万机之事,无不由之。诸王皆置营兵以为羽翼。事势已去,殿下非徒不得立也,朝夕且有不测之危,不如早为之计。今四卫精兵不减五千,相国轻佻,正烦一刺客耳。大将军无日不出其营,可袭而取。馀王并幼,固易夺也。苟殿下有意,二万精兵指顾可得,鼓行入云龙门,宿卫之士孰不倒戈以迎殿下者。大司马不虑其为异也。”义弗从。东宫舍人荀裕告玮、遐劝义谋反,汉主聪收玮、遐于诏狱,假以他事杀之。使冠威将军卜抽将兵监守东宫,禁义不听朝会。义忧惧不知所为,上表乞为庶人,并除诸子之封,褒美晋王,请以为嗣。抽抑而弗通。 四年。汉中常侍王沈、宣怀、中宫仆射郭猗等皆宠幸用事。汉主聪游宴后宫,或三日不醒,或百日不出,自去冬不视朝,政事一委相国粲,唯杀生、除拜乃使沈等入白之。沈等多不白,而自以其私意决之,故勋旧或不叙,而奸佞小人有数日至二千石者。军旅岁起,将士无钱帛之赏,而后宫之家赐及僮仆,动至数千万。沈等车服、第舍逾于诸王,子弟中表为守令者三十馀人,皆贪残为民害。靳备阖宗谄事之。 郭猗与备皆有怨于太弟义。猗谓相国粲曰:“殿下,光文帝之世孙,主上之嫡子,四海莫不属心,奈何欲以天下与太弟乎。且臣闻太弟与大将军谋,因三月上已大宴作乱,事成许以主上为太上皇,大将军为皇太子,又许卫将军为大单于。二王处不疑之地,并握重兵,以此举事,无不成者。然二王贪一时之利,不顾父兄,事成之后,主上岂有全理。殿下兄弟固不待言。东宫、相国、单于,当在武陵兄弟,何肯与人也。今祸期甚迫,宜早图之。臣屡言于主上,主上笃于友爱,以臣刀锯之馀,终不之信。愿殿下勿泄,密表其状。殿下傥不信臣言,可召大将军从事中郎王皮、卫军司马刘惇,假之恩意,许其归首以问之,必可知也。”粲许之。猗密谓皮、惇曰:“二王逆状,主上及相国具知之矣,卿同之乎?”二人惊曰:“无之”猗曰:“兹事已决,吾怜亲旧并见族耳。”因欷歔流涕。二人大惧,叩头求哀,猗曰:“吾为卿计,卿能用之乎。相国问卿,卿但云有之。若责卿不先启,卿即云臣诚负死罪,然仰惟主上宽仁,殿下敦睦,苟言不见信,则陷于诬谮不测之诛,故不敢言也。”皮、惇许诺。粲召问之,二人至不同时,而其辞若一,粲以为信然。 靳准复说粲曰:“殿下宜自居东宫以领相国,使天下早有所系。今道路之言,皆云大将军、卫将军欲奉太弟为变,期以季春。若使太弟得天下,殿下无容足之地矣。”粲曰:“为之奈何?”准曰:“人告太弟为变,主上必不信。宜缓东宫之禁,使宾客得往来。太弟雅好待士,必不以此为嫌,轻薄小人不能无迎合太弟之意为之谋者。然后下官为殿下露表其罪,殿下收其宾客与太弟交通者考问之,狱辞既具,则主上无不信之理也。”粲乃命卜抽引兵去东宫。少府陈休、左卫将军卜崇,为人清直,素恶沈等,虽在公座,未尝与语,沈等深疾之。侍中卜干谓休、崇曰:“王沈等势力足以回天地,卿辈自料亲贤孰与窦武、陈蕃”休、崇曰:“吾辈年逾五十,职位已崇,唯欠一死耳。死于忠义,乃为得所,安能俛首低眉以事阉竖乎。去矣卜公,勿复有言。” 二月,汉主聪出临上秋阁,命收陈休、卜崇及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彧、尚书王琰、田歆、大司农朱谐,并诛之,皆宦官所恶也。卜干泣谏曰:“陛下方侧席求贤,而一旦戮卿大夫七人,皆国之忠良,无乃不可乎。藉使休等有罪,陛下不下之有司,暴明其状,天下何从知之。诏尚在臣所,未敢宣露,愿陛下熟思之。”因叩头流血。王沈叱干曰:“卜侍中欲拒诏乎?”聪拂衣而入,免干为庶人。太宰河间王易、大将军渤海王敷、御史大夫陈元达、金紫光禄大夫西河王延等皆诣阙表谏曰:“王沈等矫弄诏旨,欺诬日月,内谄陛下,外佞相国,威权之重,侔于人主,多树奸党,毒流海内。知休等忠臣,为国尽节,恐发其奸状,故巧为诬陷。陛下不察,遽加极刑,痛彻天地,贤愚伤惧。今遗晋未殄,巴、蜀不宾,石勒谋据赵、魏,曹嶷欲王全齐,陛下心腹四支,何处无患。乃复以沈等助乱,诛巫咸,戮扁鹊,臣恐遂成膏肓之疾,后虽救之,不可及已。请免沈等官,付有司治罪。”聪以表示沈等,笑曰:“群儿为元达所引,遂成痴也。”沈等顿首泣曰:“臣等小人,过蒙陛下识拔,得洒扫闺阁,而王公朝士疾臣等如仇,又深恨陛下。愿以臣等膏鼎镬,则朝廷自然雍穆矣。”聪曰:“此等狂言常然,卿何足恨乎?”聪问沈等于相国粲,粲盛称沈等忠清,聪悦,封沈等为列侯。太宰易又诣阙上疏极谏,聪大怒,手坏其疏。三月,易忿恚而卒。易素忠直,陈元达倚之为援,得尽谏争。及卒,元达哭之恸,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吾既不复能言,安用默默苟生乎?”归而自杀。 九月,汉主宴群臣于光极殿,引见太弟义。义容貌憔悴,鬓发苍然,涕泣陈谢。聪亦为之恸哭。乃纵酒极欢,待之如初。 元帝建武元年春三月,汉相国粲使其党王平谓太弟义曰:“适奉中诏,云京师将有变,宜衷甲以备非常。”义信之,命宫臣皆衷甲以居。粲驰遣告靳准、王沈,准以白汉主聪曰:“太弟将为乱,已衷甲矣。”聪大惊曰:“宁有是耶?”王沈等皆曰:“臣等言之久矣,屡言之而陛下不之信也。”聪使粲以兵围东宫,粲使准、沈收氏、羌酋长十馀人穷问之,皆悬首高格,烧铁灼目,酋长自诬与义谋反。聪谓沈等曰:“吾今而后知卿等之忠也。当念知无不言,勿恨往日言而不用也。”于是诛东宫官属及义素所亲厚,准、沈等素所憎怨者大臣数十人,坑士卒万五千馀人。夏四月,废义为北部王,粲寻使准贼杀之。义形神秀爽,宽仁有器度,故士心多附之。聪闻其死,哭之恸,曰:“吾兄弟止馀二人,而不相容,安得使天下知吾心邪?”秋七月,汉主聪立晋王粲为皇太子,领相国、大单于,总摄朝政如故同,大赦。 大兴元年夏四月,汉中常侍王沈养女有美色,汉主聪立以为左皇后。尚书令王鉴、中书监崔懿之、中书令曹恂谏曰:“臣闻王者立后,比德乾坤,生承宗庙,没配后土,必择世德名宗,幽闲令淑,乃副四海之望,称神祇之心。孝成帝以赵飞燕为后,使继嗣绝灭,社稷为墟,此前鉴也。自麟嘉以来,中宫之位,不以德举。借使沈之弟女,刑馀小丑,犹不可以尘污椒房,况其家婢邪。六宫妃嫔,皆公子公孙,奈何一旦以婢主之。臣恐非国家之福也。”聪大怒,使中常侍宣怀谓太子粲曰:“鉴等小子,狂言侮慢,无复君臣上下之礼,其速考实。”于是收鉴等送市,皆斩之。金紫光禄大夫王延驰将入谏,门者弗通。鉴等临刑,王沈以杖叩之曰:“庸奴,复能为恶乎。乃公何与汝事。”鉴瞋目叱之曰:“竖子,灭大汉者,正坐汝鼠辈与靳准耳。要当诉汝于先帝,取汝于地下治之。”准谓鉴曰:“吾受诏收君,有何不善,君言汉灭由吾也。”鉴曰:“汝杀皇太弟,使主上获不友之名。国家畜养汝辈,何得不灭。”懿之谓准曰:“汝心如枭镜,必为国患。汝既食人,人亦当食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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