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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灭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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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吴陆抗闻步阐叛,亟遣将军左奕、吴彦等讨之。帝遣荆州刺史杨肇迎阐于西陵,车骑将军羊祜帅步军出江陵,巴东监军徐胤帅水军击建平以救阐。陆抗敕西陵诸军筑严围,自赤溪至于故市,内以围阐,外以御晋兵。昼夜催切,如敌已至,众甚苦之。诸将谏曰:“今宜及三军之锐,急攻阐,比晋救至,必可拔也,何事于围,以敝士民之力。”抗曰:“此城处势既固,粮谷又足,且凡备御之具,皆抗所宿规,今反攻之,不可猝拔。北兵至而无备,表里受难,何以御之?”诸将皆欲攻阐,抗欲服众心,听令一攻,果无利。围备始合,而羊祜兵五万至江陵。诸将咸以抗不宜上。抗曰:“江陵城固兵足,无可忧者。假令敌得江陵,必不能守,所损者小。若晋据西陵,则南山群夷皆当扰动,其患不可量也。”乃自帅众赴西陵。 初,抗以江陵之北道路平易,敕江陵督张咸作大堰遏水,渐渍平土以绝寇叛。羊祜欲因所遏水以船运粮,扬声将破堰以通步军。抗闻之,使咸亟破之。诸将皆惑,屡谏不听。祜至当阳,闻堰败,乃改船以车运粮,大费功力。 十一月,杨肇至西陵。陆抗令公安督孙遵循南岸御羊祜,水军督留虑拒徐胤,抗自将大军凭围对肇。将军朱乔营都督俞赞亡诣肇。抗曰:“赞军中旧吏,知吾虚实。吾常虑夷兵素不简练,若敌攻围,必先此处。”即夜易夷兵,皆以精兵守之。明日,肇果攻故兵处,抗命击之,矢石雨下,肇众伤死者相属。十二月,肇计屈,夜遁。抗欲追之,而虑步阐畜力伺间,兵不足分,于是但鸣鼓戒众,若将追者。肇众汹惧,悉解甲挺走。抗使轻兵蹑之,肇兵大败,祜等皆引军还。抗遂拔西陵,诛阐及同谋将吏数十人,皆夷三族,自馀所请赦者数万口。东还乐乡,貌无矜色,谦冲如常。吴主加抗都护。羊祜坐贬平南将军,杨肇免为庶人。 吴主既克西陵,自谓得天助,志益张大,使术士尚广筮取天下,对曰:“吉。庚子岁,青盖当入洛阳。”吴主喜,不修德政,专为兼并之计。 吴主之游华里也,右丞相万彧与右大司马丁奉、左将军留平密谋曰:“若至华里不归,社稷事重,不得不自还。”吴主颇闻之,以彧等旧臣,隐忍不发。是岁,吴主因会,以毒酒饮彧,传酒人私减之。又饮留平,平觉之,服他药以解,得不死。彧自杀,平忧懑月馀亦死,徙彧子弟于庐陵。 初,彧请选忠清之士以补近职,吴主以大司农楼玄为宫下镇,主殿中事。玄正身帅众,奉法而行,应对切直,吴主浸不悦。中书令领太子太傅贺邵上疏谏曰:“自顷年以来,朝列纷错,真伪相贸,忠良排坠,信臣被害。是以正士摧方,而庸臣苟媚,先意承指,各希时趣。人执反理之评,士吐诡道之论,遂使清流变浊,忠臣结舌。陛下处九天之上,隐百里之室,言出风靡,令行景从,亲洽宠媚之臣,日闻顺意之辞,将谓此辈实贤,而天下已平也。臣闻兴国之君乐闻其过,荒乱之主乐闻其誉,闻其过者过日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陛下严刑法以禁直辞,黜善士以逆谏口,杯酒造次,死生不保,仕者以退为幸,居者以出为福,诚非所以保安洪绪,熙隆道化也。何定本仆隶小人,身无行能,而陛下爱其佞媚,假以威福。夫小人求入,必进奸利,定间者妄兴事役,发江边戍兵以驱麋鹿,老弱饥冻,大小怨叹。传曰:国之兴也,视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为草芥。今法禁转苛,赋调益繁,中官、近臣,所在兴事,而长吏畏罪,苦民求办,是以人力不堪,家户离散,呼嗟之声,感伤和气。今国无一年之储,家无经月之蓄,而后宫之中坐食者万有馀人。又北敌注目,伺国盛衰,长江之限,不可久恃,苟我不能守,一苇可杭也。愿陛下丰基强本,割情从道,则成、康之治兴,圣祖之祚隆矣。”吴主深恨之。 于是左右共诬楼玄、贺邵相逢,驻共耳语大笑,谤讪政事,俱被诘责。 羊祜归自江陵,务修德信以怀吴人。每交兵,刻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将帅有欲进谲计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祜出军行吴境,刈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每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送还之。于是吴边人皆悦服。祜与陆抗对境,使命常通。抗遗祜酒,祜饮之不疑。抗疾求药于祜,祜以成药与之,抗即服之。人多谏抗,抗曰:“岂有鸩人羊叔子哉。”抗告其边戍曰:“彼专为德,我专为暴,是不战而自服也。各保分界而已,无求细利。”吴主闻二境交和以诘抗,抗曰:“一邑一乡,不可以无信义,况大国乎。臣不如此,正是彰其德,于祜无伤也。” 吴主用诸将之谋,数侵盗晋边。陆抗上疏曰:“昔有夏多罪而殷汤用师,纣作淫虐而周武授钺。苟无其时,虽复大圣,亦宜养威自保,不可轻动也。今不务力农富国,审官任能,明黜陟,慎刑赏,训诸司以德,抚百姓以仁,而听诸将徇名,穷兵黩武,动费万计,士卒凋瘁,寇不为衰,而我已大病矣。今争帝王之资,而昧十百之利,此人臣之奸便,非国家之良策也。昔齐、鲁三战,鲁人再克,而亡不旋踵。何则。大小之势异也。况今师所克获,不补所丧哉。”吴主不从。 九年春三月,吴以陆抗为大司马、荆州牧。 十年秋七月,吴大司马陆抗疾病,上疏曰:“西陵、建平,国之蕃表,既处上流,受敌二境,若敌泛舟顺流,星奔电迈,非可恃援他部以救倒县也。此乃社稷安危之机,非徒封疆侵陵小害也。臣父逊昔在西垂,上言:西陵国之西门,虽云易守,亦复易失。若有不守,非但失一郡,荆州非吴有也。如其有虞,当倾国争之。臣前乞屯精兵三万,而主者循常,未肯差赴。自步阐以后,益更损耗。今臣所统千里,外御强对,内怀百蛮,而上下见兵财有数万,羸敝日久,难以待变。臣愚以为诸王幼冲,无用兵马以妨要务。又黄门宦官开立占募,兵民避役,逋逃入占。乞特诏简阅,一切料出,以补疆场受敌常处,使臣所部足满八万,省息众务,并力备御,庶几无虞。若其不然,深可忧也。臣死之后,乞以西方为属。”及卒,吴使其子晏、景、玄、机、云分将其兵。 咸宁二年秋七月,吴人或言于吴主曰:“临平湖自汉末薉塞,长老言:此湖塞,天下乱。此湖开,天下平。近无故忽更开通。此天下当太平。青盖入洛之祥也。”吴主以问奉禁都尉历阳陈训,对曰:“臣止能望气,不能达湖之开塞。”退而告其友曰:“青盖入洛者,将有衔璧之事,非吉祥也。” 冬十月,以羊祜为征南大将军。祜上疏请伐吴,曰:“先帝西平巴、蜀,南和吴会,庶几海内得以休息。而吴复背信,使边事更兴。夫期运虽天所授,而功业必因人而成,不一大举扫灭,则兵役无时得息也。蜀平之时,天下皆谓吴当并亡,自是以来,十有三年矣。夫谋之虽多,决之欲独。凡以险阻得全者,谓其势均力敌耳。若轻重不齐,强弱异势,虽有险阻,不可保也。蜀之为国,非不险也,皆云一夫荷戟,千人莫当。及进兵之日,曾无藩篱之限,乘胜席卷,径至成都,汉中诸城皆乌栖而不敢出,非无战心,诚力不足以相抗也。及刘禅请降,诸营堡索然俱散。今江、淮之险不如剑阁,孙皓之暴过于刘禅,吴人之困甚于巴、蜀,而大晋兵力盛于往时,不于此际平一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于征戍,经历盛衰,不可长久也。今若引梁、益之兵水陆俱下,荆、楚之众进临江陵,平南、豫州直指夏口,扬、青、兖并会秣陵。以一隅之吴,当天下之众,势分形散,所备皆急。巴、汉奇兵出其空虚,一处倾坏,则上下震荡,虽有智者不能为吴谋矣。吴缘江为国,东西数千里,所敌者大,无有宁息。孙皓恣情任意,与下多忌,将疑于朝,士困于野,无有保世之计,一定之心。平常之日,犹怀去就,兵临之际,必有应者,终不能齐力致死,已可知也。其俗急速不能持久,弓弩戟楯不如中国,唯有水战是其所便,一入其境,则长江非复所保,还趣城池,去长入短,非吾敌也。官军县进,人有致死之志,吴人内顾,各有离散之心,如此军不逾时,克可必矣。”帝深纳之。而朝议方以秦、凉为忧,祜复表曰:“吴平则胡自定,但当速济大功耳。”议者多有不同,贾充、荀勖、冯紞尤以伐吴为不可。祜叹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居七八。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于后时哉。”唯度支尚书杜预、中书令张华与帝意合,赞成其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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