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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高宗绍兴三十二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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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午绍兴三十二年 春正月戊辰朔,日有食之。上在镇江。 己巳,金人犯寿春府。 壬申,上至建康府,判府事张浚迎谒道左。卫士见浚复用,至以手加额。浚见上,谢曰:“秦桧盛时,非陛下保全,无此身矣!”上惨然曰:“桧为人既忌且妒。”浚起于废绌二十年之后,复当重寄,风采隐然,军民恃以为重焉。 戊寅,张浚入对,上问劳甚渥。 己卯,诏侍从、台谏各举可为监司者一员、郡守二员,有不称职,当坐缪举之罚。 庚辰,言者论监司不按吏,望令郡守每半岁各疏属县知县治状之得失,具申监司,监司覆实,并与属郡太守治状以闻。仍下御史台考核,有不如言,论奏殿罚,庶几郡邑勉励,而监司之职不至旷废。从之。诏郡守年七十之人,令吏部并与自陈宫观。著为令。 壬午,金人寇蔡州,侍卫马军司统制赵樽率诸军巷战,金人败,乃去。 丁亥,给事中金安节等言:“准尚书省备到白札子,奉圣旨,令臣等同议闻奏事。臣切惟建康江山险固,从昔以为帝王之都。盖以南控楚越,西连巴蜀,北接中原,最为形胜,实东南之要会也。今将图回经略,指挥号令,固宜驻跸于此。中原之地,久叹沦胥,民思拯援,如在焚溺。比闻大驾进临江表,方徯来苏,至于淮壖疮痍之人甫遂归业,亦赖声势,以幸安堵。一旦闻戎辂还轸,恐乖始望。”先是,殿中侍御史吴芾言大驾宜留建康,以系中原之望。会有陈驻跸利害者,宰相陈康伯不能决。上命侍从、台谏同赴都堂集议,芾谓:“建康可以控带襄汉,经理淮甸。若还临安,则西北之势不能相接。”众不从,遂定回銮之议。 戊子,诏曰:“比者视师江上,敌骑遁去,两淮无警。已委重臣统护诸将,一面经画进讨。今暂还临安,重惟建康形势之胜,宜令有司增修百官吏舍、诸军营寨,以备往来巡幸。可择日迸发。” 《龟鉴》曰:惜夫视师之寄不属之魏公而属之叶义问。使魏公亟趋而任其责,则观其战功,又岂止如是而已耶?魏公者兼资文武,出入将相几三十年,武夫健将,言者叹息,儿童妇女,知有都督,其德为如何?加之许国之心,白首不渝,杜门念咎,老而练事。今日之浚,非前日之浚。建府迎谒,卫士欢呼。浚之措置经纶,曾未设施而局面又一变。成闵等领三衙,而招讨散局矣;吴璘班师,而宣抚结局矣。金陵王者之宅席,我师之属捷,为驻跸之弘规可也。未及一月,遽尔反旆,何耶?意者天道厌于西北,而黄旗紫盖盖应于东南耶?否则圣心倦勤,而恢复之义将有待于后人耶?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四海来假钱塘之形势,此其地矣。噫,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而祀夏配天,开拓若是,亦可以为难矣。 给事中金安节等言:“当今之计,其大要有三:一曰进取,二曰招纳,三曰备守。”金主裒遣高忠建、张景仁来告登位,尚书左司员外郎洪迈充接伴使,知阁门事张抡副之。 庚寅,宰执奏北使二月渡淮。上曰:“今若拒之,则未测来意,有碍交好;受之,则当遣接伴使副于境上,先与商量,愿闻名称以何为正?疆土以何为准?与夫朝见之仪、岁币之数所宜先定,不然则不敢受也。” 壬辰,洪迈、张抡入对。上谓宰执曰:“朕料此事终归于和,卿等欲首议名分,而土地次之。盖卿辈事朕,不得不如此言。在朕所见,当以土地、人民为上。若名分,则非所先也。何者?若得复旧疆,则陵寝在其中,使两国生灵不残于兵革,此岂细事?” 乙未,洪迈、张抡辞行。上顾抡曰:“洪皓三子,其才皆可用。” 丙申,和义郡王杨存中为江淮荆襄路宣抚使,中书舍人虞允文充副使。上将还临安,军务未有所付。张浚判建康府,众望属之,及除存中宣抚使,中外大失望。给事中金安节、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刘珙言:“比者金人渝盟,干犯王略。今陛下亲御六飞,视师江浒,大明黜陟,号令一新。天下方注目以观,倾耳以听,凡所擢用,悉宜得人。存中已试之效,不待臣等具陈。顷以权势太盛,人言藉藉,陛下曲示保全,俾解军职。今复授以兹任,事权益隆,岂惟无以慰海宇之情,亦恐非所以保全存中也。傥圣意以允文资历未深,未可专付,宜别择重臣,以副盛举。”疏入,上怒,谓辅臣曰:“珙之父为张浚所知,其为此奏,意专为浚地耳。”宰相陈康伯、朱倬召珙谕上旨,且曰:“再缴累及张公。”珙曰:“珙为国家计,故不暇为张公计。若为张公谋,则不为是以累之矣。”命再下,珙执奏如初,乃止。于是允文改使川陕,存中措置两淮而已。湖北京西宣谕使汪澈言已复光化、信阳军,上流事势稍定。 ◇ 二月戊戌朔,中书舍人虞允文充川陕宣谕使,措置招军买马,且与吴璘相见议事。 庚子,张浚、虞允文入对。时浚乞偕执政奏事,上不许。诏浚罢相后有合得特进恩数,皆还之。兴州前军同统领惠逢复河州。 壬寅,金人犯汝州,守将王宣率亲兵迎战。天大雨,虏大败遁去。 癸卯,上发建康府。惠逢遣兵复积石军。 乙巳夜,雷。 丁未,太尉、威武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刘锜薨于临安府。 壬子,王宣自汝州班师。 乙卯,上至临安府,乘马还大内。 丙辰,金人犯蔡州,侍卫马军司统制赵樽击却之。 辛酉,右正言刘度入对,言:“今者视师回銮,愿止取亲临行阵、折馘执俘、有军功者方得推恩外,一切赏典,所宜谨惜,以革侥幸之门。”翌日进呈,上曰:“朕尝谕度:朕此行不滥与一人官爵及滥减一年磨勘,卿等所共见也。” 壬戌,雪。 乙丑,御前中军统制王宣败金人于蔡州确山县,于是赵樽自信阳归德安,而宣亦还屯襄阳府。 丙寅,瘗钦宗重于招贤寺,立虞主,上亲遣奠。执政议上宜服袍履,权礼部侍郎黄中言曰:“三年天下之通丧,尧舜三代之所共也。后世以日易月,已有愧于古矣,然犹于二十七日释服之后,因事则服之,庶几反正。本朝典故,大葬启攒,必服其初服是也。若曰今十月而葬,不可复服,则真宗九月而葬,何为亦服其初服乎?以故事考之,衰服为当。”前二日,左仆射陈康伯等进呈,上览奏,曰:“朕为人子,岂可使事兄之礼过于事父?”中至都堂,右仆射朱倬谓中曰:“徽考大行有故事矣。”中曰:“此前日之误,今所当改,奈何复因之?”倬因谓:“上意实然,臣子务为恭顺可也。”中曰:“责难于君,乃为恭也。”金人复取蔡州。 ◇ 闰二月癸酉,金人破河州。 癸未,御前右军统制杨从仪率诸将攻大散关,拔之。 己丑,广东转运判官林孝泽献助军钱十五万缗,湖南转运判官黄绩、何佾献四万缗。诏激赏库收。 辛卯,参知政事杨椿提举在外宫观。椿为台谏所系,四上疏丐免,乃有是命。 癸巳,枢密都承旨徐嚞充馆伴大金国信使,权知阁门事孟思恭副之。先是,北使高忠建等将入境,责臣礼及新复诸郡接伴使。洪迈移书曰:“自古邻邦往来,并用敌礼。向者本朝皇帝上为先帝、下为生灵,勉抑尊称,以就和好,而岐国无故兴师背盟,自取夷灭。窃闻大金新皇帝有仁厚爱民之心,本朝亟谕将帅,止令收复外,不许追袭。乃蒙贵朝首遣信使,但一切之礼,难以复仍旧贯。当至临淮上谒,更俟惠顾,曲折面闻。” 乙未,知盱眙军周淙言:“富察图们奴婢齐玛自燕来,报契丹侵扰金国等事。”上谓大臣曰:“上天悔祸,夷狄相攻。今先遣使请和,则其国中可卜。傥旧疆复还,得奉祖宗陵寝,尤见天意眷顾,诚国家之福也。” ◇ 三月甲辰,总领湖广江西财赋向伯奋守司农卿,总领四川财赋王之望试太府卿,以二人饷军无阙故也。 丁未,金国报登位使高忠建等入国门。始,忠建责臣礼及新复诸郡接伴使,洪迈以闻,且曰:“土疆实利,不可与;礼际虚名,不足惜也。”礼部侍郎黄中闻之,亟奏曰:“名定实随,百世不易,不可谓虚。土疆得失,一彼一此,不可谓实。”议者或又言:“土地,实也;君臣,名也。趣今之宜,当先实而后名,乃我之利。”权兵部侍郎陈俊卿曰:“今力未可守,虽得河南,不免为虚名。臣谓不若先正名分,名分正则国威张,而岁币亦可损矣。” 戊申,录文宣王四十九世孙孔琯为右迪功郎。四川宣抚使吴璘复德顺军。璘初至城下,自将数十骑绕城,守陴者闻呼相公来,观望咨嗟,矢不忍发,敌气索。于是璘按行诸屯,预治夹河战地。前一日,当阵斩一将,数其罪以肃军,诸将股栗。乃先以数百骑尝敌,敌一鸣鼓,锐士跃出突我军,遂空壁来战。我军得先治地,无不一当十,逮苦战久,日且暮,吴璘忽传呼:“某将战不力。”其人即诛死斗,敌大败,遂遁入壁。质明,我再用兵,敌坚壁不战。会天大风雪,敌引众夜遁。璘入城,市不改肆,父老拥马迎拜,几不得行。 壬子,金国报登位使高忠建、副使张景仁见于紫宸殿,诏馆伴使徐嚞等以所定礼示之。忠建固执,上特许殿上进书。及升阶,犹执旧礼。尚书左仆射陈康伯以谊折之,忠建语塞,乃请宰相受书。康伯奏曰:“臣为宰相,难以下行阁门之职。”忠建奉书,跪不肯起。康伯呼嚞至榻前,厉声曰:“馆伴在馆,所议何事?”嚞径前掣其书以进,敌气沮。上嘉叹之。 癸卯,金人围淮宁府。 甲寅,金人犯镇戎军。 丁巳,言者请仿汉武故事,诏侍从、台谏各举内外之臣可备使命者,以为缓急之用。诏各举一员。 戊午,金人陷淮宁府。金之叛盟也,淮、襄诸军复得海、泗、唐、邓、陈、蔡、许、汝、嵩、寿等十州,自是但余四州而已。 己未,上始御经筵。自去秋以用兵,权罢讲读,至是复之。权刑部侍郎黄祖舜进《论语解义》,乃令国子监板行,仍赐诏书奖谕。 辛酉,上谕宰执曰:“近传到敌中赏格,卿等见否?”陈康伯曰:“见之。”上曰:“其意何如?”康伯曰:“边衅既生,未底宁息,恐是京师总兵蕃官所请,欲复取所失州县耳。”上曰:“朕熟金国用兵始末,自尼雅满、斡里雅布等在时,军政极严,不用赏典,止用威胁其下而人自畏服。今赏格如此之重,必是人不用命也。”康伯等曰:“圣识高远,非臣等所及。”川陕宣谕使虞允文至西县之东,总领四川财赋王之望自利州往会之。允文之出使也,与京西制置使吴珙、荆南都统制李道会于襄阳,至是,又与四川宣抚使吴璘会于河池,前后博议经略中原之策,令堇庠守淮东,郭振守淮西,赵樽守信阳,李道进新野,吴珙与王彦合军于商州,吴璘、姚仲以大军出关辅,因长安之粮以取河南,因河南之粮而会诸军以取汴,则兵力全而粮道省,至如两河,可传檄而定。遂驿疏以闻。先是,之望数以军兴费广为言,朝廷令劝谕民户献纳,之望因是亲至梁、洋,谕豪民,使之输财焉。 壬戌,上谓辅臣曰:“近大将入觐,有以宝货、鞍马为献者。惟马不可阙,余皆却之。盖虑以进奉为名,公肆掊克,有害军政耳。”时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成闵自淮东赴行在,故上语及之。上因言:“宫中平时服食器用,无非俭素,如彘肩、豆腐,间以供膳。器皿之属,亦无棱道,今御厨所用是也。”朱倬曰:“当书之为后世法。”上曰:“此何足为后世法!”陈康伯曰:“此盛德事,外间有未知者,岂可不书?”是春,淮水暴涨,中有如白雾,其阔可里所,其长亘淮南北;又有赤气浮于淮南,自高邮军至兴化县,若血凝而成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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