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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哲宗元祐三年


  戊辰元祐三年

  春正月丙辰,诏以春寒,展给卖薪炭,限十有五日。

  庚申,诏发京西南路阙额禁军谷五十余万斛减市价出粜,至麦熟日止。以雪寒物价翔踊也。王觌奏:“苏轼习为轻浮,贪好权利,不通先王性命道德之意,专纂战国纵横捭阖之术,长于辞华而暗于义理。若使久在朝廷,则必立异妄作。即宜且与一郡,稍为轻浮躁竟之戒。”

  甲戌,疏决在京及府界系囚,杂犯死罪以下第降一等,至仗释之,以久阴不解也。

  丙子,御史中丞胡宗愈、侍御史王觌进对,宣谕曰:“久阴不解,雪寒,民不易。”宗愈对曰:“陛下赐钱粜米,分卖刍炭,都民其幸。唯河北、京东灾伤,犹须多方赈济。”曰:“已一一有指挥。”宗愈、觌曰:“闻二圣焦劳,上元禁中不曾用乐,上元不御楼,亦未尝燕会。”

  ◇

  二月,诏:“自今朝散、中散、正议、光禄、金紫光禄大夫并置左右,进士出身及带职转至左朝议、中散二资,余人转至朝议、中散,分左右字为四资。以上各理七年磨勘。其正议至金紫并分左右字为八资,应今官已及此者悉加之。”苏轼言:“差役之法,天下以为未便。近闻疏远小臣张行者力言其弊,而谏官韩川深诋之,至欲重行编窜。臣每见吕公著、安焘、吴大防、范纯仁皆言差役不便,但为已行之令,不欲轻变,兼恐台谏纷争,卒难调和。愿陛下问公著等,令指陈差、雇二法各有若干利害,昔日雇役中等人户岁出钱几何,今者差役岁费钱几何,及几年一次差役?皆可以折长补短,约见其数。以此计算,利害灼然,而况农民在官,贪吏狡胥,百端蚕食,比之雇人。苦乐十倍。”张行者,遂宁人,言:“神宗议纳役钱,盖尝谓之助役矣。”以为“若止于助,则未能尽免,将使后世役亦差,钱亦纳,于是更为免役,其虑深矣。”又言:“臣恐议者以为朝廷有心于改法,无心于便民。”章疏十上,诏监司取戒励以闻,行乃止。

  己丑,左司谏丰稷为国子司业。扬王颢、荆王頵尝令成都府路走马承受造锦地衣,稷独奏劾,以谓近属奢侈,官吏奉承,宜皆纠正其罪。给事中赵君锡曰:“谏官如是,天下必太平。”不数日,稷徙他官。诏殿试经义、诗赋人并试策一道,从赵挺之请也。知贡举苏轼同孙觉、孔文仲言:“臣等伏见从来天下之患,无过官冗。今日一官之阙,率四五人守之,争夺纷纭,廉耻道荆伏见恩榜得官之人布在州县,例皆垂老,别无进望,惟务黩货以为归计,贪冒不职,十人而九。朝廷所放恩榜几千人矣,何曾见一人能自奋励,有闻于时?而残民败官者不可胜数。伏乞特奏名举人诏殿试考官精加考较,量取一二十人,委有学问、词理优长者即许出官,其余皆补文学长史之类,不立选限。”刘安世言:“自去岁已后,屡罢言事之官,往往窃议,以谓陛下好贤之志稍异于初年,纳谏之心渐怠于昔日。”又言:“昔之善观人之国者,不视其势之盛衰,而先察其命之弛张;未论其政之醇疵,而先审其令之繁简。伏睹朝廷命令变易频数,甚者朝行而夕改,亦有前诏未颁而后令蠲除者,盖由讲议未精,思虑未审,人情有所未尽,事理有所未通。或牵于好恶之私,或溺于迎合之说,故一人言之,而遽为之纷更也。至于法度之废置,政事之因革,必使大臣公心协访,博极利病,广览详择,务当义理,更其所可更则不嫌于违俗,守其所可守则无惮于袭故。申敕门下,无使徒为烦渎,以应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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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丁巳,御集英殿试进士。

  己巳,赐进士李常宁等二十有四人及第,二百九十六人出身,一百八十有八人同出身。诸科、明经七十有三人,各赐本科及第、出身、同出身有差。

  甲戌,荐赐新释褐进士钱百万、酒五百壶为期集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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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四月辛巳,右仆射吕公著为司空、同平章军国事,仍一月三赴经筵,二日一朝,因至都堂议事;吕大防为左仆射,范纯仁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制词,学士苏轼所草也。是夕,轼对于内东门小殿,既承旨。太皇太后忽宣谕轼曰:“内翰何以至此?”轼曰:“遭遇陛下。”曰:“不关老身事,亦不关官家事,此是神宗皇帝之意。当其饮食而停箸看文字,则内人必曰:‘此苏轼文字也。’神宗忽时称曰:‘奇才,奇才!’但未及用学士而上仙尔。”轼哭失声,太皇太后与上左右皆泣,已而命坐赐茶,曰:“内翰直须尽心事官家,以报先帝知遇。”轼拜而出,撤金莲烛送归院。

  壬午,孙固守门下侍郎,刘挚守中书侍郎,王存守尚书左丞,安焘为右光禄大夫、依前知枢密院事,胡宗愈为中大夫、守尚书右丞,赵瞻为枢密直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甲申,韩川、刘安世进对,太皇太后问:“近日差除如何?”安世等曰:“朝廷用人皆协舆望,惟胡宗愈,公议以为未允耳。”

  癸丑,范祖禹言:“臣不侍经席已逾两月。昔唐宪宗不对学士两月,李绛奏曰:‘为臣等窃禄偷安之计则便矣,其如陛下何?’陛下如好学,则天下之君子皆欣慕,愿立于朝,以直道事陛下,辅助德业而致太平矣。陛下如不好学,则天下之小人皆动其心,欲立于朝,以邪谄事陛下,窃取富贵而专权利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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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胡宗愈除尚书右丞,王觌疏:“宗愈自为御史中丞,论事建言多出私意,与苏轼、孔文仲各以亲旧相为比周。”内批:“王觌论列不当,落谏议大夫,与外任差遣。”翼日,吕公著言:“今来若止为论列胡宗愈便行责降,必未协众情,未敢行下。”后二日,公著与大防、纯仁再论于帘前,太皇太后意犹未解。纯仁退而上疏曰:“侧闻圣训以谓‘朋党甚多,宜早施行,恐于卿等不便。’以臣愚见,朝廷本无朋党,只是善恶邪正各以类分。陛下既用善人,则匪人皆忧难进,遂以善人之相称举者皆指以为朋党,所有先降贬谪王觌文字,臣未敢签书。”监察御史赵挺之言:“王觌因言执政而罢,朝论以觌任职,皆为觌贺。”杨康国奏:“一二年来,陛下略不优假言路,去年遂张舜民,今岁又罢王觌,皆缘论及执政,而岁岁逐谏官御史。伏望追寝罢觌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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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刘安世言:“臣三次论奏胡宗愈操行污下,毁灭廉耻,诚不足以辅佐人主,参预国论。乞特行罢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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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七月庚戌,日至酉初一刻,赤如赭。

  壬戌,诏:“应大臣奏举馆职,并依条召试除授。

  其朝廷特除,不用此令。”先是,刘安世言:“祖宗定天下,首辟儒馆,以育人材,处于英俊之地,而厉其名节,观以古今之书而开其聪明。近岁以来,浸轻其选,或缘世赏,或以军功,或酬聚敛之能,或徇权贵之荐,未尝较试,遂贴职名。”又言:“今陛下过听臣言,追复旧制,而继云‘其朝廷特除者不在此限’,则是名为更张,弊原尚在。欲乞自转运使以上资序特除者得不用此制,度能塞侥幸之门,重馆职之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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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庚子,刘安世言:“臣伏见祖宗以来,执政大臣亲戚、子弟未尝敢授内外华要之职。自王安石秉政以后,尽废累圣之制,专用亲党,务快私意。在位之臣,犹袭故态;子弟亲戚,布满要津,此最当今大患也。愿出此章,遍示三省,俾不废祖宗之法。”中书舍人曾肇言:“七月,内批钱珏特差勾当牛羊司;八月,内批刘言特添差勾当翰林司。臣伏见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杜绝清谒,裁抑恩幸,而近日以来,颇有干求内降特与差遣者。窃恐侥幸之人转相扳援,谨并录上仁宗朝缘内降戒饬诏书事迹凡八条,别为一通。伏乞置之坐右,少助省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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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戊申,苏轼言:“臣今日迩英进读宝训,及太宗皇帝每见时和岁丰、雨雪应时辄喜不自胜,举酒以属群臣;又是日荧惑与日同度,太史奏言当旱,既而雨足岁丰。臣读至此,因进言:水旱虽天意,然人君修德,可以转灾为福。”

  丁卯,上御集英殿,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谢悰,已赐悰进士出身,除初等职官。刘安世言:“近见悰申尚书省辞免新命状乃云‘所有敕命,未敢抵授’。以‘祗’为‘抵’,以‘受’为‘授’。昔唐之省中有‘伏猎侍郎’,为严挺之所讥而罢。陛下初复制举,岂容有‘抵授贤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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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十月,御史翟思等言:“清心莫如省事,省事莫如省官。盖事省则可以省吏,吏省则可以省禄,禄省则可以省费。以今天下之事,其烦简多寡,盖无以异于官制以前。然昔以一官治之者,今析之为四五;昔以一吏主之者,今增而为六七。愿朝廷参考古制,以救今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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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刘安世言:“屡见近臣连名荐士,多为捷径,容使躁求,人怀觊觎,何所不至?”

  诏自今臣寮特有荐举,毋得列衔闻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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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甲午,郓州州学教授周穜罢归吏部,用刘安世、苏轼言也。安世言:“伏见周穜上书,乞以故相王安石配享神宗皇帝。穜以疏远微贱之臣,怀奸邪观望之志,陵蔑公议,妄论典礼。伏望重行窜殛,以明好恶。”轼言:“臣忝备侍从,谬于知人。至引此人,以污学校。谨自劾以待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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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闰十二月,诏颁《元枯敕令格式》。范镇卒。

  甲辰,京西北路管押范镇所定铸成律十二编钟、十二铸钟、一尺、一斛、一响石,为编磬十二、特磬一、箫、笛、埙、篪、巢笙、和笙各二,较景祐中李照所定,又下一律有奇,并书及图法上进。诏送太常寺,令尚书礼部、太常寺参定以闻;诏范镇与一子有官人升一任差遣,制造人等第支赐。诏下,镇已卒。产部尚书韩忠彦、侍郎苏辙、韩宗道言:“本部近编成《元祐会计录》。大抵一岁天下所收钱谷金银币帛等物,未足以支一岁之出。臣等愿明敕本部,随事看详,量加裁损。二圣以身率之,大臣以身先之,则谁不信伏?”贴黄:“乞降朝旨,令本部裁减浮费。前后所减三十余事,率皆浮费之小者,已约及二十余万贯。”诏户部取索应干财用,除诸班、诸军料钱衣粮、赏给特支依旧外,其余浮费,并行裁省,节次以闻。御史中丞李常言:“先帝以人吏无禄为不足以责其廉,遂重其罚而禄之。向已命官核实汰冗。请督责成书。”诏门下中书后省疾速立法。

  甲寅,太皇太后诏曰:“吾今自以眇身率先天下,今后每遇圣节、大礼、生辰,合得亲属恩泽,并四分减一。皇太后、太妃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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