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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神宗熙宁八年


  乙卯熙宁八年

  春正月,谏议大夫冯京守本官知亳州,王安国追毁出身以来文字,放归田里,汀州编管人郑侠改英州。吕惠卿憾侠,且恶冯京异议,欲籍侠以排去京,并及王安国,乘间白上曰:“侠书言青苗、免役、流民等事,此众所共知也。若言禁中有人被甲登殿诟骂,此禁中事,侠安从知?此盖侠前后所言,皆京使安国导之。乞追侠付狱穷治。”诏送御史台,知制诰邓润甫同推究。吕惠卿议当侠大辟,上曰:“侠所言非为身也,岂宜深罪?”始惠卿事安石如父子,安国负气,恶其俭巧,数面折之,惠卿切齿。及安石罢相,引惠卿辅政,惠卿遂欲代安石,恐其复来,乃因侠狱陷安国,亦以沮安石也。安石再入相,安国犹在国门,由是安石与惠卿交恶。吕惠卿为手实法,奉使者至析秋毫,天下病之。是岁十月,卒罢手实法。诏张方平归宣徽院供职。上问方平祖宗御戎之策,方平曰:“近岁边臣建开拓之议,皆行险侥幸之人欲以天下安危试之一掷,事成则身蒙其利,不成则陛下任其息,不可听也。”

  丁巳,权永兴军等路转运使皮公弼言:“交子之法,以方寸之纸飞钱致远,然不积钱为本,亦不能以空文行。今商、虢铁冶所收极广,苟即冶更铸折二钱,岁除工费外,可得百万缗为交子本。”并上可行十二事。上批:“委公弼总制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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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太常寺太祝王安上为右赞善大夫、权发遣度支判官。安上,安石幼弟也。

  癸酉,观文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知江宁府王安石依旧本官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始安石荐韩绛、吕惠卿代己,惠卿既得势,恐安石复入,遂欲逆闭其途,凡可以害安石者,无所不用其智。又数与绛忤,绛乘间白上,请复相安石。上从之。惠卿闻命愕然。翌日,上遣勾当御药院刘有方赍诏往江宁召安石,安石不辞,倍道赴阙。差枢密副都承旨张诚一、入内押班李宪等行视宽广处,阅殿前司马步军二千八百人,教李靖营阵法。上谕李宪等曰:“黄帝始置八阵法,败蚩尤于涿鹿。诸葛亮造八阵图于鱼复平沙之上,晋桓温见之,日常山蛇势。此即九军陈法也。后至隋,韩擒虎以授李靖,靖以时将臣晓其法者颇多,故造六花阵,使世人不能晓之。大抵八阵即九军,九军者,方阵也。六花阵即七军,七军者,圆阵也。盖阵以圆为体,方阵者内圆而外方,圆阵即内外俱圆矣,故以圆物验之,则方以八包一,圆以六包一,此九军、六花之阵大体也。六军者,左右虞候各一军,为二虞军;左右厢各二军,为四厢军,与中军共为七军。八阵者加前后二军,共为九军。本朝祖宗以来,置殿前马步军三帅,即中军、前后军帅之别名,而马步军都虞候,是为二虞候军;天武捧日龙神卫四厢,是为四厢军也。中军帅总制九军,即殿前都虞候专总中军一军之事物,是其名实与古九军及六花阵相符而不少差也。李筌之图乃营法,非阵法也。朕采古之法,酌今之宜,曰营曰阵,本于一法而已。止则曰营,行则曰阵。在奇正言之,则营为正,阵为奇也。”察访使曾孝宽言:“庆历八年,尝诏河北州军坊郭第三等、乡村第二等每户养被甲马一匹,以备非时官买。乞检会施行。”户马法始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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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四月,上与王安石论理财,安石曰:“但审计无为小人所挠,令材士肯为陛下尽力,则财极有可理之道。”太常礼院言:“已尊僖祖为太庙始祖,孟夏祷祭,当正东向之位。仍请自今禘袷著为定礼。”诏恭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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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闰四月,知制诰沈括上《熙宁奉元历》。初,仁宗朝用《崇天历》,至治平初,司天监周琮改撰《明天历》行之,至熙宁元年七月望夜将旦,月食东方,与历不协,乃诏更造新历。括言淮南人卫朴通历法,诏朴改造。神《明天历》朔减二刻。历成行之,至绍圣初,又改历。赐大理寺丞欧阳发进士出身。发,修之子也。上问修所为《五代史》何,王安石曰:“臣方读数册,其文辞多不合义理。”上曰:“责以义理,则修止于如此。每卷后论说皆称‘呜呼’,是事事皆可叹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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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丙寅,命辅臣祷雨于天地、宗庙、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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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辛卯朔,上批:“闻淮南旱甚,其令转运司委州军长吏祷名山灵祠。”

  辛丑,都官员外郎刘师旦言:“今九域图自大中祥符六年修定,至今六十余年。乞选有地理学者重修。”

  更赐名曰《九域志》。王安石上《诗》,《书》,《周礼》义序,诏付国子监,置之三经解之首。先是,安石撰《诗序》称颂上德,以文王为比。上曰:“以朕比文王,恐为天下后世笑。卿言当为人法,恐如此非是。”安石言:“称颂上德以为比于文王,诚无所悔。”上曰:“朕岂不自知?须当改之,但言解经之意足矣。”遂改撰以进,上乃颁行之。司徒兼侍中、判相州韩琦薨。前一夕,大星陨州治,枥马皆惊。上自为碑文载琦大节,又篆其首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谥忠献。

  秋八月庚寅朔,司天监言:日当食。云阴微雨,不见。

  庚戌,韩绛罢知许州。绛居相位,数与吕惠卿异议。王安石复入,论政愈驳。数称疾,固求罢,而有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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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十月,崇政殿说书吕升卿权发遣江南西路转运副使。上既决意罢惠卿政事,故先出升卿。先是,御史蔡承禧奏:“臣累言参知政事吕惠卿奸邪不法。”是日手诏:“参知政事吕惠卿不能以公灭私,为国司直,可守本官知陈州。”

  庚子,权三司使章惇知湖州。先是,御史中丞邓绾言:“惠卿执政逾年,所立朋党不一。然与惠卿同恶相济,无如章惇。今惠卿虽已斥逐,而尚留惇在朝廷,亦犹病四体而止治其一边,粪除一堂而尚存秽之半也。”于是罢惇三司使,以本官出守。

  丁未,彗不见。自始出至没凡十二日。

  丁巳,富弼言:“臣近日忽闻别降手诏,许中外臣寮直言朝政之阙失。洛城士庶欢呼鼓舞,喧于道路。推是而往,则天下之人无不慰悦矣。去年久旱,陛下曾降手诏,许臣寮上封论事。人方喜悦,日俟朝廷施设,而不知何人上累圣德,遽成反汗,于是天下大失所望。臣愿陛下尽取群奏,不遗疏贱,万机之暇,一一亲阅,择其众说所合者断在不惑,力赐施行,则人心悦服,天道助顺。天人相应,立致太平,岂复有灾眚出见而上骇圣虑哉?”张方平言:“新法行已六年,事之利害,非一二可悉。人为天地心,天地之变,人心实为之,故和气不应,灾异荐作,顾其事必有未协于民者矣。法既未协,事须必改。若又惮改,人将不堪,此臣所以为陛下痛心疾首,一夕而九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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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癸未,右谏议大夫宋敏求为知制诰,陈襄为枢密直学士。先是,知制诰邓润甫言:“近者群臣专尚告讦,此非国家之义。宜登用敦厚之人,以变风俗。”上嘉纳之。居数日,敏求及襄有是命。

  丙戌,先是,王安石以疾居家,上遣中使劳问,又命辅臣即其家议事。

  时有不附新法者,安石欲深罪之,上不可,安石争之曰:“不然法不行。”上曰:“闻民间亦颇苦新法。”安石曰:“祁寒署雨,民犹怨咨,此岂足恤也?”上曰:“岂若祁寒暑雨之怨亦无耶?”安石不悦,退而属疾。上遣使慰勉之,乃出。其党为安石谋曰:“今不取门下士,上素所不喜者暴而用之,则权轻,将有窥人间隙者矣。”安石从之。上亦喜安石之出,凡所进拟皆听,安石由是权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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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辛亥,王安石上再撰《诗·关雎》义解。诏并前改定诸诗序解付国子监镂板施行。

  癸丑,诏:“安南世受王爵,而乃攻犯城邑,杀伤吏民,干国之纪,刑兹无赦。已差赵卨充安南道行营马步军都总管,须时兴师,水陆兼进。天示助顺,既兆布新之样;人知侮亡,咸怀敌忾之气。”时交趾所破城邑,即为露布揭之衢路,言中国作青苗、助役之法穷困生民,今出兵欲相拯济。安石怒,故自草此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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