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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嘉祐八年


  癸卯嘉祐八年

  春正月己酉,翰林学士范镇知贡举。二月癸未,上不豫。

  丙戌,中书、枢密院奏事于福宁殿之西阁,见上所御幄帟裀褥皆质素暗敝,久而不易。上顾韩琦等曰:“朕居宫中,自奉止如此尔。此亦生民之膏血也,可轻费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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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甲子,御延和殿,赐进士许将等一百二十七人及第,六十七人同出身,诸科一百四七人及第、同出身。

  乙丑,以圣体康复,宰臣拜表称贺。

  辛未晦,上暴崩于福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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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四月壬申朔,辅臣入至寝殿,启皇后召皇子入,使嗣立。皇子惊曰:“某不敢为,某不敢为!”因反走。辅臣共执之。召翰林学士王珪草遗制,韩琦宣遗制。英宗即皇帝位,见百官于东楹。帝欲亮阴三年,命韩琦摄冢宰,辅臣皆言不可,乃止。

  癸酉,大赦,除常赦所不原者。

  吕中曰:仁宗在位四十二年,天下安乐,惟仁治而已。唐介以是进言于英宗,则愿其善继仁宗丰功盛德,不可名言而所可见者五事,所以为仁。范祖禹进言于哲宗,则愿以为法,又曰:“我国家之有天下,强不如秦,富不如隋,形势不如汉,土地不如唐,所恃者人心而已。太祖基之,太宗、真宗培之。至我仁祖四十二年,深仁厚德,渗漉天下,刑以不杀为威,财以不蓄为富,兵以不用为功,人才以不作聪明为贤。”以宽厚待民,以恩礼待士夫,而以至诚待夷狄,故熙宁以后民不敢怨,靖康之时民不忍叛者,皆我仁祖之功,此苏忠公所以谓社稷长达终必赖之者,诚确论也。

  乙亥,群臣表请听政,不从。改名部署曰总管。先是,辅臣奏事,上裁决当理,中外皆称明主。是日晚,忽得疾,语言失序。韩琦与同列入白太后下诏:候听政日,请太后权同处分。从之。

  壬午,辅臣入对于柔仪殿西阁,皇太后御内东门小殿垂帘听政。司马光上皇太后疏曰:“群生无福,大行皇帝奄弃天下,皇帝继统。往者大行皇帝嗣位之初,章献明肃皇太后保护圣躬,于赵氏实有大功,但以自奉之礼或崇重太过,外亲鄙猥之人或忝污官职,左右谗谄之人或窃弄权柄,此所以负谤于天下。今殿下初摄大政,大臣忠厚如王曾,清纯如张知白,刚正如鲁宗道,质直如薛奎者,殿下当信之用之;鄙猥如马季良,谗谄如郭崇勋者,殿下当疏之远之。若赵氏安则百姓皆安,况于曹氏,必世世长享富贵明矣。赵氏不安则百姓涂地,曹氏虽欲独安,其可得乎?”

  乙酉,作受命宝,命欧阳修篆其文曰“皇帝恭膺天命之宝。”荧惑自七年八月庚辰夕伏,积二百四十九日,命辅臣祈禳于集英殿。

  己丑晨,见东方,戊戌,司马光上疏曰:“今者圣体痊平,初临大政,四方之人,拭目而视,倾耳而听,举措云为,不可不审。夫为政之要,在于用人、赏善、罚恶而已,三者之得,则远近翕然向风从化,可以不劳而成,无为而治。三者之失,则流闻四方,莫不解体,纲纪不立,万事隳颓。治乱之原,安危之机,盖在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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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右司谏王陶充皇子位伴读,屯田员外郎周孟阳、秘书丞孙思恭充皇子位说书。司马光言:“臣闻三代令主置师、傅、保以教其子,又置三少与之燕居。至于前后左右,侍御仆从之人,皆选孝弟端良之士,逐去邪人,毋得在侧,使之日见正事,闻正言,然后道明而德成,心俞而体安。福被兆民,功流万世,此教之所以为益也。今王陶等虽为皇子官属,若不日日得见,或见而遽退,左右前后,侍御仆从,或有佞邪谗巧之人杂处其间,则亲近易习,积久易迁,谄谀易入,诈伪易惑。如此,则虽有硕儒端士为之师传,终无益也。伏望陛下多置皇子官属,博选天下有学行之士以充之,使每日在皇子位,与皇子居处燕游,讲论道义,耸善抑恶,辅成懿德。如此,则必进德修业,日就月将,善人益亲,邪人益疏,诚天下之大幸也。”

  戊辰,皇子仲鍼、仲纠始就东宫听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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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癸巳,司马光上太后及帝疏曰:“窃惟今日之事,皇帝非皇太后无以君天下,皇太后非皇帝无以安天下,两宫相恃,犹头目之与心腹也。万一奸人欲有开说,涉于离间者,当立行诛戮,以明示天下。”帝初以忧疑得疾,举措或改常度。其遇宦官尤少恩,左右多不悦者,乃共为谗间,两宫遂成隙。太后对辅臣尝及之,韩琦因出危言感动太后曰:“臣等只在外,见得官家内中保护,全在太后。若官家失照管,太后亦未得安稳。”太后惊曰:“相公是何言?自家更切用心。”琦曰:“太后照管,则众人自然照管矣。”同列为缩颈流汗。或谓琦曰:“不太过否?”琦曰:“不如此不得间。”有传帝在禁中尝失事,众颇惑之。琦曰:“岂有殿上不曾错了一语,而入宫门即得许多错?”琦固不信也,传者亦稍息。

  《龟鉴》曰:母子之间,人所难言。自魏公一倡而欧阳修继之,吕诲王畴继之,司马光又数数继之。既以保佑之语勉太后,又以顺承之语勉天子,幸也。慈圣以慈称,英宗以孝闻,非魏公之功而谁功?盖亦伟矣。然魏公虽有其功而不自有其功,他日门人亲客燕坐,从容语及定策事,公正色曰:“此仁宗神德圣断,为天下计,皇太后母道内助之力。朝廷定议久矣,臣子何预焉?”劳而不伐,有功而不德,公之襟量盖可想见。《久旱喜雨》诗曰:“须臾慰满三农望,却敛神功寂若无。”公之口不言功,于此见之矣。

  秋八月庚辰,王珪议上大行皇帝谥曰“神文圣武明孝”,庙号仁宗。司马光言:“人君之职,有三而已:量材而授官,一也;度功而加赏,二也;审罪而行罚,三也。材有短长,故官有能否;功有高下,故赏有厚薄;罪有大小,故罚有轻重。此三者,人君所当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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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辛亥,皇子光国公仲鍼为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淮阳郡王,赐名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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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十月甲午,葬仁宗皇帝于永昭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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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丙午,祔仁宗神主于太庙,庙乐曰《大仁之舞》。以王曾、吕夷简、曹玮配享庙庭。方帝疾甚时,云为多错,往往触忤太后。韩琦归自陵下,太后遣中使持一封文书付琦。琦启之,则帝所写歌词并宫中过失事。琦即付使者焚毁。及进对帘前,太后呜咽流涕,具言之,且曰:“老身殆无所容,须相公作主!”琦曰:“此病故尔。病巳必不然。子病,母可不容之乎?”太后不怿。欧阳修继言曰:“昔温成骄恣,太后处之裕然,何所不容?今母之不间,反不能忍邪?”太后意稍解。他日,琦等见上,上曰:“太后待我无恩。”对曰:“自古圣帝明王不为少矣,而独称舜为大孝。惟父母不慈爱而子不失孝,乃可称尔。政恐陛下事太后未至,父母岂有不慈爱者?”上大悟,自是亦不复言太后短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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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己巳,始御延英阁,召侍读、侍讲讲《论语》,读《史记》。刘敞读《史记》,至“尧授舜以天下”,因陈说曰:“舜至侧微也,尧越四岳禅之以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他道,惟其孝友之德光于上下。何谓孝友?善事父母为孝,善兄弟为友。”辞气明畅。上竦体改容,知其以讽谏也。左右属听者皆动色,太后闻之,亦大喜。

  庚辰,命翰林学士王珪、贾黯、范宁修《仁宗实录》,集贤校理宋敏求、直秘阁吕夏卿、秘阁校理韩维兼充检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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