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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皇祐五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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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巳皇祐五年 春正月丁未,诏广南西路转运司移文止交趾助兵,从狄肯之请也。狄青合孙沔、余靖两将之兵,自桂州次宾州。青以张忠、蒋偕皆轻敌取死,军声大沮,前戒诸将,毋得妄与贼斗,听吾所为。陈曙恐青独有功,乘青未至,以步卒八千犯贼,溃于昆仑关,其下殿直袁用等皆遁。青曰:“令之不齐,兵所以败。”已酉晨,会诸将堂上,揖曙起,并召用等二十二人,按所以败亡状,驱出军门斩之。沔、靖相顾愕然。靖尝迫曙出战,因离席而拜曰:“曙失律,亦靖节制之罪。”青曰:“舍人文臣,军旅之责,非所任也。”诸将皆股栗。 辛亥,尚书右丞丁度卒。是日旬休,上趣驾临奠。度性纯质,居一室十余年,无姬侍。尝语诸子曰:“王旦为宰相十五年,卒之日,子犹为市衣。汝曹宜自力,吾不复有请矣。” 丁巳,会灵观火。贾黯言:“天意所欲废,当罢营缮,赦守卫者罪,以示儆惧修省之意。”狄青既戮陈曙,乃按军不动,更令调十日粮。贼觇者还,以为军未即进也,翌日遂进军。青将前阵,孙沔将次陈,余靖将后阵,夕次昆仑关。黎明,整大将旗鼓,诸将环立帐前,待令乃发,而青已微服与先锋度关,趣诸将会食关外,即归仁铺为阵。 戊午,贼列二锐阵以拒官军,及战,前军稍却,贼气锐甚,沔等惧失色。青起,自执白旗,麾蕃落骑兵张左右翼出贼后交击,左者右,右者左,已而右者复左,左者复右,贼众不知所为,大败走,侬智高复趣邕州。王师追奔五十里,其党黄师宓、侬建中、智忠并伪官属死者五十七人,生擒贼首五百余人。智高夜纵火烧城遁,由合江入大理国。迟明,青按兵入城,得尸五千三百四十一,筑京观于城北隅。时有贼尸衣金龙衣,众以为智高已死,欲具奏。青曰:“安知非诈邪?宁失智高,不敢诬朝廷以贪功也。”智高自起至平几一年,吏民不胜其毒。先是,谣言:“农家种,籴家收。”而智高为青所破,皆如其谣。战于归仁也,张玉为先锋,贾逵将左,孙节将右。既阵,青誓曰:“不待令而举者斩!”及节搏贼死山下,逵私念《兵法》先据高者胜,乃引军疾趋山,立始定而賊至,逵拥众而下,挥剑大呼,断贼阵为二。玉以先锋突出阵前,而青麾蕃落骑兵出贼后,贼遂大溃。逵乃诣青帐前请罪,青抚逵背曰:“违令而胜,权也,何罪之有?” 壬戌,知定州韩琦为武康节度使、知并州,徙判并州李昭亮判成德军,宋祁知定州。祁在成德,请弛河东、陕西马禁,听蕃落民间自相卖买,民养马者勿升户等。居三月,徙定州,又上言:“天下根本在河北,河北根本在镇定,以其扼贼冲,为国门户。”又曰:“欲兵之强,莫如多谷与财;欲士训练,莫如善将;欲人乐斗,莫如赏重而罚严;欲贼顾望不敢前,莫如使镇重而定强。”又曰:“天下久平,马益少。臣请多用步兵。夫哄然聚,霍然去,云奔飙驰,抄后掠前,此马之长也。强弩巨梃,长枪利刃,什什相联,伍伍相逢,大呼薄战,此步之长也。臣请损马而益步,我能用步所长,虽契丹多马,无所用之。夫镇、定,一体也,自先帝以来为一道,师专而兵不分,故定揕其胸而镇掎其胁,势自然尔。今判而为二,平时号令文移不能一,贼脱叩营垒,则彼此不相谋,谁肯任责邪?河东马强士习,善弛突,与镇、定若表里,然东下井陉不百里,入镇、定矣。贼若深走,以河东健马佐镇、定兵,掩其惰若归者,万出万全,此一奇也。”又上《御戎论》七篇。 ◇ 二月癸末,狄青为护国节度使、枢密副使。初,广南捷书至,上大喜,谓宰相庞籍曰:“青破贼,卿执议之力也。”诏太常寺置丞一员,以近上知礼院官兼之。太常有丞自此始。 乙酉,右谏议大夫孙沔、知桂州余靖并为给事中,仍诏靖留屯邕州,经制余党,候处置毕,乃还桂州。 ◇ 三月辛酉,御崇政殿,赐郑獬等二百人及第,一百五十人出身,一百七十人同出身。 壬戌,赐诸科五百二十二人及第、出身。 甲子,奉安太祖御容于滁州天庆观瑞命殿,太宗于并州资圣院统平殿,真宗于澶州开福院信武殿。 ◇ 夏四月,命陕西转运使李参专制置解盐。参权庆州,视民缺乏,令自隐度谷麦之入,预贷以官钱,谷麦熟则偿,谓之“青苗钱”,数年兵食常有余。其后青苗法盖取诸此。 吕中曰:青苗法非自安石始也,但其始也,官给以钱而民入以谷,则免和籴之扰,合常平之法而不至强民以所难。至荆公,则直取二分之息而督之以势,此所以可行于一邑。而不可行于天下也。 丁酉,迩英阁讲《书·同命》“侍御仆从罔匪正人。”上曰:“君臣之际,必诚意相通而后治道成。”杨安国对曰:“陛下从谏弗咈,如水之走,下视群臣若僚友,自古盛王,未之有也。”上曰:“臣下能进忠言,朕何惜夏禹之拜?” ◇ 五月乙巳,枢密使高若讷罢为同群牧制置使。狄青既平岭南,上欲用为枢密使、同平章事。宰臣庞籍曰:“昔太祖时,慕容延钊将兵一举得荆南、湖南之地,不过迁官、加爵邑、锡金帛;曹彬平江南,太祖赐钱二十万贯。青殄戮凶丑,诚可褒赏,然方于延钊与彬之功,不逮远矣。若遂用为枢密使,则青名位极矣。万一更立大功,欲何官赏之?”上乃从之。后两府进对,上忽谓籍曰:“平南之功,前者赏之太薄。今以狄青为枢密使,孙沔为副。”声色俱厉。籍错愕对曰:“容臣等退至中书商议,明日再奏。”上曰:“勿往中书,只于殿门阁内议之。朕坐于此以俟!”籍乃与同列议于殿门阁内,具奏皆如圣旨,复入奏,上容色乃和。 丁未,新知杭州孙沔为枢密副使,知桂州余靖为工部侍郎。 戊申,诏:“如闻诸路转运使多掊克于民,以官钱为羡余,入助三司经费,又高估夏秋诸物,抑人户输见钱,并宜禁绝之。”三司尝责诸道羡余,淮南转使张瑰独上金九钱。三司怒,移文诋之甚急,瑰以赋数民贫为对。 癸亥,御史中丞王举正为礼部尚书。狄青自枢密副使迁枢密使,举正又力言之。既不能得,因请解言职。上称其得风宪体,遣使就第赐白金三百两,而有是命。翰林学士孙抃为左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抃性笃厚寡言,质略无威仪。虽久处显要,循循罕所建明。及制下,谏官韩绛论奏抃非纠绳才,不可任风宪。抃即手疏曰:“臣观方今士人,趋进者多,廉退者少。以善求事为精神,以能讦人为风采。捷给若啬夫者谓之有议论,刻深若酷吏者谓之有政事。谏官所谓才者,无乃谓是乎?若然,臣诚不能也。”上察其言,趣令视事,且命知审官院。抃辞以任言责不当兼事局,乃止。 甲子,诏谏官、御史上章论事,毋或朋比,以中伤善良。又诏两制、两省、台谏官、三馆带职、省府推判官等次对言事,凡朝政得失、生民利病、灾异时数,直言无隐。不得朋私挟情,抉擿阴细,无益治道,务在公实。 ◇ 六月丙戌,新修集禧观成。初,会灵观火,更名曰集禧。 壬辰,诏诸路转运使上供斛斗,依时估收市之,毋得抑配人户。仍停考课赏罚之制。先是,三司与发运司谋聚敛,奏诸路转运使上供不足者皆行责降,有余则加升擢,由是贪进者竞为诛剥,民不堪命。上闻之,特降是诏,天下称庆。 ◇ 秋七月壬寅,诏以冬至有事于南郊。 己酉,诏曰:“朕思得贤才,故开荐举之路,虚心纳用,皎然不疑。而比年以来,率多缪滥,不知而言,兹曰蔽;知而言之,兹曰罔。以此事上,予何赖焉?自今所举非其人者,其令御史台弹奏,当寘于法。见任监司以上,毋得论荐。” 庚戌,上谓辅臣曰:“昭闻诸州、军常于夏秋之际,先奏时雨沾足,田稼登茂;后或灾伤,遂不敢奏,致使民税不得蠲除,甚非长吏爱民之意。宜申饬之。” 辛亥,作镇国神宝。先是,上谓庞籍曰:“奉宸库有良玉,广尺而厚半之,盖希代之珍也。不欲以为服玩。且天子八玺,其一曰神宝。”遂令参知政事梁适撰宝名而刻之。 ◇ 闰七月戊辰朔,诏内侍省自今内侍供奉官至黄门,以一百八十人为额。 壬申,户部侍郎、平章事庞籍以本官知郓州;判大名府陈执中为吏部尚书、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参知政事梁适为礼部侍郎、平章事。 丙子,集贤校理李中师为淮南转运使。中师入辞,上谓曰:“比闻诸路转运使多献余以希进,然遇灾荒,不免暴取于民,此朕所不取也。其戒之!”出内藏库缗钱十万、绸绢二十万、绵十万下河北,助籴车储。 ◇ 八月,兵部员外郎、天章阁待制兼侍讲赵师民累请补郡,癸卯,除龙图阁直学士、知耀州。师民尝讲《论语》,上问修文德,对曰:“文者,经天纬地之总称。君人之道,抚之以仁,制之以义,接之以礼,讲之以信,皆是也。”上曰:“然其所先者,无若信也。”曰:“信者,天下之大本,仁礼乐皆必由之,此实王道之要。”师民在经筵十余年,甚见器异,盛夏属疾家居,上飞白书团扇为“和平”字以寄意。将行,上自写诗送之,目以儒林旧德。翰林侍读学士吕公绰言:“弟都官员外郎、知单州公著,顷因先臣致仕恩例乞试,蒙候得替取旨。后经三任十年,未曾有所干述。”诏公著充崇文院检讨。 庚申,唐介为殿中侍御史,充言事御史。介贬斥不二岁复召,议者谓天子优容言事之臣,近古未有也。 辛酉,御崇政殿,策试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太常寺太祝赵彦若及试武举人。彦若所对疏阔,下有司考,不中等而罢之。议者谓宰相陈执中不由科第以进,故阴风有司专抑儒士,非彦若实不能也。 乙丑,武举五十一人授官有差。前诏罢武举人,今所擢,皆秘阁旧经试者云。 ◇ 九月庚午,忠州团练使钱晦知河中府。上赐飞白“安民”字,因戒曰:“陕西兵方解,民困久矣。卿为朕爱抚,无纵酒作乐,使人谓为贵戚子弟。”晦顿首谢。 乙酉,御崇政殿,召近臣观新乐。先是,钟磬之音未合古法,诏知钟律者考定,其当议者各安所习,久而不决,乃命诸家各作钟律以献,亲临视之。然古者黄钟为万事根本,故尺量权衡皆起于黄钟。至隋用累黍为尺而制律,容受卒不能合。及平陈,得古乐,遂用之。五代之乱,大乐沦散,王朴始用尺定和而声与器皆失之,故太祖患其声高,特减一律。至是又减半。上虽勤劳制作,未能得其当者,有司失之于以尺生律也。初,贾昌朝侍经筵,上问:“《鼎卦》‘圣人亨以享上帝’,今郊何以无鼎?”昌朝不能对,于是诏礼官议,以为郊有亨牲进孰。遂命阮逸、胡瑷铸铜鼎,制鸾刀,上亲书鼎名曰“牛鼎”、“羊鼎”、“豕鼎”,皆署而刻之。鸾刀亦亲书刀名而署之。 ◇ 冬十月丙申朔,日有食之。知耀州赵师民上疏曰:“太阳食于正朔,此虽是阴阳之事,亦虑是天意欲以感动圣心。臣非瞽史,不知天道,但率愚意言之:其月在亥,亥为水,水为正阴;其日在丙,丙为火,火为正阳。月掩日,阴侵阳,下蔽上之象也。今圣心慈仁,恭勤俭约,动循典礼如此。自非下蒙上,邪挠正,使主恩不下究而谁之咎欤?望陛下朝夕咨于丞弼心膂之臣,洎左右近侍耳目之官,其忠而纯者,与之遴选内外百执事及州县牧宰,使主恩究于下,不为群邪所蔽塞,则亿兆之幸也。” 丁巳,殿中侍御史唐介为工部员外郎、直集贤院。上曰:“闻卿迁谪以来,未尝有私书至京师,可谓不易所守矣。”介顿首谢。后数论得失,因言于上曰:“臣继今言不行,必将固争,争之急,或更坐黜,是臣重累陛下。愿听解言职。”许之。十一月己巳,合祭天地于圜丘,大赦。十二月,诏南郊赦书第四、第五等户残欠税物并与倚阁,自今须纳七分以上方为残欠,仍著为定式。 戊午,诏曰:“转运之职,本以澄清官吏,绥抚人民,岂特事诛求以剥下乎?有能尽岁入以致增盈者,留为本路移用,毋得进羡余。务宽民力,以称朕怀。” 庚申,太常博士吴中复为监察御史里行,用中丞孙抃所荐也。中复,兴国军人,尝知犍为县,有善政。抃未始识其面,即奏为台属。或问之,抃曰:“昔人耻为呈身御史,今岂荐识面台官也?”左司谏贾黯建言:“臣尝读《隋史》,见所谓立民社、义仓者,取之以时而藏之于民,下足以备凶灾而上无所利焉。愿仿隋制,诏天下州、军遇年谷丰熟,立法劝课蓄积以备灾。”然当时牵于众论,终不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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