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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庆历八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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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子庆历八年 春正月辛未,夏国主曩霄卒。曩霄凡七娶,五曰野利氏,遇乞从女也。会有告遇乞兄弟谋作乱,曩霄遂族遇乞刚浪凌、城逋等,既而曩霄悔恨,下令访遗口,得遇乞妻,与之私通。野利氏觉之,乃出为尼,号没藏大师。既娠而曩霄死。没藏,大族也,讹庞为之长。讹庞曰:“夏自祖考以来,父死子继,国人乃服。今没藏尼娠先王之遗腹,幸而生子,则可以嗣先王矣。”遂立没藏而伪号太后。曩霄既死三月,谅祚生。 丁丑,参知政事文彦博为河北宣抚使,本路体量安抚使、枢密学士明镐副之。镐督诸将攻贝州城,久不下,彦博乞身往破贼,故遣彦博宣抚。先是,枢密使夏竦恶明镐,恐其成功,辄从中沮之。彦博因言:“军事愿得专行。” 戊寅,诏许彦博以便宜从事。 乙未,日赤无光。 ◇ 闰正月庚子朔,文彦博夜选壮士二百,衔枚由地道入,贼众惊溃。王信捕得则,诏以槛车送京师。改贝州曰恩州。 丁未,祠部员外郎、秘阁校理张瑰为两浙转运使。瑰十年不磨勘迁官,朝廷奖其退静,故用之。 戊申,参知政事文彦博为礼部侍郎、平章事,右谏议大夫明镐端明殿学士、给事中。 辛酉,崇政殿亲从官颜秀、郭逵、王胜、孙利等四人谋为变,杀军校,劫兵仗,登延和殿屋入至禁中,焚宫帘,斫伤内人臂。其三人为宿卫兵所诛,王胜者走匿宫城北楼,经日乃得,而捕者即支分之。带御器械王从善等五人皆外迁,独杨怀敏领职如故,枢密使夏竦庇之也。 丙寅,磔王则于都市。 ◇ 二月癸酉,杨怀敏落入内副都知,复为左藏库使、通州团练使、滑州钤辖,始从御史之言也。何郯击怀敏尤力,上谕郯曰:“古之谏臣尝有碎首者,卿能行此否?”郯对曰:“古者君不从谏,故臣有碎首。今陛下无谏不从,何用如此?若必碎首,则美归臣下而过在君上也。”上忻纳之。 戊寅,改新知荆南范仲淹复知邓州。仲淹在邓二年,邓人爱之。及徙荆南,众遮使者请留,仲淹亦愿留。诏从其请。 ◇ 三月甲寅,幸龙图、天章阁,出手诏赐辅臣曰:“间者西陲御备,天下绎骚,虽常赋有增而经用不给。加以承平浸久,仕进多门,人浮政滥,员多缺少。又牧宰罕闻奏最,将帅艰于称职。西北多故,虏态难常。献奇谲空言者多,陈悠久实效者少。思济此务,罔知所从。悉为朕条画之。”又诏翰林学士、三司使、知开封府、御史中丞曰:“欲闻朕躬缺失、左右朋邪、中外险诈、州郡暴虐、法令非便民者及朝廷机事,其悉以陈。”皆给笔札,令即坐上对。时枢密使夏竦知执中不学少文,故为帝谋,意欲困执中也。执中方力辞,未许,参知政事宋庠请至中书合议上对,许之。论者以庠为知体。是日,翰林学士张方平既退朝会,锁院草制。方平即条对所问,夜半,与制书俱上。曰:“臣昨在三司,计会天下财用出入之籍及建隆以来兵数,乞朝廷速加图议。望严令天下,禁止招募,命逐路转运使、提点刑狱分按所部,拣选疲老,便与放停。若虽系禁军,其间羸弱、惮于教阅,愿退就厢军者,亦听从便。臣曾勾当三班院,在院使臣景祐中约计四千余员,今六千五百余员。臣勘会学士院两省以上官,景祐中四千余员,今六千余员。臣任御史中丞,将本台班簿点算,景祐中,京朝官不及二千八百员。臣判流内铨,取实在铨选人毕,竟不知数目,大约三员守一缺,略计万余人。十年之间,所增官数如此,若更五七年后,其将奈何?每岁入官之路,徼幸攀援,日生新例,不可胜数。澄源培本,在陛下命令而已。乞令中书、枢密院各具逐年诸色入仕名目及人数,取其侥幸弊滥尤甚者,逐色别立条约,稍加裁损。臣闻先朝以前,虽将相大臣之家,子孙犹多白衣未仕者。今自少卿、监以上,辄每岁任一人,不亦过乎?祖宗之时,文武官不立磨勘年岁,不为升迁资序,有才用名实之人,或从下位,便见超擢;无才用名实之人,有守一官至十余年不改转者,故当时人皆自勉,非有劳效,知不得进。自祥符之后,朝廷之议,益循宽大,故令自监当入知县,知县入通判,通判入知州,皆以两任为限。又令守官及三年,即例得磨勘。先期行之,人始知恩,未见有弊。及今岁年深久,习以为常,皆谓本分合得,无贤不肖,莫知所劝。愿陛下稍革此制,其应磨勘叙迁者,必有劳绩可褒,或朝廷特敕择官保任者,即与转迁。其保任之法,应须选择清望有才识之人,即命举之。如此,则是委执政之臣举清望官,委清望官举亲民官。官有缺员,随员数令举,又足以见圣恩急才爱民之意也。至于将帅之任,仍宜久于其职。祖宗任李汉超、郭进、贺惟忠、李谦溥、姚内斌、董遵诲、侯赞、杨延昭等,远或二十年,近犹八九年,假之事权,略其细故,不为间言轻有移易,又不与高官,常令志有所未满,不怠于为善也。今则不然,武臣指边郡谓之边任,借之为发身之地。历边任者,曾无寸劳薄效,不数年径至横行、刺史、防团、廉察,而又移换改易,地形山川未及知,军员士伍未及识,吏民土俗未及谙,已复去矣。愿陛下鉴祖宗故事,重爵赏以待功劳,责久任以观能效,亦驭将帅之一节也。”帝览奏惊异,诘旦,更赐手札,问诏所不及者。方平即日复上对曰:“今兹圣心因昨保州、恩州之变,得无常以河北为意者乎?臣曾勘会河朔厢、禁军仅二十万人,禁军五之四,然体问其中疲老不任征役者甚多。若朝廷密谕安抚、部署及转运使、提点刑狱官,此后一切且住招填,令依常例旋行拣放,频作番次,拣选少作人数放停,使由之而不知,无得漏露朝旨。岁年后稍稍团并,据所缺指挥发在京禁军就逐州驻劄,使其势足与土兵相制,庶乎置器于安也。今兹圣心因昨卫士震惊,宫省得无以亲卫为意者乎?国初循周制,置诸班直,备爪牙士属殿前司,置亲从官属皇城司,然皆游惰无根蒂、莫容其身者乃来应募。前此变故卒生意外,臣恐当有以惩创之。若于诸班直中选其年劳久次者,至于东、西下班殿侍有门阀家业者及诸军中死事者之孤稍有材胜兵者,严立保委之法,选取千人,以充殿内之卫,仍领属皇城司,令枢密院、殿前司立定选补格式、岁月更代之法,岁满则优迁之,愿留者令皇城司保任。委是壮愿谨良,则听留。若其功过之准、教习之法、居处之制、颁给之例,即请自朝廷裁议。臣闻太祖训齐诸军,法制甚严,军人不得衣皂,岂有红紫之服?葱韭不得入营门,岂知鱼肉之味?每请月粮时,营在城西者即于城东支,营在城东者即于城西给,须令自负以劳役之。今则异矣,臣尝入朝,见诸军帅从卒一例新紫罗衫、红罗抱肚、白绫袴、丝鞋,戴青纱帽,拖长绅带,鲜华烂然。计其所受廪给,不足一身之费。若有妻子,争得不饥冻?此军情所以易动也。臣窃惟陛下御极,于今且三十年,甚盛之事,所以感格天地、结洽人心之深者,以其至仁慈厚,好生恶杀,哀矜庶狱,惟刑之恤也。近因贝贼挟妖为乱,州郡承风觉发妖事,蔓延平民,岂无奸人乘便创造疑似,或挟雠怨更相攀引?榜掠之下,何求不获!臣惜陛下三十年甚盛功德亏于一篑,奈何轻用刑狱,以危天下,招致沴气,以速民怨者乎?至于天下大势,臣请为陛下言之:臣观古今治乱之变,不在其他,只在上下之势离合而已。比年以来,朝廷颇引轻险之人布之言路,违道干誉,利口为贤,内则言事官,外则按察官,多发人闺门暧昧、年岁深远、累经赦宥之事,故自将相以下至于卿大夫士,惴惴危恐,莫有泰然而自安者。愿陛下深为留神,务在通上下之情Q欲Y,在审于听受而已。”上览奏,益异之,书“文儒”二字以赐方平。翰林侍读学士叶清臣在永兴条对,其言多劘切权贵,且曰:“陛下欲息奔竞,此系中书。若宰相裁抑奔竞之流,则风俗敦厚,人知止足;宰相用俭佞之士,则贪荣冒进,激成浑波。向有职在管库,日趋走时相之门,入则取街谈巷言以资耳目,出则窃庙谟朝论以惊流辈,一旦皆擢职司,以酬所任。比日人士竞踵此风。出入权要之家,时有‘三尸’、‘五鬼’之号,乃列馆职,或置省曹。台谏官为天子耳目,今则尽为宰相肘腑,宰相所恶则捃以微瑕,公行击搏;宰相所喜则从而唱和,为之先容。中书政令不平,刑罚不当,则箝口结舌,未尝敢言。人主纤微过差或宫闱小事,则极言过当,用为讦直。宋禧为御史,劝陛下宫中畜犬设棘以为守卫,削弱朝体,取笑夷狄。王逵两为湖南转运使,所至苛虐,诛剥百姓,徙配无辜,特以宰相故旧,不次拔擢。如此,是长奔竟也。”其他所列利害甚众。 ◇ 夏四月己巳朔,封曩霄子谅祚为夏国主。谅祚生甫三月,诸将未和议者谓可因此时皆以节度使命诸将,使各统所部,可分弱其势,冀绝后患。判延州程琳言:“幸人之丧,非所以示夷狄。不如因而抚之。”或请乘隙举兵,知庆州孙沔亦言:“伐丧非中国体。”上诺其言,遂趣有司行册礼,然议者颇惜其失机会。参知政事丁度罢为紫宸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给事中、权三司使明镐为参知政事。文彦博自贝州入相,数推镐功,故丁度罢而镐代之。诏:“科场旧条皆先朝所定,宜一切无易。”时礼部贡院言:“祖宗以来,得人不少,考较文艺,固有规程,不须变更,以长浮薄。请并加旧制。”故降是诏。初,诏外州发解到省,差官覆考,寻罢之。盖虑因此或致抑退寒士故也。 辛卯,置河北四路安抚使,命知大名、真定府、瀛、定州者领之,韩琦知定州,王拱辰知瀛州,鱼周询知成德军。先是,贾昌朝判大名府兼河北安抚使矣。初改文明殿学士为紫宸殿学士,御史何郯曰:“紫宸不可为官称。” ◇ 五月乙巳,诏改旧延恩殿之名为观文殿,仍改紫宸殿学士为观文殿学士。御史何郯言:“伏见枢密使、平章事夏竦其性邪,其欲侈,其学非而博,其行伪而坚。有纤人善柔之质,无大臣鲠直之望。事君不顾其节,遇下不由其诚。肆己之欺诬谓可以蔽明,任己之侧媚谓可以矫正。犯纪律之所戒而不耻,冒名教之所弃而无疑。聚敛货殖,以逞贪恣,不可格以廉耻之行;比周权幸,以图进取,不可语以忠正之方。近者卫兵为乱,突入宫掖,而竦只缘管皇城司内臣杨怀敏素与交通,曲为掩藏,欲以结纳。主忧于上而不为之恤,民议于下而不知为非。今怀敏既黜而竦独留,中外之心无不愤激。伏望陛下上为社稷之谋,下慰臣庶之望,与众永弃,示人不私,岂不盛哉?岂不快哉?” 辛酉,夏竦罢枢密使、判河南府。言者既数论夏竦奸邪,会京师同日无云而震者五,上方坐便殿,趣召翰林学士,俄顷张方平至,上谓曰:“夏竦奸邪,以致天变如此。亟草制出之。”方平请撰驳辞,上意遽解。曰:“且以均劳佚命之。”给事中、参知政事宋庠充枢密使。 壬戌,枢密副使、左谏议大夫庞籍为参知政事。 ◇ 六月壬辰,帝语辅臣曰:“春夏久雨,朕日蔬食,夙夜祷于上帝。傥霖淫未止,当去食啜水,冀移灾朕躬。然不欲使外闻之,嫌其近名耳。”宰臣文彦博对曰:“今景气澄晏,实圣德感通也。”参知政事明镐疽发背卒。 丙申,司空致仕章得象卒。初,陕西军兴,移用不足,知商州皮仲容始献议采洛南县、虢州青铜,置二监以铸钱。既而陕西都运使张奎、知永兴军范雍请铸大钱,与小钱兼行,大钱一当小钱十。及奎徙河东,又铸大铁钱,亦以一当十,陕西复采仪州黄铜置监铸大钱。朝廷因敕江南铸大铜钱,而江、池、虢、饶州又铸小钱,钱悉辇至关中,数州钱杂行,大约小铜钱三可铸当十大铜钱一,以故民间盗铸者众,钱文大乱,物价翔踊。知并州郑戬请河东铁钱且以二当铜钱一,又以三当一,或以五当一。是月,翰林学士张方平、宋祁、御史中丞杨察与三司使叶清臣先上陕西钱议,请以江南、仪、商州大铜钱一当小钱三,又言:“奸人所为不铸小铁钱者,以铸大铜钱得利厚而官不禁。若铸大铜钱无利,又将铸小铁钱以乱法。请以小铁钱三当铜钱一。”既而又请河东小铁钱如陕西,亦以三当一,且罢官所置炉。朝廷皆施用其言,自是奸人稍无利。其后诏商州罢铸青黄铜钱,又令陕西大铜钱、大铁钱皆一当二,盗铸乃止。然令数变,兵民耗于资用,类多咨怨,久之始定。 ◇ 秋七月,诏河北水灾,其令州县募饥民为兵。 ◇ 冬十月丁亥,屯田员外郎范祥提点陕西路刑狱兼制置解盐。祥先请变两池盐法,故有是命,使自推行之。其法旧禁盐地一切通商,盐入蜀者亦恣不问,罢并边九州军人中刍粟,第令入实钱,以盐偿之,视入钱州军远近及所指东南盐第优其估,东南盐又听入钱。永兴、凤翔、河中岁课入钱总为盐三十七万五千大席,授以要券,即池验券,案数而出,尽弛兵民辇运之役。又以延、环、庆、渭、原、保安、镇戎、德顺地近乌白池,奸人私以青盐入塞,侵利乱法,乃募人入中,池盐予券,优其直,还以池盐偿之,以所入盐官自出鬻,禁人私售,峻青盐之禁。行之数年,猾商贪贾无所侥幸,关内之民得安其业,公私以为便云。 己亥,作“皇帝钦崇国祀之宝。”真宗尝为“昭受乾符之宝”,凡斋醮、表章用焉。及大内火,宝焚,命宰相陈执中书,付有司别刻之。 ◇ 十一月,殿中侍御史何郯为礼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初,台缺知杂,执政欲进其党。上特用郯,且谕郯曰:“卿不阿权势,故越次用卿。”诏河北水灾,民流离道路、男女不能自存者,听人收养之后,毋得复取其庸雇者,自从私券。 壬戌,以畿内物价翔贵,于新城外置十二场,官出籴,裁其价,以济贫民。时雨潦害稼,坏堤防,两河间尤甚。 ◇ 十一月乙丑,德音改明年元,降天下囚罪一等,徒以下释之。出内藏钱帛赐三司贸粟,以赈河北流民。 丙子,诏三司:河北沿边州军,客人入中粮草改行四说之法,每以一百贯为率,在京支钱三十贯,香药象牙十五贯;在外支盐十贯,茶四十贯。初,权发遣盐铁判官董沔言:“端拱、淳化时,祖宗北伐燕蓟,西讨灵夏,以至真宗朝二边未和,用兵数十年,然犹帑藏充实,人民富庶。何以致其然哉?行三说入中之法尔。自西人扰边,国用不足,民力大匱,得非废三说之法邪?请依旧行三说,以救财用困乏之弊。”乃下三司议,因言:“自见钱法行,京师之钱入少出多。庆历七年,榷货务缗钱入百十九万,出二百七十六万,恐无以赡给,请如沔议。”旧法每一百贯支见钱三十贯,香药象牙三十贯,茶引四十贯。至是,加以向南末盐为四说而行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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