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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刘之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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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三年三月庚辰,以朱胜非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命张浚驻平江。辛巳,叶梦得罢,以王渊同佥书枢密院事,吕颐浩为江东安抚制置使。先是帝渡江,刘光世见帝,泣曰:“王渊专管江上海船,每言缓急不误,今臣所部数万、骑二千余不能济。”渊忿其言,斩江北都巡检使皇甫佐以自解。朱胜非驰见渊,督之,渊始经书,已无所及,遂失诸将心。至是,佥枢制下,诸将口语籍籍。 壬午,诏王渊免进呈书押。扈从统制苗傅自负世将,以王渊骤得君,迁显职,心忿不平。刘正彦以招降剧盗,功大赏薄,怀怨,二人因相结。时,内侍康履、蓝圭恃恩用事,履尤妄作威福,凌忽诸将,诸将嫉之。会内侍临浙观潮,供帐遮道,傅等怒曰:“汝辈使天子颠沛至此,犹敢尔耶?”中大夫王世修亦嫉内侍恣横,言于正彦,正彦曰:“会当共除之。”及王渊入枢府,傅等疑其由内侍以进,遂与世修谋先斩渊,然后杀宦者。议既定,明日癸未,值刘光世进殿前都指挥使,百官入听宣制。傅、正彦令世修伏兵城北桥下,俟渊退朝,即捽下马,诬以结宦者谋反。正彦手斩渊,即与傅拥兵至行宫门外,枭渊首于行阙,分捕内侍百余,皆杀之。履驰入宫白帝,帝大惊。朱胜非急趋楼上,诘傅等擅杀之故。中军统制吴湛排门引傅党入内奏曰:“傅等不负国家,止为天下除害耳。”知杭州康允之见事急,请帝御楼抚谕之。日将午,帝登楼,苗傅等望见黄盖,犹山呼而拜。帝凭栏呼傅等问故,傅厉声对曰:“陛下信任中官,赏罚不公,军士有功者不赏,内侍所主者得官。黄潜善、汪伯彦误国至此,犹未远窜。王渊遇贼不战,首先渡江,因交康履,乃除枢密。臣自陛下即位以来,功多赏薄。臣已将王渊斩首,中官在外者皆诛讫,更乞康履、曾择诛之,以谢三军。”帝曰:“潜善、伯彦已降黜,履、择当重与降责,卿等可归营。”傅曰:“天下生灵无辜,肝脑涂地,止缘中官擅权,若不斩履、择,臣不还营。”帝犹未许。 逾时,傅兵不退,帝不得已,命湛执履与之。傅即于楼下腰斩履,脔其肉,枭首,与渊首相望。帝遂以傅为庆远军承宣御营使都统制,正彦渭州观察使副都统制,谕傅等归营。傅等进曰:“陛下不当即大位,将来渊圣皇帝来归,未知何以处之。”帝命朱胜非缒楼下,委曲谕之。傅请隆祐太后同听政,及遣人使金议和。帝许之,即下诏请隆祐太后垂帘。傅等闻诏不拜,曰:“自有皇太子可立,况道君皇帝已有故事。”胜非还白帝,帝曰:“朕当退避,但须太后手诏也。”乃遣颜岐入内,请太后御楼。太后至,帝立楹侧,从官请帝坐,帝曰:“不当坐此矣。”太后因乘肩舆下楼出门,见傅等,谕之曰:“自道君皇帝任蔡京、王黼,更祖宗法度,童贯起边事,所以招致金人,养成今日之祸,岂关今上皇帝事。况皇帝初无失德,止为黄潜善、汪伯彦所误,今已窜逐,统制岂不知之。”傅等对曰:“臣等必欲太后为天下主,奉皇子为帝。”后曰:“今强敌在前,吾以一妇人抱三岁儿决事,何以令天下。敌国闻之,岂不转加轻侮。”傅等不从。后顾胜非曰:“今日政须大臣果决,相公何无一言。”胜非还白帝曰:“傅等腹心有王钧甫者,适语臣云,二将忠有余而学不足,此语可为后图之绪。”帝即坐上作诏“禅位于皇子,请太后同听政。”宣诏毕,傅等麾其军退,于是皇子旉即位,太后垂帘决事。是夕,帝移御显忠寺。 甲申,尊帝为睿圣仁孝皇帝,以显忠寺为睿圣宫。大赦。以张澄兼中书侍郎,韩世忠为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张俊为秦凤副总管,分其众隶诸军。丁亥,分窜内侍蓝圭、曾择等于岭南诸州,傅追还杀之。 戊子,以王孝迪为中书侍郎,卢益为尚书左丞。加傅为武当军节度使,正彦为武成军节度使。以吴湛主管步军司,王孝迪、卢益为大金国信使。朱胜非奏母后垂帘,须二人同对,此承平故事,今日事机须密奏者,乞许臣僚独对,而日引傅党二人上殿以弭其疑。太后语帝曰:“赖相此人,若汪、黄在位,事已狼籍矣。”傅等欲挟帝幸徽、越,胜非谕之以祸福,乃止。 己丑,改元明受。赦书至平江,张浚命守臣汤东野秘不宣。既而得苗傅等所传檄,浚恸哭,召东野及提刑赵哲,谋起兵讨之。时傅令张俊以三百人赴秦凤,而以余兵属他将。俊知其伪,拒不受。军士汹汹,俊谕之曰:“当诣张侍郎决之。”即引所部八千人至平江。浚见俊,语故,相持而泣,且谕俊以决策起兵问罪。俊泣拜曰:“此须侍郎济以济术,毋惊动乘舆也。”赦至江宁,吕颐浩曰:“是必有兵变。”其子抗曰:“主上春秋鼎盛,二帝蒙尘沙漠,日望拯救,其肯遽逊位于幼冲乎。灼知兵变无疑也。”即遣人寓书于浚。会谏议大夫郑瑴遣所亲谢向变姓名,微服为贾人,徒步如平江见浚等,具言城中事。以为严设兵备,大张声势,持重缓进,使贼自遁,无惊动三宫,此上策也。浚以颐浩有威望,能断大事,乃答书约共起兵,且告刘光世于镇江,令以兵来会。颐浩得书,因上书请睿圣复辟。 癸巳,张浚命节制司参议官辛道宗措置海舶。又念傅等居中,欲得辩士往说之,遣布衣冯轓持书说傅、正彦。轓至杭,见傅等,折以正义,令早反正。刘正彦遣轓约浚至杭。浚命张俊分兵扼吴江,上疏请睿圣复辟。苗傅等谋除浚礼部尚书,命将所部诣行在。浚以大兵未集,未敢诵言讨贼,乃托云张俊骤回,人情震詟,不可不少留以抚其军。 甲午,吕颐浩率勤王兵万人发江宁。乙未,刘光世部兵会吕颐浩于丹阳。 丙申,韩世忠自盐城收散卒,由海道将赴行在,至常熟,张俊闻之,曰:“世忠来,事济矣。”因白浚以书招之。世忠得书,以酒酬地曰:“誓不与此贼共戴天。”至平江见浚,恸哭曰:“今日之事,世忠愿与张俊任之,公无忧也。”浚因大犒俊、世忠将士,众皆感愤。于是令世忠帅兵赴阙,戒曰:“投鼠忌器,事不可急,急恐有他变。宜趋秀州,据粮道,以俟大军之至。”世忠发平江,至秀州,称病不行,而大修战具。傅等闻之始惧,欲拘世忠妻子以为质。朱胜非绐傅曰:“不若遣之使迓世忠而慰抚之,则平江诸人益安矣。”傅从之,乃白太后,封世忠妻梁氏为安国夫人,俾迓世忠。梁氏疾驰出城,一日夜会世忠于秀州。胜非喜曰:“二凶真无能为也。”张浚复遣冯轓往杭,因报书于正彦曰:“自古言涉不顺谓之指斥乘舆,事涉不逊谓之震惊宫阙,废立之事谓之大逆不道,大逆不道者族。今建炎皇帝不闻失德,一旦逊位,岂所宜闻。”傅等得书而恐。 辛丑,苗傅等以韩世忠为定国军节度使,张俊为武宁军节度使、知凤翔府,而诬张浚欲谋危社稷,谪黄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俊等皆不受。傅遣苗瑀、马柔吉将重兵扼临平,拒勤王兵。 壬寅,吕颐浩将至平江,张浚乘轻舟迓之,咨以大计。颐浩曰:“曩谏开边,几死宦臣之手。承乏漕挽,几陷腥膻之域。今事不谐,不过赤族,为社稷死,岂不快乎?”浚壮其言。既而刘光世兵亦至。 癸卯,吕颐浩、张浚传檄中外,声苗傅、刘正彦之罪。以韩世忠为前军,张俊翼之,刘光世为游击,颐浩、浚总中军,光世分兵殿后,讨之。乙巳,太后降旨,睿圣皇帝处分兵马重事。 丙午,以张浚同知枢密院事,李邴、郑瑴并同佥书院事。张浚、吕颐浩发平江,丁未,次吴江。上疏乞建炎皇帝还即尊位。傅、正彦等闻之,忧恐不知所为。朱胜非谓之曰:“勤王之师未进者,使是间自反正耳。不然,下诏率百官六军,请帝还宫,公等置身何地乎?”即召李邴、张守作百官章及太后手诏,赐傅、正彦铁券。傅等遂率百官朝于睿圣宫,帝慰劳之。傅、正彦以手加额曰:“圣天子度量如是也。”傅党张逵曰:“赵氏安,苗氏危矣。” 夏四月,太后下诏还政,帝复位,与太后御前殿垂帘。诏尊太后为隆祐皇太后。己酉,以苗傅为淮西制置使,刘正彦副之。庚戌,复纪年建炎。张浚知枢密院事,苗傅、刘正彦并检校少保。 吕颐浩、张浚军次秀州。颐浩谕诸将曰:“今虽反正,而贼犹握兵居内,事若不济,必反以恶名加我。翟义、徐敬业可监也。”进次临平,苗翊、马柔吉负山阻水为阵,中流植鹿角以梗行舟。韩世忠舍舟力战,张俊、刘光世继之,翊众少却。世忠复舍马操戈而前,令将士曰:“今日当以死报国,面不被数矢者皆斩。”于是士卒争用命。翊引神臂弩持满以待,世忠瞋目大呼,挺刃突前,翊众辟易,矢不及发,遂败走。勤王兵入北关,傅、正彦急趣都堂,取铁券,拥精兵二千,遂开涌金门夜遁。犯富阳、新城,将南趋闽中,统制王德、乔仲福追之。辛亥,皇太后彻帘。颐浩、浚等入城,世忠手执王世修以属吏。浚等见帝,伏地涕泣待罪,帝慰劳再三,谓浚曰:“曩在睿圣,两宫隔绝,一日啜羹,忽闻贬卿,不觉覆手,念卿被谪,此事谁任。”解所服玉带赐之。帝握世忠手恸哭,曰:“中军统制吴湛佐逆为最,尚留朕肘腋,能先诛乎?”世忠即谒湛,握手与语,折其中指,与王世修俱斩于市。逆党王元、左言、马瑗、范仲熊、时希孟皆贬。 癸丑,右相朱胜非及执政颜岐、王孝迪、张澄、路允迪、卢益罢。初,朱胜非见帝曰:“臣昔遇变,义当即死,偷生至此,欲图今日之事耳。”因乞罢政。帝问谁可代者。对曰:“吕颐浩、张浚。”帝问孰优。对曰:“颐浩练事而暴,浚喜事而疏。”帝曰:“浚太年少。”对曰:“臣向被召,军旅、钱谷悉付浚,此举浚实主之。”中丞张守论胜非不能预防,致贼猖獗,宜罢之。不报。至是,与颜岐等俱罢。 初,张浚在秀州,议举勤王之师,一夕独坐,从者皆寝,忽一人持刃立烛后。浚知为刺客。徐问曰:“岂非苗傅、刘正彦遣汝来杀我乎?”曰:“然。”浚曰:“若是,则取吾首以去可也。”曰:“我亦知书,宁肯为贼用,况公忠义如此,岂忍害公。恐公防闲不严,有继至者,故来相告尔。”浚问“欲金帛乎?”笑曰:“杀公何患无财。”“然则留事我乎?”曰:“我有老母在河北,未可留也。”问其姓名,俛而不答,摄衣跃而登屋,屋瓦无声,时方月明,去如飞。明日,浚命取死囚斩之,曰:“夜来获奸细。”浚后尝于河北物色之,不可得。 以吕颐浩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李邴为尚书右丞,郑瑴佥书枢密院事。甲寅,以刘光世为御营副使,韩世忠、张浚为御前左、右军都统制。凡勤王僚属将佐,各进官有差。 五月,韩世忠言:“苗傅、刘正彦拥精兵,距瓯、闽甚迩,傥成巢穴,卒未可灭。”帝诏世忠与刘光世追讨之。世忠自衢、信进,至浦城之鱼梁驿,与贼遇,世忠步走,挺戈而前,贼望见,咋曰:“此韩将军也。”皆惊溃,遂擒正彦及傅弟翊。王德亦执苗瑀,斩马柔吉。傅亡入建阳,县人詹标执之,献于世忠,悉械送行在。帝手书“忠勇。”二字,揭旗以赐世忠。 秋七月辛巳,苗傅、刘正彦伏诛。 甲申,诏以苗、刘之变,当轴大臣不能身卫社稷,朱胜非、颜岐并落职,张澄衡州居住。 丁亥,皇太子旉卒。太子从幸建康,属疾,宫人蹴地上金炉有声,惊悸,疾转剧,遂不起。初,张浚以旉尝奸帝位,议去之。至是,竟连其保母置死。 壬辰,范琼伏诛。初,汴京破,二帝及宗室北迁,多琼之谋。又乘时剽掠,左右张邦昌,为之从卫。至是,自洪州入朝,悖慢无礼,且乞贷苗、刘等死。帝畏其威,以为御营司提举一行事务。张浚将赴川、陕,与枢密检详文字刘子羽密谋诛之。一日,命张俊以千兵渡江,若备他盗者,使皆甲而来。因召琼、俊及刘光世赴都堂议事,为设食,食已,诸公相顾未发。子羽诣庑下,恐琼觉,取黄纸趋前,举以麾琼曰:“琼下,有敕,可诣大理寺置对。”琼愕,不知所为。子羽顾左右,拥至舆中,卫以俊兵,送狱。光世出,抚其众,数琼在围城中附金迫二帝北狩之罪,且曰:“诛止琼尔,汝等固天子自将之军也。”众皆投刃曰:“诺。”有旨分隶御营五军。琼下狱,具伏,赐死,子弟皆流岭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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