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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人南侵(1)


  徽宗宣和七年冬十月,金将粘没喝、斡离不分道入寇。初,斡离不在平州,遣人来索叛亡户口,朝议弗遣,且闻童贯、郭药师治兵燕山,斡离不遂请于金主曰:“苟不先举伐宋,恐为后患。”金主以为然,而未敢轻举。及使者往返既数,道路险易,朝廷治否,府库虚实,渐得要领,而耶律余睹、刘彦宗亦言南朝可图,师不必众,因粮就兵可也。及既获辽主,即决意南侵。以谙班勃极烈斜也领都元帅,居京师。粘没喝为左副元帅,谷神为元帅右监军,耶律余睹为元帅右都监,自云中趋太原。挞懒为六部路都统,阇母为南京路都统,刘彦宗为汉军都统,斡离不监阇母、彦宗两军战事,自平州入燕山。

  十二月乙巳,童贯自太原逃归。金粘没喝陷朔、代州,遂围太原。先是,金人遣使来许割蔚、应州及飞狐、灵丘县,帝信之,遣童贯往受地。至太原,闻粘没喝自云中南下,贯乃使马扩、辛兴宗往使,论以交割地事。扩至军前,粘没喝严兵以待,趣扩等庭参如见金主之礼。既毕,首议山后事,粘没喝曰:“尔尚欲此两州、两县耶。山前、山后皆我家地,尚复何论。汝家别削数城来,可赎罪也。汝辈可即去,我自遣人至宣抚司矣。”扩还,具言于贯。贯曰:“金初立国边头,宁有几许军马,遽敢作如此事耶?”扩曰:“彼既深恨本朝结纳张瑴,又为契丹旧臣所激,故谋报复。今宜速作备御。”贯不从。既而粘没喝遣王介儒、撒离拇持书至太原,责以渝盟、纳叛等事,词语甚倨。贯问之曰:“如此大事,何不素告我?”撒离拇曰:“兵已兴,何告为?宜速割河东、河北,以大河为界,庶存宋朝宗社。”

  贯闻之,气褫不知所为,即欲假赴阙禀议为名,遁还京师。知太原府张孝纯止之曰:“金人渝盟,大王当会诸路将士,极力支吾。今大王去,人心必摇,是以河东与金也。河东既失,河北岂可保耶。愿少留,共图报国。兼太原地险城坚,人亦习战,金未必能便克也。”贯怒,叱之曰:“贯受命宣抚,非守土也。必欲留贯,置帅臣何为?”遂行。孝纯叹曰“平生童太师作几许威望,及临事乃蓄缩畏慑,奉头鼠窜,何面目复见天子乎?”粘没喝引兵降朔州,克代州。都巡检使李翼力战,被执,骂贼死。粘没喝遂进围太原,孝纯悉力固守。

  己酉,金斡离不入檀、蓟州。郭药师以燕山叛降金,金尽陷燕山州、县。初,郭药师与詹度同职,自以节钺欲居度上,度以御笔所书有序,药师不从。加以常胜军横暴,药师右之,度不能制。朝廷虑其交恶,命蔡靖代度。靖至,坦怀待之,药师亦重靖,稍为抑损。及安中被召,靖代知府事。药师每令部曲持良械精甲,贸易于他道,为奇巧之物以奉权贵宦侍,誉言日闻于帝。遂专制一路,增募兵至三十万,而不改契丹服饰,朝论颇以为疑。进拜太尉,召之入朝,药师辞不至。帝令童贯行边,阴察其去就,不然则挟之偕来。贯至,药师迎拜帐下,贯避之,曰:“汝今为太尉,与我等耳,此礼何为?”药师曰:“太师,父也,药师唯拜我父,焉知其他?”贯释然。遂邀贯视师,至于迥野,略无人迹。药师下马,当贯前掉旗一挥,俄倾四山铁骑耀日,莫测其数。贯众皆失色,归为帝言,药师必能抗虏。蔡攸亦从中力主之,谓其可倚。故内地不复防制,屡有告变及得其通金国书,朝廷辄不省。詹度又言“药师瞻视非常,趣向怀异,逆节已萌,凶横日甚。”始诏遣官究实,而金兵已南下矣。斡离不自平州破檀、蓟,至三河,蔡靖遣药师及张令徽、刘舜仁帅师四万五千,迎战于白河,兵败而还。药师遂帅所部兵劫靖及都运使吕颐浩降金,斡离不执靖及颐浩置军中以行,于是燕山府所属州、县皆为金有。斡离不既得药师,益知宋虚实,因以为乡导,悬军深入矣。

  金人围太原,太常少卿傅察使金,至境上,遇斡离不兵,胁之使拜且降。不拜,左右捽之伏地,愈植立。反复论辨,不屈,遂遇害。察,尧俞从孙也,十八登进士。蔡京尝欲妻以女,拒弗答。平居恂恂然若无所可否,及仓卒殉义,闻者莫不壮之,后谥忠肃。

  丙辰,金兵犯中山府。帝以金人南下,罢诸路花石纲及内外制造局,悉以禁旅付内侍威武军节度使梁方平,守黎阳。步军都虞候何灌谓白时中曰:“金人倾国远至,其锋不可当。今方平拥精兵以北,在京皆疲弱也,万一方平不支,吾何以善吾后。盍留以卫根本。”不从。

  戊午,以皇太子桓为开封牧。帝以金师日迫为忧。蔡攸探知帝意欲内禅,引给事中吴敏入对。宰执皆在,敏前奏事,且曰:“金人渝盟,举兵犯顺,陛下何以待之。”帝蹙然曰:“奈何?”时东幸计已定,命李棁先出守金陵。敏退,诣都堂言曰:“朝廷便为弃京师计,何理也。此命果行,须死不奉诏。”宰执以为言,棁遂罢行,而以太子为开封牧。

  己未,诏天下勤王。初,宇文虚中为童贯参议官,虚中以庙谟失策,主帅非人,将有纳侮自焚之祸,上书极言之,王黼大怒。又累建防边策议,皆不报。及金人南下,贯与虚中还朝。帝谓虚中曰:“王黼不用卿言,今事势若此,奈何?”虚中对曰:“今日宜先降诏罪已,更革弊端,俾人心天意回,则备御之事,将帅可以任之。”帝即命虚中草诏,略曰:“朕以寡昧之质,藉盈成之业。言路壅蔽,面庾日闻,恩幸持权,贪饕得志。缙绅贤能陷于党籍,政事兴废拘于纪年。赋敛竭生民之财,戍役困军旅之力。多作无益,侈靡成风。利源酤榷已尽,而牟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粮不时,而冗食者坐享富贵。灾异谪见而朕不寤,众庶怨怼而朕不知。追惟己愆,悔之何及。思行奇策,庶解大纷。望四海勤王之师,宣二边御敌之略。永念累圣仁厚之德,涵养天下百年之余,岂无四方忠义之人,来徇国家一日之急。应天下方镇、郡县守令,各率众勤王,能立奇功者,并优加奖异。草泽异材,能为国家建大计,或出使疆外者,并不次任用。中外臣庶,并许直言极谏。”帝览之,曰:“今日不吝改过,可便施行。”虚中又请出宫人,罢道官及大晟府、行幸局暨诸局务。

  召熙河经略使姚古、秦凤经略使种师中将兵入援。时欲召古、师中,令以本路兵会郑、洛,外援河阳,内卫京城,帝命宇文虚中为河北、河东路宣谕使,护其军。虚中以檄召古、师中兵马,令直赴汴京应援。

  庚申,以吴敏为门下侍郎。帝东幸之意益决,太常少卿李纲谓敏曰:“建牧之议,岂非欲委太子以留守之任乎。今敌势猖獗,非传太子以位号不足以招徕天下豪杰。”敏曰:“监国可乎?”纲曰:“肃宗灵武之事,不建号不足以复邦,而建号之议不出于明皇,后世惜之。上聪明仁恕,公曷不为上言之。”翌日,敏入对,具以纲言白帝,帝即召纲入议。纲刺臂血上疏曰:“皇太子监国,礼之常也。今大敌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间,犹守常礼,可乎。名分不正而当大权,何以号召天下。若假皇子以位号,使为陛下守宗社,收将士心,以死捍敌,天下犹可保。”帝意遂决。

  辛酉,宰臣奏事,帝留李邦彦,语敏、纲所言,书“传位东宫。”四字以付蔡攸,因下诏禅位于太子桓,自称曰道君皇帝。太子入禁中,被服泣涕,固辞不许,遂即位。尊帝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退居龙德宫,皇后为太上皇后。以李邦彦为龙德宫使,蔡攸、吴敏副之。

  遣给事中李邺使金,告内禅,且请修好。邺至庆源府,斡离不欲还,郭药师曰:“南朝未必有备,不如姑行。”从之。

  甲子,金将斡离不陷信德府。粘没喝围太原。诏京东、淮西、两浙募兵入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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