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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税(1)


  自唐建中初变租庸调法作年支两税,夏输毋过六月,秋输毋过十一月,遣使分道按率。其弊也,先期而苛敛,增额而繁征,至于五代极矣。

  宋制岁赋,其类有五:曰公田之赋,凡田之在官,赋民耕而收其租者是也。曰民田之赋,百姓各得专之者是也。曰城郭之赋,宅税、地税之类是也。曰丁口之赋,百姓岁输身丁钱米是也。曰杂变之赋,牛革、蚕盐之类,随其所出,变而输之是也。岁赋之物,其类有四:曰谷,曰帛,曰金、铁,曰物产是也。谷之品七:一曰粟,二曰稻,三曰麦,四曰黍,五曰穄,六曰菽,七曰杂子。帛之品十:一曰罗,二曰绫,三曰绢,四曰榇,五曰絁,六曰绸,七曰杂折,八曰丝线,九曰绵,十曰布葛。金铁之品四:一曰金,二曰银,三曰铁、镴,四曰铜、铁钱。物产之品六:一曰六畜,二曰齿、革、翎毛,三曰茶、盐,四曰竹木、麻草、刍菜,五曰果、药、油、纸、薪、炭、漆、蜡,六曰杂物。其输有常处,而以有余补不足,则移此输彼,移近输远,谓之“支移”。其入有常物,而一时所输则变而取之,使其直轻重相当,谓之“折变”。其输之迟速,视收成早暮而宽为之期,所以纾民力。诸州岁奏户帐,具载其丁口,男夫二十为丁,六十为老。两物折科物,非土地所宜而抑配者,禁之。

  五代以来,常检视见垦田以定岁租。吏缘为奸,税不均适,繇是百姓失业,田多荒芜。太祖即位,诏许民辟土,州县毋得检括,止以见佃为额。选官分莅京畿仓瘐,及诣诸道,受民租调,有增羡者辄得罪,多入民租者或至弃市。

  旧诸州收税毕,符属县追吏会钞,县吏厚敛里胥以赂州之吏,里胥复率于民,民甚苦之。建炎四年,乃下诏禁止。令诸州受租籍不得称分、毫、合、龠、铢、厘、丝、忽,钱必成文,绢帛成尺,粟成升,丝绵成两,薪蒿成束,金银成钱。绸不满半匹、绢不满一匹者,许计丈尺输直,无得三户、五户聚合成匹,送纳烦扰。民输夏税,所在遣县尉部弓手于要路巡护,后闻扰民,罢之,止令乡耆、壮丁防援。

  诸州税籍,录事参军按视,判官振举。形势户立别籍,通判专掌督之,二税须于三限前半月毕输。岁起纳二税,前期令县各造税籍,具一县户数、夏税秋苗亩桑功及缘科物为帐一,送州覆校定,用州印,藏长吏厅,县籍亦用州印,给付令佐。造夏税籍以正月一日,秋税籍以四月一日,并限四十五日毕。

  开封府等七十州夏税,旧以五月十五日起纳,七月三十日毕。河北、河东诸州气候差晚,五月十五日起纳,八月五日毕。颍州等一十三州及淮南、江南、两浙、福建、广南、荆湖、川峡五月一日起纳,七月十五日毕。秋税自九月一日起纳,十二月十五日毕,后又并加一月或值闰月,其田蚕亦有早晚不同,有司临时奏裁。继而以河北、河东诸州秋税多输边郡,常限外更加一月。江南、两浙、荆湖、广南、福建土多粳稻,须霜降成实,自十月一日始收租。掌纳官吏以限外欠数,差定其罚。限前毕,减选,升资。民逋租逾限,取保归办,母得禁系。中国租二十石输牛革一,准钱千。川蜀尚循旧制,牛驴死,革尽入官,乃诏蠲之,定民租二百石输牛革一,准钱千五百。

  太平兴国二年,江西转运使言:“本路蚕桑数少,而金价颇低。今折徵,绢估少而伤民,金估多而伤官。金上等旧估两十千,今请估八千;绢上等旧估匹一千,今请估一千三百,余以次增损。”从之。

  咸平三年,以刑部员外、直史馆陈靖为京畿均田使,听自择京朝官,分县据元额定税,不得增收剩数;逃户别立籍,令本府招诱归业;桑功更不均检,民户广令种植。寻闻居民弗谕朝旨,翦伐桑柘,即诏罢之。六年,罢广南西路转运使冯涟上言:“廉、横、宾、白州民虽垦田,未尝输送,已命官检括,令尽出常租。”帝曰:“远方之民,宜省徭赋。”亟命停罢。知袁州何蒙请以金折本州二税,真宗曰:“若是,将尽废耕农矣。”不许。

  大中祥符初,连岁丰稔,边储有备,河北诸路税赋,并听于本州军输纳。二年,颁《幕职州县官招徕户口旌赏条制》。旧制,县吏能招增户口者,县即升等,乃加其奉;至有析客户为主户者,虽登于籍,而赋税无所增。四年,诏禁之。雍熙初,尝诏荆湖等路民输丁钱,未成丁、已入老并身有废疾者,免之。至是,又除两浙、福建、荆湖、广南旧输身丁钱,岁凡四十五万四百贯。九年,诏诸路支移税赋勿至两次,仍许以粟、麦、荞、菽互相折输。

  凡岁赋,谷以石计,钱以缗计,帛以匹计,金银、丝绵以两计,藁秸、薪蒸以围计,他物各以其数计。至道末,总七千八十九万三千;天禧五年,视至道之数有增有减,总六千四百五十三万。其折变及移输比壤者,则视当时所须焉。

  宋克平诸国,每以恤民为先务,累朝相承,凡无名苛细之敛,常加刬革,尺缣斗粟,未闻有所增益。一遇水旱徭役,则蠲除倚格,殆无虚岁,倚格者后或凶歉,亦辄蠲之。而又田制不立圳亩转易,丁口隐漏,兼并冒伪,未尝考按,故赋入之利视前代为薄。丁谓尝言:二十而税一者有之,三十而税一者有之。仁宗嗣位,首宽畿县田赋,诏三等以下户毋远输。河中府、同华州请免支移,帝以问辅臣,对曰:“西鄙宿兵,非移用民赋则军食不足。”特诏量减支移。

  福州王氏时有田千余顷,谓之“官庄”,自太平兴国中授券予民耕,岁使输赋。至是,发运使方仲荀言:“此公田也,鬻之可得厚利。”遣尚书屯田员外郎幸惟庆领其事,凡售钱三十五万余缗,诏减缗钱三之一,期三年毕偿。监察御史朱谏以为伤民,不可。即而期尽,未偿者犹十二万八千余缗,诏悉蠲之。后又诏公田重复取赋者皆罢。天圣时,贝州言:“民析居者例加税,谓之‘罚税’,他州无此比。”诏除之。自是,州县有言税之苛细无名者,蠲损甚众。

  自唐以来,民计田输赋外,增取他物,复折为赋,谓之“杂变”,亦谓之“沿纳”。而名品烦细,其类不一。官司岁附帐籍,并缘侵优,民以为患。明道中,帝躬耕籍田,因诏三司以类并合。于是悉除诸名品,并为一物,夏秋岁入,第分粗细二色,百姓便之。

  州县赋入有籍,岁一置,谓之空行簿,以待岁中催科;闰年别置,谓之实行簿,以藏有司。天圣初,或言实行簿无用,而率民钱为扰,罢之。景祐元年,侍御史韩渎言:“天下赋入之繁,但存催科一簿,一有散亡,则耗登之数无从钩考。请复置实行簿。”诏再闰一造。至庆历中复故。

  时患州县赋役之烦,诏诸路上其数,俾二府大臣合议蠲减。又诏曰:“税籍有伪书逃徙,或因推割,用幸走移,若请占公田而不输税。如此之类,县令、佐能究见其弊,以增赋入,量数议赏。”既而谏官王素言:“天下田赋轻重不等,请均定。”而欧阳修亦言:“秘书丞孙琳尝往洺州肥乡县,与大理寺丞郭谘以千步方田法括定民田,愿诏二人得任之。”三司亦以为然,且请于亳、寿、蔡、汝四州择庀不均者均之。于是遣谘蔡州。谘首括一县,得田二万六千九百三十余顷,均其赋于民。既而谘言州县多逃田,未可尽括,朝廷亦重劳人,遂罢。

  陕西、河东用兵,民赋率多支移,因增取地里脚钱,民不能堪。五年,诏陕西特蠲之,且令后勿复取。既而诏河东亦然。又令诸路转运司:“支移、折变,前期半岁书于榜以谕民,有未便者听自言,主者裁之。”皇祐中,诏:“广西赋布,匹为钱二百。如闻有司擅损其价,重困远人,宜令复故。”州郡岁常先奏雨足岁丰,后虽灾害,不敢上闻,故民赋罕得蠲者,乃下诏申饬之。又损开封诸县田赋,视旧额十之三,命著于法。

  支移、折变,贫弱者尤以为患。景祐初,尝诏户在第九等免之,后孤独户亦皆免。至是,因下赦书,责转运司裁损,岁终条上。其后赦书数以为言,又令折科为平估,毋得害农。久之,复诏曰:“如闻诸路比言折科民赋,多以所折复变他物,或增取其直,重困良农。虽屡戒敕,莫能奉宣诏令。自今有此,州长吏即时上闻。”然有司规聚敛,罕能承帝意焉。

  初,湖、广、闽、浙因旧制岁敛丁身钱米,大中祥符间,诏除丁钱,而米输如故。至天圣中,始并除婺、秀二州丁钱。后庞籍请罢漳、泉、兴化军丁米,有司持不可。皇祐三年,帝命三司首减郴永州、桂阳监丁米,以最下数一岁为准,岁减十余万石。既而漳、泉、兴化亦第损之。嘉祐四年,复命转运司裁定郴、永、桂阳、衡、道州所输丁米及钱绢杂物,无业者驰之,有业者减半;后虽进丁,勿复增取。时广南犹或输丁钱,亦命转运司条上。自是所输无几矣。

  自郭谘均税之法罢,论者谓朝廷徒恤一时之劳,而失经远之虑。至皇祐中,天下垦田视景德增四十一万七千余顷,而岁入九谷乃减七十一万八千余石,盖田赋不均,其弊如此。后田京知沧州,均无棣田,蔡挺知博州,均聊城、高塘田;岁增赋谷帛之类,无棣总一千一百五十二,聊城、高塘总万四千八百四十七,而沧州之民不以为便,诏输如旧。嘉祐五年,复诏均定,遣官分行诸路,而秘书丞高本在遣中,独以为不可均,才均数郡田而止。

  景德中,赋入之数总四千九百一十六万九千九百,至皇祐中,增四百四十一万八千六百六十五,治平中,又增一千四百一十七万九千三百六十四。其以赦令蠲除以便于民,若逃移、户绝不追者,景德中总六百八十二万九千七百,皇祐中三十三万八千四百五十七,治平中一千二百二十九万八千七百。每岁以灾害蠲除者,又不在是焉。

  神宗留意农赋,湖、广之民旧岁输丁米,大中祥符以后屡裁损,犹不均。熙宁四年,乃遣屯田员外郎周之纯往广东相度均之。元丰三年,诏:诸路支移折税,并具所行月日,上之中书。初,熙宁八年,诏支移二税于起纳钱半岁谕民,使民宿办,无仓卒劳费。时有司往往缓期,故申约之。州县又或今民输钱,谓之“折斛钱”,而籴贱颇用伤农。海南四州军税籍残缺,吏多增损,辄移税入他户,代输者类不能自明。琼州、昌化军丁税米,岁移输朱崖军,道远,民以为苦。至是,用体量安抚朱初平等议,根括四州军税赋旧额,存其正数;二州丁税米止令输钱于朱崖自籴以便民。

  权发遣三司户部判官李琮根究逃绝税役,江、浙所得逃户凡四十万一千三百有奇,为书上之。明年,除琮淮南转运副使。两路凡得逃绝、诡名挟佃、簿籍不载并阙丁凡四十七万五千九百有奇,正税并积负凡九十二万二千二百贯、石、匹、两有奇。琮盖用贯石万数立赏,以诱所委之吏,增加浩大,三路之民,大被其害。而唐州亦增民赋,人情骚然。六年,御史翟恩言:“始,赵尚宽为唐守,劝民垦田,高赋继之,流民自占者众,凡百亩起税四亩而已。税轻而民乐输,境内殆无旷土。近闻转运司辟土百亩增至二十亩,恐其势再致转徙。望戒饬使者,量加以宽民。”帝每遇水旱,辄轻驰赋租;或因赦宥,又蠲放、倚阁未尝绝;赋输远方不均,皆遣使按之,率以为常。

  哲宗嗣位,宣仁太后同听政,务行裕民之政,凡民有负,多所宽减。患天下积欠名目烦多,法令不一,王岩叟为开封,请随等第立贯百为催法。兖州邹令张文仲议其不便,遂令十分为率,岁随夏秋料带纳一分,是为五年十料之法。

  陕西转运使吕太忠令农户支移,斗输脚钱十八。御史劾之,下提刑司体量,均其轻重之等。以税赋户籍在第一等、第二等者支移三百里,三等、四等者二百里,五等一百里。不愿支移而愿输道里脚价者,亦酌度分为三等,以从其便。河东助军粮草,支移毋得逾三百里。灾伤五分以上者免折变,折变皆循旧法。

  绍圣中,尝诏郡县货物用足钱、省陌不等,折变宜用中等。俄以所在时估实值多寡不齐,难概立法,命仍旧焉。言者谓:“欲民不流,不若多积谷;欲多积谷,不若推行折纳粜籴之法。今常平虽有折纳之法,止用中价,故民不乐输。若依和籴以实价折之,则无损于民。”

  崇宁二年,诸路岁稔,遂行增价折纳之法,支移、折变、科率、配买,皆以熙宁法从事,民以谷菽、物帛输积负零税者听之。大观二年诏:“天下租赋科拨支折,当先富后贫,自近及远。乃者漕臣失职,有不均之患,民或受害,其定为令。支移本以便边饷,内郡罕用焉。间有移用,则赁民以所费多寡自择,故或输本色于支移之地,或输脚费于所居之邑。而折变之法,以纳月初旬估中价准折,仍视岁之丰歉,以定物之低昂,俾官吏毋得私其轻重。”七月,诏曰:“比闻慢吏废期,凡输官之物,违期促限,蚕者未丝,农者未获,追胥旁午,民无所措。自今前期督输者,加一等坐之;致民逃徙者,论更加等。”旧凡以赦令蠲赋,虽多不过三分。四年,乃诏:天下逋赋,五年外户口不存者,悉蠲之。

  京西旧不支移,崇宁中,将漕者忽令民曰:“支移所宜同,今特免;若地里脚费,则宜输。”自是岁以为常。脚费,斗为钱五十六,比元丰即当正税之数,而反覆纽折,数倍于昔。民至鬻牛易产犹不能继,转运司乃用是以取办理之誉,言者极论其害。政和元年,遂诏应支移而所输地里脚钱不及斗者,免之。寻诏五等户税不及斗者,支移皆免。

  时天下户口类多不实,虽尝立法比较钩考,岁终会其数,按籍隐括脱漏,定赏罚之格,然蔡攸等计德、霸二州户口之数,率三户四口,则户版讹隐,不待校而知。乃诏诸路凡奏户口,令提刑司及提举常平司参考保奏。而终莫能拯其弊,故租税亦不得而均焉。

  是时,内外之费浸以不给,中官杨戩主后苑作,有言汝州地可为稻田者,因用其言,置务掌之,号“稻田务”。复行于府畿,易名公田。南暨襄、唐,西及渑池,北逾大河,民田有溢于初券步亩者,辄使输公田钱。政和末,又置营缮所,亦为公田。久之,后苑、营缮所公田皆并于西城所,尽山东、河朔天荒逃田与河堤退滩租税举入焉,皆内侍主其事。所括为田三万四千三百余顷,民输公田钱外,正税不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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