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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武帝诸子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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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八男。丁贵嫔生昭明太子统、简文皇帝、庐陵威王续。阮修容生孝元皇帝。吴淑媛生豫章王综。董昭仪生南康简王绩。丁充华生邵陵携王纶。葛修容生武陵王纪。 昭明太子统,字德施,小字维摩,武帝长子也。以齐中兴元年九月生于襄阳。武帝既年垂强仕,方有冢嗣;时徐元瑜降;而续又荆州使至,云:“萧颖胄暴卒。”时人谓之三庆。少日而建邺平,识者知天命所集。 天监元年十一月,立为皇太子。时年幼,依旧于内,拜东宫官属,文武皆入直永福省。五年五月庚戌,出居东宫。太子生而聪睿,三岁受《孝经》、《论语》,五岁遍读《五经》,悉通讽诵。性仁孝,自出宫,恒思恋不乐。帝知之,每五日一朝,多便留永福省,或五日三日乃还宫。八年九月,于寿安殿讲《孝经》,尽通大义。讲毕,亲临释奠于国学。年十二,于内省见狱官将谳事。问左右曰:“是皂衣何为者?”曰:“廷尉官属”。召视其书,曰:“是皆可念,我得判否?”有司以统幼,绐之曰:“得。”其狱皆刑罪上,统皆署杖五十。有司抱具狱,不知所为,具言于帝,帝笑而从之。自是数使听讼,每有欲宽纵者,即使太子决之。建康县谳诬人诱口,狱翻,县以太子仁爱,故轻当杖四十。令曰:“彼若得罪,便合家孥戮,今纵不以其罪罪之,岂可轻罚而已?可付冶十年。” 十四年正月朔旦,帝临轩,冠太子于太极殿。旧制太子著远游冠、金蝉翠緌缨,至是诏加金博山。太子美姿容,善举止,读书数行并下,过目皆忆。每游宴祖道,赋诗至十数韵,或作剧韵,皆属思便成,无所点易。帝大弘佛教,亲自讲说。太子亦素信三宝,遍览众经。乃于宫内别立慧义殿,专为法集之所,招引名僧。自立《三谛法义》。普通元年四月,甘露降于慧义殿,咸以为至德所感。时俗稍奢,太子欲以己率物,服御朴素,身衣浣衣,膳不兼肉。 三年十一月,始兴王憺薨。旧事以东宫礼绝傍亲,书翰并依常仪。太子以为疑,命仆刘孝绰议其事。孝绰议曰:“案张镜撰《东宫仪记》,称‘三朝发哀者,逾月不举乐;鼓吹寝奏,服限亦然’。寻傍绝之义,义在去服,服虽可夺,情岂无悲?铙歌辍奏,良亦为此。既有悲情,宜称兼慕,卒哭之后,依常举乐,称悲竟,此理例相符。谓犹应兼慕,请至卒哭。”仆射徐勉、左率周舍、家令陆襄并同孝绰议。太子令曰:“张镜《仪记》云,‘依《士礼》,终服月称慕悼’。又云‘凡三朝发哀者,逾月不举’。刘仆议云,‘傍绝之义,义在去服,服虽可夺,情岂无悲?卒哭之后,依常举乐,称悲竟,此理例相符’。寻情悲之说,非止卒哭之后,缘情为论,此自难一也。用张镜之‘举乐’,弃张镜之‘称悲’。一镜之言,取舍有异,此自难二也。陆家令止云‘多历年所’,恐非事证。虽复累稔所用,意常未安。近亦尝以此问外,由来立意,谓犹应有慕悼之言。张岂不知举乐为大,称悲事小?所以用小而忽大,良亦有以。至如元正六佾,事为国章,虽情或未安,而礼不可废。铙吹军乐,比之亦然,书疏方之,事则成小,差可缘心。声乐自外,书疏自内,乐自他,书自己。刘仆之议,即情未安。可令诸贤更共详衷。”司农卿明山宾、步兵校尉朱异议,称“慕悼之辞,宜终服月”。于是付典书遵用,以为永准。七年十一月,贵嫔有疾,太子还永福省,朝夕侍疾,衣不解带。及薨,步从丧还宫,至殡,水浆不入口,每哭辄恸绝。武帝敕中书舍人顾协宣旨曰:“毁不灭性,圣人之制,不胜丧比于不孝。有我在,那得自毁如此。可即强进饮粥。”太子奉敕,乃进数合,自是至葬,日进麦粥一升。武帝又敕曰:“闻汝所进过少,转就羸瘦。我比更无余病,政为汝如此,胸中亦填塞成疾。故应强加饘粥,不俟我恒尔悬心。”虽屡奉敕劝逼,终丧日止一溢,不尝菜果之味。体素壮,腰带十围,至是减削过半。每入朝,士庶见者莫不下泣。 太子自加元服,帝便使省万机,内外百司奏事者填塞于前。太子明于庶事,每所奏谬误巧妄,皆即辩析,示其可否,徐令改正,未尝弹纠一人。平断法狱,多所全宥,天下皆称仁。性宽和容众,喜愠不形于色。引纳才学之士,赏爱无倦。恒自讨论坟籍,或与学士商榷古今,继以文章著述,率以为常。于时东宫有书几三万卷,名才并集,文学之盛,晋、宋以来未之有也。性爱山水,于玄圃穿筑,更立亭馆,与朝士名素者游其中。尝泛舟后池,番禺侯轨盛称此中宜奏女乐。太子不答,咏左思《招隐诗》云:“何必丝与竹,山水有清音。”轨惭而止。出宫二十余年,不畜音声。未薨少时,敕赐太乐女伎一部,略非所好。 普通中,大军北侵,都下米贵。太子因命菲衣减膳。每霖雨积雪,遗腹心左右周行闾巷,视贫困家及有流离道路,以米密加振赐,人十石。又出主衣绢帛,年常多作襦裤,各三千领,冬月以施寒者,不令人知。若死亡无可敛,则为备棺槥。每闻远近百姓赋役勤苦,辄敛容变色。常以户口未实,重于劳扰。吴郡屡以水灾不熟,有上言当漕大渎,以泻浙江。中大通二年春,诏遣前交州刺史王弈假节,发吴、吴兴、信义三郡人丁就役。太子上疏曰:“伏闻当遣王弈等,上东三郡人丁开漕沟渠,导泄震泽,使吴兴一境无复水灾,暂劳永逸,必获后利。未萌难睹,窃有愚怀。所闻吴兴累年失收,人颇流移,吴郡十城,亦不全熟,唯信义去秋有稔,复非恒役之民。今日东境谷稼犹贵,劫盗屡起,所在有司,皆不闻奏。今征戍未归,强丁疏少,此虽小举,窃恐难合。吏一呼门,动为人蠹。又出丁之处,远近不一,比得齐集,已妨蚕农。去年称为丰岁,公私未能足食,如复今兹失业,虑恐为弊更深。且草窃多伺候人间虚实,若善人从役,则抄盗弥增。吴兴未受其益,内地已离其弊。不审可得权停此功,待优实以不?”武帝优诏以喻焉。 太子孝谨天至,每入朝,未五鼓便守城门,开东宫,虽燕居内殿,一坐一起,恒向西南面。台宿被召当入,危坐达旦。三年三月,游后池,乘雕文舸摘芙蓉。姬人荡舟,没溺而得出,因动股,恐贻帝忧,深诫不言,以寝疾闻。武帝敕看问,辄自力手书启。及稍笃,左右欲启闻,犹不许,曰:“云何令至尊知我如此恶?”因便呜咽。四月乙巳,暴恶,驰启武帝,比至已薨,时年三十一。帝临哭尽哀,诏敛以衮冕,谥曰昭明。五月庚寅,葬安宁陵,诏司徒左长史王筠为哀册文。朝野惋愕,都下男女奔走宫门,号泣满路。四方甿庶及疆徼之人,闻丧者哀恸。 太子性仁恕,见在宫禁防捉荆子者,问之,云以清道驱人。太子恐复致痛,使捉手板代之。频食中得蝇虫之属,密置柈边,恐厨人获罪,不令人知。又见后阁小儿摊戏,后属有狱牒,摊者法,士人结流徒,庶人结徒。太子曰:“私钱自戏,不犯公物,此科太重。”令注刑止三岁,士人免官。狱牒应死者必降长徒,自此以下莫不减半。所著文集二十卷,又撰古今典诰文言为《正序》十卷,五言诗之善者为《英华集》二十卷,《文选》三十卷。 薨后,长子东中郎将南徐州刺史华容公欢封豫章郡王,次子枝江公誉封河东郡王,曲江公察封岳阳郡王,飐封武昌郡王,鉴封义阳郡王,各三千户。女悉同正主。蔡妃供侍,一同常仪,唯别立金华宫为异。帝既废嫡立庶,海内噂〈口沓〉,故各封诸子大郡,以慰其心。岳阳王察流涕受拜,累日不食。 初,丁贵嫔薨,太子遣人求得善墓地。将斩草,有卖地者因阉人俞三副求市,若得三百万,许以百万与之。三副密启武帝,言太子所得地,不如今所得地于帝吉,帝末年多忌,便命市之。葬毕,有道士善图墓,云“地不利长子,若厌伏或可申延”。乃为蜡鹅及诸物埋墓侧长子位。有宫监鲍邈之、魏雅者,二人初并为太子所爱,邈之晚见疏于雅,密启武帝云:“雅为太子厌祷。”帝密遣检掘,果得鹅等物。大惊,将穷其事。徐勉固谏得止,于是唯诛道士,由是太子迄终以此惭慨,故其嗣不立。后邵陵王临丹阳郡,因邈之与乡人争婢,议以为诱略之罪牒宫,简文追感太子冤,挥泪诛之。邈之兄子僧隆为宫直,前未知邈之侄,即日驱出。先是人间谣曰:“鹿子开城门,城门鹿子开,当开复未开,使我心徘徊。城中诸少年,逐欢归去来。”鹿子开者,反语为来子哭,云帝哭也。欢前为南徐州,太子果薨,遣中书舍人臧厥追欢,于崇正殿解发临哭。欢既嫡孙,次应嗣位,而迟疑未决。帝既新有天下,恐不可以少主主大业,又以心衔,故意在晋安王,犹豫自四月上旬至五月二十一日方决。欢止封豫章王还任。往谣言“心徘徊”者,未定也。“城中诸少年,逐欢归去来”。复还徐方之象也。欢字孟孙,位云麾将军、江州刺史。薨,谥安王。子栋嗣。 栋,字元吉。及简文见废,侯景奉以为主。栋方与妃张氏锄葵,而法驾奄至,栋惊不知所为,泣而升辇。及即位,升武德殿,欻有回风从地涌起,翻飞华盖。径出端门,时人知其不终。于是年号天正,追尊昭明太子曰昭明皇帝,安王为安皇帝,金华敬妃蔡氏为敬皇后,太后王氏为皇太后,妃为皇后。未几,行禅让礼,栋封淮阴王,及二弟桥、樛,并锁于密室。景败走,兄弟相扶出,逢杜崱于道,崱去其锁。弟曰:“今日免横死矣。”栋曰:“倚伏难知,吾犹有惧。”初,王僧辩之为都督,将发,谘元帝曰:“平贼之后,嗣君万福,未审有何仪注?”帝曰:“六门之内,自极兵威。”僧辨曰:“平贼之谋,臣为己任;成济之事,请别举人。”由是帝别敕宣猛将军朱买臣,使行忍酷。会简文已被害,栋等与买臣遇,见呼往船共饮,未竟,并沉于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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