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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卷 仁宣致治(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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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春正月,吏部奏选官。上曰:“省官,安民之道。唐、虞建官惟百,夏、商官倍,秦、汉以下,设官益多何也?”侍臣对曰:“时不同也。”上曰:“唐、虞、三代,事简民淳,不可比拟。唐太宗定内外官七百三十员,去古未远,亦可为法。”侍臣对曰:“然必君心清,则事简;事简,则官可省;官省,则民安矣。若政务庞杂,小人幸进,则冗食者多。”上嘉纳之。 二月,上御斋宫,召大学士杨士奇议宽恤。士奇首以蠲灾伤田租进,因及宽马畜、免薪刍、蠲采买、恤刑狱、核工匠、清粮运数事。诏下,民大悦。 三月,上奉皇太后谒陵,命召张辅、蹇义、杨士奇、杨荣、金幼孜、杨溥六臣。太后曰:“卿等先朝旧臣,勉辅嗣君。”太后退谓上曰:“先帝曩在宫时,议诸臣优劣。辅武臣,达大义,厚重小心,但多思少断。士奇能持正,不避忤意,每议事,先帝数不乐,后竟从士奇言。”帝还京师,道中见耕者,以数骑往视之。下马从容询稼穑事,因取所执耒三推。耕者初不知上也,中官语之,乃惊,罗拜。上顾侍臣曰:“朕三举耒,已不胜劳,况常事此乎!人恒言劳苦莫如农,信矣。”命耕者随至营,人赐钞六十锭。已而道路所经农家,悉赐钞如之。既还京,因录其语,作《耕夫记》以示蹇义、杨士奇等。 夏四月,江西、淮安饥,吉水民胡有初、山阳民罗振出谷千余石赈济。命行人赍玺书旌为义民,复其家。工部尚书黄福请:“济宁以北,卫辉、真定以南,近河之地,役军民十万人,屯田积谷,以省漕粟。”下户、兵部议。尚书郭资、张本皆言:“屯田便。凤阳、淮安以北,及山东、河南、北直隶近河二百里内通舟楫处,择荒闲地,以五万顷为率,发附近军民五万人耕之,官给牛器。但山东迩年饥旱,流徙初复,宜遣官行视,以示开垦。”上从之,遣郎中赵新等经理,而以福总其事。已而有言:“军民各有常业,恐分屯滋劳扰。”竟寝不行。 五月,上以除郡守由资格,多不称任。各部、院大臣各举荐擢用之。礼部郎中况钟以杨士奇荐,知苏州,御史何文渊以顾佐荐,知温州,皆有善政,而钟出吏员尤有声。 豹房勇士奏与民分居。上曰:“勇士在京师十年,安得今尚无居!此必民居宽好,欲舍而就民。民何罪!”命杖之,荷校示警。召六科给事中谕曰:“此曹敢犯法,恃中官为之救解也。自今中官传朕言释有罪人,须覆奏。” 六月,上御文华殿,召杨士奇,屏左右言:“张瑛尝言:‘杨荣畜马甚富。’今察之,皆边将馈荣,荣大负朕。”士奇对曰:“荣屡从文皇北征,典兵马,以故接诸将。今内阁臣知边将才否、阸塞险易远近及寇情顺逆,臣等皆不及荣远甚。”上笑曰:“朕初即位,荣数短汝,非义、原吉,汝去内阁久矣。汝顾为荣地耶?”士奇顿首曰:“愿陛下以曲容臣者容荣,使改过。” 秋七月,谕吏部甄别郡县守令。上曰:“郡县守令,所使安民者,若贤否圂淆,无所激劝,则中才之士皆流而忘反。吏部以进退为职,未闻有所甄别,何也?”因降玺书申谕。 八月,日食,阴雨不见。礼部尚书胡濙请率群臣贺。上曰:“日食,天变之大者。阴雨不见,得非朕昧于省过而然欤!古人云:‘京师不见,四方必有见者。’其止勿贺。” 上罢朝,谕吏部尚书郭琎等曰:“东汉初,窦融保河西,以孔奋为姑臧长。姑臧最富饶,而奋守甚洁。光武知之,擢奋武都郡丞。夫激浊扬清,为治之道,光武即位未几,举卓茂,又举孔奋,故东汉多循吏。卿其甄别以闻。” 上与学士杨溥论人才,溥对曰:“严荐举,精考课,不患不得。”上曰:“此恐非探本之论。若不素教预养,则人才已坏,犹浊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也。”溥顿首称善。 九月,初设巡抚。 冬十月,车驾巡近郊,驻跸雷家站,召杨士奇、杨荣、金幼孜、杨溥问曰:“唐太宗过此,非征辽时乎?”众对曰:“然。”上曰:“太宗恃其英武而勤远略,此行所丧不少,帝王之鉴戒也。”广平、大名水灾,命蠲其租。 六年二月,逮江西巡按御史陈祚下锦衣卫狱。祚上疏劝上务帝王实学,退朝之暇,命儒臣讲说真德秀《大学衍义》一书。上览疏怒曰:“朕不读书,《大学》且不识,岂堪作天下主乎!”命缇骑逮至京,并其家下锦衣狱,禁锢者五年。时上方以博综经史自负,祚之措词,若上未尝学问者,故怒不可解。 敕赐少师蹇义、少傅杨士奇、杨荣等御制《招隐歌》及《喜雨诗》。令北直隶地方,如洪武间山东、河南事例,民间新开荒田,不问多寡,永不起科。 秋七月,帝幸杨士奇宅。时上颇微行,夜半,从四骑至士奇家。比出迎,上已入门,立庭中。士奇悚惧,俯伏地下言:“陛下奈何以宗庙社稷之身自轻?”上笑曰:“思见卿一言,故来耳。”明早,遣太监范弘问:“车驾幸临,曷不谢?”对曰:“至尊夜出,愚臣迨今中心惴栗未已,岂敢言谢!”又数日,遣弘问:“尧不微行乎?”对曰:“陛下恩泽岂能遍洽幽隐,万一有怨夫冤卒窥伺窃发,诚不可无虑。”后旬余,锦卫获二盗,尝杀人,捕急,遂私约候驾之玉泉寺,挟弓矢伏道旁林丛中作乱。捕盗校尉变服如盗,入盗群,盗不疑,以谋告,遂为所获。上叹曰:“士奇爱我。”遣弘赐金绮。赐蹇义、杨士奇、杨荣等御制《豳风图诗》。图,元赵孟俯所绘也。 九月,宛平民以地施崇国寺,请蠲其税。上曰:“民地衣食之资,乃以施僧,且求免税,甚无谓。”令亟以还之民。 十一月,敕赐蹇义、杨荣、杨士奇御制《喜雪歌》。太监袁琦假公务擅遣内使,事发伏诛。 七年二月,上御文华殿,召大学士杨士奇谕曰:“忆五年二月,共尔斋宫论宽恤事,今两阅岁矣,民事不更有可恤者乎?”对曰:“诚有之,即五年官田减租额一事,玺书已下,户部格而不行。”上怒曰:“户部可罪也。”对曰:“此永乐末年循习之弊,往年高煦反,以夏原吉为罪首,亦指此事。”上怒稍解,曰:“今必举此为第一事,如再格不行,朕必罪之。卿试言今日更当宽恤者。”对曰:“所在官司不能容逃民,则相结为非。宜令郡县抚恤。不愿归者,听附籍为民,亦弭患于未萌。”又言:“方面郡守,小民安危系焉。吏部往往循资格升受,不免贤愚杂进。请自今令京官三品以上及布政、按察使荐用,犯赃者坐。又乞极刑之家,有贤子弟勿弃。”上皆从之。士奇请更得一人论此事,上曰:“胡濙谨厚,汝与之密议。”于是士奇等议增十数事以进。上悦。 三月,赐大臣御制《猗兰操》及《招隐诗》。 五月,上御便殿观《宋史》,曰:“宋有国三百余年,武事终于不振,何也?”侍臣对曰:“宋太祖、太宗以兵定天下,其子孙率流于弱,致武备不饬。”上曰:“宋之君,诚失之弱。将帅虽才,亦不得展,盖为小人所坏。大抵宋之亡,柄用小人之过也。” 六月,巡按湖广御史朱鉴上言:“洪武间,郡县皆置东西南北四仓,以贮官谷,设富民守之,遇水旱饥馑,以贷贫民。今廒仓废弛,赎谷罚金有司皆掩为己有,深负朝廷仁民之意。”上从其言,命违者从按察使、监察御史劾奏。 秋七月,赐大臣御制《祖德诗》九章。上曰:“朕与卿等当思祖宗创业之难,守成不易。国家安,卿等亦与有荣焉。”又赐《织妇词》一篇。上曰:“朕非好为词章,昔真西山有言:‘农桑,衣食之本也。’朕作为诗歌,使人诵于前。又绘图揭于宫掖戚里,令皆知民事之艰,是以赋此。” 上登万岁山,坐广寒殿。上曰:“此元之故都也。世祖知人善任使,故能成帝业。泰定以后,享祚不久。顺帝荒淫,纪纲荡然。使长守祖宗之法,天下岂为我有!”侍臣顿首曰:“桀、纣之迹,殷、周之鉴也。”上曰:“然。” 八月,释故城县丞陈铭复任。先是,上闻内官奉使者,多贪纵为民害。以太监刘宁清谨,命同御史驰往各郡,尽收所差内官资橐,并其人解京师。既还,道经故城。县丞陈铭闻有内官至,不问从来,辄奋前捽宁,手击之。御史奏丞无状,逮至。上曰:“丞固可罪。朕以其一时偏于所恶,姑宥之。”侍臣言:“纵赦之,亦不可使复任。”上曰:“朕既释之,彼当知所改过也。” 冬十月,八百大甸宣慰司刁之雅贡方物,且云波勒来侵掠,乞发兵讨之。上曰:“八百去云南五千里,荒服之地也,岂能劳中国为远人役乎!”不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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