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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纶神道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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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侍郎章恭毅公神道碑铭(尹直) 南京礼部侍郎章公既薨之四年,其孤南京礼科给事中玄应除丧来告于朝曰:“臣之先臣纶卒,遂蒙遣官谕祭,有司营葬,宠终之恩渥矣。第赠若谥,未荷赐焉。惟陛下哀怜嘉与之,以假宠于章氏,而覆盖其遗胤。”天子曰:“噫!兹予忠谠之臣也,恤与其可弗备?”乃赠南京礼部尚书,谥恭毅,官其季子玄会为鸿胪寺主簿。玄应兄弟既祗谢,进而言于予曰:“先臣幸具蒙恤典矣,惟是墓道之石未有刻词,敢以请。”予惟恭毅公之所以忠于朝,圣天子之所以眷于公,足为忠义者劝,宜有以著之。 初,景泰元年,英宗皇帝归自北狩,尊为太上皇,别居南宫。今上在储位,又明年乃易。两宫疏隔,嫌隙滋萌,灾异荐臻,人心危惧,廷臣无敢以言者。时公为仪制郎中,特陈修德弭灾十四事。“一畏天戒,二任爕理,三养圣躬,四节幸御,五务俭约,六勤论政,七惇孝义,八慎赏赉,九重名爵,十革巡抚,十一择重臣,十二辩异端,十三却贡献,十四汰沉官。”其畏天戒大意谓内臣不可干外政,佞臣不可假威福,后宫不宜盛声色,凡为阴盛之类,请悉革罢。其惇孝义,则谓:“上圣皇太后、皇太后为天下母,受天下养,可谓尊养之至矣。然必躬修问安视膳之礼,乃尽尊养之诚。太上皇帝君临天下十有四年,陛下向尝亲受册封为臣子,是天下之父也。至是以天位授陛下,尊为太上皇,是天下之至尊也。每月朔望及岁时节旦,宜率群臣朝见于延安门,以极尊崇之道。而又复旧皇后于中宫,以正天下之母仪;复旧皇储于东宫,以定天下之大本。如此,则伦谊笃而和气充,天意自回,灾异自弭矣。” 疏上忤旨,下公锦衣卫刑狱,逼诬引大臣并南宫通谋,榜掠惨酷,体无完肤,滨死者数,卒无一语及他为。御史钟同先尝有言,故并逮之,俱欲重坐。会天大风雨,黄气四塞,刑乃少缓。明年秋,大理卿廖庄入朝,亦以尝请复储,杖于阙庭,因命杖公与同至百。同死,公几绝复生,禁锢愈严,公了无怼悔意。越二载,英宗复登宝位,今上还正储宫,首录公忠,出之狱,嘉叹良深,遂升礼部右侍郎。一时自王公而下,至里儿巷妇,皆啧啧叹颂不容口,曰:“天祐忠义,何若是其较然也。” 公讳纶,字大经,姓章,温之乐清南阁里人。其先出闽王审知太传仔钧第七子、南唐静边指挥使仁政之子贲,徙自浦城,凡几世。元湖州德清典史讳闻宗,本比闾吴氏,来继章后,公之高祖也。曾祖讳新民,考讳文宝,字叔珍,号西源,世有潜德。祖及父咸以公贵,赠南京礼部右侍郎,祖妣、妣俱赠淑人。公资禀殊常,六岁失恃,甫成童,即刻励好学,不事生业。 年十八,丁父忧,哀毁踰礼。既冠,郡守何公文渊选补郡庠弟子员,亲为之讲,授以《诗经》。中正统戊午乡荐,明年会试第三人,廷试赐进士出身,给告毕姻。时西源尚在殡,公葬毕而后娶。还朝,授南京礼部主事。 景泰初,升礼部仪制郎中。适国家多故,公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首请增会试取士额,次言《太平十六事》,累数千言,俱准议行。北敌额森索使通好,公言“宜暂给往来之盟,以待天时人事之至。”车驾欲幸大隆福寺,公言:“以万乘之尊,临异端之地,传之后世,诚非美事。”又因灾异,请下诏求致灾之由,上示撤乐减膳之敬,下推捐俸救荒之仁,节滥赐之费,罢补官之奉,慎差遣之扰,傋义仓,汰僧徒,诸事皆剀切。明年,遂以言及祸矣。其后佐礼部,益侃侃不回。 天顺二年,山东水,守臣请蠲租,未允。公为请,得减其半。宗室有被火盗,乞赈恤,该司沮以无例。公言朝廷重亲亲,宜出特恩。遂赐金五百两。南京礼部阙卿佐,廷议属公。上面谕公曰:“根本重地,非卿不可。事有当言,具以来闻。”赐白金贰拾两、文绮二表里以行。四年,调南京吏部。八年,今上嗣位,有司奉遗诏,百日外请行大婚礼。公言:“山陵尚新,元朔未改,百日从吉,心实不安。释服公除,在前代固有常制,谅阴婚娶,于今日不忍随宜。乞特谕礼部,来春举行。”时虽迂公言,识者韪之。 成化纪元,又陈救荒四事。四年,奉诏考察南京官吏,与都御史高明议不协,遂劾之,并斥御史部属十人。五年,以星变求避位,不许。寻升南京礼部左侍郎。六年,告归展省,踰岁还任。十年,丁母包氏忧,将起复,乞休致,许之。家居创祀先祠,及校定《时祀拜谒仪节》《居家杂仪》,为子孙规。宅西构重屋,庋图籍,日坐其上,观书览胜。东构小轩,阚屿西泉石,时从宾客觞咏其中。给事尝得拜庆称寿,姻族咸集,公饮大醉,歌吟笑呼,甚乐也。 十九年三月二十二日,疾终于正寝。 先是,宅前山岩崩摧,声振林谷,公叹曰:“吾其当之欤!”至是果然。 配朱氏,累封淑人,母仪妇道,闺门楷则,前九年卒,与公合葬于横屿山。 子男二:长即玄应,朱出,由进士授今职;次即玄会,庶出也。女一。 孙男六。 呜呼!正统之末,社稷非景帝未知如何。一时安抚之功卓矣不韪者,易储一事耳。使当时廷臣有能直谏,以身狥之,则储未必易。后有继公连章佥诤则必从,从则储可必复。正月十七日之变,亦何自而萌?奈何独公愤发一言,遂罹楚毒,岂意生全,复跻显位,以功名考终,而荣及后人,忠义之报如何哉!盖公孝友朴惇,刚方坦易,学问该洽,遇事敢言,然皆政教大体,匪讦匪诬。厥后景帝拒绝谗间,全护两宫,其亦终有悟于公之言也。夫彼棘蝇市虎,权鸾奸大之辈,徒猥琐细故,而于宗社安危,纲常沦斁,略不语及者,皆公之罪人也。汉汲长孺之刚直,宋鲁宗道之骨鲠,杜祁公之劲气直节,以公方之,亦奚愧哉!《春秋》有“大美恶不厌”,其词重复。余即公之忠谠始终言之,其他文与行有过人者,皆可略。 铭曰: 人臣事君,忠谠是摅。弼违绳正,敢意全躯。 正统之末,景泰之初。畴资众善,国幸无虞。 久安易玩,乃惑佞谀。谓储可易,斯为永图。 两宫嫌间,伦谊寖疏。有列言责,谁伏青蒲。 侃侃恭毅,独矢厥谟。曰兹孝友,政教权舆。 矧惟国本,厥位可虚。请复元良,以敬天渝。 过不惮改,庶免沦胥。惟是逆耳,遽罹挛拘。 备尝楚毒,屡绝而苏。天久乃定,云开日舒。 英皇复辟,今上复储。乃释公系,深知奖誉。 乃贰宗伯,横金纾朱。始终一德,不斵其觚。 衮阙是补,纲常是扶。南都简佐,帝命公徂。 曰匪均逸,庸示楷模。事有可言,予惟汝俞。 荐更两曹,益励廉隅。功成勇退,燕申泊如。 探奇览胜,觞咏为娱。岩倾谷震,神游清都。 后昆继美,恤典尤殊。墓道有石,螭首龟趺。 惟公学行,宜不一书。太史刻词,略其绪余。 独揭一忠,以愧鄙夫。越山可夷,浙水可淤。 恭毅之名,天壤与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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