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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发辱檀载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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傉檀少机警,有才略。其父奇之,谓诸子曰:“傉檀明识干艺,非汝等辈也。”是以诸兄不以授子,欲传之于傉檀。及利鹿孤即位,垂拱而已,军国大事皆以委之。以元兴元年僣号凉王,迁于乐都,改元曰弘昌。 初,乞伏乾归之在晋兴也,以世子炽磐为质。后炽磐逃归,为追骑所执,利鹿孤命杀之。傉檀曰:“臣子逃归君父,振古通义,故魏武善关羽之奔,秦昭恕顷襄之逝。炽磐虽逃叛,孝心可嘉,宜垂全宥,以弘海岳之量。”乃赦之。至是,炽磐又奔允街,傉檀归其妻子。 姚兴遣使拜傉檀车骑将军、广武公。傉檀大城乐都。姚兴遣将齐难率众迎吕隆于姑臧,傉檀摄昌松、魏安二戍以避之。 兴凉州刺史王尚遣主薄宗敞来聘。敞父燮,吕光时自湟河太守入为尚书郎,见傉檀于广武,执其手曰:“君神爽宏拔,逸气陵云,命世之杰也,必当克清世难。恨吾年老不及见耳,以敞兄弟托君。”至是,傉檀谓敞曰:“孤以常才,谬为尊先君所见称,每自恐有累大人水镜之明。及忝家业,窃有怀君子。《诗》云:‘中心藏之,何日忘之。’不图今日得见卿也。”敞曰:“大王仁侔魏祖,存念先人,虽朱晖眄张堪之孤,叔向抚汝齐之子,无以加也。”酒酣,语及平生。傉檀曰:“卿鲁子敬之俦,恨不与卿共成大业耳。” 傉檀以姚兴之盛,又密图姑臧,乃去其年号,罢尚书丞郎官,遣参军关尚聘于兴。兴谓尚曰:“车骑投诚献款,为国藩屏,擅兴兵众,辄造大城,为臣之道固若是乎?”尚曰:“王侯设险以自固,先王之制也,所以安人卫众,预备不虞。车骑僻在遐藩,密迩勍寇,南则逆羌未宾,西则蒙逊跋扈,盖为国家重门之防,不图陛下忽以为嫌。”兴笑曰:“卿言是也。” 傉檀遣其将文支讨南羌、西虏,大破之。上表姚兴,求凉州,不许,加傉檀散骑常侍,增邑二千户。傉檀于是率师伐沮渠蒙逊,次于氐池。蒙逊婴城固守,芟其禾苗,至于赤泉而还。献兴马三千匹,羊三万头。兴乃署傉檀为使持节、都督河右诸军事、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凉州刺史,常侍、公如故,镇姑臧。傉檀率步骑三万次于五涧,兴凉州刺史王尚遣辛晁、孟祎、彭敏出迎。尚出自清阳门,镇南文支入自凉风门。宗敞以别驾送尚还长安,傉檀曰:“吾得凉州三千余家,情之所寄,唯卿一人,奈何舍我去乎?”敞曰:“今送旧君,所以忠于殿下。”傉檀曰:“吾今新牧贵州,怀远安迩之略,为之若何?”敞曰:“凉土虽弊,形胜之地,道由人弘,实在殿下。段懿、孟祎、武威之宿望;辛晁、彭敏,秦、陇之冠冕;斐敏、马辅,中州之令族;张昶,凉国之旧胤;张穆、边宪、文齐、杨班、梁崧、赵昌,武同飞、羽。以大王之神略,抚之以威信,农战并修,文教兼设,可以从横于天下,河右岂足定乎!”傉檀大悦,赐敞马二十匹。于是大飨文武于谦光殿,班赐金马各有差。 遣西曹从事史暠聘于姚兴。兴谓暠曰:“车骑坐定凉州,衣锦本国,其德我乎?”暠曰:“车骑积德河西,少播英问,王威未接,投诚万里,陛下官方任才,量功授职,彝伦之常,何德之有!”兴曰:“朕不以州授车骑者,车骑何从得之。”暠曰:“使河西云扰、吕氏颠狈者,实由车骑兄弟倾其根本。陛下虽鸿罗遐被,凉州犹在天网之外。故征西以周、召之重,力屈姑臧;齐难以王旅之盛,势挫张掖。王尚孤城独守,外逼群狄,陛下不连兵十年,殚竭中国,凉州未易取也。今以虚名假人,内收大利,乃知妙算自天,圣与道合,虽云迁授,盖亦时宜。”兴悦其言,拜骑都尉。 傉檀宴群僚于宣德堂,仰视而叹曰:“古人言作者不居,居者不作,信矣。”孟祎进曰:“张文王筑城苑,缮宗庙,为贻厥之资,万世之业,秦师济河,漼然瓦解。梁熙据全州之地,拥十万之众,军败于酒泉,身死于彭济。吕氏以排山之势,王有西夏,率土崩离,衔璧秦、雍。宽饶有言:‘富贵无常,忽辄易人。’此堂之建,年垂百载,十有二主,唯信顺可以久安,仁义可以永固,愿大王勉之。”傉檀曰:“非君无以闻谠言也。”傉檀虽受制于姚兴,然车服礼章一如王者。以宗敞为太府主簿、录记室事。 傉檀伪游浇河,袭徙西平、湟河诸羌三万余户于武兴、番禾、武威、昌松四郡。征集戎夏之兵五万余人,大阅于方亭,遂伐沮渠蒙逊,入西陕。蒙逊率众来距,战于均石,为蒙逊所败。傉檀率骑二万,运谷四万石以给西郡。蒙逊攻西郡,陷之。其后傉檀又与赫连勃勃战于阳武,为勃勃所败,将佐死者十余人,傉檀与数骑奔南山,几为追骑所得。傉檀惧东西寇至,徙三百里内百姓入于姑臧,国中骇怨。屠各成七儿因百姓之扰也,率其属三百人,叛傉檀于北城。推梁贵为盟主,贵闭门不应。一夜众至数千。殿中都尉张猛大言于众曰:“主上阳武之败,盖恃众故也。责躬悔过,明君之义,诸君何故从此小人作不义之事!殿内武旅正尔相寻,目前之危,悔将无及。”众闻之,咸散。七儿奔晏然,殿中骑将白路等追斩之。军谘祭酒梁裒、辅国司马边宪等七人谋反,傉檀悉诛之。 姚兴以傉檀外有阳武之败,内有边、梁之乱,遣其尚书郎韦宗来观衅。傉檀与宗论六国从横之规,三家战争之略,远言天命废兴,近陈人事成败,机变无穷,辞致清辩。宗出而叹曰:“命世大才、经纶名教者,不必华宗夏士;拨烦理乱、澄气济世者,亦未必《八索》、《九丘》。五经之外,冠冕之表,复自有人。车骑神机秀发,信一代之伟人,由余、日磾岂足为多也!”宗还长安,言于兴曰:“凉州虽残弊之后,风化未颓,傉檀权诈多方,凭山河之固,未可图也。”兴曰:“勃勃以乌合之众尚能破之,吾以天下之兵,何足克也!”宗曰:“形移势变,终始殊途,陵人者易败,自守者难攻。阳武之役,傉檀以轻勃勃致败。今以大军临之,必自固求全,臣窃料群臣无傉檀匹也。虽以天威临之,未见其利。”兴不从,乃遣其将姚弼及敛成等率步骑三万来伐,又使其将姚显为弼等后继,遗傉檀书云“遣尚书左仆射齐难讨勃勃,惧其西逸,故令弼等于河西邀之。”傉檀以为然,遂不设备。弼众至漠口,昌松太守苏霸婴城固守,弼喻霸令降,霸曰:“汝违负盟誓,伐委顺之藩,天地有灵,将不祐汝!吾宁为凉鬼,何降之有!”城陷,斩霸。弼至姑臧,屯于西苑。州人王钟、宋钟、王娥等密为内应,候人执其使送之。傉檀欲诛其元首,前军伊力延侯曰:“今强敌在外,内有奸竖,兵交势踧,祸难不轻,宜悉坑之以安内外。”傉檀从之,杀五千余人,以妇女为军赏。命诸郡县悉驱牛羊于野,敛成纵兵虏掠。傉檀遣其镇北俱延、镇军敬归等十将率骑分击,大败之,斩首七千余级。姚弼固垒不出,傉檀攻之未克,乃断水上流,欲以持久毙之。会雨甚,堰坏,弼军乃振。姚显闻弼败,兼道赴之,军势甚盛。遣射将孟钦等五人挑战于凉风门,弦未及发,材官将军宋益等驰击斩之。显乃委罪敛成。遣使谢傉檀,引师而归。 傉檀于是僣即凉王位,赦其境内,改年为嘉平,置百官。立夫人折掘氏为五后,世子武台为太子、录尚书事,左长史赵晁、右长史郭倖为尚书左右仆射,镇北俱延为太尉,镇军敬归为司隶校尉,自余封署各有差。 遣其左将军枯木、驸马都尉胡康伐沮渠蒙逊,掠临松人千余户而还。蒙逊大怒,率骑五千至于显美方亭,破车盖鲜卑而还。俱延又伐蒙逊,大败而归。傉檀将亲率众伐蒙逊,赵晁及太史令景保谏曰:“今太白未出,岁星在西,宜以自守,难以伐人。比年天文错乱,风雾不时,唯修德责躬可以宁吉。”傉檀曰:“蒙逊往年无状,入我封畿,掠我边疆,残我禾稼。吾蓄力待时,将报东门之耻,今大军已集,卿欲沮众邪?”保曰:“陛下不以臣不肖,使臣主察乾象,若见事不言,非为臣之体。天文显然,动必无利。”傉檀曰:“吾以轻骑五万伐之,蒙逊若以骑兵距我,则众寡不敌;兼步而来,则舒疾不同;救右则击其左,赴前则攻其后,终不与之交兵接战,卿何惧乎?”保曰:“天文不虚,必将有变。”傉檀怒,锁保而行,曰:“有功当杀汝以徇,无功封汝百户侯,”既而蒙逊率众来距,战于穷泉,傉檀大败,单马奔还。景保为蒙逊所擒,让之曰:“卿明于天文,为彼国所任,违天犯顺,智安在乎?”保曰:“臣匪为无智,但言而不从。”蒙逊曰:“昔汉祖困于平城,以娄敬为功;袁绍败于官渡,而田丰为戮。卿策同二子,贵主未可量也。卿必有娄敬之赏者,吾今放卿,但恐有田丰之祸耳。”保曰:“寡君虽才非汉祖,犹不同本初,正可不得封侯,岂虑祸也。”蒙逊乃免之。至姑臧,傉檀谢之曰:“卿,孤之蓍龟也,而不能从之,孤之深罪。”封保安亭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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