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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宗逐小人下


  元祐元年六月戊戌,御史中丞刘挚言:“臣伏见中书侍郎张璪天姿倾邪,不知忠义。立朝行己,阿谀柔佞。朋附憸人,无自立之节。其始进也,以邪说奉王安石;其稍退也,以奸谋附吕惠卿。其后随王珪,谄蔡确,党章惇。数人之性虽不同,而璪能探情变节,左右随合,各得其欢心。臣向者上殿,两曾论奏璪之奸邪。自恭闻圣旨,谓曾经受遗,未有显过,不欲伤其心。臣是以久未论列。令璪过有显状,士论所疾。伏望速赐睿断,罢其职任,以清仕路,以副公论。”右司谏苏辙言:“谨按:金部员外郎吕和卿,本惠卿之弟,而章惇所荐。其后与惠卿力行手实。先帝知其不可,遽寝不行。近日蹇周辅以卖盐得罪,吴居厚以榷铁蒙责,吕嘉问以市易被逐,宋用臣以导洛远徙。至于蹇序辰、舒亶之流,一罣其间,皆不逃谴。而和卿首为挠法,害民之多,过于盐铁之事,独安然不问窍据郎曹,质之公议,实失邦宅。”诏和卿权知台州。己亥,殿中侍郎史林旦言:“窃见刑部侍郎崔台符人物凡猥,姿性狡佞。本以诸科,挟法而进。熙宁中,王安石破律改条,变易轻重,台符附会新意,因得进用。其后议建大理狱,擢谏议大夫,首冒卿选。昨来初建六官,执政私之,又窃刑曹之任。士望物论,于今不平。伏乞睿明,先次罢台符本职,具与一外任闲慢差遣,令别听指挥。”庚子,刑部侍郎崔台符知潞州。

  辛亥,吕惠卿责授建武军节度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从谏官王岩叟等所也(详见神宗朝《吕惠卿奸邪》)。是日,内出手诏付三省、枢密院曰:“向者朝廷讲求法度,务以宽厚爱民,而搢绅之士,往往不原朝廷本意,速希功赏,有误使令。或讲法失当。或掊敛毋节,或奸回附势,或搆事饰非,或多结权贵,或妄举边事,残民蠢物,久益加弊,致使君言,交攻不已。苟无澄肃,必紊纪纲。止以其罪显者,乃行窜逐,自余干涉之人,夙夜怵惕,不无忧虞。予当新政,务存大体,一切示以宽恩,更不追劾,咸使改过自新,各安职业。可仿此意作书,布告于外。”甲寅,诏曰:“朕惟先帝临御以来,讲求法度,务在宽厚,爱物仁民。而搢绅之间,有不能推原朝廷本意,希功掊克,或妄生边事,或连起犴狱。积其原流,久乃知弊。此群言所以未息,朝廷所以惩革也。敕正风俗,修振纪纲,兹出大公,盖不得已。况罪显者已正,恶钜者已斥,则宜荡涤隐庇,润略细故,岂复究治,以累太和?夫疾之巳甚,孔子不为;御众以宽,有虞所尚。为国之道,务全大体。应今日以前,有涉此事状者,一切不问,言者勿复弹劾,有司毋得施行。各俾自新,同归美俗。布告天下,体朕意焉。”给事中胡宗愈奏:“中书省敕黄内,有‘言者勿复弹劾,有司毋得施行’之语,臣愚以谓此二句于体未便。欲望去此二句,则尽善矣。”后所颁诏,无“言者勿复弹劾”六字,盖从宗愈奏也。始,郑绾知滁州,言者未已。范纯仁劝太皇太后勿行。太皇太后因欲下诏,慰存反侧,既而中辍。及吕公著救贾种民,太皇太后复欲下诏,公著以为当然,遂从之。或谓公著曰:“今除恶不尽,将贻后日虑。”公著曰:“治道去太甚耳。文、景之世,网漏吞舟。且人才寔难,宜使自新,岂宜使自弃乎?”诏之未下也,言事官交章论其不可。御史中丞刘挚言:“臣闻朝廷议欲降诏中外,慰安人情。传闻二三臣不敢言。傥果如此,臣寔未谕。伏见陛下即位以来,修先朝政事,增损法令,进退官吏,大要专以安民。四方晓知上指,坦然明白矣。若谓日者斥责一二臣僚,恐附丽党与无不反侧,故以诏书安之,臣谓人情不甚相远,不从上令,而从其意。近者朝廷法令,方且功罪明白,吏民安堵自如,正宜镇定无事,而何故自生疑贰,猥欲以言语区区过自分说,以胜士大夫之心?臣恐中外有以窥陛下也。伏望睿断寝降诏之议,免四方疑惑,以幸天下。”监察御史上官均言:“臣窃闻陛下诏书,慰安中外大臣,以前日宿奸旧恶,一切置而不问,台谏仍不得弹治。臣始闻之,疑惑不信。数日以来,搢绅士人传者愈众,始以为信。臣窃惟诏旨必以谓前日黜去一二大吏奸谀刻深、掊敛罔上之臣,恐党与反侧,无自全之意,故为此诏,以慰安之。是行姑息之政,非所以信赏罚而示天下之公议也。”监察御史上官均言:“窃见刑部侍郎崔台符、宝文阁待制知庐州杨汲、大理卿王孝先自元丰以来,继为大理卿。每有内降公事,不能悉心持平,推考情实,专务刻深,高下其意。虽知所告不实,事或微末,不度是非,一切徇报者之语,委成狱吏,不复亲听。而报闻者往往得于仇怨之人,巧潛诬陷,无所不至。愿陛下因臣之言,察中外之议,特行黜罢,以允公论,仍乞精选儒臣通明端厚之士典领刑狱,庶岁刑不失中,以副陛下宽仁好生之意。”诏宝文阁待制、知庐州杨汲落待制、知黄州,刑部侍郎崔台符知相州,大理卿王孝先知濮州,仍各降一官。其制词云:“岂有数年之间,坐致万人之狱?”中书舍人苏辙所草也。右司谏王岩叟言:“今所谓罪显者,莫如惠卿、诚一,恶钜者,莫如蔡确、章惇,而璪实同之。欺君罔民,天下称其一体,固宜并行窜伏,以信服天下之心。而璪乃令独留,天下之人见此诏书,还肯信否?此臣之所以为陛下惜也!伏望陛下察臣之忠,纳臣之谏,一奋威刚,正璪之罪,斥璪之恶,以信诏书。”

  七月丙寅,始领甲寅诏书,去“言者勿复弹劾”六字,台谏累有论列故也。庚辰,右正言王觌言:“彼张璪之奸邪欺罔,臣自今年二月以来,累有封事,具陈其状。及窃闻臣僚论列非一,陛下不惟置而不问,方且明诏中外,谕以既无罪显恶钜之人,余皆一切不问。使璪得乘此以自负,而胶固其邪党,无射隼之忧,而朝廷有养虎之患也。”

  八月壬辰,右司谏苏辙言:“张璪性极巧佞,遇事圆转,难得心腹者。王安石、吕惠卿首加擢任,被以卵翼之恩,收其鹰犬之效,与章惇等并结为死党。熙宁弊法,皆璪等所共成就,陛下不可见其进退恭顺、言词柔和,遂以为可用也。臣闻璪意欲候过明堂大礼,求出补外,惟陛下为社稷计,因中外人心,早从其请,天下幸甚!”己亥,王岩叟、朱光庭入对延和殿。岩叟进曰:“臣言奸邪之状,指张璪事,皆有实状,陛下必经圣览。此人在左右不便。”上曰:“已曾谕卿,自有时节,不须更着文字。”对曰:“既有奸邪欺罔之事,合逐。”旋奏之,上曰:“如教苏轼改张诚一告词事,诚一不孝怎掩得?亦莫是众家意。”岩叟曰:“不然,只是此人党恶,讽谕中书舍人,令不显其事耳。赖苏轼不从,故得告命明白,不然,为奸人霭昧,以欺陛下。陛下以此观其心,于正道如何?”上曰:“会得。”

  九月癸亥,御史中丞刘挚言:“今大享礼成,风闻中书侍郎张璪、同知枢密院事安焘、尚书左丞李清臣皆欲上章辞位。夫此三人者,并受神宗雇托之命,一旦同时求退,臣疑陛下必有所难之也。虽然,臣以为无难也。俱去之则难,俱留之则难,盖俱留之则害天下而屈公论,俱去之则伤国体而惑人情。令于三人之中察事考迹,权其轻重,则有必宜去者,不必去者。臣请论之:璪以倾邪柔狡,窃位最久,朋奸害政,前后言者,累疏其罪。臣曾上殿,亦屡蒙宣谕,以为璪过大礼,必听其去。自此臣更不复论列。今大享已毕,璪之引去,乃其时也。陛下许之,亦其时也。璪得掩其奸恶,以礼罢去,盖已幸矣。此臣所谓必宜去者也。若乃焘及清臣,比于璪辈。未有显罪。陛下若特以其受遗之故,且为留之,实有其名,亦无其害,此所谓不必去者也。欲望圣明照察,于三人中罢璪,所以安天下;留焘与清臣,所以明陛下不忘先朝受遗旧臣之意。”

  辛未,右司谏王觌言:“窃闻起居郎林希召试中书舍人,希虽薄有文艺,素餐憸巧。当王珪用事之际,希陷奉之,无所不至,与其不肖子弟日相亲昵。及韩缜作相,希复为其鹰犬。今中书侍郎张璪倾邪著闻,士人之稍自重者,莫不耻游其门,而希与之深相交结,不畏讥议,何可使代言禁掖,入侍近班?伏望指挥,除一外任。”监察御史孙升言:“奸险之人,易进而难退。苟引类而来,陛下迟疑而不去,则其渐将至于成群,此君子所以为忧也。所谓奸险之存者,中书侍郎张璪也;附丽以交结者,林希也。前日林希试中书舍人,谏官、御史极言论列,而天听未回。告命已下,希为中书属官,朝夕与璪谋议,而希弟旦为御史,苟或上下交通,则其类驯致,臣恐非朝廷之福。伏望圣慈少加省察,检会臣前奏,特行追寝,则天下幸甚!”癸酉,诏林希为集贤殿修撰、知苏州。己卯,正议大夫、中书侍郎张璪为光禄大夫、资政殿学士、知郑州。台谏弹章交上,凡十数,璪乃请外,竟从优礼罢去。

  十月壬辰,同知枢密院安焘乞补外郡,不许。御史中丞刘挚言:“臣昨于九月八日曾言:神宗皇帝顾命大臣不可尽去,宜于张璪等三人内罢璪,以安天下;留安焘、李清臣,以全国体。后蒙圣慈因璪有请,进其官职,使之外补。今闻焘亦复上章,臣深虑人情不察,以谓先帝弃天下方逾年,而受遗之臣一旦尽去,转相议论,无所不及,其于盛德之治,不为无损。伏望再烦思虑,无听焘之去。”辛丑,侍御史王岩叟言:“伏见除知汝州章惇知扬州,命下累日,物论喧然,以为未允。伏读告词,又不为经明堂恩霈,直是无故宠迁。臣愚不解此意。又汝、海善里,王畿近藩,物物便安,非为贬所。罪大责轻,公议已称其大幸,岂可曾未数月,遽易大邦?伏望圣慈深察臣言,特加裁处。”左司谏朱光庭亦以为言。王寅,诏章惇依旧知汝州。先是,左仆射吕公著等以惇父老,且自政府罢,既经叙宥,故迁之便郡,又欲以次甄叙诸放逐者,使各不至失所。既而言者交章谓惇不宜遽迁,语侵执政。太皇太后怒。问:“主惇者谁邪?”公著前对曰:“众议也。”时惇子又上书为其父讼冤,且侵执政,诏并责之。公著曰:“子之为父,何所不至?”乃止。惇被命特至国门,诏追扬州敕,复遣归,知汝州。自是当赦复者皆稍艰矣。

  十一月戊午,资政殿学士、知江宁府王安礼知扬州,龙图阁待制、知宣州蔡卞知江宁府。

  二年二月己亥,诏观文殿大学士、正议大夫、知陈州蔡确落职,守本官知亳州。以御史中丞傅尧俞等劾奏确位居宰相,窃弄威福,故纵其弟,养成奸赃故也。

  四月癸卯,御史中丞傅尧俞、侍御史王岩叟言:“伏见尚书左丞李清臣窃位日久,资材闒茸,无补事功,而性行险邪,阴能害政。方王珪、蔡确辈用事之时,欺君罔上,无日不有,清臣则唯阿其间,未尝进一言之忠。洎陛下登用耆哲,修复旧章,兴滞救弊,惟日不足。清臣又阴拱于中,亦无一言之助。人材之能否,清臣不知;民事之利病,清臣不试。闻每至都堂会议,但饱食危坐,若醉若梦,旁观众人而已。省胥台吏,皆能笑之。伏望圣慈早赐罢黜,以伸公议。”戊申,通议大夫、守尚书左丞李清臣以资政殿学士知河阳。御史即有言,清臣亦累奏乞补外,故有是命。

  七月辛亥,谏议大夫孔文仲言:“少府少监沈季长本无学问技能,止是王安石门婿,鼓唱王氏经义,聋瞽众学。今一旦召从外路,副贰寺监,季长之党,布散如蚁。一季长进,则百季长相继而来,不可拒矣。”左司谏吕陶亦以为言。诏罢季长少府少监、知秀州。

  八月甲辰,新京西转连副使吕陶改梓州路。陶初有京西之命,上疏曰:‘臣详悉条陈当今之事,以补前疏之略,愿陛下知之者六,然后退就斧钺。”其六曰:“王安礼者有吏材,晓民事,委以藩郡,乃其所长。然其人操行汙浊,心胆粗豪,神宗亦常称为恶人。既差知成都,必过阙下,不宜留在朝廷。况许将今冬成资,宜令速赴新任。卢秉者,昔任两浙提刑,创兴盐法,虐害东南,至今疮痍未复;在渭州处置边事,惟求合李宪之意,曲奉于宪,有如尊亲。宪常荐之。秉相次服除,决不可用,宜置之散地。苗时中、李南公、路昌衡辈,皆刻责之资,见于已试,而又任之以经略、发运之职,必无以副朝廷德意,而惠养元元矣。”是日,翰林学士承旨邓温伯以母丧去职。

  九月,资政殿学士王安礼提举崇福宫。言官论其托疾辞避,而安礼亦自请奉祠,故有是命。

  三年四月庚子,龙图阁直学士、提举鸿庆宫卢秉落龙图阁直学士,为宝文阁待制。秉前以父丧去渭州,丧满,得知荆南。秉辞疾奉祠,于是言者谓秉熙宁间推行二浙盐法,所配亡虑万余人,故责之。

  九月辛酉,知河南府、资政殿大学士张璪知定州,知河阳、资政殿学士李清臣知河南府,知襄州、朝奉郎、直龙图阁邢恕知河阳。

  闰十二月丁卯,宝文阁直学士、知扬州谢景温为权刑部尚书,龙图阁待制、知江宁府蔡卞知扬州。右正言刘安世言:“按:景温在先帝时,为河南安抚使,附会章惇,先于沅、诚等州建置城寨,以开边隙,十年之内,所费不赀。又崇妖人,目为圣母。左右多恃势殴人。擢守成都,偃蹇不行,无人臣恭顺之礼。伏望收还景温之命,且与外任差遣。”仍诏三省罢尚书权领之法,以塞滥进之门。

  四年二月壬寅,宝文阁直学士、新除刑部尚书谢景温知郓州。己巳,正议大夫、知邓州蔡确为观文殿学士,余如故。

  三月丁酉,龙图阁直学士、知太原府曾布知成德军,朝奉郎、直龙图阁、知河阳邢恕为集英殿修撰、知沧州。时恕已遭丧去河阳矣。壬戌,校书郎、集贤校理李德刍为都官员外郎。右司谏吴安诗言:“德刍往在宗正司,冯藉王安石气焰,后为王珪耳目。”又殿中侍御史翟思亦以为言,乃诏德刍依旧校书郎。

  五月辛巳,诏知邓州蔡确责授左中散大夫、守光禄卿,分司南京,以《安州车盖亭》诗讥谤也(详见本事)。

  七月丙申,龙图阁待制、知扬州蔡卞知广州,新江淮荆湖等路制置发运使、龙图阁待制蔡京知扬州。

  九月,观文殿大学士、知永兴军韩缜知河南府,资政殿学士、知河南府李清臣知永兴军。

  十月己亥,翰林学士承旨邓温伯为龙图阁学士、知亳州。壬寅,殿中侍御史孙升言:“恭惟熙宁之政,务在兴废补弊,出于仁民爱物。而小人侥幸一时,贪功冒赏,竞为苛刻,肆行己见,故罔上坏法为市易者,吕嘉问、吴安诗为之唱;锻炼附会为大理者,崔台符、杨汲为之首,以至吴居厚、吕孝廉肆摽剥于京东,贾青、王子京极槌剥于福建,蹇周辅、朱彦博配百万之盐于江西,则父子不保。李琮增无名之税于江东、淮浙,则老幼流离。吕公雅、霍翔促保马之期限,沈希颜、范峋裒岁课之羡溢,四方之人,侵削肌骨,破散家室,愁怨之声,盈满内外。此数人者,天资残忍,视民如草芥,实为首恶。而李琮、朱彦博一除相州,一除虔州,皆大藩名郡。如此,则何以惩奸窒恶,成圣朝仁厚之风乎?”

  十二月丁酉,正议大夫章惇降授通议大夫、提举杭州洞霄宫。于是举行八月己未诏书,惇始除丧故也。

  旧录云:以谏议大夫刘安世、朱光庭言惇强买民田不法,故有是命。新录因之。安世所言,不止为惇强买民田,其曲折具于章疏。初有候服阙与宫观指挥。安世又论其不当,而朝廷讫不从也。

  甲子,宝文阁待制、知颍州曾肇知邓州。左谏议大夫刘安世言:“肇资禀奸回,趣向颇僻。昨来蔡确谤讪君亲,天下人民所共疾怒,而肇揭为邪说,惑乱众听,以至捭阖执政,欺罔同列。苟有可以救确者,无所不为。伏望收还新命,以允公议。”诏曾肇改知齐州。

  五年三月己卯,知亳州、龙图阁学士邓温伯为翰林学士承旨。中书舍人王岩叟封还词头(详见《邓温伯罢翰苑》)。

  五月丙寅,龙图阁待制蔡京知颍昌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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