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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专用小人


  熙宁二年二月庚子,王安石为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甲子,安石请以吕惠卿为制置司检详文字(惠卿自有本事)。

  三年四月己卯,前秀州军事判官李定为太子中允、权监察御史里行。定素与王安石善。孙觉归自河南,荐定极口,因召至京师。定至,谒李常。常问:“南方之民以青苗为何如?”定言:“皆便之,无不善。”常谓曰:“今朝廷方争此,君见人,切勿为此言也。”定即日诣安石,白其事曰:“定惟知据实而言,不知京师不得言青苗之便也。”安石喜甚,奏以定编三司岁计及南郊式,且密荐于上,乞召对。谓定曰:“君上殿当且为上道此。”及见上,果问常平新法,定对如安石所教。上悦,批付中书,欲用定知谏院。曾公亮、陈升之以为前无此例,固争之,乃改命焉。辛巳,淮南转运使、屯田郎中谢景温为工部郎中兼侍御史知杂事。景温雅善安石,又与安石弟安国通姻。吕公著之为中丞也,人谓景温必先举御史。及公著罢,乃有此除。先是,安石独对,问上曰:“陛下知今日所以纷纷否?”上曰:“此由朕置台谏非其人。”安石曰:“陛下遇群臣无术,数失事机,别置台谏官,恐但如今日措置,亦未能免其纷纷也。”于是专用景温。

  六月,司勋员外郎、权河北监牧使崔台符权判大理寺。初,王安石定按问欲举法,台符闻之,举手加额曰:“数百年来误用刑名,今乃得正!”安石喜其附己,故有此授。

  七月癸巳,赐秘书省正字唐垌进士出身。垌上书言事,召对,试学士院,而有是命。垌,询子也。初,垌为北京监当官,上书言:“青苗不行,宜斩大臣异议者一二人。”王安石谓垌宜在馆阁,故得召对。垌有才辨,韩琦甚爱之。既去,乃闻其言。

  九月癸巳,著作佐郎、编修中书条例曾布为太子中允、崇政殿说书。王安石尝欲置其党一二人于经筵,以防察奏对者。吕惠卿既遭父丧,安石未知腹心所托。布巧黠善迎合,安石悦之,故以布代惠卿入侍经筵。布资序甚浅,人尤不服,而布固辞,卒罢之。

  十月癸亥,职方员外郎邓绾为集贤校理、检正中书孔目房公事。绾故名维清,双流人,举进士高第,迁宁州通判。上书言:“陛下得伊、吕之佐,作青苗、免役钱等法,百姓无不鼓舞圣泽。臣以所见宁州观之,知一路;以一路观之,见天下皆然,此诚百世之良法。愿陛下坚守行之,勿移于浮议。”又与王安石书及颂,安石大喜,白于上,使乘驿诣阙,又累诏趣之。比至,上使数人迎于中牟八角顺天门调候之,抵暮,入门就舍。调候者夜飞奏,于右掖门窍中进入。诘旦召对。时庆州方有夏寇,绾进呈边事。上问:“识王安石否?”曰:“不识。”上曰:“今之古人也!”又问:“识吕惠卿否?”曰:“不识。”上曰:“今之贤人也。”绾退见安石,欣然如旧交。安石问:“家属俱来乎?”绾曰:“承急召未知所使,不敢俱来。”安石曰:“何不俱来?君不归故官也!”后数日,值安石致斋,陈升之与冯京以绾知边事,奏呈知宁州。绾闻大恨,公语朝士曰:“急召我来,乃使我还知宁州也?我已语介甫,甚不平。”朝士问曰:“君今当作何官?”绾曰:“我不失作馆职。”或问:“君得无为谏官乎?”绾曰:“正自可以为之!”明日,果有此命。绾自至京师,不敢与乡人相见,乡人皆相笑骂。绾曰:“笑骂从汝笑骂,好官须我为之。”寻又命绾兼编修中书户房条例。

  十二月丁卯,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王安石为礼部侍郎、平章事。

  四年三月丁亥,诏遣著作佐郎章惇乘驿同转运司制置夔州路夷户。先是,李承之荐惇于安石,安石曰:“闻惇极无行。”承之曰:“某所荐者,才也。顾惇才可用否,素行何累焉?公试与语,自当爱之。”安石见章惇,惇素辩,又善迎合,安石大喜,恨得之晚。

  惇,浦城人,佻薄秽滥,向以擢第不高,辄掷敕于廷,尝为御史吕景、蒋之奇所劾故也。

  四月甲戌,试将监主簿常秩为右正言、直集贤院、管勾国子监。初,秩不肯仕宦,世以为必退者也。及王安石更定法令,士大夫沸腾以为不便,秩在闾阎,见所下诏书,独以为是。被召,遂起。

  十二月乙亥,武宁军节度推官、知南川县张商英为光禄寺丞、权检正中书礼房公事。商英,唐英弟也。初为通川县主簿,转运使张诜等讨渝州叛夷王衮,未降,商英言于诜曰:“彼亦人也。谕以祸福,宜听。”诜檄商英往说衮,遂归命,因辟知南川县。时章惇经制夷事,官吏多为所狎侮,独商英与抗论不少屈。惇奇之,乃荐商英于王安石,于是召对擢用。

  五年三月,赞善大夫、户部判官吕嘉问提举在京市易务。嘉问,吕公弼从子也。初,王安石变法,公弼为枢密使,数言宜务安静。嘉问窃公弼论事奏章以示安石,安石辄先白上。上始不乐公弼,故安石信任之。

  七月,前处州缙云县尉、编修三史敕并诸司敕并诸司库务岁计及条例删定官郭逢原上疏曰:“臣窃观自周文、武以还,盛德有为之王,固无如陛下;而怀道之士,由孔、孟以后如王安石者,亦未之有也。”又上疏曰:“臣愚以谓当废去枢府,并归中书。今王安石居宰相之重,朝廷有所建置于天下,特牵于枢府而不预,则臣恐陛下任安石者,盖不专矣。”疏奏,上甚不悦。他日,谓安石曰:“逄原必轻俊。”安石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见所上书,欲并枢密院、废募兵。”安石曰:“人才难得,如逢原亦且晓事,可试用也。”

  八月癸卯,贬太子中允、同知谏院、权同判吏部流内铨唐垌为潮州别驾。垌初以王安石荐,得召见,为谏官,数论谏事不听,遂因百官起居,越班叩陛请对。上谕止之,垌坚请上殿读疏,论王安石用人变法非是。上怒其诡激,故贬。垌疏留中,其略云:“安石用曾布为腹心,张琥、李定为爪牙,刘孝孙、张商英为鹰犬,元绛、陈绎为厮役。逆意者久不召还,附同者虽不肖为贤。又作奸令章惇变李定狱事,又擅议宗庙事,有轻神祖之心。保甲以农为兵,凶年必致冤叛;免役损下补上,人人怨咨。而令监司压塞州县,事不上闻。又保甲事,曾布蔽塞人情,欺诬人主,以为情愿。又置市易司,都人有致饿死者。”以安石比李林甫、卢杞。自文彦博以下皆畏安石。又言:“王珪奴事王安石,犹惧不可。”翌日,执政进呈,安石曰:“垌素狂,不足深责。”乃改授大理评事、监广州军资事。

  十一月丁卯,贬太子中允、权监察御史里行张商英为光禄丞、监刑南税。先是,商英言:“博州吏失人赃不满军贼二人死罪。枢密院检详官刘奉世党庇亲戚,令法官引用赃满五贯绞刑断例,称博州官吏不见断例,失奏裁,止从杖罪取勘。”又院吏任远恣横徇私凡十二事,而枢密院党庇不按治。枢密使、副文彦博、吴充、蔡挺因此不入院,遣吏送印于中书,中书不受。上闻之,遣使促彦博等入院。彦博等言:“台官言臣等党庇吏人,与之相知漏泄。乞以其章付有司明辨黑白,然后正臣等违命之罪。”商英又言:“乞以臣所言博州失人刑名下有司定夺,并以任远事送开封府根治。若臣言不当,甘伏斧钺。”于是王安石曰:“枢院方治御史李则事,商英乃随攻博州事以报之。李则事御史所治诚不当,不自咎,更挟忿攻人,岂所谓怀忠良以事君者?”故有是命。先是,台勘劫盗李则死罪失出,奉世驳之。诏纠察刑狱司劾治,商英遂上章诋毁执政,言:“此大臣私忿,愿陛下收还主柄,自持威福,使台谏为陛下耳目,无使为近臣胁迁。”上为停诏狱。商英坐是与安石忤。及言博州事,彦博又疑商英阴附中书,故不能平。

  六年十二月庚辰,修撰经义所检讨、洪州进士徐禧为镇南军节度推官、中书户房习学公事。禧与吴著、陶临皆以白衣为修撰经义所检讨,至是,又以选人入中书习学行检正字。初,吕惠卿荐禧所为治策二十四篇,上善之,曰:“禧言朝廷以经术变士人,十已八九变矣。然盗袭人之语而不求心通者亦十八九,此言是也。观禧文学,晓政事,宜试之于有用之地。”王安石曰:“中书检正官如章惇辈,朝廷当即有差除。后更用人如有不称,艰于退绌,欲置人为习学。”上以为然,于是以禧为之。中书五房习学公事自此始。

  七年三月乙巳,郑民宪言:“奉诏同熙河路经略司相度借助应募弓箭人买种粮、牛具、造屋,及今夏耕种,乞带审官西院主簿舒亶往。”从之。亶,慈溪人,前为临海县尉。县负山濒海,民慄悍成俗,有使酒逐其叔父之妻至前者。亶命执之,不服,即断其首,投檄去。王安石闻而异之,欲召用。会丁父忧,服阕,乃除审官西院。曾布言市易事(事见《吕惠卿奸邪》)。

  九年八月甲甲朔,侍御史周尹言:“河北西路转运判官李稷苛刻佻薄,务为气势,摧辱官吏。至相州,专捃吏人小过,委官决责,务以凌蔑韩琦。从来州有两西门,其东知州出入,其西以待宾客。稷怒阍者不启东门,追赴本司杖之。知琦适与客会食,故往谒琦。琦闻稷来,彻食退客,遽易冠带迎稷,稷复引去。行移公牒,言词侮慢。吏民皆以琦将相大臣,而为稷肆意轻辱,万口嗟愤。及体量司程之才等欲按劾其人,乞罢稷监司,以快众怒。据稷罪状,如修赵州城枉费财用,暴伐林木,当北使路削白,大书‘充修城木’。后安抚司恐北使见之,遂遣人涂抹。又移牒相州通判,称‘郡守以下,不如一逃走贼人’,意在骂琦。又牒诸州,称‘如课利增剩,即其他细事一切不问;如课利亏少,即一一案劾前后不法。’又沮抑体量司般粮种等事。未睹朝廷施行。”诏提点刑狱司案责以闻。后提点刑狱司体量伐木、骂琦等事皆无有,其他如尹所言。诏札与稷令知,寻命稷与河北东路转运判官汪辅之两易其任。

  十月戊子,尹又言稷无行,父死二十年不葬。乞罢稷职事。

  十月戊子,上批:“翰林学士、权御史中丞邓绾操心颇僻,赋性奸回,论事荐人,不循分守。可落学士、中丞,以兵部郎中知虢州。”壬辰,诏:“权横海军节度推官、崇文院校书兼中书户房习学公事练亨甫身备宰属,与言事官交通,罢为漳州军事推官。”先是,王安石言:“臣久以疾病忧伤,不接人事,以故众人所传议论,多所不知。昨日方闻御史中丞邓绾尝为臣子弟营官,及荐臣子婿可用,又为臣求赐第宅。兼绾举御史二人,寻却乞不施行。闻其一人彭汝砺者,尝与练亨甫游说,故乞别举官。审如所闻,即绾岂可令执法,在论思之地?亨甫亦不当留备宰属。”故有是命。初,绾以附会王安石居言职。及安石与吕惠卿之党相倾,绾皆极力奏劾之。上益厌安石所为,绾惧安石去而失势,屡奏留之于上,其言无所顾忌。上怒,欲绌绾,安石亦惧,乃奏斥之。亨甫行险薄,谄事安石子雱以进,至是乃斥。丙午,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王安石罢为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宁府。

  元丰元年,谏官蔡确以相州请求事,欲陷宰相吴充(见《蔡确欲陷吴充》)。

  二年五月戊子,蔡确参知政事。时宰相吴充议变法,确争曰:“曹参与萧何有隙,代何相汉,一遵何约束。且法陛下所建立,一人协相而成之,一人挟怨而坏之,民何措手足乎?”充屡屈,法遂不变。

  七月己巳,御史中丞李定言:“知湖州苏轼初无学术,滥得时名,偶中异科,遂叨儒馆,有可废之罪四。”御史舒亶言:“轼上谢表颇有讥切时事之言,流俗翕然争相传诵,志义之士,无不愤惋云云。”并上轼印行诗三卷。御史何正臣亦言:“轼愚弄朝廷,妄自尊大。”

  十一月庚子,诏国子直监、颍州团练推官王沇之除名,永不收叙。先是,监生虞蕃诉学官上下共为奸赃败罔,事状不一,沇之等皆称是。下御史台案劾。又用御史何正臣之请,狱辞所及,虽蕃所不言,皆得究治。沇之等虽会赦,独特责之。然文学一狱,逾年方决,追逮遍四方。盖舒亶、何正臣为之。

  三年九月庚子,知谏院舒亶言:“中书检正官张商英与臣手简,并以其婿王为之所业示臣。臣职在言路,事涉干请,不敢隐默。其商英手简并为之所业一册,今缴进。”诏商英落馆阁校勘、监江陵府江陵县税。初,亶为县尉,坐手杀人,停废累年。商英为御史,言其其才可用,乃得改官。至是反陷商英,士论恶之。

  五年四月癸酉,王珪依前官,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蔡确依前官,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甲戌,太中大夫、知定州章惇守门下侍郎,太中大夫、参知政事张璪守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承议郎蒲宗孟为中大夫,守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朝奉郎王安礼为中大夫,守尚书左丞,翰林学士、朝奉大夫李清臣试吏部尚书。

  五月己丑,承议郎、试御史中丞徐禧试给事中。先是,龙图阁待制邓绾知永兴军。禧言:“永兴故为浩穰,其民斗暴,加以兵政所寄,千里折冲,于今人才闒茸偷惰,无居绾右者。伏乞移绾内郡,别选才望之人。”诏知青州、龙图阁直学士刘庠与绾对易。上谓执政曰:“徐禧举孔武仲、邢恕为御史,如何?”王安礼曰:“武仲与恕志趣,岂可为御史?”张璪曰:“此两人皆异论者。”上曰:“徐禧论事,其意渐可见。大率怀惠卿之恩,尤欲进异论之人。”盖惠卿已叛去王安石,故多结附往时异论之人,欲以为党。唐垌仍上书荐惠卿天下奇才。盖垌适过扬,见惠卿,其事可知。禧自为中丞,昨日方请对,情状已露云云。故虽改绾青州,亦罢禧中丞(详见《惠卿奸邪》)。辛卯,上因言:“昨陕西初有师期,李稷奏运粮夫已备。及师行,夫数甚不足。盖稷所奏具文耳,无实也。稷言多欺罔,几误朝廷大事。吕惠卿所荐人物甚似惠卿。稷好大言,无诚实,外似刚直,质极污邪。”王珪曰:“稷深为惠卿所知。惠卿奏乞避蔡承禧,乃言:‘执政知臣与承禧有隙,授以淮南,意在挠臣。’不知承禧之除出于陛下之意。”上曰:“惠卿性极贫鄙,虑为承禧所发,所以心不自安。”

  六年八月辛卯,诏中大夫、尚书左丞蒲宗孟守本官知汝州,坐违法缮治两府也。先是,宰执同对,上有无人材之叹。宗孟曰:“人才半为司马光以邪说坏之。”上不语,正视宗孟久之。宗孟惧甚,无以为容。上复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马光也。司马光者未论别事,只辞枢密副使。朕自即位以来,惟见此一人。他人则虽迫之使去,亦不肯矣。”又因泛论古今人物,宗孟盛称扬雄之贤。上作色言:“扬雄著《剧奏美新》,不佳也。”它日,宗孟又因奏书请官属恩,上曰:“所修书谬甚,无恩。”孟宗又引例书局、仪鸾司等当赐帛。上以小故未答,王安礼进曰:“修书谬,仪鸾司人恐不预。”上为之笑。罢朝,安礼戏宗孟曰:“扬雄为公坐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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