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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元帝纪(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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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宁元年。春正月。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单于请妻汉女以自亲。赐单于待诏掖庭王嫱字昭君为阏氏。单于上书愿保塞。请罢边备塞上下。有司议皆以为便。 郎中令侯应以为不可许。上诘问状。对曰。臣闻北边塞至辽东。外有阴山。东西千余里。草木茂盛。多禽兽。本冒顿单于依阻其中治作弓矢。是苑囿也。至孝武。出师征伐。斥夺其地。攘之于漠北。建塞徼。起亭隧。筑外城。而设屯戍以守之。然后边境得少安。漠北地平。少草木。多大砂。匈奴来寇抄。无所藏隐。从塞以南。径深山大谷。往来差难。边境长老言。匈奴失阴山。后过之。无不哭。如罢备边戍卒。示夷狄之大利。不可一也。今圣德广被。单于稽首来臣。夫夷狄之情。困则卑辱。彊则骄逆。天性然也。前以罢外城。省亭隧。今才足候望通烽火而已。古者安不忘危。不可复罢。二也。中国有礼义之则。刑罚之禁。愚民犹犯禁。又况单于能必其众不犯约哉。三也。自中国尚设关梁以制诸侯。所以绝臣下之觊觎也。设塞徼。置屯戍。非独为单于而已。亦为诸属国。降民本故匈奴之人。恐其思旧逃亡。四也。近西羌保塞。与汉交通。吏民贪利。侵盗其畜产妻子。以此怨恨。起而背叛。世世不绝。今罢乘塞。则生慢易忿争之渐。五也。往者从军。多没不还者。其子孙贫困。一旦走出。从其亲戚。六也。又边人奴婢。怨苦欲走者多。自知匈奴中乐。无奈边候急切。何时有走塞者。七也。盗贼桀黠。群辈犯法。如其窘急。亡走北出。则不可制。八也。起塞以来。百有余年。非皆以土垣也。或因山岩石木柴僵落溪谷之间。稍稍率徒卒筑治。费功久远。不可胜计。臣恐议者不胜虑其始终。欲以一切息徭役。十年之后。百年之内。卒有他变。障塞败坏。亭戍灭绝。当发戍屯治缮。累世之功。不可卒就。九也。若罢戍卒。省候望。单于自以保塞守卫。必深德汉。请求无已。小失其意。则不可测。开夷狄之隙。以亏中国之固。十也。非所以永持至安。威制百蛮之长策。上乃使车骑军口喻单于曰。中国亦有关梁。非徒以备外。亦以防中国之奸邪放纵。出为寇害。故为制度以专众心。 遂不罢塞焉。 皇太子冠。 初。定陶恭王有才艺。晓音乐。而太子颇有酒色之失。王皇后无宠。上有意欲立定陶王为太子。数称其才。乐陵侯史丹者。悼皇后之舅。史恭之孙。为侍中。护太子家。于是丹进曰。所谓才者。敏而好学。温故知新。皇太子是也。若乃器人于丝竹鼓鼙之间。是则陈惠李微高于匡衡。可为相国也。于是上默而笑。后上疾甚。数问景帝时立胶东王故事。丹泣涕。因以死争之。上亦以太子先帝所爱。卒不易。 二月。御史大夫李延寿卒。 三月丙寅。太子太傅张谭为御史大夫。 癸未。复孝惠寝庙园孝文太后孝昭太后寝庙园等。 夏五月壬辰。帝崩于未央宫。匡衡复奏言。前以上体不平。故复诸祀。卒不蒙福。请悉罢。于是毁太上皇孝惠孝景帝庙。罢孝昭太后昭灵太后武哀王昭哀后寝庙园。丞相御史大夫奏石显及其党。皆免官。显徙居故乡济南。忧懑不食。道病死。显之归也。留其器物什数百万。以与故所厚万章。章不受。曰。石氏之祸。万氏反当为福邪。章者。长安大侠。为京兆尹门下督。尝从至殿中。侍中诸贵人争趋揖。章莫与京兆尹言者。后京兆尹不复从章。章既游侠。亦得显力。及王遵为京兆尹。诛豪桀。乃杀章。 荀悦曰:自汉兴以来至于兹。祖宗之治迹。可得而观也。祖宗开建大业。统辟元功。度量规矩。不可尚也。时天下初定。庶事草创。故韶夏之音。未有闻焉。孝文皇帝克己复礼。躬行玄默。遂至升平。而刑罚几措。时称古典。未能悉备制度。玄雅礼乐之风阙焉。故太平之功不兴。孝武皇帝规恢万事之业。安固后嗣之基。内修文学。外耀武威。延天下之士。济济盈朝。兴事创制。无所不施。先王之风。灿然复存矣。然犹好其文。不尽其实。发其始。不要其终。奢侈无限。穷兵极武。百姓空竭。万民疲弊。当此之时。天下骚动。海内无聊。而孝文之业衰矣。孝宣皇帝任法审刑。综核名实。听断精明。事业修理。下无隐情。是以功光前世。号为中宗。然不甚用儒术。从谏如流。下善齐肃。宾礼旧老。优容宽直。其仁心文德。足以为贤主矣。而佞臣石显用事。隳其大业。明不照奸。决不断恶。岂不惜哉。昔齐桓公任管仲以霸。任竖刁以乱。一人之身。唯所措之。 夫万事之情。常立于得失之原。治乱荣辱之机。可不惜哉。杨朱哭多岐。墨翟悲素丝。伤其本同而末殊。孔子曰远佞人。诗云取彼谗人投畀豺虎。疾之深也。若夫石显。可以痛心泣血矣。岂不疾之哉。初。宣帝任刑法。元帝谏之。劝以用儒术。宣帝不听。乃叹曰。乱我家者。必太子也。故凡世之论政治者。或称教化。或称刑法。或言先教而后刑。或言先刑而后教。或言教化宜详。或曰教化宜简。或曰刑法宜略。或曰刑法宜轻。或曰宜重。皆引为政之一方。未究治体之终始。圣人之大德也。圣人之道。必则天地。制之以五行以通其变。是以博而不泥。 夫德刑并行。天地常道也。先王之道。上教化而下刑法。右文德而左武功。此其义也。或先教化。或先刑法。所遇然也。拨乱抑彊。则先刑法。扶弱绥新。则先教化。安平之世。则刑教并用。大乱无教。大治无刑。乱之无教。势不行也。治之无刑。时不用也。教初必简。刑始必略。则其渐也。教化之隆。莫不兴行。然后责备。刑法之定。莫不避罪。然后求密。未可以备。谓之虐教。未可以密。谓之峻刑。虐教伤化。峻刑害民。君子弗由也。设必违之教。不量民力之未能。是陷民于恶也。故谓之伤化。设必犯之法。不度民情之不堪。是陷民于罪也。故谓之害民。莫不兴行。则毫毛之善可得而劝也。然后教备。莫不避罪。则纤芥之恶可得而禁也。然后刑密。故孔子曰。不严以莅之。则民不禁也。严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是言礼刑之并施也。吾末如之何。言教之不行也。可以胜残去杀矣。言刑之不用也。周礼曰。治新国。用轻典。略其初也。《春秋》之义。贬纤芥之恶。备至密也。孔子曰。行有余力。则可以学文。简于始也。绘事后素。成有终也。夫通于天人之理。达于变化之数。故能达于道。故圣人则天。贤者法地。考之天道。参之典经。然后用于正矣。 *** 赞曰:本纪称孝元皇帝多才艺。善史书。鼓琴。吹洞箫。自度声曲。分别节度。穷极要妙。少好儒术。及即位。征用儒生。委之以政。贡薛韦匡。迭为宰相。而上牵制文义。优游不断。然宽弘尽下。出于恭俭。号令温雅。有古人之风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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