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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定北京全权议款 寓西安下诏回銮(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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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谕从西安颁发,庄王载勋、刑部尚书赵舒翘、都察院左都御史英年,也都在西安自尽。毓贤已遣戍新疆,行抵甘肃,方接到正法的上谕,由按察使何福坤监视行刑。启秀、徐承煜,由庆、李两全权索还,同杀于北京菜市口。启秀临刑时,尚问是谁人命令?监斩官谓奉西安谕旨。启秀道:“这是太后旨意,不是洋人意思,我虽死无怨了。”只知有太后,不知有国家,死不足以蔽辜。 西太后默察时势,料知此后行政,不便拘泥旧制,于是再下谕变法。命京师设立督办政务处,派奕劻、李鸿章、荣禄、昆岗、王文韶、鹿传霖为督办政务大臣,刘坤一、张之洞遥为参预。京内外一班官吏,又复鼓唇弄舌,摇笔成文,谈几条变法章程,草几篇变法奏牍。这是中国人惯技。 西太后也施行几种,先命销毁各部署案卷,裁汰书吏;又饬各省清厘例行文籍,裁革胥吏差役;并令复开经济特科;暨整顿翰林院,课编检以上各官政治之学;再寄谕出使大臣,访察游学生,咨送回华,听候考试录用。总算新政发硎了。一面履行和议条约,授醇亲王载沣为头等专使,往德国谢罪;侍郎那桐为专使大臣,赴日本谢罪;改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为外务部,班出六部上,即令庆王奕劻为总理,王文韶为会办大臣,瞿鸿玑为尚书,并授为会办大臣。各国联军,见中国已如约施行,遂将条约十二款,附件十九则,一一签字。庆、李两全权,也随同画押。瓦德西即启程回国。因西例不能无端纳妾,只得把赛金花仍行撇下,怏怏而返。赛金花失了庇护,仍去做那老买卖,后来虐婢致死,被刑官批解回籍。这也不在话下。―场春梦。 且说西太后驻跸西安,借了陕甘总督的行辕,作为行在。一切布置,略如北京仪式,饮食衣服,都由岑抚供奉。可奈诸事草创,室居湫隘,行宫正殿,老旧不用,旁殿召见人员。左首有一屋,为西太后起居所在。皇帝、皇后同居一小房,与太后卧室相通。西偏另有小房三间,居住大阿哥溥儁。李总管莲英住在太后所居的东偏,只有一间。西太后住了几月,常是闷闷不乐,想起颐和园情景,越加凄恻。那边是亭台殿阁,非常轩爽,这边是荒凉逼窄,备极萧条,未免有情,谁能遣此。而且度支很是拮据,岑抚又主张从俭,不使滥费。西太后每日膳费二百金,较之在京时不过十分之一。西太后尝语岑抚道:“现在我们俭省多了。” 岑抚对道:“圣母以俭德治天下,国用不难渐裕呢!” 西太后不去驳他,只能得过且过。惟各省进贡物品及金银,西太后无不贮藏。又因南方所贡,多系燕窝鱼翅等物,大加叹赏。每日必选择数种,作为肴馔。鸡鸭鱼肉等又复减味。曾回忆豆粥麦饭时否? 独光绪帝所食菜蔬,与路上也差不多。太后下谕,每饭只准六肴,不得过多。自己喜食牛乳,于行在附近豢牛六只,每月喂养费需二百金,陕西传为异事,西太后尚不如意。嗣岑抚窥破慈意,奏请移居抚署。其实两处房屋大略相似, 西太后迁了过去,懊怅依然。何从得颐和园。 万寿期届,岑抚欲举行庆典,贝勒溥侗反对,略言国势危急至此,宗庙陵寝皆入洋兵手中,老佛何心更做万寿?满宗室中之佼佼者。 西太后闻了此语,亦命停止祝典。幸山、陕颇有名伶,有时令他演剧,聊遣愁怀。一日西太后正在听戏,忽闻座上有拍案声,怒骂声,不禁惊讶起来。急起视之,乃一肥胖少年,状类伧荒,戴一金边毡帽,内穿皮衣,外罩红色军服,如护标的棒师相似,对着台上戏子大声呵叱,说他鼓板参差,腔调浮滑,似有不共戴天的仇愤。仔细一瞧,并非别人,乃是大阿哥溥儁, 忙语李莲英道:“你去叫他过来,这个蠢儿越发不像了。” 莲英宣召溥儁至西太后前,由西太后训斥一番,令他侍着,不得再离。戏毕,西太后入内,令李莲英鞭责溥儁甚至百下。溥儁哭个不住,反说出那不尴不尬的话语来,是何词耶?请看官自猜。 气得西太后胸怀噎塞。李总管亦眉目奋张,随下令停闭戏园,又将酒馆、茶肆,亦封禁数家,免得大阿哥出去游荡。 转瞬间已是光绪二十七年,和议告成。庆、李两全权及各省疆吏,陆续请两宫回銮,西太后乃下谕:择于七月十九日由河南、直隶一带回京。嗣因天气尚热,不便登途,又展期一月,改为八月二十四日启跸告归。惟西太后寓居陕西,已将一年,自思没甚恩意逮及陕民,似乎心中未快。可巧西安苦旱,西太后遂斋戒三日,特派大臣上太白山祷雨,恭代行礼。彼苍者天,竟默鉴西太后诚心,降了一日夜甘霖。天道果属有知也,是惠及陕民,非西太后所能幸致。 随扈诸大臣,又是赓飏盛德,代作一篇御制申谢文,泐石山巔,把西太后徽号十六字全镌碑首。后人有诗咏道。 太白参天灵气钟,云碑丽藻竖层峰。 差同玉简投龙璧,不似金轮咏石淙。 欲知两宫回銮情形,容待下回再表。 *==*==* 西太后以一时之私愤,不惜举社稷生灵付诸一掷,至于北京残破,城下乞盟,和约十二款,不必一一推究,即以赔款而论,计银四百五十余兆, 加以三十九年之利息,不下千兆。试问此巨款为谁人所负担?殃民误国, 竭我脂膏,由欲以一纸虛文掩人耳目乎?清之亡,亡于西太后,即中国之弱,亦弱于西太后。端、刚诸人虽曰首祸,微西太后之有心纵使,亦决不致此? 至寓居西安,每日膳费二百金,犹云太俭,每月豢牛费亦二百金, 尚嫌不足;长安祷雨,适得甘霖,乃即铺张扬厉,制文勒石,冠十六字徽号于碑首,谬以为至诚格天。吾谓荒妄至此,有益足令人齿冷者。叶赫, 叶赫!那拉,那拉!千载而下,犹有遗憾存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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