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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回 督租课严夫人归里 尽臣节唐司空就刑(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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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王逵据有湖南,始由潭州夺朗州,令周行逢知朗州事,自返长沙。继复由潭州徙朗州,调行逢知潭州事。用潘叔嗣为岳州团练使。周既授逵节钺,因谕令攻唐,逵乃发兵出境。道出岳州,潘叔嗣特具供张,待逵甚谨。逵左右皆是贪夫,屡向叔嗣索赂,叔嗣不肯多与,致遭谗构。逵不免误信,遂将叔嗣诘责一番。两下里争论起来,惹得王逵性起,当面呵斥道:“待我夺得鄂州,再来问汝。”说毕自去。【自取其死。】 既入鄂州境内,忽有蜜蜂数万,攒麾盖上,驱不胜驱,或且飞集逵身,逵不禁大惊。左右统是谀媚,向逵称贺,谓即封王预兆,逵始转惊为喜。果然进攻长山寨,一战得胜,突入寨中,擒住唐将陈泽。正拟乘势再进,忽接朗州警报,乃是潘叔嗣挟恨怀仇,潜引兵掩袭朗州。逵骇愕道:“朗州是我根本地,怎可令叔嗣夺去!” 遂仓猝还援,自乘轻舟急返。行至朗州附近,先遣哨卒往探,返报全城无恙,城外亦没有乱兵。逵似信非信,命舟子急驶数里,已达朗州。遥见城上甲兵整列,城下却也平静,那时也不遑细问,立即登岸。 时当仲春,百卉齐生,岸上草木迷离,瞧不出甚么埋伏。谁知走了数步,树丛中一声暗号,跑出许多步卒,来捉王逵。逵随兵不过数十人,如何抵敌,当即窜去。逵亦抢步欲逃。偏被步卒追上,似老鹰拖小鸡一般,把他攫去。牵至树下,有一大将跨马立着,不是别人,正是岳州团练使潘叔嗣。仇人相见,还有何幸,立被叔嗣叱骂数语,拔刀砍死。原来叔嗣欲报逵怨,竟攻朗州,料知逵必还援,特探明行踪,伏兵江岸,得将逵获住处死。 当下引军欲还,部将俱请入朗州。叔嗣道:“我不杀逵,恐他战胜回来,我等将无噍类,所以不得已设此一策。今仇人已诛,朗州非我所利,我不如仍还岳州罢!” 部将道:“朗州无主,将归何人镇守?” 叔嗣道:“最好是往迎周公,他近来深得民心,若迎镇朗州,人情自然悦服了。” 说着,即留部将李简,入谕朗州吏民,自率众回岳州。 李简入朗州城,令吏民往迎周行逢。大众相率踊跃,即与简驰往潭州,请行逢为朗州主帅。行逢乃趋往朗州,自称武平留后。或为叔嗣作说客,请把潭州一缺,令叔嗣升任。行逢摇首道:“叔嗣擅杀主帅,罪不容诛,我若反畀潭州,是我使他杀主帅了。这事岂可使得!” 因召叔嗣为行军司马,叔嗣托疾不至。【可见前时退还岳州,实是畏惧周行逢。】行逢道:“我召他为行军司马,他不肯来,是又欲杀我了。” 乃再召叔嗣,佯言将授付潭州,令他至府受命。叔嗣欣然应召,即至朗州。行逢传令入见,自坐堂上,使叔嗣立庭下,厉声斥责道:“汝前为小校,未得大功,王逵用汝为团练使,待汝不为不厚,今反杀死主帅,汝可知罪否?我未忍斩汝,乃尚敢拒我命么?” 说至此,即喝令左右,拿下叔嗣,推出斩首。部众各无异言,行逢即奉表周廷,陈述详状。周主授行逢为武平军节度使,制置武安、静江等军事。 行逢本朗州农家子,出身田间,颇知民间疾苦,平时励精图治,守法无私。女夫唐德,求补吏职,行逢道:“汝实无才,怎堪作吏!我今日畀汝一官,他日奉职无状,反不能为法贷汝,汝不如回里为农,还可保全身家呢。”【看似行逢无情,实是顾全之计。】乃给与农具,遣令还乡。府署僚属,悉用廉士,约束简要,吏民称便。 先是湖南大饥,民食野草,行逢尚在潭州,开仓赈贷,活民甚众,因此民皆爱戴,独自奉不丰,终身俭约。有人说他俭不中礼,行逢叹道:“我见马氏父子,穷奢极欲,不恤百姓,今子孙且向人乞食,我难道好效尤吗?”【能惩前辙,不失为智。】 行逢少年喜事,尝犯法戍静江军,面上黥有字迹。及得掌旌节,左右统劝他用药灭字。行逢慨然道:“我闻汉有黥布,不失为英雄。况我因犯法知戒,始有今日,何必灭去?” 左右闻言,方才佩服。惟秉性勇敢,不轻恕人,遇有骄惰将士,立惩无贷。一日闻有将吏十余人,密谋作乱,便即暗伏壮士,佯召将吏入宴。酒至半酣,呼壮士出厅,竟将十数人一并拖出,声罪处斩。部下因相戒勿犯,民有过失,无论大小,多加死刑。 妻严氏得封勋国夫人,见行逢用刑太峻,未免自危,尝从旁规谏道:“人情有善有恶,怎好不分皂白,一概滥杀呢!” 行逢怒道:“这是外事,妇人不得预闻!” 严氏知不可谏,过了数日,乃伪语行逢道:“家田佃户,多半狡黠,他闻公贵,不亲琐务,往往惰农自安,倚势侵民,妾愿自往省视。” 行逢允诺,严氏即归还故里,修葺故居,一住不返。居常布衣菜饭,绝无骄贵气象。行逢屡遣仆媪往迓,严氏却辞以志在清闲,不愿城居。惟每岁春秋两届,自著青裙,押佃户送租入城。行逢谕止不从,且传语道:“税系官物,若主帅自免家税,如何率下?”行逢也不能辩驳。 一日闲着,带领侍妾等人,驰回故里,见严氏在田亩间,督视农人,催耕促种,不禁下马慰劳道:“我已贵显,不比前时,夫人何为自苦?” 严氏答道:“君不忆为户长时么?民租失时,常苦鞭抶,今虽已贵,如何把陇亩间事,竟不记忆呢!” 行逢笑道:“夫人可谓富贵不移了!” 遂指令侍妾,强拥严氏上舆,抬入朗州。严氏住了一二日,仍向行逢辞行。行逢不欲令归,再三诘问,严氏道:“妾实告君,君用法太严,将来必失人心。妾非不愿留,恐一旦祸起,仓猝难逃,所以预先归里,情愿辞荣就贱,局居田野,免致碍人耳目,或得容易逃生哩。”【一再讽谏,用意良苦。】行逢默然。俟严氏归去后,刑威为之少减。 严氏秦人,父名广远,曾仕马氏为评事,因将女嫁与行逢。行逢得此内助,终得自免,严氏亦获考终。史家采入列女传,备述严氏言行,这真不愧为巾帼丈夫呢!【极力褒扬,风示女界。】 且说周主还入大梁,闻寿州久攻不下,更兼吴越、湖南,无力相助,又要启跸亲征。宰相范质等仍加谏阻,因此尚在踌躇。 唐驾部员外郎朱元,颇有武略,上书白事,历言用兵得失事宜,唐主因命他规复江北,统兵渡江。更派别将李平,作为援应。朱元往攻舒州,周刺史郭令图,弃城奔还。唐主即授元为舒州团练使,李平亦收复蕲州,也得任蕲州刺史。从前唐人苛榷茶盐,重征粟帛,名目叫作薄征,又在淮南营田,劳役人民,所以民多怨讟。周师入境,沿途百姓,很表欢迎,往往牵羊担酒,迎犒周军。周军不加抚恤,反行俘掠。于是民皆失望,【周主前攻北汉,亦蹈此弊,可见用兵之难。】自立堡寨,依险为固,襞纸作甲,操耒为兵,时人号为白甲军。这白甲军同心御侮,守望相助,却是有些利害。每与周军相值,奋力角斗,不避艰险,周军屡为所败,相戒不敢近前。朱元因势利导,驱策民兵,得连复光、和诸州,兵锋直至扬、滁。周淮南节度使向训,拟并力攻扑寿州,反将扬、滁二州将士,调至寿州城下,扬、滁空虚,遂被唐兵夺去。 刘仁赡守寿州城,见周兵日增,屡乞唐廷济师,唐主只令齐王景达赴援。景达惩着前败,但驻军濠州境内,未敢前进。还有监军使陈觉,胆子比景达要小,权柄却比景达要大。凡军书往来,统由觉一人主持,景达但署名纸尾,便算了事。所以拥兵五万,并无斗志。部众亦乐得逍遥,过一日,算一日。惟唐将林仁肇等,有心赴急,特率水陆各军,进援寿州。偏周将张永德屯兵下蔡,截住唐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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