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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规夜宴特献回波辞 进毒饼枉死神龙殿(2)


  随命左右斟酒,给与山恽。山恽跪饮立尽,谢赐乃起,退还原座。至诸臣已尽献技,中宗更召入优人,共作回波舞,舞毕后,又由中宗语群臣道:“有回波舞,不可无回波词,卿等能各作一词否?”

  群臣闻了此语,不得不搜索枯肠,勉应上命。有一人先起座朗吟道:

  回波尔时佺期,流向岭外生归。
  身名幸蒙啮录,袍笏未列牙绯。

  这首《回波词》,是沈佺期所作。佺期曾任考功员外郎,因与二张同党,坐流驩州。上官婉儿得宠,招致文士,乃复入为起居郎,兼修文馆学士。此次借词自嘲,明明是乞还牙绯的意思。婉儿即从旁面请道:“沈学士才思翩翩,牙笏绯袍,亦属无愧。”

  中宗闻言,即语佺期道:“朕当还卿牙绯便了。”

  佺期忙顿首拜谢。

  忽有优人臧奉,趋近御座前,叩头自陈道:“臣奴亦有俚语,但辞近谐谑,恐渎至尊,乞陛下赦臣万死,方敢奏闻!”

  韦氏即接入道:“恕你无罪,你且说来!”

  臧奉曼声徐吟道:

  回波尔时栲栳,怕婆却也大好。
  外头只有裴谈,内面无过李老。

  韦氏听了,不禁大噱。中宗也微微含笑,并不介怀。自认怕妻。群臣有一大半识得故事,私相告语道:“两方比例,却也确切,勿轻看这优人呢。”

  看官道是谁人故事?原来当时有个御史大夫裴谈,性最怕妻,尝谓妻有三可怕,少时如活菩萨,一可怕;儿女满前时如九子魔星,二可怕;及妻年渐老,薄施脂粉,或青或黑,状如鸠盘茶,三可怕。此言传闻都下,时人都目为裴怕婆。中宗畏惮韦氏,正与裴谈相同,臧奉敢进此词,实为韦氏张威,不怕中宗加罪。果然不出所料,由韦氏令他起来,越日领赏。【上文恕罪,此次领赏,俱出韦氏口中,好似中宗不在一般。】臧奉谢恩而退。

  谏议大夫李景伯,恐群臣愈歌愈纵,大亵国体,即上前奏道:“臣也有俚词,请陛下俯睬蒭荛。”

  说着,即朗歌道:

  回波尔持酒卮,微臣职在箴规。
  侍宴不过三爵,欢哗或恐非仪。

  中宗闻至此语,反致不悦,面上竟露出怒容。

  御史中丞萧至忠,暗暗瞧着,恐景伯得罪,遂伏奏道:“这真是好谏官呢。”

  中宗才不加责,即传命罢宴,回宫就寝。是夕无话,至次日,韦氏竟遣内侍赍帛百端,赐与臧奉,臧奉非常愉快。

  既而宫中传出墨敕,授韦巨源杨再思为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宗楚客为中书令,萧至忠为侍中,韦嗣立同三品,崔湜、赵彦昭同平章事。于是宰相以下,惟萧至忠稍稍守正,此外都是狐群狗党,奴膝婢颜,而且滥官充溢,政出多门,宰相御史员外官,都是额外增添,挤满一堂,人以为三无坐处。监察御史崔琬,独劾奏:“宗楚客、纪处讷两人,潜通戎狄,私受贿赂,致生边患,乞即按罪”云云。查唐朝旧例,大臣被弹,应伛偻趋出朝堂,静立待罪。楚客并不遵例,反忿怒作色,自陈忠鲠,为琬所诬。

  中宗并不穷问,反命琬与楚客,结为异姓兄弟,作为和解,遂又有和事天子的传闻。

  看官!你道崔琬所奏,究竟是假呢?是真呢?

  小子考据唐史,实是真情,看官请听我道来。

  自武氏许突厥婚,默啜不复寇边,未几,武氏病死,婚议又复中变,遂致默啜生怨,拘杀唐使。鸿胪卿臧守言,进寇沙灵,中宗命左屯卫大将军张仁亶为朔方道大总管,往御突厥。突厥兵颇惮仁亶,闻风即退,被仁亶追出境外,斩首千级,才收军回镇。会西突厥别部突骑施,崛起碎叶川,酋长乌质勒,抚下有威,帐落濅盛。中宗初年,曾遣使入朝,受封为怀德郡王。乌质勒旋死,子沙葛嗣袭封爵,默啜南下无功,转图西略,亲督众往攻突骑施。

  张仁亶乘他远侵,潜兵入突厥境,取得拂云祠一带地方。拂云祠在河北,突厥每入寇,必先诣祠祈祷,然后度河南行。仁亶既袭取此地,即创筑三受降城。中城就在拂云祠,东西两城,距祠各二百里,首尾相应,控制突厥。兴工阅六十日,三城皆成。及默啜归国,仁亶已布置严密,无隙可乘。那时默啜只好自己懊悔,不敢南牧了。

  惟娑葛可汗,统有父众,与别将斗啜忠节,屡有违言,辄相攻击。忠节势弱,不能久持。金山道行军总管郭元振,奏令忠节入朝宿卫,中宗乃命右威卫将军周以悌为经略使,招抚忠节。以悌系宗纪二人党羽,到了播仙城,与忠节相遇,却导他纳赂宗纪,不必入朝。且愿发安西兵,兼引吐蕃为援,同击娑葛。忠节大喜,遂出千金为赂,浼以悌转报,宗纪楚客遂请遣将军牛师奖,为安西副都护,发甘凉兵,兼征吐蕃部众,往助忠节,一面遣御史中丞冯嘉宾,往与忠节面洽。可巧娑葛遣使娑腊,入京贡马,探得楚客等秘谋,即还报娑葛。娑葛暗地出兵,邀截计舒河口,果然忠节嘉宾,两下相会,一声胡哨,麾动番众,杀入嘉宾幄内,嘉宾不及防备,立致剁毙,忠节也被擒去。【是谓人财两失。】娑葛遂大发兵攻安西,与牛师奖交战火烧城,师奖败没,安西失守,娑葛复遣使上表,求楚客头,以头颅偿千金,为楚客计,还算值得。且贻郭元振书,略谓:“与唐无嫌,只仇阙啜。宗尚书受阙啜金,欲加兵灭我,所以惧死奋斗,乞将详情上闻。”

  元振曾上书奏阻,至是复将娑葛原书,飞使驰奏。楚客诬言元振隐蓄异志,立请召还,即命周以悌代元振职。元振亟遣子鸿入朝,伏阙面陈底细。中宗乃坐罪以悌,流窜白州,仍令元振留任,赦娑葛罪,册为钦化可汗,赐名守忠。惟楚客等受赃隐情,概置勿问。所以御史崔琬,忍无可忍,面劾楚客。

  哪知和事天子,反教他释嫌结好,岂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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