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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 议和议战朝局纷争 误国误家京城失守(1)


  却说金将粘没喝围攻太原,姚古、种师中两军,奉命往援。古复隆德府威胜军,师中亦迭复寿阳榆次等县,进屯真定。朝议以两军得胜,屡促进兵。师中老成持重,不欲急进,有诏责他逗挠。师中叹道:“逗挠系兵家大戮,我自结发从军,从未退怯,今老了,还忍受此罪名么?”

  随即麾兵径进,并约姚古等夹攻,所有辎重犒赏各物,概未随行。未免疏卤。到了寿阳,遇着金兵,五战三胜,转趋杀熊岭,距太原约百里,静待姚古等会师。不意姚古等失期不至,金兵恰摇旗呐喊,四面赶来。师中部下,已经饥馁,骤遇大敌,还是上前死战,不肯退步,自卯至已,师中令士卒发神臂弓,射退金兵,怎奈无米为炊,有功乏赏,士卒多愤怨散去,只留师中亲卒百余人。金兵又复驰还,把他围住,师中死战不退,身被四创,力竭身亡。【死不瞑目。】

  金兵乘胜杀入,至盘陀驿,与姚古兵相遇,古兵稍战即溃,退保隆德。种师道闻弟战死,悲伤致疾,遂称病乞归。耿南仲接着败报,又惊惧万分,谓不如弃去三镇。李纲独力持不可,钦宗遂命纲为宣抚使,刘鞈为副,往代师道。纲受命出发,查得姚古失期,系为统制焦安节所误,遂将安节召至,数罪正法,并奏请谪姚恤种,乃赠种师中少师,谪戍姚古至广州,另授解潜为置制副使,代姚古职。纲留河阳十余日,练士卒,修器械,进次怀州,大造战车,誓师御敌。遣解潜屯威胜军,刘鞈屯辽州,幕官王以宁与都统制折可求、张思正等屯汾州,范琼屯南北关,约三道并进,共援太原。

  偏耿南仲、唐恪等,阴忌李纲,复倡和议,令解潜、刘鞈诸将,仍受朝廷指挥,不必遵纲约束。徐处仁、许翰等,又主张速战,促诸将速援太原。寇氛日恶,朝局尚自相水火,真令人不解。刘鞈恃勇先进,金人并力与战,鞈不能敌,当即败还。解潜继进,师抵南关,亦被金人击败。张思正等领兵十七万,与张孝纯子张灏,宵至文水,袭击金娄室营,小得胜仗。次日再战,竟至败溃,丧兵数万人。折可求一军亦溃,退子夏山,所有威胜、隆德、汾、晋、泽、绛诸民,都闻风惊避,渡河南奔,州县皆空。

  李纲奏言:“节制不专,致有此败,此后应合成大军,由一路进,当有把握”等语。这疏上后,方拟召湖南统制范世雄,并招集溃军,亲率击敌。不意朝旨到来,召他还京,仍命种师道接任。最可笑的是宋廷宰臣,不务择将练兵,反欲诱结亡国旧臣,阴图金人,于是摇动强邻,兴兵压境,赵宋一百六七十年的锦绣江山,要送去一大半了。【好笔力。】

  先是肃王枢往金为质,宋廷亦留住金使萧仲恭,及副使赵伦。萧、赵统辽室旧臣,降金得官,赵伦恐久留不遣,乃给馆伴邢倞道:“我等不得已降金,意中恰深恨金人,倘有机会可图,也极思恢复故土。若贵国肯少助臂力,我当回去,联络耶律余睹,除去干离不、粘没喝两人。那时贵国可安枕无忧,即我等也可兴灭继绝了。”

  邢倞信为真情,忙去报知吴敏等人。吴敏等也以为真,遂将蜡书付与赵伦,令偕萧仲恭回金,转致余睹,令为内应。【余睹首先叛辽,遑图兴复。就使果有此情,也不足恃。宋廷辅臣,实是痴想。】两人还见干离不,即将蜡书献出。干离不转达金主,金主大怒,遂令粘没喝为左副元帅,干离不为右副元帅,分道南侵。

  粘没喝遂急攻太原,城中久已粮尽,军民十死七八,哪里固守得住?知府张孝纯不能再支,城遂被陷,孝纯被执。粘没喝以为忠臣,劝令降金,仍为城守副都总管。王禀负太宗御容赴汾水死。通判方笈,转运使韩揆等三十人,一并遇害。金兵遂分队破汾州,知州张克戬阖门死难。宋廷诸辅臣,接连闻警,又惹起一番议论。你言战,我主和,徐处仁、许翰是主战派,耿南仲、唐恪是主和派,就是吴敏,也附入耿、唐,与处仁等反对。

  处仁以吴敏向来主战,此次忽又主和,情迹反复,殊属可恨,遂与他面质大廷。【小人皆然,何足深责。】吴敏不肯服气,龂龂力争。处仁愤极,把案上的墨笔,作为斗械,提掷过去。凑巧碰在吴敏鼻上,画成了一道墨痕。【实在都是倒脸朋友,不止吴敏一人。】耿南仲、唐恪等,从旁窃笑。吴敏愈忿不可遏,竟要与处仁打架。还是钦宗把他喝住,才算罢休。退朝后,便有中丞李回奏劾徐处仁、吴敏,连许翰也拦入在内。分明是耿、唐二人唆使,所以将许翰列入。钦宗遂将徐处仁、吴敏、许翰等,一并罢斥,用唐恪为少宰,何㮚为中书侍郎,陈过庭为尚书右丞,聂昌同知枢密院事,李回签书枢密院事。

  当下决意主和,派著作佐郎刘岑,太常博士李若水,分使金军,请他缓师。及岑等还朝,述及干离不止索所欠金银,粘没喝定要割与三镇。钦宗不得已,再遣刑部尚书王云出使金军,许他三镇岁入的赋税。适值李纲回京,耿、唐二人,复恐他再来主战,即唆言官,交章论纲。说他劳师费财,有损无益,因即罢纲知扬州。中书舍人刘珏、胡安国,并言纲忠心报国,不应外调,谁知竟得罪辅臣,谪书迭下。珏坐贬提举亳州明道宫,安国也出知通州。

  是时寇警日闻,朝议不一,何㮚请分天下二十三路为四道,各设总管,事得专决,财得专用,官得辟置,兵得诛赏,如京都有警,即可檄令入卫,云云。钦宗依议,即命知大名府赵野总北道,知河南府王襄总西道,知邓州张叔夜总南道,知应天府胡直孺总东道。又在邓州置都总管府,总辖四道兵马,当简李回为大河守御使,折彦质为河北宣抚副使。

  南道总管张叔夜,闻得都城空虚,请统兵入卫,陕西置制使钱益,亦欲统兵前来,偏是唐恪、耿南仲一意言和,竟函檄飞驰,令他驻守原镇,无故不得移师。一面遣给事中黄锷,由海道至金都,请罢战修和。

  看官!你想此时的金兵,已是分道扬镳,乘锐南下,还有什么和议可言?况且前时所许金币,未曾如额,所允三镇,未曾割畀,并且羁留金使,诱结辽臣,种种措置乖方,多被金人作为话柄,除非宋朝有几员大将,有几支精兵,杀他一个下马威,还好论力不论理,与他赌个雌雄。明明曲在宋人。若要低首下心,向他乞和,你道金人是依不依呢?果然宋臣只管主和,金兵只管前进。干离不自井陉进军,杀败宋将种师闵,长驱入天威军,攻破真定。守将都钤辖刘竧【音谮】自缢,知府李邈被执北去,复进捣中山,河北大震。

  宋廷诸臣,至此尚坚持和议,接连遣使讲解。干离不因遣杨天吉、王汭等来京,即持宋廷与耶律余睹原书,入见钦宗,抗声说道:“陛下不肯割畀三镇,倒也罢了,为甚么还要规复契丹?”【应该诘责。】

  钦宗嗫嚅道:“这乃奸人所为,朕并不与闻呢。”

  王汭冷笑道:“中朝素尚信义,奈何无信若此?现惟速割三镇,并加我主徽号,献纳金帛车辂仪物,尚可言和。”

  钦宗迟疑半晌方道:“且俟与大臣商议。”

  王汭道:“商议商议,恐我兵已要渡河了。”言已欲行。

  钦宗尚欲挽留,王汭道:“可遣亲王至我军前,自行陈请,我等却无暇久留。”随即扬长自去。【强国使臣,如是如是。】

  钦宗惶急万分,乃下哀痛诏,征兵四方。种师道料京城难恃,亟上疏请幸长安,暂避敌锋。辅臣等反说他怯懦,传旨召还,令范讷往代。师道到京,见沿途毫无准备,愤激的了不得,自念老病侵寻,不如速死,过了数日,果然病重身亡。

  看官阅过上文,前次汴京被围,全仗李、种二人主持,此时师道又死,李纲早出知扬州,耿南仲等尚咎纲启衅,贬纲为保静军节度副使,安置建昌军。

  会王云自金营归来,谓金人必欲得三镇,否则进兵取汴都。宋廷大骇,诏集百官,至尚书省,会议三镇弃守。唐恪、耿南仲力主割地,何㮚却进言道:“三镇系国家根本,奈何割弃?”

  唐恪道:“不割三镇,怎能退敌?”

  何㮚道:“金人无信,割地亦来,不割亦来。”

  两下争议多时,仍无结果。

  那金帅粘没喝已自太原,统兵南下,陷平阳,降威胜军隆德府,进破泽州。官吏弃城逃走,远近相望。宋宣抚副使折彦质领兵十二万,沿河驻扎,守御使李回,也率万骑防河。偏是金兵到来,夹河敲了一夜的战鼓,已把折彦质军吓得溃退。李回孤掌难鸣,也即逃还京师。【胆小如鼷。】金兵测视河流,见孟津以下,可以徒涉,遂引军径渡。知河阳燕瑛、河南留守西道都总管王襄,闻风遁去。永安军、郑州悉降金军,汴京又复戒严。

  粘没喝且遣使索割两河,廷臣统面面相觑,不敢发言。独王云谓:“前时至金,曾由干离不索割三镇,且请康王往谢,现若依他前议,当可讲和。万一金人不从,亦不过如王汭所言,加金主徽号,赠送冕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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