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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弈统帅因间致败 陈军门中炮归仁(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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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经忙奏陈收复宁波,刘韵珂亦照样驰奏。奏折才发,乍浦的警报又到。乍浦系浙西海口,向属嘉兴府管辖,驻有汉兵六千三百人,满兵千七百人,副都统长喜,及同知韦逢甲,率兵抵御,遥见英舰列阵而来,好象山阜一般,满汉兵先已气索,弄得脚忙手乱。英舰尚未近岸,他却乱放枪炮,一颗儿都没有放着。等到英舰拢岸,弹药已经用尽。那边英兵,蓬蓬勃勃,炮弹如雨点般打来,岸上的官兵,赤手空拳,焉能抵挡?自然败北而逃。 长喜、韦逢甲禁喝不住,也只得退回城中。英兵登陆进攻,猛扑东门,城上炮石齐发,击伤英兵多名,英兵绕攻南门,长喜亦由东至南,奋力督守。忽见城中火起,烟尘抖乱,长喜料知汉奸内应,欲下城搜捕,那时英兵已缘梯登城,长喜左拦右阻,致受重伤,遂下城投水。经亲兵救出,隔宿乃亡。韦逢甲力战多时,炮伤左胁,亦即毙命。佐领隆福额特赫,翼领英登布,骁骑校该杭阿等,统同殉难。 佐领果仁布妻塔塔拉氏,惧城陷被辱,与二女投井死。生员刘楙被虏,由英人逼写告示,不从被杀。佣工陆贵,遇着英兵,叫他抬炮,他反大骂,被英兵一枪戳死。木工徐元业,也被英人执住,令他引搜妇女,他却自刎而尽。还有庠生刘东藩女,年二十二,尚未出嫁,英兵见她生有姿色,用刀胁刘,令女受污,女不从,也投入井中。刘进女凤姑,年十九,出城避难,遇英兵尾追,不能急走,反回身痛詈,甘心受刃。余外殉难的人,多不知名姓,无从纪载,相传共七百多人。【扬忠表节,是好稗官。】 自从英人犯浙,别处城邑百姓,多望风先避,独乍浦猝遭失陷,趋避不及,罹祸最酷。上自官弁,下至工役妇女,宁为玉碎,毋为瓦全,也算是历史上光荣呢。【古道犹存,今亡矣夫。】 适值伊里布至浙,巡抚刘韵珂,亟令赴英舰议款,英将巴尔克未许。还是家人张喜下船一谈,巴尔克只索还俘虏十数名,扬帆退去。【张喜有这般能力,真也奇怪。】当由刘韵珂一一奏明,伊里布遂由七品衔,升至副都统了。【承蒙家人抬举。】 英舰自乍浦退出,转入江苏,驶至吴淞口,江南提督陈化成,夙具将略,本系福建同安县人,清廷鉴他忠勇,特破回避本乡的故例,超擢厦门提督。嗣因江防紧急,调任江南。方才到任,即迭接定海、镇海败耗。江、浙是毗连省分,浙省遇警,江南应该戒严。吴淞又是长江南面的要口,向设东西两炮台,互为犄角,化成督兵把守,三阅寒暑,与士卒同甘苦,就使风霜雨雪,他也同将弁们,在营住宿,军中感他惠爱,呼他作为陈佛,及英兵进逼吴淞,总督牛鉴,也到宝山县督防。牛鉴胆气很小,忙召化成熟商。宝山距吴淞只六里,一召便到,牛鉴见了,别事不闻提起,单问保全生命的法儿。 化成道:“大帅不要惊慌!吴淞口向设炮台,用炮扼险,可决胜仗。只叫大帅坐镇宝山,不可轻出轻入!那时化成自能退敌。” 牛鉴道:“可靠得住么?” 化成道:“兵家胜负,虽是不能预料,但一夫拼命,万夫莫当。总叫上下将弁,戮力同心,何愁不胜?” 牛鉴道:“全仗!全仗!” 化成告退,仍回吴淞。参将周世荣接着,问制军有无对敌方略? 化成微笑道:“老哥别问!只我与你的福气,统是不薄。” 世荣不觉惊讶,化成道:“明日与英人开战,得了胜仗,我与你同受上赏;万一战败,死且不朽,非福而何?” 当夜,遣别将守东炮台,自与周世荣守西炮台。 次日,化成手执红旗,登台挥战。英舰先发炮射来,化成亦发炮出去。一边仰攻,一边俯击,两下里喊杀震天,烟雾蔽日。相持多时,化成走到最大的炮门后面,亲自动手,望准英舰,放将出去,不偏不歪,正中英舰的烟囱,一声炸裂,沉下海底去了。台上的官兵,齐声欢呼。化成又开第二炮,这一炮,却没有前时的准,只击断了英舰的桅杆,放到第三炮,仍不过击断船桅;第五六回放炮,却是射不着;接连打了数十回,虽击死英兵数百名,终不能打沉英船。化成性急起来,把住锚头,仔细窥着,适有一舰鼓轮驶入,化成连击两炮,一炮击着敌舰的汽锅,一炮击着敌舰的轮叶,那舰向下一沉,又望上一跃。一跃一沉,钻入水底,只剩了桅杆的头梢,微露海面。【笔笔曲折,真好笔仗。】这边台上鼓噪如雷,比第一炮越发欢跃。化成亦欣喜非常。 这位牛大帅,闻知官兵得胜,也想到军前扬威,跨上宝马,驰出南门。【不要他轻出,他偏轻出。】徐州兵亦随着前来,由总兵王志元押阵。牛大帅意气扬扬,只道英舰已退出口外,他来虚张声势,托词策应。纵着马上了海塘,见两边正在酣战,你一炮,我一枪的轰击,他已惊得目瞪口呆;突然面前落下一颗流弹,险些儿把灵魂飞去,转身就跑。这一跑,跑出大祸祟来了。【不要他轻入,他偏轻入。】 原来台上兵弁,闻制台亲来督战,正格外奋勇,忽见牛制台奔回,徐州兵统同骇散,海塘上杳无人迹,还道后面伏着英兵,不禁慌乱;心中一慌,手中渐渐疏懈。这时英兵攻西炮台不下,方转攻东炮台,东炮台守兵,闻西炮台炮声渐稀,错疑西炮台已经失守;又经牛大帅一逃,不由的魂销魄丧,弃台而走。 英兵乘势登岸,踞了东炮台,复来夹攻西炮台。化成前后受敌,危急万分,周世荣请化成退兵,化成拔剑叱道:“庸奴,庸奴!我误识汝。” 【世荣易服潜逃。】 这位陈提台化成,尚竭力支撑,手燃巨炮,猛击英兵,怎奈顾前不能顾后,后面的炮弹,接连打来,化成受了数弹,喷下几口狂血,舍生取义去了。守备韦印福,千总钱金玉、许林、许攀桂,外委徐大华、姚雁字等,见提台阵亡,感他平时的恩惠,情愿随死,乃与英兵鏖战许久,究竟众寡不敌,先后战殁。武进士刘国标,趁这血战的时候,夺出陈化成尸身,背负而出,藏在芦苇里面,嗣经嘉定县令练廷璜,遣人舁至关帝庙殡殓。百姓多扶老携幼,争来哭奠。【生荣死哀,陈提台也好瞑目。】 只牛制军奔回宝山,未曾喘息,忽报东西两炮台,统已失陷,提督以下,多半殉难,英兵已来攻宝山了。牛鉴不待听毕,忙带亲兵若干,拼命出走。英兵势如破竹,直入宝山,转陷上海,又扬帆入长江口,去追这位牛大帅。江浙有几句童谣道: 一战甬江口,制台死,提台走; 再战吴淞口,提台死,制台走; 死的死,走的走,沿海码头多失守。 究竟牛鉴能逃得性命否,容待下回再表。 *==*==* 弈经、牛鉴,平时本无功绩可言,乃用以作折冲之选,其致败也宜矣。朱贵父子,及陈提台化成,皆骁勇善战,一误于文蔚之不救,一误于牛鉴之猝逃,弈经于无可诿之中,犹可强诿,牛鉴则胆小如鼷,闻炮惊走,坐乱军心,徒委陈化成于敌手,为国家失一良将,其罪殆不可胜诛矣。本回于朱、陈战状,极力形容,即所以甚弈经、牛鉴之罪。旁及死事诸将弁,及殉节诸工役妇女,尤足愧煞庸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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