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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入槛车叛藩中计 缚菜厂逆阉伏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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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皱眉道:“事倘不成,奈何?” 一清道:“他人奏请,成否未可知,若公肯极言,无不可成。万一皇上不信,公顿首哀泣,愿死上前,上必为公感动,惟得请当即施行,毋缓须臾,致遭反噬。” 永听言至此,不觉攘臂起座道:“老奴何惜余年,不肯报主?当从公所言便了。” 一清大喜,又称扬了好几句,方搁过不提。至张永奉旨还朝,一清饯别,复用指蘸着杯中余滴,在席上画一瑾字。永点首会意,拱手告别。将至京,永请以八月望日献俘,瑾故意令缓。原来瑾有从孙二汉,由术士余明,推算星命,据言福泽不浅,该有九五之尊。【又是术士妄言致祸,可为迷信者戒。】瑾颇信以为真,暗中增置衣甲,联络党羽,将于中秋起事。适值瑾兄都督刘景祥,因病身亡,【不至杀身,好算运气。】瑾失一帮手,未免窘迫。永又请是日献俘,与瑾有碍,所以令他延期。 但天下事若要不知,除非莫为,京城里面,已哗传刘瑾逆谋,众口一词,只有这位荒诞淫乐的武宗,还一些儿没有知晓。【昏愦至此,不亡仅耳。】 张永到京,恰有人通风与他,他即先期入宫,谒见武宗。献俘已毕,武宗置酒犒劳,瑾亦列席,从日中饮到黄昏,方才撤席,瑾因另有心事,称谢而出。永故意逗留,待至大众散归,方叩首武宗前,呈上寘鐇伪檄,并陈瑾不法十七事。又将瑾逆谋日期,一一奏闻。 武宗时已被酒,含糊答道:“今日无事,且再饮数杯!” 【祸在眉睫,尚作此言,可发一笑。】 永答道:“陛下畅饮的日子,多着呢。现在祸已临头,若迟疑不办,明日奴辈要尽成虀粉了。” 武宗尚在沈吟,永又催促道:“不但奴辈将成虀粉,就是万岁亦不能长享安乐呢!” 武宗被他一激,不觉酒醒了一大半,便道:“我好意待他,他敢如此负我么?” 正说着,太监马永成亦入报道:“万岁不好了!刘瑾要造反哩。” 武宗道:“果真吗?” 永成道:“外面已多半知晓,怎么不真?” 永复插口道:“请万岁速发禁兵,往拿逆贼。” 武宗道:“甚好,便着你去干罢!我到豹房待你。” 永立即趋出,传召禁卒,竟至刘瑾住宅,把他围住。时已三鼓,永麾兵坏门直入,径趋内寝。瑾方在黑甜乡中,做着好梦,是否梦做太上皇?蓦地里人声喧杂,惊逐梦魔,披衣起问,一辟寝门,即遇张永,永即朗声道:“皇上有旨,传你去呢!” 瑾问道:“皇上在哪里?” 永答道:“现在豹房。” 瑾顾家人道:“半夜三更,何事宣召?这真奇怪呢!” 永复道:“到了豹房,便知分晓。” 瑾整了衣冠,昂然趋出。行未数步,即有禁兵上前,将他缚住,瑾尚是呵叱不休,禁兵不与计较,乱推乱扯的,牵了出去,连夜启东朱门,缚瑾菜厂内。 越日早朝,武宗即将张永所奏,晓示阁臣,阁臣面奏道:“非查抄刘瑾府中,不足证明谋反的真假,恐瑾尚不肯认罪呢。” 武宗迟疑半晌道:“待朕自往查抄便了。” 【言下尚有疑衷。】 即带着文武百官,亲至瑾宅,由锦衣卫一一搜索,自外至内,无不检取,共得金二十四万锭,又五万七千八百两,元宝五百万锭,一百五十八万三千六百两,宝石二斗,奇异珍玩,不计其救。还有八爪金龙袍四件,蟒衣四百七十件,衣甲千余,弓弩五百,最可怪的是两柄貂毛扇,扇柄上暗藏机栝,用手扳机,竟露出寒光闪闪的一具匕首。武宗不禁瞠目道:“好胆大的狗奴!他果然谋逆了。” 【到此方深信吗?】 乃整驾回朝,立传旨下瑾诏狱,尽法审鞫,一面钩捕逆党,把吏部尚书张綵,锦衣卫指挥杨玉、石文义等,一并下狱。于是六科十三道,共劾瑾罪,一古脑儿有三四十条,就是刘瑾门下的李宪,也上书劾瑾,比别人更说得出透。【大家打落水狗,如李宪辈,更是狗自相咬。】 刘瑾闻李宪讦奏,冷笑道:“他是我一手提拔,今也来劾我么?” 【谁叫你去提拔他?】 越日廷讯逆案,牵瑾上阶。刑部尚书刘璟,见了瑾面,不由的脸红耳热,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平日党附巨奸,至此不便落脸,我还说他厚道。】 瑾睁着两眼,厉声道:“满朝公卿,尽出我门,哪个敢来审我?” 【不啻自供。】 众官闻言,多面面相觑,退至后列,独有一人挺身出语道:“我敢审你。我是国家懿戚,未尝出入你门,怎么不好审你?” 瑾瞧将过去,乃是驸马都尉蔡震,也不觉吃了一惊。 蔡震又道:“公卿百官,统是朝廷命吏,你乃云出你门下,目无皇上,应得何罪?” 随叱左右道:“快与我批颊!” 左右不敢违慢,把刘瑾的两颊上,狠狠的挞了数十下,瑾禁不住叫痛起来。【笞杖别人,比你痛苦何如】。 震复叱道:“你在家中,何故擅藏弓甲?” 瑾支吾一会,方说道:“这、这是保卫皇上呢!” 震笑道:“保卫皇上,须置在宫禁中,如何藏着你室?就是龙衮蟒袍,亦岂你等可服?若非谋为不轨,那得制此衣物?真迹已露,还有何辩?” 这数语,说得刘瑾哑口无言,只好匍伏叩头。震即令牵还狱中,入内复旨。即日下诏,谓逆瑾罪状确凿,毋庸复讯,着即磔死。所有逆瑾亲属,一律处斩。于是威焰熏天的逆阉,竟遭脔割,都人士争啖瑾肉,以一钱易一脔,顷刻而尽。【肉不足食,都人士独不怕腌臜吗?】 瑾亲族十五人,一一伏法,从孙二汉,自然也赏他一刀。【想做皇帝的结果。】 二汉临刑时,涕泪满颐道:“我原是该死,但我家所为,统是焦芳、张綵两人,撺掇起来。张綵今亦下狱,谅他也不能幸免,独焦芳安然归里,未见追逮,我心实是未甘呢。” 原来焦芳、张綵,先后附瑾,芳尝称瑾为千岁,自称门下,瑾妄作妄行,多半由芳嗾使,及张綵得势,芳势少衰,綵于瑾前举芳阴事,瑾即当众辱芳,芳惭沮乞归,距瑾死不过两月余。张綵狱成拟斩,他竟在狱毙命,下诏磔尸,指挥刘玉、石文义等,皆处死,惟芳止除名。芳子黄中,已由侍读升任侍郎,性甚狂恣。芳有美妾,系土官岑濬家眷,濬得罪没入,为芳所据。黄中也觉垂涎,平时在父左右,已不免与那美人儿,有眉挑目逗等情,及芳失势将归,愁闷成疾,他竟以子代父,把美人儿诱入己室,居然解衣同寝,做些无耻的勾当。那美人儿厌老喜少,恰也两相情愿,但外人已纷纷传播,至焦芳除名,黄中尚未曾受谴,御史等交章论劾,并把那子烝父亲的罪状,一并列入,乃将黄中褫职。【美人儿仍得团圆,较诸张綵之死,不容二妾陪去,所得多矣。】外如户部尚书刘玑,兵部侍郎陈震等,统削籍为民。小子有诗咏道: 一阳稍复化冰山,天道难云不好还。 到底恶人多恶报,刑场相对泪空澘。 罪人伏法,有功的例当封赏,张永以下诸人,又弹冠相庆了。欲知详细,请阅下回。 *==*==* 有刘瑾之不法,而后有寘鐇之叛。有寘鐇之为逆,而后有刘瑾之诛。两两相因,同归于尽,不得谓非武宗之幸事。天意不欲亡明,因使寘鐇作乱,以便张、杨二人之定谋,卒之处心积虑之二凶,一则未战而即成擒,一则甫出而遽就缚,外忧方弭,内患复除,谓非天祐得乎?不然,如昏迷沉湎之武宗,乃能仓猝定变耶?阅者乃于此觇恶报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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