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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往复贻书囚使激怒 仓皇挽粟遇伏失粮(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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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孺抗奏道:“陛下果欲罢兵么?兵罢不可复聚,若他长驱犯阙,如何对付?臣愿陛下毋为所欺,速诛武胜,与他决绝,那时士气一振,自必得胜。” 【前云佯与往来,今复请与决绝,且欲诛使以激其怒,自相矛盾,安望成功。】 建文帝又信了孝孺,缚胜下锦衣狱。【忽宽忽严,太无定见。】 燕王闻报大怒,即遣都指挥李远等,率轻骑六千余人,改换南军衣甲,混入济宁、谷亭一带,与南军混杂,乘机纵火,把南军所积粮饷,一炬成灰。燕将邱福、薛禄,复合兵破济州城,潜遣兵抄掠沛县,又放起一把无名火,将南军粮船数万艘,一齐毁尽,所有军资器械,统成煨烬,河水尽热,鱼鳖皆浮死。仿佛曹军之焚乌巢。自是南军乏粮,愈觉短气,至盛庸闻耗,遣将袁宇率军邀截,又被李远设伏击败,斩首数千级。 这消息传到京城,大为震动。方孝孺乃献上一计,欲离间燕王父子,请遗书高炽,允他王燕,令他父子相疑,自成乱衅。建文帝称为奇谋,【慢着!】即命孝孺草书,遣锦衣卫千户张安,赍书投燕。燕世子高炽,偏是乖巧,得书后并不启封,竟差了骑兵数名,卫着张安,送交军前。燕中官黄俨,本谄奉高燧,与高炽不甚相合,他闻知张安来意,即遣人驰报燕王,燕王颇也疑心,转问高煦。高煦本是个狠戾人物,管甚么兄弟情谊,自然添些儿坏话。凑巧差骑已到,送入张安,并呈原书。燕王展阅毕,不禁惊喜道:“险些儿杀我世子。” 遂命将张安拘禁,更复书慰勉高炽,那时方孝孺一番计画,又徒成画饼了。【计固未佳。】 盛庸因饷道不通,焦闷异常,即檄大同守将房昭,引兵入紫荆关,据易州西水寨,窥伺北平。平安亦从真定出兵,拟向北平进击。燕王时在大名,遣将朱能等截击平安,自领大军往攻房昭。房昭被困多日,向真定乞援,真定发兵往救,被燕王设伏齐眉山下,一鼓击退,斩获无数。房昭势穷援绝,只得弃寨西遁,溃围时丧亡多人。平安到了半途,也被朱能杀败,走还真定。燕王得了许多辎重,凯旋北平。 建文帝屡闻败耗,无计可施,忽忆着太祖临崩,尝有遗嘱委托梅殷,要他力扶幼主,遂召他入朝,商决军事。梅殷系汝南侯梅思祖从子,通经史,善骑射,曾尚太祖女宁国公主,素得太祖宠眷,太祖弥留时,殷亦传侧,太祖嘱他道:“诸王强盛,太孙稚弱,烦你尽心辅佐,如有犯上作乱,应为朕出师讨罪。”殷顿首受命。 至是奉诏入朝,建文帝提起遗言,意欲命他出镇,殷直任不辞,遂受职总兵,出镇淮安,募集淮安兵民,号四十万,驻守淮上,防扼燕军。一面由宁国公主,致书燕王,责以君臣大义,燕王不答。是时朝廷中官,出使外省,多半侵暴百姓,怨言四起,台臣交章劾奏,建文帝格外懊恼,严旨斥责,并令所在地方官,逮系罪犯,尽法惩治。中官怨忿交迫,索性丧尽天良,密遣人驰赴北平,具言京师如何空虚,如何可取。蠹国殃民,端在此辈。燕王不禁慨然道:“频年用兵,何时得了?要当临江一决,不再返顾呢。” 道衍亦劝燕王直趋南京,燕王遂大举誓师,择日出发。一路驰突,所向无前,连陷东平、济阳诸州县,断绝徐州饷道,并破萧沛及宿州。京师闻警,命徐辉祖往援山东。辉祖星夜前行,至小河,闻都督何福,与燕军交战,大获胜仗,平安转战至北阪,亦杀败燕军,两处胜仗,随笔写过。心下大慰。即驱众至齐眉山,与何福合兵,复与燕军厮杀。两下里舍命角逐,自午至酉,胜负相当。燕将李斌,冲锋突阵,忽被流矢射中马首,马倒被擒。斌系著名健将,受擒后尚格杀数人,方才毙命,燕军为之夺气,随即溃散。燕将王真、陈文,亦皆战死。燕王退走数十里,才得安营。 众将因屡次败起,请还师休养,俟衅再动。 燕王道:“兵事有进无退,稍稍失败,何可遽回?公等但顾目前,宁识大计?” 言已,复下令军中道:“欲渡河北归,请趋左!否则趋右。”【此令殊误。】 众将多趋左。 燕王大声道:“尔等既不愿南行,任从自便!”言下很有怒容。 朱能即出为调停道:“诸君独不闻汉高遗事么?汉高十战九败,终有天下,今我军尚胜多败少,如何便有退心?” 【太祖屡效汉高,朱能亦以汉高拟燕王,父子皆思创业,安得不骨肉相戕耶?】 诸将始嘿然无言。燕王恐兵士哗变,好几日衣不解甲,夜不安寝。 这消息传将出来,南军很是相庆,还有京内一班廷臣,闻这捷报,争说燕军且遁,京师不可无良将镇守,应召魏国公还京等语。建文帝又疑惑起来,遂下诏召还辉祖。辉祖一返,何福势孤,燕王复遣朱荣、刘江等,率轻骑截南军饷道,且令游骑扰他樵采。何福支持不住,只得移营灵璧,以便就粮。平安运粮赴何福营,率马步兵六万为卫,令粮车居中,陆续进发,将到灵璧,不防燕军已预先待着,骤出邀击,竞来夺粮。平安慌忙抵敌,杀了半日,未能退敌,再命弓弩手更迭放箭,射倒燕军千余名,敌始稍却。平安方欲进行,忽见燕王督军亲到,来势很猛,一时不及拦阻,竟被燕军横贯入阵,分作两橛。说时迟,那时快,何福闻平安到来,也开壁来援,与平安合击燕军,酣战多时,杀伤相当,燕王又麾军退去。【未败又退,仍是狡计。】 平安、何福两人,总道燕军已退,可无他虑,慢慢儿押着粮车,往灵璧营。约行数里,天色微昏,暮霭四合,野景苍茫,前面丛林错杂,浓绿成阴,只见黑压压的一团,辨不出甚么枝干。【既写夜色,又点夏景。】各军正放心过去,猛闻胡哨四起,钲鼓随鸣,林间杀出千军万马,冲断南军,当先驰入的统将,不是别人,就是燕王次子高煦。南军已经战乏,哪禁得这支生力军?况兼林深色暝,不知有多少人马,兵刃未交,心胆已碎,大家逃命要紧,还管那甚么粮饷?平安、何福,尚想勉力抵御,后面又来了燕王的大军,眼见得不能抵敌,只好夺路逃走,及到灵璧,不但粮车尽失,且丧师万余人,伤马三千余匹。 何福、平安以下,统是相对欷歔,勉强闭寨拒守,是夜还幸没事,未见燕军进攻,只营中粮食已尽,势难复留,当由众将会议,移师至淮河就粮。何福也以为然,定于次日夜间,以放炮三声为号,一齐拔营。众将得令,好容易挨过一日,晚餐以后,各军收束停当,专待炮响起程。俄闻外面炮声已起,接连三响,正与号令相合,遂一齐开门,趋出营外。谁知四面八方,统列着燕军,一俟南军出营,捉一个,杀一个,好似砍瓜切菜一般。这一番,有分教: 全巢尽覆无完卵,巨劫难逃尽作灰。 未知南军能否逃生,且至下回交代。 *==*==* 燕王起兵三年,身临战阵,亲冒矢石,濒死者屡矣,而卒不死,虽曰天命,要莫非自建文帝纵之。燕王无君,建文帝亦不必有叔。如以为叔侄之谊,不忍遽忘,则曷若迎归燕王,让以大位,俾息兵安民之为愈乎?乃既削燕王属籍,废为庶人,又复下诏军前,毋使朕负杀叔父名,坐使燕王放胆,任意横行,无人敢制。且闻败即惧,闻捷即喜,喜怒无常,恩威妄用,当国家多难之秋,顾可若是之胸无定见乎?燕王始终不臣,建文游移失据,成败之机,胥于此分之。故本回以燕王为宾,以建文帝为主,而军事之胜败,尚不过为一种之形容。阅者赏其词,尤当识其意,庶不负作者苦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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