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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回 真开心帮办扶正 假护法军府倒楣(2)


  佩孚心高气傲,哪里耐得这等恶气?终因自己的主帅曹三爷,正在竭意和他交欢时候,不得不作投鼠忌器之想,暂把一口恶气,硬硬的咽了下去。但是这等怨毒,深印心胸,再也无法消灭。民国以来,许多战事,总因权利意气而起。所以直皖战后,他就着着布置,作直奉战争的预备。此番苏督缺出,明知齐燮元蓄志图谋,决不肯拱手让人,好在他十分知趣,自代理督军令下,即暗中派人,刻意交欢曹、吴。佩孚一想,彼既降心相从,也落得收他作个东南膀臂,因此索性做个好人,反替燮元竭力保荐。于是齐燮元苏督一席,才算完全到手,而苏省地域,也从此正式隶入直派。后来北方多少风云,每与苏、浙战事相间而生,互有关系,实也滥觞于此呢。如今将陆军部呈复总统,对于李纯的抚恤办法,录在下面:

  为英威上将军在任身故,遵令议恤事。本年十月十五日,奉大总统令开上将军苏皖赣巡阅使兼江苏督军勋一位陆军上将李纯,奠定东南,勋勤夙著,比年邦家多难,该巡阅使坐镇江表,才略昭宣,群流翕洽,而于和平统一之大计,尤能多方赞导,悉力筹维。干国匡时,声施益懋。前以感疾日剧,屡电请假调理,只以时事艰难,东南大局,赖其主持,谕令在署医治,力疾视事,方冀调摄就痊,长资倚畀。乃本日据齐耀琳、齐燮元电呈:“该巡阅使两月以来,卧病奄缠,每以时局纠纷,统一未成,平时述及,声泪俱下,近更疚忧愧恨,神经时复错乱。本月十一日,忽于卧室,用手枪自击,伤及右胁乳下,不及疗治,登时出缺。手写遗书,缕述爱国爱民素愿莫酬,不得已以身谢国,惓惓于苏省之治安,国家之统一,筹虑周密,语不及私。”

  披览之余,曷胜震悼!该故巡阅使年力未衰,猷为正远,乃以焦忧大局,报国捐躯,枉失长城,实为国家痛惜。着派齐耀琳即日前往致祭,给予治丧营葬费一万元,所有该故使身后事宜,着齐燮元、齐耀琳督饬所属,妥为办理。灵柩回籍时,沿途地方官,一体照料。生平政绩,宣付国史立传,并候特制碑文,刊立墓道,以彰殊绩。仍交陆军部照上将例从优议恤,用示笃念勋劳之至意。此令。等因。奉此,查本部历办成案,凡遇勋勤夙著,在职身故之员,均查照陆军平时恤赏暂行简章,分别给恤。此次英威上将军苏皖赣巡阅使江苏督军李纯,为国捐躯,业经奉令给与各项恤典在案,拟请从优依恤章第三条第四项之规定,按恤赏表第二号陆军上将因公殒命例,给予一次恤金七百元,遗族年抚金四百五十元,以三年为止,用彰荩绩。是否有当?

  理合具文呈复,伏乞,鉴核施行。谨呈。

  呈文上去,当于九月二十八日奉批:

  呈悉。准如所拟给恤。此令。

  苏事至此暂且搁起,先谈西南方面的事情。看官们总该记得,中央因求南北统一,曾派李纯为议和总代表,虽然旷日久持,毫无成绩,不过李纯为人,颇有长厚之名,对于南北两方,都还能够接近,有这么一个缓冲人物,又巧处在南北之中,一般人心理上,总还觉得南北有些微可和的希望。再则南北如此久持,既非国家之福,究竟当轴方面,也觉不甚相宜,双方面子上,尽是说的官话,暗地里谁不愿对方稍肯让价,这注统一国家的大生意,民国十年来全做的蚀本生意。就有成功的可能。所以两方和议,尽管不成,而李纯之见重于双方,却是不可掩的事实。如今李纯既死,失了和议中心,南北政府,都觉从此更难接近,未免互存可惜之意,这倒是李纯死后的一种真实风光呢。

  却说西南政府自两李内变,滇桂失和,军政府的内幕,也和北方政府一般,但具虚名,毫无实际。军政府总裁岑春煊,虽有整顿之心,无奈权不在手,亦只有镇日躲在大沙头的农林试验场中,做他命令不出府门的总裁,得了空,向一班幕僚们,发几句牢骚话儿罢了。【可怜。】至于莫督方面,从广惠镇守使接陈炳焜的督军,又用毫无作为、百事不知的粤海道尹张锦芳护理广东省长,表面是军分民治,实在省长不过是督军一个二三等属吏,除了用几个秘书科长,委几个普通县缺之外,就是些小事情,不经督军许可,是一点不能发生效力的。【可怜。】好在张锦芳本人,原系出身绿林,充当书记,因他为人随和,好说话,给人瞧得可怜儿的;更凑着自己运气,由连营长而县知事,而道尹,如今索性做了一省长官,也算得心满志足,所谓始愿不及此,今及此,岂非天乎?这两句古书,大可移赠这位张省长咧。他既如此知足,又承莫督提拔之恩,自然唯唯诺诺,奉命惟谨。在任一年,倒也相安无事。

  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

  谁知这时却有一人,磨拳擦掌的,要过一过广东省长瘾头,这人非他,便是现任财政厅长杨永泰,字鬯卿的。论广东现时官吏,出息顶好的,自推财政厅长,因为省中正在整顿市政,开辟马路,这市政督会办,照例是由财政警察两厅长兼办的。杨永泰以一个毫无势力的旧国会议员,因交欢莫督,得其宠信,才给他做这财政厅长,本来大可踌躇满志,得过且过。只因永泰为人,精明强干,是个心细才大之人,觉得区区财市两部分事情,未能展其骥足,于是竭力拉拢沈鸿英、刘志陆、刘达庆、林虎等一班将官,求他们向莫督说项,给他实授广东省长。也会做生意,可惜运气不好。

  莫督倒也无可不可,但广西陆荣廷方面,却因永泰是有名政客,又为政学会中坚人物,这政学会在两广,却似安福俱乐部的在北方一般,受人指摘,为各方所不满,所以永泰的省长梦,几乎被老陆一言打破,幸而莫督对他感情颇佳,又代他到军政府,请出岑春煊,替他讲话。同时张锦芳也知永泰志在必成,自己万万不是对手,倒也乖乖的,自请退职,仍回粤海道原任。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至此永泰的省长,才算做成功了。却不晓因此累及陆、莫两方,大伤情感,连到桂派内部,都发生裂痕起来。他们决裂原因,虽不专为此事,要以此事为原因之最大者,这也是无庸讳言的事情呢。

  谁知杨永泰才大命穷,就职不到几月,广东省内又发生一桩大战事。原来粤人特性,好动恶静,喜新厌故,【论这八个字儿,未尝不是粤人争雄商业、操持海上霸权的大原因。】然施之政治,则往往弄得骚扰反复,大局振动。可以作买卖营生,不能作官场生意。结果,还是粤人自己吃亏,粤人之自杀政策。所以光复以还,粤省的战事最多,几乎每易一次长官,便有一次战乱。长官年年调换,战事也年年都有,总算莫荣新做得最长,地方上也勉勉强强的安静了几年。论荣新本人,委实算得一个廉洁自爱、惜民护商的好长官,可惜所用非人,利用他的忠厚,欺侮他的无识,种种劣迹,书不胜书。荣新自己朴诚俭约,除了每月应支官俸之外,确实一文也没有妄取。然而他的部属,竟有发财至几千几百万的,这要从我们旁观的说来,自然这批部下,对不住荣新,荣新又对不住广东人,管他本人道德怎高,究竟又算得什么儿哩。【公论。】

  这等地方,都是无形中造成粤桂恶感的主因。因为这批人十九是桂派人物,广东人反只站在一边,眼瞪瞪的受他们侵蚀欺凌,一句也不敢声说,本来都是叫人难受的事情啊。总计荣新督粤五年,论维持地方,保护商业,其功固不可没,而纵容部曲,横行不法,其罪也自难逭。公论。再讲作官这桩营生,干的好,是他分内事,弄得不好,可就对不起地方人民,而地方人民,也未必因其功而原其罪,于是探本穷源,都说以外省人治本省,人人存一个乐得作恶之心,政事焉有不坏?为长治久安之计,非得粤人治粤,决乎不能收效。

  这等情态,差不多粤人已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而荣新手下一班虾兵蟹将,兀自专欲妄为,一点不肯敛迹,于是粤人治粤之声浪,渐腾于社会,同时桂派防制粤人的手段,也越弄越严,双方交恶,达于极度。于是桂粤之战,乃一发不可遏止。桂人之自杀政策。这时粤人之较有实力者,在省中是广惠镇守使李福林,警察厅长魏邦平,在外面的,只有一个援闽总司令陈炯明,三人原无深交,只因桂派气焰,咄咄逼人,大有一网打尽之势,于是以利害关系,自然而然的互相结合。陈炯明虽远在漳州,既得二人声援,消息灵通,胆气十倍。且知滇桂分裂于前,桂派内哄于后,粤人治粤,声浪又一天高似一天,认为时不可失,遂于九年六月中,毅然决然,利用真正粤军的牌号,回师攻粤。此公本善投机。正是: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粤桂如辅车,相攻何太急?

  欲知战事真相如何,却待下回分解。

  *==*==*

  西南政府,以护法兴师,宣言独立,组织之始,非不正大堂皇,有声有色,曾几何时,而政府改组,真心为国之中山先生,竟被排挤以去;又继而滇桂失和,军府分离,更数月而桂系内部,亦告分裂,卒之李、魏内变,陈师反戈,护法无功,徒苦百姓,不亦大可以已哉!盖天下事,惟以真正血忱,辅以热心毅力,百折不回,始有成功之望。若稍存私利,竞夺事权,徒袭美名,不鹜实际,与北方军阀之侈谈统一,提倡和平,有何分别?是故有皖直之交战于北,便有桂粤之互哄于南,有安福之专欲横行,便有政学之操纵不法,是真一丘之貉,无庸轩轾其间。所可惜者,一个护法救国大题目,竟被此辈做得一塌糊涂,不堪寓目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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