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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侍宴乞封两姨争宠 轻装观剧万目评花(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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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体叙烦。且说忆秦楼周氏,自伤无嗣,始终郁郁不乐。老袁见她玉容惨淡,泪眼模糊,转不禁怜惜起来,撤宴以后,即携住她的玉手,同赴寝室。袁氏平日,向有几口烟癖。每吃烟时,必至洪、周两姨房中,领略那福寿膏滋味。周姨既随老袁入房,当然取出烟具,给他过瘾,老袁一面吃烟,一面向周姨道:“你也太多心了,我未曾正式册封,不过预先拟议,姑作此论,他日实行,自当妥行定夺,断不使你受屈的。” 周姨凄然道:“妾已想定主意,情愿滕妾终身,无论什么妃嫔,什么贵人,妾一概不敢领赐了。” 【妒意如绘。】 说着时,眼波儿又红了一圈。老袁忙劝慰道:“你的福命很佳,忆自我得你后不久即出山任事,被选总统,可见你命实旺夫,安知日后不生贵子?常言道:‘后来居上’,似你的福命,恐不止一妃嫔呢。” 【向爱妾拍马,总算善处宫闱。】 周姨瞅了老袁一眼。佯作笑容道:“这是妾平日梦中,也未敢妄想哩。今日陛下登基,乞封为妃,尚不可得,他日上有皇后,下有储君,恐不免去作人彘,还有甚么侥幸?” 说到此句,喉中又哽噎起来,几乎说不成词。 老袁道:“你休担忧,我总不许人欺你,就是我册封诸姨,也不使你居人下;想你到此间,执掌内部书札,勤劳得很,即就此劳绩论来,也理应晋封,倘得天赐麟儿,那更是可庆可贺了。” 周姨闻此,仍默不一言。老袁已吸毕福寿膏,自觉精神骤增,脑力充足,拈着须想了一会,便语周姨道:“你且去磨墨展毫,待我手定几条内规,传与后人,你等便好安心了。” 周姨奉命照行,当请老袁入座,递过纸笔。老袁即信手疾书,但见上面写着,“内训大纲”四大字,继即另行分条,逐项写下云: 第一条 母后不得佐治嗣帝,垂帘听政。 第二条 生前严禁册立储贰,且废除立嫡立长成例,但择诸皇子中有才德者,使承大统。如欲传某子,先书某名,藏诸金匮石室中,封固严密,俟其升遐后,由顾命大臣于太庙中,当众启视。 第三条 诸皇子不得封王,更不许参预政治,第厚给财赀,俾享毕生安闲之福。 第四条 椒房之亲,不得位列要津。 老袁写罢,便掷笔向周姨道:“你瞧!有这规条,皇后皇太子,都无从欺负你们,你能产下麟儿,果使福慧双全,那时凭我手中,写就名字,岂不是就好传位,你不是好做皇太后么?” 【你既痴心,还要代周姨妄想,真是一片邯郸梦境。】 周姨才转悲为喜,吐出娇媚的声音道:“这还须效华封三祝,颂祷陛下,多福多寿多男子,贱妾方得叨恩哩。” 【不脱经史。】 老袁听了,也不觉兴会神来,随即拥着一枝解语花,同入罗帏,演一套龙凤呈祥的好戏;等到兴阑意倦,俱栩栩入睡乡中,去做皇帝梦皇后梦去了。翌日,老袁起床,取了手订的内训大纲,出示大公子克定。克定看到第二条,大为拂意,即欲出言反对。老袁先已窥着,便嘱道:“这种条规,为后世子孙计,并非专指汝等言,我胸中自有成竹,你不必多疑。” 【对妾对子,总不脱一欺字。】 克定方才无语,怏怏自去。老袁也往政事堂,与国务卿等商议朝事,且不必说。 惟周姨暗地心欢,满望登极届期,皇妃的位置,总是拿稳,且享了几年快乐,再图后福。好容易盼到阴历过年,仍未得登极消息,越宿为阴历元旦,不过照例筵宴,又到了初四日,依旧寂静过去,她又禁不住烦恼起来。黄昏岑寂,坐对孤灯,正在百感交乘的时候,忽有一人牵动珠帷,翩然直入,仔细一瞧,乃是女官长安静生,当下欠身邀坐,安恭谨从命,两下里谈述琐事,甚觉投机。彼此胸中,俱含有几个文字,自然格外投契。继且各叙近怀,周姨未免叹息。安女士忽问道:“妃子爱观新剧否?” 周姨道:“这是我生平第一嗜好,从前看过谭鑫培、梅兰芳等戏剧,犹觉印入脑中,至今未忘,端的是好戏哩。” 安女士道:“明日前门外同乐园中,敦请梅兰芳登台,演《黛玉葬花》新剧,妃子何不往观,借遣愁闷?” 周姨摇首道:“恐怕不便。” 安女士道:“妃子深居简出,外人本来罕见,若改装往观,谁识芳颜?宫内也无人敢说。明日下午,臣妾愿随妃子一行,可好么?” 【未免逢恶。】 周姨笑道:“这也是暗渡陈仓的好计,我就与你同去。” 安女士随即告别。 次日午餐毕,安女士即入会周姨,替她改装,扮做女官模样,潜导出宫。侍卫等见是女官,也不去查问,由她自去。两人乘舆偕行,转瞬间即至同乐园,园中已经开演,看客甚众,几乎无处容足,安女士入与园主商量,贳一包厢,园主与安女士,本有一点认识,且知她为女官长,不得不殷勤款待,遂与他客熟商,并让一特别包厢,导引入内,才有坐地。看了好几出,方见梅伶发场,一种神采,射将过来,几与忆秦楼斗艳。既而曼声度曲,袅袅动人,没一句不中调,没一字不合拍,惹得周姨目注神驰,低声喝彩。一时上下座客,也连声叫好,哄动全园。周姨密语安女士道:“梅伶色艺,与年俱增,较前日又有进步,我当出资重赏。” 安女士不便旁阻,只好赞成,遂替周姨召过按目,由周姨取出纸币,约有数百元,慨然给付,令赏梅伶。老袁筹款维艰,反令爱妾好行其德,真是百姓晦气,梅伶交运。梅伶演戏既毕,亟趋前叩谢,座客皆为瞩目,互相私议道:“偌大女官,能有这般阔绰?莫非新华宫中,纯是金银么?” 忽有一人遥视良久,才掉头语座客道:“这是袁皇帝的宠妃,怪不得有此挥霍。” 座客听到此语,益觉惊异,并问他如何相识?那人便道:“我曾于万牲园中,一睹芳姿,友人告我是袁氏宠姬,所以认识。此次改装女官,想是掩人耳目呢。” 座客再问那人姓名?那人不肯吐实,只说是在部中当差。也恐多言贾祸。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就是园主与各伶人,也都闻知,共至周姨前长跽叩安。周姨知瞧破行踪,忙即摇手麾去,一面挈安女士衣袖,抢步出园,仍坐原舆回宫。【耗去了数百元,还要累得惊慌,真是何苦?为】此一事,都下传作新闻,各报章相率登载,连御用报亦采入新闻栏。老袁瞧着报语,大致说是新华宫宠妃,与女官长偕行观剧,竟不由的动起愤来,立召安女士入问。正是: 博得皇妃偿意愿,哪堪天子动猜凝。 未知安女士如何答复,下回再行说明。 *==*==* 当滇、黔起义以后,四川护军使刘存厚,亦起而响应,正战鼓鞺鞈之时,忽插入宫中数段轶闻,欲急反缓,好似锣鼓声中,接入金樽檀板,令人不可捉摸,此为用笔变换处,亦为叙事拗折处。若以实事论,则全回以洪、周二姨为主,而注重者尤为周姨,洪最狡黠,而周姨又济之以才,几玩老袁于股掌之上。老袁亦幸而不得为帝耳,若使为帝,宫闱中不知惹出若干衅隙,袁氏且覆宗矣。先圣谓女子小人为难养,诚哉是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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