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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逐党人各省廓清 下围城三日大掠(2)


  张勋饬军扑天保城,把守军驱散,完全占领;乘胜攻雨花台,并由张勋自开条款,劝何海鸣等速降。适值柏文蔚已到江宁,城中复得一助,【应上文。】暗遣宁军出城,抄出张军背后,掩袭天保城,击伤张军多名,复将天保城夺去。这事恼动了张辫帅,再催冯军渡江助战。徐宝珍病已痊愈,也即重临战地,续用巨炮烈弹,扑击天保城,由徐亲自督战,锐气无前,杀退宁军,又把天保城攻克。可巧冯军前队,亦渡江南来,齐集聚宝门外,拟攻雨花台。张、徐两军,亦进逼太平、朝阳两门。宁军更迭出战,都被击退。城外尸骸累累,不及掩埋,又经赤日薰蒸,臭烂扑鼻,真个是神人共恫,天地皆愁。张尧卿触目惊心,情愿卸职,将都督印信,让与柏文蔚。

  柏以兵单饷绌,不肯担任,经何海鸣从旁婉劝,勉强应允。但城中守兵,伤一个,少一个,城外的北军,却连日运至,昼夜围攻。紫金山及天保城的炮弹,纷纷向城内击射,似急风暴雨一般,猛不可当。城内兵民,一经触着,无不伤亡。何海鸣尚抖擞精神,镇日巡查,不敢少懈。怎奈军饷无着,按天向商会迫索。看官!你想此时北兵压境,商旅不通,还有什么现银,供他使用?只因被逼不过,今朝凑集千元,明朝摒挡百元,移解督署,终不敷用。柏文蔚睹这情形,已知朝不保暮,且登城四望,强敌如林,不觉唏嘘太息,忧惧交并,便下城语何海鸣道:“北军大队已到,将次合围,炮火又烈,城中乏饷,兵不应命,这是必败的形景,看来此城是万不可守了。”

  何海鸣勃然道:“海鸣愿誓死守此,城存与存,城亡与亡。”

  言未毕,旁立张尧卿亦插口道:“万一此城被陷,张勋入城,尚可与他巷战,并有炸弹队,可制敌命,想不至一败涂地呢。”

  柏文蔚默然不答,但摇首示意。越宿,即带领随从军队,潜出南门遁去。临行时仅留一函界何海鸣道:“金陵困守,终非久计,弟已出南门去了,君好自为之!”

  何海鸣见了此函,知他去意已坚,不再挽回,改推韩恢为都督,申誓死守。

  既而冯国璋军,雷震春军,一齐到来,四面包围。雷军攻聚宝门,冯军攻水西门、旱西门,张军攻太平门,徐军攻仪凤门,还有下关停泊的兵舰,亦分两面助攻,枪声满地,炮火遮天,阖城绅商,统吓得魂不附体,只得仍举代表,劝何海鸣等让城,何及第八师兵士索银洋十万元,以八万助饷,二万作川资。可怜绅商已计穷力竭,一时筹不出十万金,再用全城公民名义,致书韩、何,略谓:“若果筹款解散军队,自应陆续措交,或需补助军饷,亦应择地出城备战,不能闭城不出,使城内数十万生命,同归于尽。逐日搜括,人道何在?天理何存?”云云。

  何见书援笔批道:“打一天要饷一天,打一年要饷一年,要活同活,要死同死,宁为共和死,不为专制活。”

  这批传出,大家又气又笑,顿时全城罢市,店门外面,多写着“本店收歇,人死财绝”八字。军士还疑他反抗,索性拣择殷实商民,斩门直入,抢掳一空。绅商急得没法,只好再浼商会代表,与何海鸣熟商,愿如前约筹赠十万元,令他退出江宁。何海鸣乃愿为担保,总教有了银钱,无论退让与否,决不骚扰居民,商会即次第挪集,次第缴入,果然钱可通灵,得免抢劫。

  到了八月二十九日,北军攻城益急,张勋又开受抚条件,招降何海呜,何仍置诸不理。张尧卿托词募兵,混出城外,韩恢亦避匿不见。海鸣见已垂危,只催令商会缴齐款项,以便出走。商会已缴过七万,尚缺三万金,实是急切难办,不得已宽约数天,何海鸣乃将所有兵队,移扎城南,专等解款到手,便好一麾出城,避开死路。挨到九月一日,款项尚未缴齐,北军已经攻入,江宁城垣,被大炮轰开数丈,张、雷二军,首先拥进,分占富贵山、狮子山、北极阁及朝阳、太平各门。何海鸣尚率军来争,奈各无斗志,不过瞎闹片时,旋即溃遁。何亦驰出南门,飞窜而去,性命总算逃脱,后来也航海出洋,与一班亡人逋客,同作外国侨民去了。

  张、雷二军,就在城上遍插红旗,他也无暇追敌,竟借了搜剿的名目,挨门逐户,任情突入,见有箱笼等物,用刀劈开,无论银饼纸币,及黄白钗钿,统是随手取来,塞入怀中。【老实得很。】就是裘衣缎服,也挑取几件,包裹了去。倘或有人出阻,不是一刀,就是一枪。最可恨的,是探室入幕,遍觅少年妇女,一被瞧着,随即搂抱过来,强解衣带,污辱一番。宁人只望北军入城,可以解厄,不意火上添油,比前此何军在日,还要加几层淫凶,尤其是蓝衣辫发的悍卒,更属无所不为,于是大家眷属,多逃至西人教堂内,求他保护,西人颇加怜惜,允为收留,当时青年闺秀,半老徐娘,也顾不得抛头露面,相率奔入教堂。

  可奈堂狭人多,容不住许多妇女,先到的还好促膝并坐,后到的只有挨肩立着。是时天气尚炎,满堂挤着红粉,有汗皆流,无喘不娇,还防辫兵闯入,敢行无礼,偏辫兵不惜同胞,只畏异族,但至教堂外面,遥望窃视,究不敢进尝一脔。为渊驱鱼,为丛驱爵。此外是要杀就杀,要夺就夺,要抢就抢,要奸就奸,初一日已是淫掠不堪,初二日尤为厉害,至初三日简直是明目张胆,把民家商店的箱箧,尽行搬掠,甚至幼辈老媪,也受他糟踏一顿,总算是一视同仁,嘉惠同胞的盛德。有几个受害捐生,有几个见机殉节,香消玉碎,尽化冤魂,叶败花残,无非惨状。想当初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也不过这般血幕呢!小子有诗慨道:

  几经世变酿兵戈,猿鹤虫沙可奈何?
  蒿目六朝金粉地,那堪三日走淫魔。

  张、雷二军,淫掠三日,方有飞骑入城,申明军律,严禁骚扰。这人奉谁命令,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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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不百,不变法,功不十,不易俗,以清季之政令不纲,激成革命,一时之意气用事者;均以革命为无上美名,趋之若鹜。洎乎清帝退位,成为民国,而人民所受之痛苦,较前尤甚。利不胜弊,功不补患,盖已皆视革命为畏途矣。李烈钧、柏文蔚、黄兴诸人,推倒满清,方期享革命之幸福。而偏为袁世凯之违法专权,于是重起革命,动兵十数万,兴师六七省,但未达数旬,即成瓦解。以视辛亥之役,适得其反。斯盖一由民心厌乱,不愿再遭惨剧,一由未能明察袁氏之真相,致彼为倡而此未和,党人反成孤立,俄顷即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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