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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选将得人凉州破敌 筑宫渔色石氏宣淫(1)


  却说晋廷议加封桓温,将给豫章大郡。有一人出来梗议道:“温若复平河洛,试问将赏他何地?”

  朝臣相率注视,乃是尚书左丞荀蕤,一时瞠目结舌,不知所对。于是改封温为临贺郡公,兼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谯王无忌为前将军,袁乔为龙骧将军,封湘西伯。自从温平蜀后,威名大盛,震动朝廷。会稽王昱,也不禁畏忌起来,乃引殷浩为心膂,阴欲抗温。浩方因父忧去职,扬州刺史一缺,由领司徒蔡谟摄任。至浩已服阕,复起为扬州刺史,兼建武将军,参预政权。秘书丞荀羡,即尚书左丞蕤弟,少有令名,浩特荐为征北将军,兼义兴太守。

  未几,又迁任吴国内史。所有桓温奏请,浩与羡尝互相抗议,酌量驳斥。看官试想!这时候的桓元子,温字元子,见前回。威势方隆,怎肯受制浩羡?不过因国无他衅,勉强容忍,心下实已是衔恨了。暗伏下文。故丞相王导从子羲之,识见旷达,素有清名,表字叫作逸少,与导子王悦、湛子王承,皆以年少见称,时号为王氏三少。

  太尉郗鉴,尝使门生至王导府中,选择女夫,导令往就东厢,遍览子弟。门生览毕自归,向鉴复报道:“王氏诸少并佳,但听到择婿二字,各自矜持,反至拘谨,独一人在东床坦腹,饮食自如,恍若不闻,此子应算是王氏翘楚了。”

  鉴惊喜道:“佳婿佳婿,我当访明确实,即与联姻。”

  后来探知坦腹王郎,便是羲之,当即将女许嫁。羲之生平,最工书法,尤长隶书,相传羲之笔势,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先是魏太傅钟繇,以善书闻,繇曾孙女琰,颇得祖传,能文工书,嗣嫁与晋司徒王浑为妻,礼仪法度,为中表则,又与浑弟湛妻郝氏,和好无间。琰为世家,未尝挟贵陵郝。郝出卑族,未尝因贱谄琰,当时称为钟有礼、郝有法。古人最重妇德,所以钟夫人的文字,反搁起不提。钟女往适卫家,为故太子洗马卫玠母。玠祖卫瓘,善草书,父卫恒,善草隶书,因此卫氏子女,俱工书法。恒有从妹名铄,曾适太守李矩,笔法高妙,冠绝一时,时号为卫夫人。羲之家世琅琊,与王浑系出晋阳,虽是同姓不宗,但因伯叔通籍,当然与王卫二家,互相往来。

  羲之少时,素慕钟繇书法,后得卫夫人笔迹,仿佛钟繇,才知她辗转传授,学有渊源,因即师事卫夫人,亲承指示,遂臻绝技。插入此段,叙明魏晋字学真传,且将钟郝礼法,及卫夫人墨技,亦就此补叙,借古以讽今也。初出为秘书郎,旋为征西长史,累迁宁远将军。

  殷浩雅重羲之,复引为护军将军。羲之固辞不允,复求外调,乃命为右军将军,会稽内史。羲之既至会稽,闻浩与桓温不协,贻书劝浩,略称内外和衷,然后国家可安。浩私心未化,怎肯遽纳嘉言?因此内外嫌隙,越积越深。惟温素轻浩,虽然挟嫌,却瞧浩不起,以为容易捽去,倒不如再行图功;等到河洛平定,那时威震四海,就是皇帝老子,也在掌中,还怕甚么殷浩呢?

  是时,凉州牧张骏病殁,由世子重华嗣位。骏本誓守臣节,不愿称王,惟境内都以凉王相呼。到了晚年,分境地为二十三郡,始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假摄凉王,置百官,建旌旗,私拟王制,越年即殁。永和元年。重华自称凉州牧,假凉王,尊嫡母严氏为太王太后,生母马氏为王太后,轻赋敛,除关税,省园囿,赈贫穷,居然有宽仁气象。惟因赵主石虎,比晋为强,恐不免乘丧入犯,所以遣使报丧,先赵后晋。

  偏石虎不讲道理,一味蛮横,既闻张骏去世,嗣子重华,年未及冠,便道是机不可失,乐得兴兵图凉,略定河西。当下令将军王擢,引兵袭武街,擒去守将曹权胡宣,再遣将军麻秋,为凉州刺史,进攻金城,胁降太守张冲,凉州大震。

  重华亟使征南将军裴恒,统率境内全军,出御赵兵。恒行次广武,逗留不进。凉州司马张耽,进白重华道:“臣闻国以兵为强,兵以将为主,将有优劣,关系存亡,所以燕任乐毅,几下全齐,及骑劫代将,立失七十余城,可见是将难轻任呢。今朝士举将,多推宿旧,臣独谓未尽合宜。试想,汉举韩信,齐用穰苴,吴用吕蒙,何尝是任用旧将?但教才足专阃,便可委任。今强寇在郊,诸将不进,人情骚动,国势岌岌,若再不另擢良将,主持军务,如何能却敌安民?臣见主簿谢艾,文武兼长,晓明兵略,若授彼斧钺,使彼专征,必能折冲御侮,歼除丑类,请殿下勿疑。”【张耽不愧荐贤。】

  重华听了,即召艾入询方略。艾答道:“汉耿弇不欲以贼遗君父,蜀黄权愿以万人当寇,今殿下委心用臣,臣愿假兵七千人,自足扫贼。王擢麻秋,怕他甚么?”

  重华大喜,即授艾为中坚将军,使统步骑五千人,出击麻秋。

  艾拜命即行,道出振武,正值天暮,乃择地安营。到了夜半,有二枭飞止营帐,鸣声聒噪。艾闻声遽起道:“六博得枭,便是胜兆。今枭鸣帐上,胜敌无疑。”

  这是借枭鸣以作士气,并非真寓胜兆。说着,即令部众齐起,埋锅造饭,饱餐一顿。不待天明,便拔寨前进,衔枚疾走,直逼赵营。赵将麻秋,因连日不得一战,懈怠元备,尚是高枕卧着,哪知营外鼓角乱鸣,一彪军奋勇杀到。待至麻秋惊起,垒门已被捣破,赵兵身不及甲,马不及鞍,又兼腹中饥饿,如何支持?眼见是弃营四散了。麻秋也跨马遁去,幸全性命。凉州兵乘势追杀,斩首五千级,天已大明,才收军退回。

  重华闻捷,大喜过望,即封艾为福禄伯,待遇甚隆。偏贵戚豪门,互嫉艾功,交相谮毁,乃出艾为酒泉太守。功臣之难处如此。石虎闻谢艾被斥,又遣麻秋进攻大夏,大夏护军梁式,执住太守宋晏,举城降秋。秋胁晏作书招降宛戍都尉宋距,距扯毁来书,逐出来使。秋得报大怒,麾众往攻。

  宋距自知不敌,向秋遥语道:“辞父事君,当立功义,功义不立,当守名节。距宁为主死,不敢偷生。”

  说毕,即先杀妻子,然后自刎,戍卒皆散。秋遂移兵进攻枹罕,晋阳太守郎坦,谓枹罕城大难守,拟弃去外城。武城太守张悛道:“不可不可。外城一弃,众心摇动,内城亦不能守了。”

  宁戍校尉张璩,赞成悛议,固守大城。秋屡攻不下,调集兵士八万人,把枹罕城四面围住,上架云梯,下穿地道,仰攻俯凿,日夕不休。张璩随方守御,用炬毁梯,用土塞穴,击毙赵兵甚多。赵复遣刘浑率兵二万,来助麻秋。张璩仍婴城死守,独郎坦恨己言不用,密嘱弁目李嘉,潜引赵兵千余人,乘夜登城。亏得璩防备甚严,立率诸将力战,杀退赵兵,斩获三百余人,且查出李嘉奸谋,诛嘉徇众。一面佯为嘉使,出诱赵兵,乘隙纵火,毁去赵兵攻具。麻秋刘浑,没奈何退回大夏。张璩功绩,不亚谢艾,可惜郎坦未闻加诛。

  石虎闻秋等败回,再遣中书监石宁,为征西将军,率领并司二州兵二万余人,会同秋等,再攻凉州。重华使部将宋秦,统兵堵御。秦畏赵势盛,反驱民二万户降赵,赵兵长驱直进,警报飞达重华,几与雪片相似。重华惶急非常,只好再召酒泉太守谢艾,使为军师将军,率骑兵三万人,往堵临河。

  艾乘轺车,戴白幍,鸣鼓进行,到了临河前面,遇着赵将麻秋,带着大队,截住途中,他便叫过裨将张瑁,密嘱秘计,瑁奉命自去。艾乃乘车径出,直呼麻秋答话。秋见艾冠服雍容,神情闲暇,不由的大怒道:“艾一年少书生,身临大敌,乃敢这般闲雅,这明明是轻我呢。我与他有什么攀谈,但杀将过去,擒住了他,便好进捣凉州了。”

  遂督黑矟龙骧军三千人,鼓勇突阵。艾将李伟,见赵兵踊跃过来,忙请艾退回阵内,易车乘马。就是艾众,亦俱有惧容,惟艾不慌不忙,容色自若,反令左右移出胡床,索性下车坐着,指挥军士,站立两旁,不准妄动。秋率赵兵驰至,距艾坐处,不过丈许,便令军士呐喊起来,响声震彻山谷,艾似不见不闻一般,仍然端坐。镇定如此,才足为将。秋不禁动疑,戒兵轻进,但呆呆的瞧艾举动。艾令左右大呼道:“麻秋何不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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