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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镇湘中谯王举义 失石头元帝惊心(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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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听了骞语,也觉眉动色扬,跃跃欲动。 可巧来了王敦参军乐道融,由卓召入,问明来意。道融答道:“大将军催公东行,公果愿意呢,还不愿意呢?” 卓半晌不答一词。道融请屏除左右,然后进白道:“道融此来,实为大将军所遣,促公启程,免得后顾。但道融究是晋臣,不便专事大将军,试想人主亲临万机,自用谯王为湘州,并非专用刘隗,乃王氏擅权构衅,背恩肆恶,举兵犯阙,敢为不韪。公受国重寄,若与他同逆,便是违悖大义,生为逆臣,死作愚鬼,岂不可惜?今不若伪许出兵,却暗地驰袭武昌,逆众闻风生惧,自然溃散,公就得坐建大功了。” 慷慨激昂,也是邓骞流亚。卓乃转疑为喜,起座答说道:“君言正合我意,我志决了。” 恐怕还是未决。乃使道融与骞同留幕下,参议军事,一面约同巴东监军柳纯,南平太守夏侯承,宜都太守谭该等,檄数敦罪,合军致讨,更遣参军司马赞孙双,奉表入都,报明起义情形。再使参军罗英,南赴广州,邀同刺史陶侃,会师讨敦。侃便遣参军高宝,引兵北上,作为声援。 元帝加卓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梁二州军,领荆州牧,兼梁州刺史。侃为平南将军,都督交广二州军事,兼领江州刺史。王敦闻警,却也心惊,惟令兄含,固守武昌,慎防袭击。另拨南蛮校尉魏乂,将军李桓,率兵二万,往攻长沙。 长沙为湘州治所,城郭不完,资储又阙,单靠谯王承一腔忠义,乘城守着,到底是不能久持。或劝承南投陶侃,或退保零桂,零陵桂阳。承慨然道:“我起兵时,志在死节,岂可贪生苟免,临难即逃?事若不济,我身虽死,我心总可告无愧哩。” 遂遣司马虞望,出城交战,互有杀伤,嗣复连战数次,望中箭而亡,全城恟惧。 邓骞闻长沙被围,请诸甘卓,乞即赴援。卓尚欲留骞,骞一再固辞,乃使参军虞冲,偕骞同赴长沙,赍交谯王承书,谓:“当出兵淝口,断敦归路,湘围当然可解,请暂从严守”云云。承遣还虞冲,付与复书,略言:“江左中兴,方在草创,不图恶逆,启自宠臣,我忝为宗室,猝受重任,不胜艰巨,但竭愚诚。足下能卷甲速来,尚可望救,若再迟疑,唯索我于枯鱼肆中。” 这一番书辞,也算是万分迫切,偏甘卓年已垂老,暮气甚深,当驰檄讨敦时,颇似蹈厉发扬,饶有执戈前驱的状态,及过了数日,便即衰靡下去。想亦如今之所谓五分钟热心者。且州郡各军,一时亦未能趋集,他便得过且过,无心去顾及长沙了。 且说戴渊刘隗,奉命入卫,隗先至建康,百官迎接道左。隗首戴岸帻,腰悬佩刀,谈笑尽欢,意气自若。及入见元帝,与刁协同陈御前,请尽诛王氏。元帝不许,隗始有惧色。司空王导,率从弟中领军邃,左卫将军廙,侍中侃彬,及诸宗族二十余人,每日辄诣台待罪。尚书周顗,晨起入朝,行径台省。导呼顗表字道;“伯仁!我家百口,今当累卿。” 顗并不旁顾,昂然直入,既见元帝,却极言导忠,申救甚力。元帝颇加采纳,且命顗侍饮畅谈。顗素嗜酒,至醉乃出。导尚守候,又连呼伯仁,顗仍不与言,但顾语左右道:“今年当杀诸贼奴,好取斗大黄金印,系诸肘后了。” 狂态如绘,然终因此送命。一面说,一面趋归宅中,又上表明导无罪,语甚切挚。导未知底细,还疑顗从中媒孽,暗暗切齿。会有中使出达帝命,还导朝服,导入阙谢恩,叩首陈词道:“逆臣贼子,无代不有,可恨今日出自臣族。” 元帝跣足下座,亲执导手道:“茂弘!朕方欲寄卿重命,何烦多言。” 导拜谢而起,自请讨敦,乃诏命导为前锋大都督,加戴渊骠骑将军,同掌军务。进周顗为尚书左仆射,王邃为右仆射,又使王廙往谕王敦,饬令撤兵还镇,敦怎肯从命,留廙不遣。廙为敦从弟,乐得在敦营中,希图荣利。敦即自芜湖进向石头,元帝命征虏将军周札为右将军,都督石头诸军事,另简刘隗屯守金城,复亲自披甲上马,出阅诸军,晓谕顺逆,然后还都。 敦既至石头,欲攻金城,敦将杜弘献计道:“刘隗死士颇多,未易攻克,不如专捣石头,周札少恩,兵不为用,必致败覆。我得败札,隗众亦自然骇走了。” 敦点首称善,即命弘为前锋,驱兵至石头城下,鼓噪攻城。城内守兵,果无斗志,多半思遁。札料不能战,竟开门纳弘。弘麾众直入,安安稳稳的据住石头。敦亦继进,登城自叹道:“我今不能为盛德事了。” 谢鲲在旁接入道:“大将军何出此言?但使从今以后,日忘前忿,庶几君臣猜嫌,亦可日去,便无伤盛德呢。” 敦默然不答。旋闻刁协刘隗戴渊等,率众来攻,便麾兵出战。刁刘等本不知兵,所领军士,没甚纪律,一经对垒,统皆观望不前。那王敦部下,未曾剧战,一些儿没有劳乏,便仗着一股锐气,横冲直撞,驰突无前。 自辰至午,刁刘戴三部将士,均已溃走,三帅也拨马奔还,再经王导周顗,及他将郭逸虞潭,分道出御,导与顗已不相容,巴不得顗军战败,哪肯同仇敌忾?而且号令不一,行止不同,徒落得土崩瓦解,四散奔逃。郭逸虞潭,相继败走,顗亦退还,王导并不出兵,也且同声报败,愿受那丧师失律的污名。直揭王导罪状,不为曲讳。败报连达宫廷,太子绍忍耐不住,拟自督将士出战,决一存亡,当下升车欲行。 中庶子温峤,执辔进谏道:“殿下乃国家储贰,关系至重,奈何轻冒不测,自弃天下?” 绍尚欲前进,被峤抽剑断鞅,然后停留。太子尚有雄心,故后来卒能诛逆。宫廷宿卫,惊慌的了不得,逃的逃,躲的躲,只有安东将军刘超及侍中二人,尚留值殿中。元帝到了此时,一筹莫展,但脱去戎衣,改著朝服,闷坐殿上,顾语刘超道:“欲得我座,亦可早言,何必如此害民?” 前时不肯北征,总道是可以偏安,谁知复有此日?超亦无词可劝,随声叹息。蓦闻敦纵使士卒,入掠都下,喧嚷声与啼哭声,杂沓不休。元帝乃遣使谕敦道:“公若不忘本朝,便可就此息兵,共图安乐。若未肯已,朕当归老琅琊,自避贤路。” 简直要拱手让人了。敦置诸不理,急得元帝没法摆布,越觉慌张。确是庸牛。适刁协刘隗,狼狈入宫,俯伏座前,呜咽不止。元帝握二人手,相对涕洟,好一歇,才说出两语道:“事已至此,卿二人速去避祸。” 协答道:“臣当守死,不敢有贰。” 元帝又道:“卿等在此,徒死无益,不如速行。” 说着,便顾令左右,选择厩马二匹,赐与隗协,并各给仆从数人,令他速去。二人拜别出殿,协老不堪骑,又素乏恩惠,一出都门,从人尽散,单剩他一人一骑,行至江乘,为人所杀,携首献敦。隗返至第中,挈领妻孥,及亲信数百人,出都北去,竟投后赵,勒用为从事中郎,累迁至太子太傅,竟得寿终。小子有诗叹道: 无端构衅动京尘,一死犹难谢国人。 况复逃生甘事虏,叛君误国罪维钧。 究竟元帝能否免祸,且至下回再详。 *==*==* 谯王承与甘卓,皆不附王敦,传檄讨逆,迹似相同,而心术不同。承甫莅长沙,兵单粮寡,加以乱离之后,城郭不完,自知不能御侮,而桓罴一至,即置狱中,毅然决然,不少迟疑,彼固舍生取义,而置利害于不顾者。卓则多疑少决,临事迟疑,论者谓其年老气衰,以至于此,实则畏死之见,与生俱来。当陈敏为逆时,甘心被胁,甚且冒充太弟,摇惑人心,设非畏死,何至昏愦若此? 故谯王承之忠,乃为真忠,甘卓非其伦也。刁协刘隗,智不足以驭人,勇不足以却病,构衅有余,敉乱不足。王敦一发,即陷石头,仓猝抵御,狼狈败还。刁协尚有守死不贰之言,而隗则不发一语,即挈妻孥而远遁,谁为首祸,乃置天子于不顾,竟藉虏廷以求活耶?元帝不察,尚以为忠,纵使避祸,此江左之所以终慨式微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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