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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刘渊拥众称汉王 张方恃强劫惠帝(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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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氏听了,反停住了哭,戟指骂晞道:“胡狗!天下有害死人夫,还想污辱人妇么?我首可断,我身不可辱,快快杀我,不必妄想!” 斩钉截铁之语,得诸巾帼,尤属可敬。晞尚不忍加害,再经宗氏詈骂不休,激动野性,竟自拔佩刀,起身下手。宗氏引颈就戮,渺渺贞魂,随夫俱逝,年才二十余岁。叙入此段,特为忠臣义妇写照。当有消息传报刘渊,渊不禁大怒道:“乔晞敢杀忠臣,并害义妇,假使天道有知,他还望有遗种么?” 遂命厚葬贾浑夫妇,且将乔晞追还镌秩四等。已而东嬴公腾,又遣部将司马瑜周良石鲜等,分统部曲,往攻离石,与渊将刘钦交锋,四战皆败,一并逃归。渊更得横行北方,无人敢撄。晋廷又内乱未休,还顾着甚么边防?就是一座洛阳城中,也弄得乱七八糟,迄无宁日。张方迎帝入都,专制朝政,不但公卿百僚,无权无势,连太弟颖亦削尽权力。都下人士,统惮方凶威,莫敢发言。惟豫州都督范阳王嫚,徐州都督东平王楙,从外上表道: 自愍怀被害,皇储不建,委重前相,辄失臣节,是以前年太宰颙与臣永维社稷之贰,不可久虚,特共启成都王颖,以为国副。受重之后,弗克负荷,小人勿用而以为心腹,骨肉宜敦而猜嫌荐至,险诐宜远而谗说殄行,此皆臣等不聪不明,失所宗赖,遂令陛下谬于降授,虽戮臣等,不足以谢天下。今大驾还宫,文武空旷,制度荒废,靡有孑遗。臣等虽劣,足匡王室,而道路流言,谓张方与臣等不同,悠悠之口,非尽可凭。 臣等以为太宰憘德元元,著于具瞻,每当义节,辄为社稷宗盟之先。张方受其指教,为国效劳,此即太宰之良将,陛下之忠臣;但以秉性强毅,未达变通,且虑事翻之后,为天下所罪,故不即西还耳。 臣闻先代明主,未尝不全护功臣,令福流子孙。自中叶以来,陛下功臣,初无全者,非必人才皆劣,实由朝廷驾驭失宜,不相容恕,以一旦之咎,丧其积年之勋,既违周礼议亲之典,且使天下人臣,莫敢复为陛下致节者。臣等此言,岂独为一张方?实为社稷远计,欲令功臣身守富贵。 臣愚以为宜委太宰以关右之任,自州郡以下,选举受任,一皆仰成,若朝之大事,废兴损益,每辄畴咨,此则二伯述职,周召分陕之义,陛下复行于今时。遣方还郡,令群后申志,时定王室,所加方官,请悉如旧,则忠臣义士有劝,功臣必全矣。司徒戎异姓之贤,司空越公族之望,并忠国爱主,小心翼翼,宜干机事,委以朝政。安北将军王濬,率身履道,远近所推,如今日之大举,实有定社稷之勋,此臣等所以叹息归功也。浚宜特崇重之以副众望,使抚幽朔,长为北藩。 臣等竭力捍城,屏藩皇家,则陛下垂拱,而四海自正矣。乞垂三思,察臣所言。 *** 未几,又再上一疏,略言:“成都王弗克负荷,实为奸邪所误,不足深责,可降封一邑,保全生命”云云,张方得见二表,不禁忿恚道:“我奉迎车驾,保全都城,明明是自守臣节,乃反讥我未识变通,促我西还。王戎庸驽,怎得称贤?东海专擅,怎能惬望?王濬称兵犯驾还,说他有功社稷,这等妄谈,不值一辩。我亦无意留此,就变通一着,免致小觑,看他如何对付呢?” 原来方久留洛阳,部兵逐日剽掠,十室九空,群情扰扰,俱有归志。方正思拥帝西去,适为二表所激,乃决意一行,但恐帝及百官,未肯照从,只得借谒庙为名,诱帝出宫,才好劫驾登程。当下使人白帝,请出主庙祀,偏惠帝不肯亲出,答言须遣派诸王。惠帝未必有是聪明,当是有人教导。方顿时盛怒道:“他不出谒庙,难道我不能使他西迁么?” 当下传令部兵,齐集殿门,自率亲卒数百人,跨马入宫,胁迫乘舆。惠帝闻变,慌忙趋避,驰匿后园的竹林中。方令士卒搜寻,当即觅着,硬将惠帝拥出。惠帝面色如土,托称乘舆未备,须备就乃行。士卒哗声道:“张将军已驾好坐车,来迎陛下,陛下不必多虑。” 惠帝无奈,垂涕出殿,由士卒扶掖登车。又要蒙尘,何命苦至此?方在宫门前候着,见惠帝驾车出来,才在马上叩首道:“今寇贼纵横,宿卫单少,愿陛下亲幸臣垒,臣当竭尽死力,备御不虞。” 何必要你这般费心?惠帝无词可答,四顾左右,也没有一个公卿,只中书监卢志在侧,恐是张方党羽,欲言不言。志启奏道:“陛下今日,当概从张将军。” 惠帝乃驰入方营,令方多具车辆,装载宫人宝物。方即令部卒入宫载运。部卒贪馋得很,遇着这个美差,正是意外飞来,当下拥入宫中,见有姿色的宫人,便任情调笑,逼令为妻,所有库中的宝藏,值钱的都藏入私囊,单剩那破败杂物,搬置车上,甚至你抢我夺,分配不匀,好好一顶流苏宝帐,被割至数十百块,取作马帴。经此一番劫掠,把魏晋以来百余年积蓄,荡涤无遗。 穷凶极恶的张方,还想将宗庙宫室,一概毁去,免得使人返顾。卢志亟向方谏阻道:“董卓不道,焚烧洛阳,怨毒至今,尚未有已,将军奈何效此凶人?” 方乃罢议。过了三日,方遂拥帝及太弟颖豫章王炽等,西往长安。时适仲冬,天降大雪,途次非常寒冷,行到新安,惠帝忍冻欲僵,手足麻木,突然间堕落车下,伤及右足。尚书高光,正在帝后,忙下马搀扶,仍令登辇。惠帝始知足痛,扪伤垂泪。光自裂衣襟,代为裹创。惠帝且泣且语道:“朕实不聪,累卿至此。” 不经此苦,何能自觉?光亦为泣下。好容易到了霸上,遥见有一簇人马,站住道旁。惠帝似惊弓之鸟,又吓得冷汗淋漓。张方下马启奏道:“太宰来迎车驾了。” 惠帝才稍稍放心。已而太宰颙趋至驾前,拱手拜谒。惠帝依着老例,下车止拜,遂由颙导入长安,就借征西府为行宫,休息数日,再议大政。那时仆射荀藩,司隶刘暾,太常郑球,河南尹周馥等,尚在洛阳,号为留台,承制行事,复称年号为永安。羊皇后为张方所废,仍居金墉城,未尝随驾。【见前回。】留台诸官,仍复迎她入宫,奉为皇后。于是关洛各设政府,时成,颙已立定主意,决计废颖立炽。 惠帝有兄弟二十五人,相继死亡,惟颖炽及吴王晏尚存。晏材质庸下,炽却早年好学,故颙推立为皇太弟,且因四方分裂,祸难未已,并请下诏调停,期得少安。小子有诗叹道: 扰扰江山已半倾,如何翻欲作干城? 狂澜一决难重挽,大错由谁误铸成。 欲知诏命如何,且看下回录叙。 *==*==* 刘渊为乱华之首,故本回叙述,特别加详。至插入李雄一段,因五胡十六国中,雄首先僭号,比刘渊尚早旬月。叙刘渊,不得不夹叙李雄,志祸始也。贾浑夫妇,忠烈绝伦,浑入《忠义传》,浑妻宗氏,入《列女传》,本回叙述无遗,意寓褒扬,为忠臣义妇作一榜样。典午之季,纲常坠地,得此二人以激励之,宁非一发千钧之所系耶? 张方之恶,较诸王为尤甚,后可废,太子可黜,而车驾何不可西迁?独怪满朝文武,行尸走肉,毫无生气,一任恶人之肆行无忌,播弄朝纲。哀莫大于心死,而身死次之,晋臣固皆心死者也,何怪五胡之乘间乱华乎?而惠帝更不足责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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