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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作女诫遗编示范 拒羌虏增灶称奇(2)


  羌众转寇河内,百姓多南奔渡河,络绎不绝。北军中侯朱宠,奉命率五营兵士,往守孟津;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为五营。并有诏令魏郡赵国常山中山数处,缮筑坞候六百十六所,分段御边。偏是沿边长吏,多籍隶内郡,不愿在外战守,纷纷请徙郡县人民,暂避寇难;朝廷亦弄得没法,乃令陇西徙治襄武,安定徙治美阳,北地徙治池阳,上郡徙治衙县。这令一下,四郡长吏,当然大喜,急促人民徙居,自己也好避开虎口。我能往,寇亦能往,岂趋避所能了事?无如百姓多恋居故土,不愿徙去,惹动官吏怒意,饬吏役刈去禾稼,撤去墙屋,毁去营堡,除去积聚,硬迫百姓移徙。

  可怜百姓流离分散,颠沛道旁,老弱转沟壑,妇女踬山谷,一大半送命归阴;只有一小半壮丁,还能勉强支撑,随官流徙,侥幸生存。比羌寇还要厉害。前征西校尉任尚,已经免官,再奉召为侍御史,出击叛羌。至上党牛头山,与羌众交锋数次,幸得胜仗,羌众散走,河内少安。乃撤回孟津屯兵,仍戍洛阳。俄而汉阳贼杜琦,及弟季贡,与同郡王信,聚众通羌,夺据上邽城,自称安汉将军,散布伪檄。

  汉阳太守赵博,潜遣刺客杜习,混入上邽,枭得杜琦首级,还献郡守。赵博以闻,诏封习为讨奸侯,赐钱百万;再令侍御史唐喜,领兵往讨杜季贡王信。信等据住樗泉营,被唐喜一鼓攻破,斩首六百余级,信亦伏诛。惟季贡逃脱,奔依滇零。适滇零病死,子零昌继为羌酋,年尚幼弱,未知大计,但使季贡为将军,别居丁奚城。这统是永初五六七年间的事情。

  到了永初八年,改号元初,又出了一个羌豪号多,为当煎勒姐诸羌总帅,抄掠武都汉中。巴郡有一种蛮人,当前汉开国时,曾受高祖恩诏,免输租赋,蕃息多年,因闻羌人屡扰汉中,所以奋然投效,愿为汉助。蛮俗好用板隃,与敌相斗,时人号为板隃蛮。

  这板隃蛮约有数千,与汉中五官掾程信会师,出击号多,号多败走,退屯陇道,与零昌合。护羌校尉侯霸,率同骑都尉马贤,复掩击号多,杀毙二百余人,号多复遁。越年侯霸病终,即令前谒者庞参接任。参招诱号多,恩威并用,号多乃率众请降。参遣号多入朝,蒙给侯印,使还原镇;参亦移治令居,专顾河西通道,防御零昌。既而屯骑校尉班雄,【即班超子。】出屯三辅。

  左冯翊司马钧,奉命行征西将军事,督率右扶风仲光,安定太守杜恢,北地太守盛包等,合兵八千余人,与庞参分道出讨零昌。参部下亦有七八千,行至勇士县东首,为杜季贡所邀击,失利引还。独司马钧等进攻得胜,乘虚入丁奚城。季贡方击退庞参,回至城下,见城上已插汉帜,并不返攻,便即窜去。明明有诈。钧令仲光杜恢盛包三人,领兵数千,出刈羌禾,临行时亦嘱他谨慎,不得分兵。光等违钧节度,四处刈禾,只管深入,被季贡伏兵掩杀,不能相救。钧恨光等不遵号令,虽有所闻,也不赴援,终至光等败没。季贡复乘胜杀来,钧见孤城难守,又复走还。光等有应死之咎,钧坐视不救,罪亦相同。

  事为朝廷所闻,敕将司马钧庞参,一并逮系狱中。又因北地安定上郡三处,并遭羌害,特使度辽将军梁慬,遣发边兵,救拔三郡吏民,徙入扶风界内。慬即遣南单于兄子优孤涂奴,引兵往徙,事毕回来,慬以涂奴有劳,先给羌侯印绶,然后报闻。哪知朝廷责他专擅,也召慬还都下狱。还亏校书郎中马融,力请赦免庞参梁慬二人,始蒙贷死;惟司马钧无人救解,自尽狱中。于是诏令马贤为护羌校尉,且将班雄调回,迁任尚为中郎将,督屯三辅。始终不忘此人。

  朝歌长虞诩,已调为怀令,进谒任尚,乘便献议道:“《兵法》有言:‘弱不攻强,走不逐飞!’这乃自然定理。今叛羌类皆骑马,日行数百里,来如风雨,去似断弦,若欲使步兵追击,如何能及?故虽屯兵二十余万,旷日持久,毫无效用。为使君计,莫如罢诸郡兵,各令出钱数千,就二十人兵饷,移买一马,可得万骑;万骑兵逐虏数千,尾追掩击,不患无功,这岂不是利民却敌,一举两得么?”【此议尚无甚奇特,如何他人未曾想着?】

  尚大喜道:“君言甚是。”

  当即令诩主稿,奏达京师,复诏尽如诩议。尚汰兵买马,选得轻骑万人,袭击丁奚城。杜季贡仓猝出御,终不能支,尚军得斩首四百级,获马牛羊数千头,回营报功。尚复上书奏捷,邓太后乃器重虞诩,擢诩为武都太守。诩率吏属赴任,行近陈仓崤谷间,探得前面有羌众数千,截住要道,遂停车不进,扬言须请兵保护,方可前行。羌众信以为真,分掠旁县,诩得乘虚冲过。星夜急走,每日驰行百余里,且每一驻足,必令吏士各作两灶,逐日加倍,好容易至武都。属吏私下怀疑,至是方向诩启问道:“古时孙膑行军,逐日减灶,今公乃令逐日加增;且兵法尝云:‘日行不过三十里,所以防备不虞。’今乃日行至二百里,究为何因?”

  诩笑答道:“寇众我寡,徐行必被追及,速行方可远害;我令汝曹增灶,无非示虏不测,虏见我灶日增,总道是郡兵来迎,众多行速,不宜追我,因此我得无忧。从前孙膑减灶,故意示弱;我今却欲示强,情势不同,虚实互异,汝等何必多疑?”

  属吏方才省悟,憬然退出。嗣闻羌人因诩脱走,果来追诩,及见诩逐日增灶,然后却还,吏士越佩服诩谋。诩查阅郡兵,不满三千,又费踌躇,外面又传入警报,谓有羌众万人,围攻赤亭。诩急令军士操演箭法,约阅二三旬,技射并精,乃令羸兵至赤亭诱敌,有退无进。

  羌众踊跃追来,将到城下,诩因发出弓弩手数百名,先用小弩,后用强弓。小弩不能及远,只有数十步可射,羌众以为矢力甚弱,不足为惧,遂猛扑城壕,并力急攻;诩再发号令,使弓弩手各用强弩,且命二十人专射一羌,发无不中,中无不踣,羌众前队多死,当然骇退。

  诩复亲率吏士,出城奋击,毙羌甚多,余羌退至数里外下营,诩亦收兵还城。翌日大开城门,环列士众,从东郭门入北郭门,复自北郭门入东郭门,回转数周,屡换军装。仍与增灶法同意,先后用一疑兵计。羌人遥望诩兵,不知有多少,士卒互相惊吓,仓皇夜走。到了浅水滩边,跃马乱渡,忽听得一声鼓号,有许多官兵杀出,齐声大呼道:“羌奴快留下头来!”

  正是:

  一呼已破群羌胆,百变尤奇太守谋。

  欲知浅水滩旁的官兵,从何而来,容待下回说明。

  *==*==*

  本回叙述曹大家遗事,并录《女诫》序文,实为《列女传》增一色彩。至若姜乐陈三妇,亦随笔叙入,并非画蛇添足,殆有鉴夫人心不古,女教益衰,不得不胪述前型,为女界留一榜样,作者之寓意甚深,其用心亦良苦也。

  《后汉书·列女传》中,尚有一周郁妻,不能谏夫,竟致自尽,盖犹有遗憾存焉;略而不记,去取从严,比《范史》且更进一层矣。虞诩增灶,千古称奇,厥后之奇谋迭出,更见智能。自永初元年,羌人为乱,连扰至十余年,将士络绎,不绝于途,求一谋略如虞诩,不可再得,汉亦可谓无人,而诩之名乃益盛。谁谓白面书生,不可与语行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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