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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七 史部十三


  卷五七 史部十三

  傳記類一

  紀事始者,稱傳記始黄帝,此道家野言也。究厥本源,則《晏子春秋》是即家傳,《孔子三朝記》其記之權輿乎?裴松之注《三國志》、劉孝標注《世説新語》,所引至繁。蓋魏、晉以來,作者彌夥。諸家著錄,體例相同。其參錯混淆,亦如一軌。今略為區别。一曰聖賢,如孔、孟年譜之類。二曰名人,如《魏鄭公諫錄》之類。三曰總錄,如《列女傳》之類。四曰雜錄,如《驂鸞錄》之類。其杜大圭《碑傳琬琰集》、蘇天爵《名臣事略》諸書,雖無傳記之名,亦各核其實,依類編入。至安祿山、黄巢、劉豫諸書,既不能遽削其名,亦未可薰蕕同器。則從叛臣諸傳附載史末之例,自為一類,謂之曰“别錄”。

  孔子編年五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舊本題宋胡舜陟撰。考書首有紹興八年舜陟序,乃自靜江罷歸之日,命其子仔所撰,非舜陟自作也。舜陟字汝明,績溪人1。大觀三年進士,靖康閒官侍御史。南渡初,知廬州,有禦寇功。更歷數鎮,最後為廣西經略使。欲為秦檜父建祠,高登不可,因劾登以媚檜。會以他事忤檜意,亦逮治死於獄。事蹟具《宋史》本傳。仔字元任,後流寓吳興,嘗輯詩話行於世,即所謂《苕溪漁隱》者是也。是書輯錄孔子言行,以《論語》、《春秋三傳》、《禮記》、《家語》、《史記》諸家所載,按歲編排,體例亦如年譜。其不曰年譜而曰編年,尊聖人也。自周、秦之閒,讖緯雜出,一切詭異神怪之説,率托諸孔子,大抵誕謾不足信。仔獨依據經傳,考尋事實,大旨以《論語》為主而附以他書,其採掇頗為審慎。惟諸書紀錄聖言,不能盡載其歲月,仔既限以編年,不免時有牽合。如《左氏》襄公二十一年“鄭人游鄉校2”,傳“仲尼聞是語也”云云,杜預注謂仲尼於是年實是十歲3,長而後聞之。知孔子為此言,不當在是年也。仔乃繫其事於十歲之下,殊為疏舛4。又《禮記·儒行篇》“對魯哀公”云云,則繫之六十八歲;《哀公問篇》“大禮何如”云云,則又繫之七十二歲,不知何所據而云然。此類尤失於穿鑿。然由宋迄元、明,集聖蹟者,其書日多,亦猥雜日甚。仔所論次,猶為近古。故錄冠“傳記”之首,以見濫觴所自焉。

  【彙訂】

  1.明正統閒江西張懋丞撰《苕溪漁隱圖序》云胡仔乃兵部侍郎則之從孫,《宋史》卷二九九胡則本傳謂婺州永康人,是仔為永康人。(莫伯驥:《五十萬卷樓藏書目錄初編》)

  2.“襄公二十一年”當作“襄公三十一年”。

  3.“年實是”,殿本無。

  4.鄭人遊鄉校,《左傳》載於襄公三十一年。杜注:“仲尼以二十二年生,於是十歲,長而後聞之。”傳、注均不涉二十一年。(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東家雜記二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宋孔傳撰。傳字世文,至聖四十七代孫。建炎初,隨孔端友南渡,遂流寓衢州。紹興中,官至右朝議大夫,知撫州軍州事,兼管内勸農使,封仙源縣開國男。是編成於紹興甲辰1。上卷分九類,曰姓譜,曰先聖誕辰諱日,曰母顏氏,曰娶亓官氏,曰追封諡號,曰歷代崇封,曰嗣襲封爵沿改,曰改衍聖公,曰鄉官。下卷分十二類,曰先聖廟,曰手植檜,曰杏壇,曰後殿,曰先聖小影,曰廟柏,曰廟中古碑,曰本朝御製碑,曰廟外古蹟,曰齊國公墓,曰祖林古蹟,曰林中古碑。其時去古未遠,舊蹟多存。傳又生長仙源,事皆目睹,故所記特為簡核。前有《孔子生年月日考異》一篇,末題“淳祐十一年辛亥秋九月戊午朔去疾謹書”,末有《南渡廟記》一篇,題“寶祐二年二月甲子汝騰謹記”。二人宋宗室子,故皆不署姓。去疾稱舊有尹梅津跋。此本無之,而後有淳熙元年葉夢得跋。蓋三篇皆重刻所續入也。去疾《考》中歷駁諸家之誤,而以為春秋用夏正,定孔子生於十月二十一日,卒於四月十八日。其説殊謬。殆由是時理宗崇重道學,胡安國《傳》方盛行,故去疾據以為説歟?錢曾《讀書敏求記》曰:“壬戌冬日,葉九來過芳草堂,云有宋槧本《東家雜記》,因假借繕寫。此書為先聖四十七代孫孔傳所編。首列《杏壇圖説》,記夫子車從出國東門,因觀杏壇,歷級而上,顧弟子曰:‘兹魯將臧文仲誓將之壇也。’睹物思人,命瑟而歌。其歌曰:‘暑往寒來春復秋2,夕陽西去水東流。將軍戰馬今何在,野草閑花滿地愁。’考諸家琴史俱失載,附錄於此。詳其語意,未知果為夫子之歌否也”云云。案此歌偽妄,不辨而明。曾乃語若存疑,蓋其平生過尊宋本之失。然曾云三卷,此本實二卷。曾云首列《杏壇圖説》,此本《杏壇》為下卷第三篇,且有説無圖,亦無此歌。不知曾所見者又何本也,其或誤記歟?

  【彙訂】

  1.紹興無甲辰,乃甲寅(1134)之誤。(周洪才:《孔子故里著述考》)

  2.“暑往寒來”,殿本作“寒暑往來”,誤,參《琳琅祕室叢書》本此書卷首原文。

  右傳記類“聖賢”之屬,二部,七卷,皆文淵閣著錄。

  案以上所錄,皆聖蹟也。以存目之中有諸賢之敘錄,名統於一,故總標曰“聖賢”。

  晏子春秋八卷(編修勵守謙家藏本)

  舊本題齊晏嬰撰。晁公武《讀書志》:“嬰相景公,此書著其行事及諫諍之言。”《崇文總目》謂後人採嬰行事為之,非嬰所撰。然則是書所記,乃唐人魏徵《諫錄》、李絳《論事集》之流,特失其編次者之姓名耳。題為嬰者,依託也。其中如王士禎《池北偶談》所摘齊景公圉人一事,鄙倍荒唐,殆同戲劇。則妄人又有所竄入,非原本矣。劉向、班固俱列之“儒家”中。惟柳宗元以為墨子之徒有齊人者為之,其旨多尚兼愛,非厚葬久喪者,又往往言墨子聞其道而稱之。薛季宣《浪語集》又以為《孔叢子·詰墨》諸條今皆見《晏子》書中,則嬰之學實出於墨。蓋嬰雖略在墨翟前,而史角止魯,實在惠公之時,見《吕氏春秋·仲春記·當染篇》,故嬰能先宗其説也。其書自《史記·管晏列傳》已稱為《晏子春秋》。故劉知幾《史通》稱晏子、虞卿、吕氏、陸賈,其書篇第本無年月,而亦謂之《春秋》。然《漢志》惟作《晏子》,《隋志》乃名《春秋》,蓋二名兼行也。《漢志》、《隋志》皆作八篇,至陳氏、晁氏《書目》乃皆作十二卷,蓋篇帙已多有更改矣。此為明李氏綿眇閣刻本。《内篇》分《諫上》、《諫下》、《問上》、《問下》、《雜上》、《雜下》六篇,《外篇》分上、下二篇,與《漢志》八篇之數相合。若世所傳烏程閔氏刻本,以一事而《内篇》、《外篇》復見。所記大同小異者,悉移而夾註《内篇》下。殊為變亂無緒。今故仍從此本著錄,庶幾猶略近古焉。

  案《晏子》一書,由後人摭其軼事為之。雖無傳記之名,實傳記之祖也。舊列子部,今移入於此。

  魏鄭公諫錄五卷(浙江鮑士恭家藏本)

  唐王方慶撰。方慶名綝,以字行,其先自丹陽徙咸陽。武后時,官至鸞臺侍郎、同鳳閣鸞臺平章事。終於太子左庶子,封石泉縣公,諡曰貞。事蹟具《新唐書》本傳。此書前題“尚書吏部郎中”,蓋高宗時所居官。而本傳不載1,則史文脱略也2。傳稱方慶“博學練朝章,著書二百餘篇”,此乃所錄魏徵事蹟。《唐書·藝文志》以為魏徵《諫事》,司馬光《通鑑書目》以為《魏元〔玄〕成故事》,標題互異。惟洪邁《容齋隨筆》作《魏鄭公諫錄》,與此相合3。方慶在武后時,嘗以言悟主,召還廬陵。後建言不斥太子名,以示復位之漸,皆人所難能。蓋亦思以伉直自見者。故於徵諫爭之語,摭錄最詳。司馬光《通鑑》所記徵事,多以是書為依據。其未經採錄者,亦皆確實可信,足與正史相參證。元至順中,翟思忠又嘗作《續錄》二卷,世罕流傳。明蘇州彭年採《通鑑》、《唐書》補為一卷。今思忠所續錄二卷已於《永樂大典》内裒輯成編。年書寥寥數條,殊為贅設。今故删年所補,不復附綴此書之末焉。

  【彙訂】

  1.“而”,殿本無。

  2.“則”,殿本無。

  3.《舊唐書·經籍志》子部雜家類、《新唐書·藝文志》子部儒家類俱標《諫事》五卷為魏徵撰,與王方慶之《諫錄》非一書。《通鑑考異(非書目)》中未見《魏玄成故事》一書,惟《宋史·藝文志》中有《魏玄成故事》三卷,可能即劉褘所撰六卷本《文貞公故事》,其書與《諫錄》並不相干。《宋史·藝文志》另有王方慶撰《魏玄成傳》一卷,應即《新唐書·藝文志》之《文貞公事錄》、《通鑑考異》之《文貞公傳錄》。(楊志玖:《<魏文貞公故事>與<魏鄭公諫錄>辨》)

  李相國論事集六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舊本題曰《李深之文集》,唐李絳撰。深之,絳字也,隴西人。擢進士,補渭南尉,歷中書門下平章事。事蹟具《新唐書》本傳。今考其書,乃唐史官蔣偕編絳奏議之文與論諫之事。雖以集名,實魏徵《諫錄》之類也。前有大中五年偕自序,稱:“今中執法夏侯公授余以公平生所論諫,凡數十事。其所爭皆磊磊有直臣風概,讀之令人激起忠義。始自内廷,終於罷相,次成七篇,著之東觀,目為《李相國論事集》”云云1,其説本明。此本標題殆後人傳寫所妄改歟?偕序稱七篇,今佚其一。所存惟為翰林學士時四十六事,為户部侍郎時四事,為宰相時十五事,共六十五條。敍事朴拙,頗乏文采。謝狀、賀表之類,雜錄其閒,多與論諫無關。又“批答賀屏風”一條、“宣示李栻密疏”一條、“盛夏對宰臣”一條,皆憲宗之事,尤與絳無涉。編次蕪雜,亦乖體例。然遺聞舊事,紀錄頗詳,多新、舊《唐書》所未載,亦足以備考核。王楙《野客叢書》引其“救鄭絪”一條、“論採擇良家子”一條,謂足補《唐書》之疏。葉夢得《避暑錄話》引其“論吐突承璀安南寺碑樓”一條,訂《唐書》之誤。是亦有裨史事之一證矣。《陸游集》有此書跋,稱舊有兩本。“其一本七卷,無序;其一本一卷,史官蔣偕作序。以序考之,偕所序蓋七卷者。”今一卷之本未見,而此為七卷之殘本,乃有偕序。豈後人以游跋更正歟2?

  【彙訂】

  1.據蔣偕序可知此集實為夏侯孜所編。(王重民:《中國善本書提要》)

  2.《郡齋讀書志》卷十七(袁本卷四上)著錄《李司空論諫集》七卷,“史官蔣偕序”,則此序固非後人以陸游跋更正。(葉德輝:《郋園讀書志》)

  杜工部年譜一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宋趙子櫟撰。子櫟字夢授,太祖六世孫。元祐六年進士,紹興中官至寶文閣直學士。事蹟具《宋史》本傳。子櫟與魯訔均紹興中人。然子櫟撰此譜時,似未見訔《譜》,故篇中惟辨吕大防謂甫生於先天元年之誤。考宋人所作甫年譜,又有蔡興中、黄鶴二家1,皆以甫五十九歲為大曆庚戌。獨子櫟持異議,以為卒於辛亥之冬。不知辛亥甫年六十矣2。且子櫟以《五年庚戌晚秋長河送李十二》為甫絕筆3。甫生平著述不輟,若以六年冬暴疾卒,何至一年之内竟無一詩,此又其不確之證也。其所援引亦簡略,不及魯《譜》之詳。以其舊本而存之,以備參考焉爾。

  【彙訂】

  1.“蔡興中”乃“蔡興宗”之誤。(周採泉:《杜集書錄》)

  2.“矣”,殿本無。

  3.詩題當作《五年庚戌晚秋長沙送李十二》。(周採泉:《杜集書錄》)

  杜工部詩年譜一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宋魯訔撰。訔字季欽,嘉興人,官至福建提點刑獄公事。周必大《平園集》有訔《墓誌》,述其官階始末甚詳。諸書或云字季卿,或云海鹽人,或云仕至太府卿,皆誤也。訔曾注杜詩,今存者惟此譜。篇首有訔編次杜工部詩序。末有王士禎跋,謂甫年譜創始於吕汲公大防,訔以甫生於睿宗先天元年壬子,卒於大曆五年庚戌,蓋承吕《譜》之舊也。考甫生卒之歲,諸書往往錯誤1。《舊唐書》謂甫卒於永泰二年。永泰在大曆之前,甫詩有大曆三年以下諸作,則《舊書》為誤,王觀國辨之是也。然觀國云甫生於先天元年癸丑,卒於大曆五年辛亥。不知癸丑乃先天之二年,即開元元年,辛亥乃大曆六年,則觀國亦未深考矣。元稹作甫《墓誌》云:“享年五十九。”王洙原叔《註子美詩序》曰2:“大曆三年3,甫下峽入湖,南游衡山,寓居耒陽。五年夏,一夕醉飽卒。”大曆五年為庚戌歲,上距先天元年壬子適五十有九年,則甫生於壬子無疑。訔此《譜》根據吕《譜》,未嘗誤也。姚桐壽《樂郊私語》云:“《杜少陵集》自游龍門至過洞庭,詩目次第,為季卿編定。一循少陵平生行蹟,可以見其詩法。近時滏陽張氏、吳江朱氏所注杜詩,其《年譜》大率仿此而推拓之。”知密於趙子櫟《譜》多矣。雖閒有附會,又烏可以一眚掩乎?

  【彙訂】

  1.“錯誤”,殿本作“錯互”。

  2.王洙所作乃《注子美詩後記》。(周採泉:《杜集書錄》)

  3.“大曆三年”,殿本作“大曆五年”,誤,參王洙《注子美詩後記》原文。

  紹陶錄二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宋王質撰。質有《詩總聞》,已著錄。質於淳熙中奉祠山居,以陶潛、陶弘景皆棄官遺世,其同時唐汝舟、鹿何可繼其風,因作此書。上卷載《栗里》、《華陽》二譜,而各摘其遺文遺事為題,别為詞以詠之。下卷紀唐、鹿事,而附以林居詠物之詩。其曰《山友詞》者,皆詠山鳥;曰《水友詞》者,皆詠水鳥;曰《山友續詞》者,皆詠山草;曰《水友續詞》者,皆詠水草;曰《山水友續詞》者,則雜詠禽蟲諸物。蓋質以耿直忤時,阨於權倖。晚歲欲絕人逃世,故以鳥獸草木為友。蓋亦發憤之作。舊於《雪山集》外别行。國朝康熙中,商邱宋犖嘗摘錄其《山友》諸詞,分為五卷,改題曰《林泉結契》,亦取其有寄懷塵外之致也。今觀錄中諸作,雖惟意所云,往往不甚入格。然人品既高,神思自别。誦其詞者,賞之於酸咸之外可矣。

  金陀稡編二十八卷續編三十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宋岳珂撰。珂有《九經三傳沿革例》,已著錄。是編為辨其祖岳飛之冤而作。珂别業在嘉興金陀坊,故以名書。《稡編》成於嘉定戊寅,《續編》成於紹定戊子。《稡編》凡《高宗宸翰》三卷,《鄂王行實編年錄》六卷,《鄂王家集》十卷,《籲天辨誣》五卷,《天定錄》三卷。《籲天辨誣》者,記秦檜等之鍛煉誣陷,每事引當時記載之文,如熊克《中興小歷》1、王明清《揮麈錄》之類,而珂各繫辨證。《天定錄》者,則飛經昭雪之後,朝廷復爵褒封諡議諸事也。《續編》凡《宋高宗宸翰摭遺》一卷,《絲綸傳信錄》十一卷,《天定别錄》四卷,《百氏昭忠錄》十四卷。《絲綸傳信錄》者,飛受官制劄及三省文移劄付。《天定别錄》者,岳云、岳雷、岳霖、岳甫、岳琛等辨誣復官告制劄,及給還田宅諸制。《百氏昭忠錄》者,飛歷陣戰功及歷官政績,經綸於國史2,及宋人劉光祖等所作碑刻行實,黄元振等所編事蹟,以次彙敘者也。其《宸翰拾遺》中《舞劍賦》,乃唐喬潭之作,因高宗御書以賜,故亦載焉。編首自序稱:“況當規恢大有為之秋,魚復之圖,穀城之略,豈無一二可俎豆於斯世。檢其所當行,稽其所可驗,而勿視之芻狗之已陳”云云。殆開禧敗衄之後,端平合擊以前,時局又漸主戰,故珂云爾也。其書歲久散佚。元至正二十三年重刻於江浙行省,陳基為之序。又有戴洙後序,稱:“舊本佚闕,遍求四方,得其殘編斷簡,參互考訂,復為成書。”故書中脱簡闕文,時時而有。明嘉靖中刻本,並仍其舊。今無從考補,亦姑仍嘉靖舊刻錄之焉。

  【彙訂】

  1.“中興小歷”,殿本作“中興小記”。

  2.“經綸”,殿本作“經編”。

  象臺首末五卷(浙江鄭大節家藏本)1

  宋胡知柔編。知柔父夢昱,字季昭,號竹林愚隱,吉水人。嘉定丁丑進士,官大理評事。以論濟王事貶死象州。寶慶元年,追贈員外郎。咸淳三年,追諡剛簡2。知柔始末未詳。考高斯得《恥堂存稾》《有感》一首,稱:“近者,昌言多出諸賢之後。”其注中有“胡評事夢昱之子”,不著其名,或即知柔歟?則亦以忠諫世其家者也。知柔於寶祐四年編其奏疏、遺文,後又益以諡議及諸家贈答題跋之作,以成此書,而彈文亦具載焉。其編次頗無法度。如第一卷封事及上史彌遠書之下,忽攙以李孝先、梁成大糾彈夢昱二疏及徐瑄救夢昱書。其下又為夢昱《祭弟文》一篇3,其下又以追復省劄之類,共為一卷。第二卷告詞行述之下,忽攙以夢昱所進劄子四篇,其下又贅以趙文等所作夢昱《水石圖贊》五首,共為一卷。第三卷諸人贈詩十八首之下,忽攙入夢昱自詠《步王盧溪韻》詩二首、《再寄》二首,其下又載他人詩七首,共為一卷。夢昱自詠《榕陰圖》一首,其下又載他人詩十六首,共為一卷。第四卷為諸家哀詞、祭文、題跋。而第五卷省劄、諡議反居其後。末附像贊六首,又與《水石圖贊》各編。而出身印紙題跋亦與封事題跋各編。均龐雜無緒。又其書作於宋理宗時,安得載及元、明人詩文?殆必其後人所竄亂,非知柔之舊矣。徒以夢昱氣節足重,故流傳至今。而《宋史》夢昱無傳,所載亦不免闕漏。今特著之錄,以示表章之義焉。

  【彙訂】

  1.文淵閣《四庫》本尚有附錄一卷。(沈治宏:《中國叢書綜錄訂誤》)

  2.書中卷一錄有胡夢昱《象州祭弟利用行十八文》云:“維寶慶三年歲次丙戌五月乙卯朔,越二十有三日丁丑”,據其干支,“寶慶三年”當為“寶慶二年”之誤。又據卷二胡夢昱《行述》,實卒於寶慶二年(1226)九月丙申。“寶慶元年,追贈員外郎”顯誤。《續資治通鑑》卷一六三載胡夢昱上書言濟王事,在寶慶元年九月,隨即遭貶,“象州羈管”。次年三月,“徙欽州編管”,後死於貶所。而據羅大經《鶴林玉露》卷六“象郡送行詩”條、周密《齊東野語》卷一四“巴陵本末”條,胡氏得平反在史彌遠死後之端平元年(1234),追贈即在此時。(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余光煜點校:《竹林愚隱集》)

  3.“為”,殿本作“有”。

  魏鄭公諫續錄二卷(永樂大典本)

  不著撰人名氏。案元伊足鼎(原作亦祖丁,今改正)《〈魏鄭公諫錄〉序》云:“唐王綝《諫錄》五卷,至順初下邳翟思忠為常州知事,摭其餘為《續錄》二篇1。”其書刻於元統中,明初已罕流傳。故彭年蒐採遺文為《續錄》一篇,以補其闕。此本載《永樂大典》中,綴王綝所作《諫錄》之後,篇數與伊足鼎所説合,蓋即翟思忠所續本也。王氏所輯《諫錄》,僅據其所見聞,未能賅備。《唐書·魏徵本傳》所云:“前後凡二百餘奏,無不剴切當帝心”者,已不盡傳。其他片語單詞,隨時獻納者,更為史所不盡紀。此本雖捃拾衆説,與史傳閒有異同,且有實非諫諍之事而泛濫入之錄中者。然大旨明白切要,於治道頗為有補,要非他小説雜記比也。據伊足鼎序,稱思忠起家為儒官,曾著《易傳》、《衍太元》,蓋亦好學稽古之士。然朱彝尊《經義考》二書悉不著錄。蓋不特著作散佚,併其名氏翳如矣。兹編得復見於世,豈非幸乎?

  【彙訂】

  1.“篇”,底本作“卷”,據殿本改。

  忠貞錄三卷附錄一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明李維樾、林增志同編。維樾字蔭昌,增志字可任,俱吉州安福人。是編為其同里卓敬而作1。卷一為遺稾,凡詩十九首、序二首、誌銘一首2,而冠以像贊及遺稾序。卷二、卷三為後人記載題詠詩文,而附錄黄養正、陳茂烈二《傳》,皆敬鄉人也。然養正為敬門人,又死於土木之難,其附錄為宜。茂烈於敬别無淵源,而又以棄官養母終於鄉里,其事截然不類。附之《忠貞錄》中,名實舛矣。敬非惟死節慷慨,震耀千古。即於乘燕王來朝之時,密請乘其不意,徙封之於南昌,計亦良善。其疏雖無完本,然劉球所作《傳》中,尚載其略。不錄之於遺稾中,亦編次之疏也。敬在明初,不以詩名,而所作落落有氣格。如五言之“小舟衝浪出,幽鳥背人飛”;七言之“白云忽去山在户,紅日乍晴人倚欄”;絕句《晚眺》云:“浣花溪上雙楠木,老杜草堂生夏寒。門外青山三十六,讀書終日倚欄杆”;《題山水》云:“長松雨過秋聲滿,日日攜琴自往回。安得扁舟乘晚興,載將山色過江來”;《栽梅》云:“風流東閣題詩客,蕭灑西湖處士家。雪冷江深無夢到,自鋤明月種梅花”,亦皆有致。惜其所傳不多,不能自為一集。故仍從《崔與之集》例,入之“傳記類”焉。

  【彙訂】

  1.明代吉州屬山西,其下屬無安福縣,而江西有安福縣,屬吉安府。然各種《安福縣志》均無李維樾、林增志。而清嘉慶十三年重修浙江《瑞安縣志》卷八《人物·循吏》有其傳,卷七《選舉》本縣歷代舉人進士名單中亦有其名。(侯詠梅:《<忠貞錄>的内容及其產生的時代背景——兼論<四庫全書總目>所撰<忠貞錄>提要之一誤》)

  2.“誌銘”,殿本作“志錄”,誤,卷一末為《明贈奉政大夫修正庶尹禮部郎中繼道先生葉公墓誌銘》。

  諸葛忠武書十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明楊時偉編。時偉有《春秋編年舉要》,已著錄。初,太倉王士驥撰《武侯全書》十六卷。時偉病其蕪累,更撰是書,存其連吳、南征、北伐、調御、法檢、遺事六卷,而增年譜、傳略、紹漢、雜述四卷,共為十卷。昔陳壽所進《諸葛亮集》二十四篇,其文久佚,惟其目尚見亮《傳》末。今世所傳亮集四卷,由後人採摭而成,文多依託。如《梁父吟》、《黄陵廟記》之類,時偉皆釐正其譌。又如小説所載轉生韋皋之類,亦援據正史,糾其附會。較他本特為詳審。其排比事蹟,具有條理,可以見亮之始末,亦較士驥原本特為精核。舊本與《陶潛集》合刻,題曰《忠武靖節二編》。蓋寓意於進則當為亮,退則當為潛。然潛之詩文自為别集之流,亮之事蹟自為傳記之類,難以併為一書。故今錄此書於史部,而潛集則仍著錄於集部焉。

  寧海將軍固山貝子功績錄一卷(内府藏本)1

  不著撰人名氏。所記乃惠獻貝子富喇塔平定浙東之事。康熙十三年,耿精忠據福建反,聖祖仁皇帝命富喇塔為寧海將軍,同大將軍康親王傑書統兵討之。是年至台州,破賊於黄瑞山。又連破之紫云山、九里寺山。十四年,敗其衆於黄土嶺。賊將曾養性乘夜遁去。遂復黄巖縣,進取温州,浙東底定。其事具載《宗室王公功績表傳》及《八旗通志》中。是書蓋即台人所編,自十三年四月耿逆初叛,至十四年八月賊黨自台州遁還温州,凡所聞見,各舉崖略,隨條紀錄。所述戰功次第,雖不若國史所載見於奏報者明晰賅備,而情事之委折,節目之纖悉,土人得諸目擊者,縷舉為詳。以與本傳相校,亦時有足資參核者焉。書前原有《記略》一篇,别記貝子温、台二郡戰績。又《撫嵊事實》一篇,紀嵊縣土寇應賊,貝子遣兵討定之事,亦俱不言何人所撰。又《平閩功績聞見錄》一篇,為閩人金泳所作,乃記貝子自浙進兵平閩之事,其文亦頗詳悉。謹各仍其舊,附錄於末,以備互稽。惟原本各條下俱綴以七言絕句,凡九十六首,詞旨淺俚,無足採錄,今並從刊删云。

  【彙訂】

  1.“内府藏本”,殿本作“内廷藏本”。

  朱子年譜四卷考異四卷附錄二卷(兵部侍郎紀昀家藏本)

  國朝王懋竑撰。懋竑字予中,寶應人。康熙戊戌進士,授安慶府教授。雍正癸卯特召,入直内廷,改翰林院編修。初,李方子作《朱子年譜》三卷,其本不傳。明洪武甲戌,朱子裔孫境别刊一本,汪仲魯為之序,已非方子之舊。正德丙寅,婺源戴銑又刊《朱子實紀》十二卷,惟主於鋪張褒贈,以誇講學之榮,殊不足道。至嘉靖壬子,建陽李默重編《年譜》五卷,自序謂:“猥冗虚謬不合載者,悉以法削之。”視舊本存者十七。然默之學源出姚江,陰主朱、陸始異終同之説。多所竄亂,彌失其真。國朝康熙庚辰,有婺源洪氏續本,又有建寧朱氏新本及武進鄒氏《正譌》本,或詳或略,均未為精確。懋竑於朱子遺書研思最久,因取李本、洪本互相參考,根據《語錄》、《文集》,訂補舛漏,勒為四卷。又備列其去取之故,仿朱子校正韓集之例,為《考異》四卷。併採掇論學要語,為《附錄》二卷,綴之於末。其大旨在辨别為學次序,以攻姚江《晚年定論》之説。故於學問特詳,於政事頗略。如淳熙元年劾奏知台州唐仲友事1,後人頗有異論,乃置之不言。又如編類《小學》,既據《文集》定為劉子澄,而編類《綱目》乃不著出趙師淵。《楚辭集注》本為趙汝愚放逐而作,乃不著其名。至於生平著述,皆一一縷述年月,獨於《陰符經考異》、《參同契考異》兩書不載其名,亦似有意諱之。然於朱子平生求端致力之方,考異審同之辨,元元本本,條理分明。無程瞳、陳建之浮囂,而金谿、紫陽之門徑,開卷瞭然。是於年譜體例雖未盡合,以作朱子之學譜,則勝諸家所輯多矣。

  【彙訂】

  1.《朱子年譜》淳熙九年七月書:“劾奏前知台州唐仲友不法。”《宋史·朱熹傳》、《續通鑑》卷一四八亦作“淳熙九年”。(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右傳記類“名人”之屬,十三部、一百十三卷,皆文淵閣著錄。

  案,此門所錄,大抵名世之英與文章道德之士也。不曰“名臣”而曰“名人”者,其中或苦節卓行而山林終老;或風流文采而功業無聞。概曰名臣,殊乖其實。統以有聞於後之稱,庶為兼括之通詞爾。

  古列女傳七卷續列女傳一卷(内府藏本)

  漢劉向撰。向字子政,本名更生,楚元王之後。以父任為輦郎,歷中壘校尉。事蹟具《漢書》本傳。《漢書·藝文志》“儒家類”載向所序六十七篇,註曰:“《新序》、《説苑》、《世説》、《列女傳頌圖》也。”《隋書·經籍志》“雜傳類”載《列女傳》十五卷,註曰:“劉向撰,曹大家注。”其書屢經傳寫,至宋代已非復古本。故曾鞏《序錄》稱:“曹大家所注,離其七篇為十四,與《頌義》凡十五篇,而益以陳嬰母及東漢以來凡十六事,非向本書然也。”嘉祐中,集賢校理蘇頌始以頌義編次,復定其書為八篇,與十五篇者並藏於館閣。是鞏校錄時已有二本也。又王回序曰:“此書有母儀、賢明、仁智、貞順1、節義、辨通、嬖孽等目,而各頌其義,圖其狀,總為卒篇。傳如《太史公記》,頌如《詩》之四言,而圖為屏風。然世所行向書,乃分傳每篇上下,併頌為十五卷。其十二傳無頌,三傳同時人,五傳其後人,通題曰向撰,題其頌曰向子歆撰,與漢史不合。故《崇文總目》以陳嬰母等十六傳為後人所附。予以頌考之,每篇皆十五傳耳。則凡無頌者宜皆非向所奏書,不特自陳嬰母為斷也。向所序書多散亡,獨此幸存,而復為他手所亂。故併錄其目,而以頌證之,删為八篇,號《古列女傳》。餘十二傳,其文亦奧雅可喜,故又以時次之,别為一篇,號《續列女傳》。”又稱:“直祕閣吕縉叔、集賢校理蘇子容、象山令林次中各言嘗見母儀、賢明四傳於江南人家,其畫為古佩服,而各題其頌像側。”是回所見一本,所聞一本,所删定又一本也。錢曾《讀書敏求記》曰:“此本始於有虞二妃,至趙悼后,號《古列女傳》。周郊婦人至東漢梁嬺等,以時次之,别為一篇,號《續列女傳》。頌義大序,列於目錄前。小序七篇,散見目錄中閒。頌見各人傳後。而傳各有圖,卷首標題‘晉大司馬參軍顧愷之圖畫’。蘇子容嘗見江南人家舊本,其畫為古佩服,各題其頌像側者,與此恰相符合,定為古本無疑”云云。此本即曾家舊物,題識、印記並存。驗其版式紙色,確為宋槧,誠希覯之珍笈。惟蘇頌等所見江南本在王回删定以前,而此本八篇之數與回本合,《古列女傳》、《續列女傳》之目亦與回本合,即嘉祐八年回所重編之本2。曾據以為江南舊本,則稍失之耳。其頌本向所作,曾鞏及回所言不誤。而晁公武《讀書志》乃執《隋志》之文,詆其誤信顏籀之註。不知《漢志》舊注凡稱“師古曰”者乃籀註,其不題姓氏者皆班固之自註。以頌、圖屬向乃固説,非籀説也。考《顏氏家訓》稱“《列女傳》劉向所造,其子歆又作《頌》。”是譌傳《頌》為歆作,始於六朝。修《隋志》時,去之推僅四五十年,襲其誤耳,豈可遽以駁《漢書》乎3?《續傳》一卷,曾鞏以為班昭作,其説無證,特以意為之。晁公武竟以為項原作,則舛謬彌甚。《隋志》載項原《列女後傳》十卷,非一卷也。必牽引旁文,曲相附會,則《隋志》又有趙母注《列女傳》七卷、高氏《列女傳》八卷、皇甫謐《列女傳》六卷、綦毋邃《列女傳》七卷,又有曹植《列女傳頌》一卷、繆襲《列女贊》一卷,將《續傳》亦可牽為趙母等,《頌》亦可牽為曹植等矣,又豈止劉歆、班昭、項原乎?今前七卷及《頌》題向名,《續傳》一卷則不署撰人,庶幾核其實而闕所疑焉。

  【彙訂】

  1.“貞順”,殿本作“貞慎”,誤,此書卷四為《貞順傳》。

  2.錢曾舊藏本八篇與王回定本並不相同,後者為《古列女傳》傳七篇頌一篇,無《續列女傳》。(張濤:《劉向<列女傳>的版本問題》)

  3.姚振宗《隋書經籍志考證》卷二十云:“案本志載劉歆此《頌》,本自一帙,與父書各不相涉……歆之頌,顏氏既見之,唐時又流傳外藩,《文選·思玄賦》李善注引劉歆《列女傳頌》曰‘材女修身,廣觀善惡’,今本一百十一頌中無此文,是可知别為一書,亡已久矣。”是公武疑《列女傳頌》固劉歆作,不為無識。(孫猛:《郡齋讀書志校正》)

  高士傳三卷(江蘇巡撫採進本)

  晉皇甫謐撰。謐字士安,自號元〔玄〕晏先生,安定朝那人,漢太尉嵩之曾孫。嘗舉孝廉,不行。事蹟具《晉書》本傳。案南宋李石《續博物志》曰:“劉向傳列仙七十二人,皇甫謐傳高士亦七十二人”,知謐書本數僅七十二人。此本所載乃多至九十六人。然《太平御覽》五百六卷至五百九卷全收此書,凡七十一人,其七十人與此本相同。又東郭先生一人,此本無而《御覽》有,合之得七十一人,與李石所言之數僅佚其一耳。蓋《御覽》久無善本,傳刻偶脱也。此外子州支父、石户之農、小臣稷、商容、榮啟期、長沮、桀溺、荷蓧丈人、漢陰丈人、顏斶十人,皆《御覽》所引嵇康《高士傳》之文。閔貢、王霸、嚴光、梁鴻、臺佟、韓康、矯慎、法真、漢濱老父、龐公十人,則《御覽》所引《後漢書》之文。惟披衣、老聃、庚桑楚、林類、老商氏、莊周六人為《御覽》此部所未載。當由後人雜取《御覽》,又稍摭他書附益之耳。考《讀書志》亦作九十六人,而《書錄解題》稱:“今自披衣至管寧,惟八十七人。”是宋時已有二本,竄亂非其舊矣。流傳既久,未敢輕為删削。然其非七十二人之舊,則不可以不知也1。

  【彙訂】

  1.文淵閣《四庫》本此書僅載六十九人。皇甫謐《高士傳序》云:“自堯至魏凡九十餘人”。曾慥《類説》亦引作“凡九十餘人”,《類説》成於紹興六年,《郡齋讀書志》成於紹興二十一年,均早於《續博物志》。《後漢書》作者范曄生年上距皇甫謐之卒一百一十六年,只能是《後漢書》引用《高士傳》。今本《高士傳》自上卷被衣至下卷焦先,共九十一傳,九十六人,與《郡齋讀書志》著錄相合。今本目錄漏刻嚴君平一目,則管寧前恰為八十二傳,八十七人。若從實核計,加上管寧至焦先八傳,仍為九十一傳,九十六人,《直齋書錄解題》所錄當係“傳刻偶脱”之殘本。《太平御覽》各卷所引《高士傳》共七十九人。(昌彼得:《説郛考》;魏明安:《皇甫謐<高士傳>初探》)

  卓異記一卷(内府藏本)

  舊本題唐李翱撰。《唐書·藝文志》則作陳翱,注曰:“憲、穆時人”。案李翱為貞元、會昌閒人,陳翱為憲、穆閒人,何以紀及昭宗?其非李翱亦非陳翱甚明。《宋史·藝文志》作陳翰,而注曰:“一作翱”,亦不言為何許人。其序稱:“開成五年七月十一日”,乃文宗之末年,其次年辛酉乃為武宗會昌元年,何以書中兩稱武宗?則非惟名姓舛譌,併此序年月亦後人妄加,而書則未及竄改耳。其書皆紀唐代朝廷盛事,故曰“卓異”。然中宗、昭宗皆已廢而復辟,一幽囚於悍母,一迫脅於亂臣,皆國家至不幸之事1。稱為“卓異”,可謂無識之尤矣。又《讀書志》稱所載凡二十七事。今檢其標目,僅有二十六條。或佚其一,或中宗、昭宗誤合兩事為一事,均未可知也。

  【彙訂】

  1.“至”,殿本無。

  春秋列國諸臣傳三十卷(兩江總督採進本)

  宋王當撰。當字子思,眉山人。元祐中,蘇軾以賢良方正薦。廷對策入四等,調龍游縣尉。蔡京知成都,舉為學官,不就。及京為相,遂不仕。事蹟具《宋史》本傳1。史稱其“嘗舉進士不中,退居田野,歎曰:‘士之居世,苟不見用,必見其言。’遂著《列國名臣傳》五十卷。”則此書其未仕時作也。所傳凡一百九十人,各以贊附於後。陳振孫《書錄解題》稱其“議論純正,文詞簡古,於經義多所發明。”今核其書,如謂魯哀公如討陳恒,即諸侯可得之類,持論不免踳駁,殊非聖人之本意。史稱當“博覽古人,惟取王佐大略”。蓋其學頗講作用,故其説云然。然其編次時世,前後證引《國語》、《史記》等書,補《左傳》闕略,該備無遺,於經傳則實有補。《宋史·藝文志》載是書作五十一卷,本傳則作五十卷,均與此本不合。殆“三”、“五”字形相近,傳寫誤歟?《玉海》又載當同時有長樂鄭昂字尚明者,亦作《春秋臣傳》三十卷,以人類事,凡二百十五人,附名者又三十九人,《宋志》亦著於錄。與此書同名,但無“列國”字。後人傳錄此書,或省文亦題《春秋臣傳》,溷昂書矣。今仍以舊名標題,俾有别焉。

  【彙訂】

  1.王當傳在《宋史·儒林傳二》,傳云:“元祐中,蘇轍以賢良方正薦,廷對慷慨,不避權貴,策入四等,調龍游縣尉。”不及蘇軾(惟嘉慶《眉州屬志》作蘇軾)。(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廉吏傳二卷(浙江巡撫採進本)1

  宋費樞撰。樞字伯樞,成都人。自序題宣和乙巳,蓋作於宋徽宗末年。前有辛次膺序,稱其以藝學中高第。其仕履始末則無考也。是書《書錄解題》作十卷,此本祇分上、下二卷,與舊目不符。然斷自列國,訖於隋唐,凡百十有四人,與陳振孫所記人數相合。則卷數有所合併,文字無所删薙也。大旨以風厲廉隅為主,故但能謹飭簠簋,即略其他事,節錄一長。每傳各繫以論斷。如華歆、褚淵之屬,皆極為揚榷,褒貶或偶失謹嚴。如史稱蓋寬饒深刻,喜陷害人,樞既病其清太介2,不能容物;庫狄士文史亦稱其深文陷害3,樞又惜其公正受禍,持論亦自相矛盾。然如載公孫宏並著其忌賢之謀,載牛僧孺亦書其朋黨之罪。綜核大致,其議論去取,猶可謂不諛不隱者矣。

  【彙訂】

  1.“浙江巡撫採進本”,殿本作“江蘇巡撫採進本”。《四庫採進書目》中“江蘇省第一次書目”、“浙江省第八次呈送書目”、“江蘇採輯遺書目錄簡目”、“浙江採集遺書總錄簡目”皆著錄此書。(江慶柏:《殿本、浙本<四庫全書總目>著錄圖書進獻者主名異同考》)

  2.“其清太介”,底本作“其太清介”,據殿本改。此書卷上“蓋寬饒”條曰:“蓋清則必介,介則必不容物。嗚呼,與其清不容物,孰若清而不介之為愈也。”

  3.“亦”,殿本無。

  紹興十八年同年小錄一卷(兩淮馬裕家藏本)1

  宋王佐榜進士題名錄也。考劉一清《錢塘遺事》,宋時廷試,放榜唱名後,謁先聖先師,赴聞喜宴,列敘名氏、鄉貫、三代之類具書之,謂之《同年小錄》。是科為紹興戊辰,南渡後第七科也。所取凡三百三十人,又特奏名四百五十七人。其四百五十六人原本佚闕,《錄》内僅存一人。首載前一年御筆手詔,次載策問及執事官姓名,又次載進士榜名,末乃載諸進士字號、鄉貫、三代。後又有附錄2,記董德以下三十二人之事,而狀元王佐等三人對策之語亦載其略。皆附會和議甚力,不知何人所記。疑宋、元閒相率而成3,非出一人之手也。宋代同年小錄,今率不傳。惟寶祐四年榜以文天祥、陸秀夫、謝枋得三人為世所重,如日星河岳,亘古長留,足以搘拄綱常,振興風教。而是榜以朱子名在五甲第九十,講學之家亦自相傳錄,得以至今。明宏治中,會稽王鑑之重刻於紫陽書院4,改名曰《朱子同年錄》。夫進士題名,統以狀頭,曰“某人榜進士”,國制也;標以年號,曰“某年登科小錄”,亦國制也。故以朱子傳是書可也,以朱子冠是書而黜特選之大魁,進綴名之末甲,則不可;以朱子重是書可也,以朱子名是書而削帝王之年號,題儒者之尊稱,則尤不可。鑑之所稱,蓋徒知標榜門户,而未思其有害於名教。今仍以原名著錄,存其真焉。

  【彙訂】

  1.殿本“紹”上有“宋”字。

  2.“有”,殿本無。

  3.“率”,殿本作“續”。

  4.“刻”,殿本作“刊”。

  伊雒淵源錄十四卷(副都御史黄登賢家藏本)

  宋朱子撰。書成於乾道癸巳,記周子以下及程子交遊門弟子言行。其身列程門而言行無所表見,甚若邢恕之反相擠害者,亦具錄其名氏以備考。其後《宋史》《道學》、《儒林》諸傳多據此為之。蓋宋人談道學宗派,自此書始,而宋人分道學門户,亦自此書始。厥後聲氣攀援,轉相依附。其君子各執意見,或釀為水火之爭;其小人假借因緣,或無所不至。葉紹翁《四朝聞見錄》曰:“程源為伊川嫡孫,無聊殊甚,嘗鬻米於臨安新門之草橋。後有教之以干當路者,著為《道學正統圖》。自考亭以下,剿入當事姓名。遂特授初品,因除二令。又以輪對改合入官,遷寺監丞。”是直以伊雒為市矣。周密《齊東野語》、《癸辛雜識》所記末派諸人之變幻,又何足怪乎?然朱子著書之意,則固以前言往行矜式後人,未嘗逆料及是。儒以《詩》、《禮》發家,非《詩》、《禮》之罪也。或因是併議此書,是又以噎而廢食矣。

  名臣言行錄前集十卷後集十四卷續集八卷别集二十六卷外集十七卷(浙江鄭大節家藏本)1

  《前集》、《後集》並朱子撰。《續集》、《别集》、《外集》李幼武所補編。幼武字士英,廬陵人。據其《續集》序文,蓋理宗時所作。其始末則未詳。觀其《外集》所錄皆道學宗派,則亦講學家矣。趙希弁《讀書附志》載此書七十二卷。今合五集計之,實七十五卷。殆傳刻者誤以“五”為“二”歟2?朱子自序謂:“讀近代文集及紀傳之書,多有裨於世教,於是掇取其要,聚為此書。”乃編中所錄如趙普之陰險,王安石之堅僻,吕惠卿之姦詐,與韓、范諸人並列,莫詳其旨。明楊以任序謂:“是書各臚其實,亦《春秋》勸懲之旨,非必專以取法。”又解“名臣”之義,以為名以藏偽,有敗有不敗者。其置詞頗巧。然劉安世氣節凜然,爭光日月,《盡言集》、《元城語錄》今日尚傳,當日不容不見,乃不登一字,則終非後人所能喻3。考吕祖謙《東萊集》有《與汪尚書書》曰:“近建寧刻一書,名《五朝名臣言行錄》,案祖謙所見乃《前集》,故但稱“五朝”。云是朱元晦所編,其閒當考訂處頗多。近亦往問元晦,未報。不知曾過目否?”《晦菴集》中亦有與祖謙書曰:“《名臣言行錄》一書,亦當時草草為之。其閒自知尚多謬誤,編次亦無法,初不成文字。因看得為訂正,示及為幸”云云。則是書瑕瑜互見,朱子原不自諱4,講學家一字一句尊若《春秋》5,恐轉非朱子之意矣。又葉盛《水東日記》曰:“今印行《宋名臣言行錄前集》、《後集》、《續集》、《别集》、《外集》,有景定辛酉浚儀趙崇硂引,云其外孫李幼武所輯。且云朱子所編止八朝之前,士英所編則南渡中興之後四朝諸名臣也6。今觀《後集》一卷有李綱,二卷有吕頤浩,三卷有張浚,皆另在卷前,不在目錄中。又闕殘脱版甚多。頗疑其非朱子手筆,為後人所增損必多。蓋朱子纂輯本意,非為廣聞見,期有補於世教,而深以虚浮怪誕之説為非。今其閒吕夷簡非正人,而記翦髭賜藥之詳;余襄公正人,而有杖臀懷金之恥;蘇子瞻蘇木、私鹽等事亦無甚關係。若此者蓋不一也。李居安所謂‘翦截纂要’,豈是之謂歟?嘗見章副使繪有此書,巾箱小本。又聞叔簡尚寶家有宋末廬陵鍾堯俞所編《言行類編舉要》十六卷前、後集。尚俟借觀,以祛所惑”云云。則盛於此書亦頗有所疑。顧就其所錄觀之,宋一代之嘉言懿行,略具於斯。旁資檢閱,固亦無所不可矣。幼武所補,大抵亦步亦趨,無甚出入,其所去取,不足以為重輕。以原本附驥而行,今亦姑並存之,備考核焉。

  【彙訂】

  1.此書未著錄於《浙江省第五次鄭大節呈送書目》及《二老閣呈送書》,“浙江鄭大節家藏本”誤。(江慶柏:《四庫全書私人呈送本中的鄭大節家藏本》)

  2.《四朝名臣言行錄》正、續、别集各十六卷,連同朱子《八朝言行錄》二十四卷,正共七十二卷,與《郡齋讀書附志》所著錄者契合。《總目》所據七十五卷本乃後代重編坊本。(昌彼得:《跋宋建刊殘本<四朝名臣言行錄>》)

  3.宋刻《五朝名臣言行錄》十卷《三朝名臣言行錄》十四卷,後者採《元城語錄》者凡三節。(張元濟:《寶禮堂宋本書錄》)

  4.《朱子語類》卷一百三十云:“《涑水紀聞》,吕家子弟力辨以為非温公書,蓋其中有記吕文靖公數事,如殺郭俊等。某嘗見范太史之孫某説親收得温公手寫稾本,安得為非温公書?某編《八朝言行錄》,吕伯恭兄弟亦來辨。為子孫者,只得分雪,然必欲天下之人從己,則不能也。”則祖謙所謂“當考訂處甚多”者,亦即為朱熹採用《涑水紀聞》記其祖夷簡事而發也。所謂“自知尚多謬誤”者,其意實不欲與祖謙辨,以傷為人子孫者之心,姑為異詞以謝之云耳。(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

  5.殿本“家”下有“堅持門户”四字。

  6.今存宋建刊殘本《四朝名臣言行錄》前後無序跋,書中亦未署纂集人。趙希弁《郡齋讀書附志》、《宋史·藝文志》皆未言何人所編。題李幼武撰者乃據此本重編。(昌彼得:《跋宋建刊殘本<四朝名臣言行錄>》)

  名臣碑傳琬炎﹝琰﹞集一百七卷(浙江孫仰曾家藏本)

  宋杜大珪編。大珪,眉州人。其仕履不可考。自署稱進士,而序作於紹熙甲寅,則光宗時人矣。墓碑最盛於東漢,别傳則盛於漢、魏之閒。張晏注《史記》,據墓碑知伏生名勝;司馬貞作《史記索隱》,據班固《泗上亭長碑》知昭靈夫人姓温;裴松之注《三國志》,亦多引别傳。其遺文佚事,往往補正史所不及,故講史學者恒資考證焉。由唐及宋,撰述彌繁。雖其閒韓愈載筆,不乏諛言;李蘩摛詞,亦多誣説,而其議論之同異,遷轉之次序,拜罷之歲月,則較史家為得真1。故李燾作《續通鑑長編》,李心傳作《繫年要錄》,往往採用,蓋以此也。顧石本不盡拓摹,文集又皆散見,互考為難。大珪乃蒐合諸篇,共為三集。上集凡二十七卷,中集凡五十五卷,下集凡二十五卷。起自建隆、乾德,訖於建炎、紹興。大約隨得隨編,不甚拘時代、體制。要其梗概,則上集神道碑,中集誌銘、行狀,下集别傳為多。多採諸家别集,而亦閒及於實錄、國史。一代鉅公之始末,亦約略具是矣。中如丁謂、王欽若、吕惠卿、章惇、曾布之類,皆當時所謂姦邪,而並得預於名臣,其去取殊為未當。然朱子《名臣言行錄》、趙汝愚《名臣奏議》亦濫及於丁謂、王安石、吕惠卿諸人2。蓋時代既近,恩怨猶存。其所甄别,自不及後世之公。此亦事理之恒,賢者有所不免,固不能獨為大珪責矣。

  【彙訂】

  1.“得”,殿本無。

  2.《名臣言行錄》無丁謂、吕惠卿。《名臣奏議》亦無吕惠卿,當改為秦檜,方合此書所收。(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增訂本)

  錢塘先賢傳贊一卷(浙江鄭大節家藏本)

  宋袁韶撰。韶字彥純,慶元人1。淳熙十三年進士2,授吳江丞。歷參知政事,贈太師、越國公。事蹟具《宋史》本傳。韶嘗知臨安府,請於朝,建許由以下三十九人之祠,而各為之傳贊,事在寶慶丙戌。至景定五年甲子而祠毁。至正二年,有吕淵者復其祠,重鋟《傳贊》。後二年丙戌,浙江等處儒學提舉班惟志敘而行之。是編猶元時舊刻。所紀錄者雖止及一鄉之耆舊,其中郎簡、謝絳等十餘人,又俱見於正史。然是書為宋人所撰,又在元人修史之前,於事實多所綜覈。如《東都事略·謝絳傳》稱陽夏人,是書稱富陽人。考《宋史》本傳,謂其先陽夏人,祖懿文,為杭州鹽官令,葬富陽,遂為富陽人。則是書較為得實。又《東都事略》絳本傳不載絳判吏部流内銓及太常禮院,亦不載覈吏部官職田及使契丹事,此書詳之。又是書《錢彥遠傳贊》載楊懷敏妄言契丹宗真死,乃除入内副都知;内侍黎用信以罪竄海島,赦歸,遽得環衛官;許懷德高年未謝事,彥遠上疏極論之。又言楊景宗、郭永祐小人3,宜廢不用。而《東都事略》彥遠本傳不載。又《錢藻傳贊》載藻改翰林侍讀學士,知審官東院卒,神宗知其貧,特賻錢五十萬,贈太中大夫。而《東都事略》藻本傳不載。又《錢勰傳贊》載王安石許用以御史,勰辭謝。安石知不附己,命權鹽鐵判官。又載奉使高麗,却島王金銀器事。而《東都事略》勰本傳不載。《沈遘傳贊》載知開封府後遷右諫議大夫,丁母憂,上賜黄金百兩。居喪,日一食,既葬,廬墓側以卒。而《東都事略》遘本傳不載。凡此多得之故老流傳,頗為詳贍。修正史者因採以入傳,故與《宋史》頗相吻合。傳贊亦古雅可誦,固非後來地志家夸飾附會之比也。

  【彙訂】

  1.袁韶字彥淳,《宋史》本傳、《南宋館閣續錄》卷七、《宋元學案》卷七五袁韶小傳及鄞縣地方誌所載均同。(楊武泉:《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2.據《宋史·孝宗紀》、《文獻通考》卷三二選舉考,淳熙十三年無進士科。《南宋館閣續錄》卷七、康熙《鄞縣志》卷一三《選舉考》、雍正《寧波府志》卷二〇《袁韶傳》均載袁韶為淳熙十四年王容榜進士,《宋史》本傳偶誤作淳熙十三年。(同上)

  3.據此書“宋諫院錢公”條及《宋史》卷三一七錢彥遠本傳,“郭永祐”乃“郭承祐”之誤。

  慶元黨禁一卷(永樂大典本)

  不著撰人名氏。《宋史·藝文志》亦不著錄。惟見《永樂大典》中,題曰滄州樵叟撰。蓋與《紹興正論》均出一人之手1。序稱淳祐乙巳2,則作於宋理宗十八年也3。考黨禁起於寧宗慶元二年八月,弛於嘉泰二年二月。是書之作,蓋距弛禁時又四十四年矣。宋代忠邪雜進,黨禍相仍,國論喧呶,已一見於元祐之籍。迨南渡後和議已成,外憂暫弭。君臣上下,熙熙然燕雀處堂。諸儒不鑒前車,又尋覆轍,求名既急,持論彌高,聲氣交通,賢姦混糅。浮薄詭激之徒相率攀援,釀成門户。遂使小人乘其瑕隙,又興黨獄以中之。蘭艾同焚,國勢馴至於不振。《春秋》責備賢者,不能以敗亡之罪獨諉諸韓侂胄也。且光、寧授受之際,趙汝愚等謀及宵人,復處之不得其道,致激成禍變,於謀國尤疏。恭讀御題詩章,於揖盜開門,再三致意。垂訓深切,實為千古定評,講學之家不能復以浮詞他説解矣。書中所錄偽黨共五十九人,如楊萬里嘗以黨禁罷官,而顧未入籍。其去取之故,亦頗難解。蓋萬里之薦朱子,實出至公,與依草附木,攀援門户者迥異。故講學之家,終不引之為氣類。觀所作《誠齋易傳》,陳櫟、胡一桂皆曲相排抑,不使入道學之派。知此書之削除萬里,意亦如斯,未可遽執為定論也4。至如薛叔似晚歲改節,依附權姦;皇甫斌猥瑣梯榮,僨軍辱國,侂胄既敗之後,又復列名韓黨,與張巖、許及之諸人並遭貶謫。陰陽反覆,不可端倪,而其姓名亦並見此書中。豈非趨附者繁,梟鸞並集之一證哉?總之,儒者明體達用,當務潛修,致遠通方,當求實濟。徒博衛道之名,聚徒講學,未有不水火交爭,流毒及於宗社者。東漢不鑒戰國之横議,南、北部分而東漢亡;北宋不鑒東漢之黨錮,洛、蜀黨分而北宋亡;南宋不鑒元祐之敗,道學派盛而南宋亡;明不鑒慶元之失,東林勢盛而明又亡5。皆務彼虚名,受其實禍。決裂潰覆之後,執門户之見者猶從而巧為之詞,非公論也。張端義《貴耳集》曰:“朝廷大患,最怕攻黨。伊川見道之明,不能免焉。淳熙則曰道學,慶元則曰偽學。深思由來,皆非國家之福。”斯言諒矣。謹恭錄御題冠此書之端,用昭萬年之炯戒,併詳著古來黨禍之由,俾來者無惑焉。

  【彙訂】

  1.《總目》卷六一《紹興正論》條稱湘山野夫撰,《直齋書錄解題》卷五題為瀟湘野夫,滄州與瀟湘相去數千里,兩書作者決非一人。且《紹興正論》載《三朝北盟會編》引用書目,《會編》作於紹熙五年(1194),已早於《慶元黨禁》五十餘年。(李裕民:《四庫提要訂誤》)

  2.“淳祐”,底本作“淳熙”,據原序及殿本改。淳熙乃孝宗年號。

  3.淳祐乙巳為理宗二十一年,非十八年。(胡玉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補正》)

  4.據《宋史·儒林·楊萬里傳》所載其仕歷,當韓侂胄用事之時,萬里久已去官家居,不與朝政,其慶元五年之致仕,出於陳乞,非侂胄排抑之也。實未嘗以黨禁罷官。(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

  5.“勢盛”,殿本作“勢衆”。

  寶祐四年登科錄一卷(兩淮馬裕家藏本)1

  宋文天祥榜進士題名也。首列御試策題一道及詳定編排等官姓名。其覆考檢點試卷官為王應麟。故《宋史·文天祥傳》載考官王應麟奏其卷,稱:“古誼若龜鑒,忠肝如鐵石,敢為國家得人賀也。”其一甲第九人為王應鳳,即應麟之弟。蓋當時法制猶疏,未有回避之例耳2。天祥本列第五,理宗親擢第一。第二甲第一人為謝枋得,第二十七人為陸秀夫。與天祥並以孤忠勁節,搘拄綱常。數百年後,睹其姓名,尚凜然生敬。則此《錄》流傳不朽,若有神物呵護者,豈偶然哉?五甲第一百八十九人朱?以下,原本脱去二十四人。今檢《錄》中四甲二百二十七人趙與溥下注“兄與鎮同榜”,而《錄》無其名。又《括蒼彙紀》有趙時、陳墍,《衡州府志》有羅雷春,《萬姓統譜》有趙良金,並稱寶祐四年進士,而此《錄》亦無之。則皆在所闕内矣。後有天祥對策一道,理宗御製賜進士詩及天祥恭謝詩各一首。天祥是年登第後,即丁父憂歸。至己未,始授簽書寧海節度判官廳公事。故謝表中有“自叨異數,亦既三年”之語。此《錄》併載其表文,乃後人所增附者也。

  【彙訂】

  1.文淵閣《四庫》本為《宋寶祐四年登科錄》四卷。(沈治宏:《中國叢書綜錄訂誤》)

  2.“回避之例”,殿本作“引嫌回避之制”。後世科場條例似亦無覆試外簾官而回避已中舉子之例。(徐時棟:《煙嶼樓讀書志》)

  京口耆舊傳九卷(永樂大典本)

  不著撰人名氏。明楊士奇《文淵閣書目》、焦竑《國史經籍志》皆載其名,亦不云誰作。考書中《蘇庠傳》末云:“予家世丹陽,先人知其狀為詳,又從其孫嚞借家傳”,則作者當為丹陽人。庠卒於紹興十七年,而作者得交其孫,則當為南宋末年人也。其書採京口名賢事蹟,各為之傳。始於宋初,迄於端平、嘉熙閒。其中忠烈如陳東,經濟如張慤、張縝、湯東野、劉公彥,風節如王存、王遂、蔣猷、劉宰,文學如沈括、洪興祖,書畫如米芾父子,雖皆著在史傳,而軼聞逸事則較史為詳1。至《湯東野傳》稱明受赦書至,東野謀於張浚,欲匿赦不宣,而《宋史》浚本傳稱浚命守臣湯東野祕不宣,其説互異。證以劉宰《漫塘集·湯侍郎〈勤王錄〉跋》,乃與此書所載合,則足以訂《宋史》記錄之誤。《漫塘集》稱陳東於欽宗時凡六上書,高宗時凡四上書,《宋史》東本傳第云於欽宗時五上書,高宗時三上書。證以此書,乃知《宋史》有據,《漫塘集》為傳聞之譌。王鞏《甲申雜記》謂陳亢以熙寧八年生廓與度。證以此書,廓中熙寧九年進士,則距生歲止一年;度中元豐三年進士,則距生歲止四年,尤足以糾小説附會之謬。如此之類,不一而足。蓋是書體例,全倣正史。每為一傳,首尾該貫,生卒必詳。與諸家雜説隨筆記載,不備端末者不同。故事實多可依據,於史學深為有裨。《文淵閣書目》載是書不列卷數,《經籍志》則作四卷。今據《永樂大典》所載,裒合成編,釐為九卷。考《宋史·地理志》,京口凡丹徒、丹陽、延陵2、金壇四縣。神宗熙寧五年,改延陵為鎮,併入丹陽,則所存者僅三縣。而此書《吳致堯傳》,其人在宣和之季,乃仍稱曰延陵人。蓋沿襲舊名,偶然失改。猶漢高帝十一年已改真定為東垣,而《南越王傳》猶稱尉佗為真定人3。史氏駁文,不足為據。今仍以三縣分隸,庶從其實。至於諸書所載,互有同異,則併附載各條之下,以資考證焉。

  【彙訂】

  1.宋劉宰《漫塘文集》卷八《回知鎮江史侍郎彌堅》云自撰《京口耆舊傳》。其先世初徙丹陽,後遷金壇。(陳慶年:《京口耆舊傳撰人考》)

  2.“延陵”,底本作“延令”,下同,據《宋史》卷八八《地理四》及殿本改。文淵閣《四庫》本書前提要不誤。

  3.此書卷五明言:“延陵故地,今隸丹陽”,則不可謂“失改”。且“《史記》卷九三《陳豨傳》:“(漢高帝)十一年冬……十二月,上自擊東垣,東垣不下,卒罵上。東垣降,卒罵者斬之,不罵者之。更命東垣為真定。”又《漢書·地理志下》:“真定國……縣四:真定,槀城,肥纍,綿曼。”“真定”下注曰“故東垣,高帝十一年更名。”則“漢高帝十一年已改真定為東垣”乃“漢高帝十一年已改東垣為真定”之誤。(霍麗麗:《<四庫全書總目>辨誤》)

  昭忠錄一卷(兩淮馬裕家藏本)

  不著撰人名氏。所記皆南宋末忠節事蹟,故以“昭忠”名篇。自紹定辛卯元兵克馬嶺堡,總管田璲等死節,迄於國亡徇義之陸秀夫、文天祥、謝枋得等,凡一百三十人。詳其詞義,蓋宋遺民之所作也。每條先列姓名官爵於前,而記其死難事實於後。其文閒有詳略,而大都確實可據。以《宋史·忠義傳》互相校核,其為史所失載者甚多。即史傳所有,亦往往與此書參錯不合。如紹定辛卯西和州徇難之陳寅,《宋史》亦有傳。而其同死之守將楊銳,則史竟失載其戰沒事,且譌其姓為王銳。又《宋史·林空齋傳》以空齋為林同之子,考此書方知即同之號。史又誤以劉仝子為劉同祖,併失載其被執自縊及其妻殉節等事。凡此皆當以是書為得實。又張世傑在崖山及謝枋得被徵事,所載亦比諸書為詳。考袁桷《清容居士集》、蘇天爵《滋溪文集》均有修《元史》時採訪遺書之目,不載此名。孔齊《至正直記》所列修史應採諸書,亦無此名。知元時但民閒傳錄,未嘗上送史館,故至正閒纂修諸臣無由見也。此本乃舊傳鈔帙,文字亦閒有譌脱,而大略尚可考見。謹著之於錄,庶一代忠臣義士未發之幽光,復得以彰顯於世。且俾讀《宋史》者亦可藉以考正其疏略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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