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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六


  § 讚皇太子箋

  宗元惶恐言:伏奉六月七日制,元和聖文神武法天應道皇帝光受徽號,率土臣子,歡抃無涯。伏惟皇太子殿下麗正居中,輔成昌運,消伏沴孽,讚揚輝光。鴻名允升,大慶周洽,表文武之經緯,著天道之運行。瑞景照臨,示重輪之發耀;恩波下濟,見少海之增瀾。宗元忝守遐方,獲聞盛禮,踴躍之至,倍萬恒情。謹附箋賀。宗元惶恐,死罪死罪。

  § 賀皇太子箋

  使持節都督夔州刺史劉某叩頭。伏惟皇太子殿下,祗膺詔冊,光啟儲闈。展至性於三朝,承本枝於百代。宗祏永固,神人以和。四嶽仰維嵩之高,百川承少海之潤。某限以職守,不獲隨例稱慶宮庭。無任抃躍之至。

  § 上權德輿補闕溫卷決進退啟

  補闕執事:宗元聞之,重遠輕邇,賤視貴聽,所由古矣。竊以宗元幼不知恥,少又躁進,拜揖長者,自於幼年。是以簉俊造之末跡,廁牒計之下列,賈藝求售,闃無善價。載文筆而都儒林者,匪親乃舊,率皆攜撫相示,談笑見昵,喔咿逡巡,為達者嗤。無乃睹其樸者鄙其成,狎其幼者薄其長耶?將行不拔異,操不砥礪,學不該廣,文不炳燿,實可鄙而薄耶?今鴛鷺充朝,而獨幹執事者,特以顧下念舊,收接儒素,異乎他人耳。敢問厥由,庶幾告之,俾識去就,幸甚幸甚。

  今將慷慨激昂,奮攘布衣,縱談作者之筵,曳裾名卿之門,抵掌峨弁,厚自潤澤。進越無恧,汙達者之視聽,狂捐愚妄,固不可為也。復欲俛默惕息,疊足蹋翼,拜祈公侯之閽,跪邀賢達之車,竦魂栗股,兢恪危懼,榮者倦之,彌忿厥心,又不可為也。若慎守其常,確執厥中,固其所矣,則又色平氣柔,言訥性魯,無特達之節,無推擇之行,瑣瑣碌碌,一孺子耳。孰謂其可進?孰謂其可退?抑又聞之,不鼓踴無以超泥塗,不曲促無以由險艱,不守常無以處明分,不執中無以趨夷軌。令則鼓踴乎?曲促乎?守其常而執厥中乎?浩不知其宜矣。

  進退無倚,宵不遑寐,乃訪於故人而谘度之。其人曰:「補闕權君,著名逾紀,行為人高,言為人信,力學掞文,朋儕稱雄,子亟拜之,足以發揚。」對曰:「衷燕石而履玄圃,帶魚目而遊漲海,隻取誚耳,曷予補乎?」其人曰:「跡之勤者,情必生焉;心之恭者,禮必報焉。況子之文,不甚鄙薄者乎?苟或勤以奉之,恭以下之,則必勖勵爾行,輝耀爾能。言為建瓴,晨發夕被,聲馳而響溢,風振而草靡。可使尺澤之鯢,奮鱗而縱海;密網之鳥,舉羽而翔霄。子之一名,何足就矣,庶為終身之遇乎?曷不舉馳聲之資,挈成名之基,授之權君,然後退行守常執中之道,斯可也。」愚不敏,以為信然,是以有前日之拜。又以為色取象恭,大賢所飫;朝造夕謁,大賢所倦。性頗疏野,竊又不能,是以有今茲之問,仰惟覽其鄙心而去就之。潔誠齋慮,不勝至願。謹再拜。

  § 上大理崔大卿應制舉不敏啟

  古之知己者,不待來求而後施德,舉能而已。其受德者,不待成身而後拜賜,感知而已。故不叩而響,不介而合,則其舉必至,而其感亦甚。斯道遁去,遼闊千祀,何為乎今之世哉!

  若宗元者,智不能經大務、斷大事,非有恢傑之才;學不能探奧義、窮章句,為腐爛之儒。雖或寘力於文學,勤勤懇懇於歲時,然而未能極聖人之規矩,恢作者之聞見,勞費翰墨,徒爾拖逢掖、曳大帶,遊於朋齒,且有愧色,豈有能乎哉?閣下何相待之厚也。始者自謂抱無用之文,戴不肖之容,雖振身泥塵,仰希雲霄,何由而能哉?遂用收視內顧,頫首絕望,甘以沒沒也。今者果不自意,他日瑣瑣之著述,幸得流於衽席,接在視聽,閣下乃謂可以蹈遠大之途,及制作之門,決然而不疑,介然而獨得,是何收采之特達,而顧念之勤備乎?且閣下知其為人何如哉?其貌之美陋,質之細大,心之賢不肖,閣下固未知也。而一遇文字,誌在濟拔,斯蓋古之知己者已。故曰:古之知己者,不待來求而後施德者也。然則亟來而求者,誠下科也。

  宗元向以應博學宏詞之舉,會閣下辱臨考第,司其升降。當此之時,意謂運合事並,適丁厥時,其私心日以自負也。無何,閣下以鯤鱗之勢,不容尺澤,悠爾而自放,廓然而高邁,其不我知者,遂排逐而委之。委之,誠當也。使古之知己猶在,豈若是之求多乎哉?夫仕進之路,昔者竊聞於師矣。太上有專達之能,乘時得君,不由乎表著之列,而取將相,行其政焉;其次有文行之美,積能累勞,不由乎舉甲乙,曆科第,登乎表著之列,顯其名焉;又其次則曰吾未嚐舉甲乙也,未嚐曆科第也,被朝廷之位,吾何修而可以登之乎?必求舉是科也,然後得而登之。其下不能知其利,又不能務其往,則曰:舉天下而好之,吾何為獨不然?由是觀之,有愛錐刀者,以舉是科為悅者也;有爭尋常者,以登乎朝廷為悅者也;有慕權貴之位者,以將相為悅者也;有樂行乎其政者,以理天下為悅者也。然則舉甲乙、曆科第,固為未而已矣。得之不加榮,喪之不加憂,苟成其名,於遠大者何補焉?然而至於感知之道,則細大一矣,成敗亦一矣。故曰:其受德者,不待成身而後拜賜。然則幸成其身者,固末節也。蓋不知來求之下者,不足以收特達之士;而不知成身之末者,不足以承賢達之遇,審矣。

  伏以閣下德足以儀世,才足以輔聖,文足以當宗師之位,學足以冠儒術之首,誠為賢達之表也。顧視下輩,豈容易而收哉?而宗元樸野昧劣,進不知退,不可以言乎德;不能植誌於義,而必以文字求達,不可以言乎才;秉翰執簡,敗北而歸,不可以言乎文;登場應對,刺繆經旨,不可以言乎學,固非特達之器也。忖省陋質,豈容易而承之哉?叨冒大遇,穢累高鑒,喜懼交爭,不克寧居。竊感荀罃如實出己之德,敢希豫讓國士遇我之報。伏候門屏,敢俟招納。謹奉啟以代投刺之禮,伏惟以知己之道終撫薦焉。不宣。宗元謹啟。

  § 上裴晉公度獻唐雅詩啟

  宗元啟:伏以周漢二宣中興之業,歌於《大雅》,載於史官。然而申、甫作輔,方、召專淮夷之功;魏、邴謀謨,辛、趙致罕羌之績。文武所注,中外莫同。

  伏惟相公天授皇家,聖賢克合,謀協一德,以致太平。入有申、甫、魏、邴之勤,出兼方、召、辛、趙之事。東取淮右,北服恒陽,略不代出,功無與讓。故天下文士,皆願秉筆牘,勤思慮,以讚述洪烈,闡揚大勳。宗元雖敗辱斥逐,守在蠻裔,猶欲振發枯槁,決疏潢汙,罄效蚩鄙,少佐毫髮。謹撰《平淮夷雅》二篇,恐懼不敢進獻,私願徹聲聞於下執事,庶宥罪戾,以明其心。出位僭言,惶戰交積,無任踴躍屏營之至。不宣。宗元謹啟。

  § 上襄陽李僕射獻唐雅詩啟

  宗元啟:昔周宣中興,得其臣召虎,師出江漢,以平淮夷。故其詩曰:「江漢之滸,王命召虎。」其卒章曰:「於周受命,自召祖命。」以明虎者召公之孫,克承其先也。今天子中興而得閣下,亦出江漢,以平淮夷,克承於先西平王,其事正類。然而未有嗣《大雅》之說,以布天下,以施後代,豈聖唐之文雅,獨後〔一作愧〕於周室哉?宗元身雖陷敗,而其論著往往不為世屈,意者殆不可自薄自匿以墜斯時,苟有補萬分之一,雖死不憾。謹撰《平準夷雅》二篇,齋沐上獻。誠醜言淫聲,不足以當金石,庶繼代洪烈,稗官裏人,得采而歌之,不勝憤踴之至。輕瀆威嚴〔一作尊〕,戰越交深。謹啟。

  § 上揚州李吉甫相公獻所著文啟

  宗元啟:始閣下為尚書郎,薦寵下輩,士之顯於門闥者以十數,而某尚幼,不得與於廝役。及閣下遭讒妒,在外十餘年,又不得效薄伎於前,以希一字之褒貶。公道之行也,閣下乃始為讚書訓辭,擅文雅於朝,以宗天下。而某又以此時去表著之位,受放逐之罰,薦仍囚錮,視日請命。進退違背,思欲一日伏在〔一作於〕門下而不可得,常恐抱斯誌以沒,卒無以知於門下,冥冥長懷,魂魄幽憤,故敢及其能言,貢書編文,冒昧嚴威,以畢其誌,伏惟覽觀焉。幸甚幸甚。

  閣下相天子,致太平,用之郊報,則天神降、地祗出;用之經邦,則百貨殖、萬物成;用之文教,則經術興行;用之武事,則暴亂剪滅。依倚而冒榮者盡去,幽隱而懷道者畢出,然後中分主憂,以臨東諸侯,而天下無患。盛德大業,光明如此,而又有周公接下之道,斯宗元所以廢錮濱〔一作擯〕死,而猶欲致其誌焉。閣下倘以一言而揚舉之,則畢命荒裔,固不恨矣。謹以雜文十首上獻。縲囚而幹丞相,大罪也。寧為有聞而死,不為無聞而生。去就乖野,不勝大懼。謹啟。

  § 謝李吉甫相公示手劄啟

  宗元啟:六月二十九日,衡州刺史呂溫道過永州,辱示相公手劄,省錄狂瞽,收撫羈縲,沐以含宏之仁,忘其進越之罪。感深益懼,喜極增悲,五情交戰,不知所措。宗元性質庸塞,行能無取,著書每成於廢疾,進德且乏其馨香。常願操篲醫門,掬溜蘭室,良辰不與,夙誌多違。昨者踴躍殘魂,奮揚蓄念,激以死灰之氣,陳其弊帚之詞,致之煙霄,分絕流眄。今則垂露在手,清風入懷,華袞濫褒於赭衣,龍門俯收於坎井。藻鏡洞開,而秋毫在照;文律傍暢,而寒穀生輝。化幽鬱之誌,若覿清明;換兢危之心,如承撫薦。非常之幸,豈獨此生?伏以淮海劇九天之遙,瀟湘參百越之俗。傾心積念,長懸星漢之上;流形委骨,永淪魑魅之群。何以報恩?唯當結草。無任喜懼感戀之至。

  § 上江陵趙相公寄所著文啟

  宗元啟:宗元往者嚐侍坐於崔比部,聞其言曰:「今之為文,莫有居趙司勳右者。」自是恒欲飾其所論著,薦之閣下,病其未就,將進且退者殆十數焉。幸以廢逐伏匿,獲伸其業,類於向者,若有可觀。然又以罪惡顯大,甘死荒野,不能出其固陋,以求知於閣下,則固昧昧徒生於世矣。謹獻雜文十首。倘還以數字定其是非,使得存於世,則雖生與黃夷居,魂與魑魁遊,所不辭也。輕瀆威重,伏增戰懼〔一作惶灼〕。謹啟。

  § 上嚴東川寄劍門銘啟

  宗元化惟仆射以仁厚蓄生入,以勇義平國難,而劍門用兵之士,最為天下倡首。取其險固,為我要衝,王師得以由其門而入,彷徉布彙,遂無留滯。是閣下立勳力,官著於萬世而不已也。宗元負罪俟命,晷刻觀望,道里深遠,不得悉聞當時之威聲。然而竊以累受顧念,踴躍盛德,恐身炎瘴,卒無以少報於閣下。是以晝夜恟恟,不克自寧。今身雖敗棄,庶幾其文猶或傳於世,又焉知非因閣下之功烈,所以為不朽之一端也,敢默默而已乎?謹撰《劍門銘》一首,惶恐獻上。誠無以稱宏大之略,亦足以發平生之心。不勝慚懼戰越之至。

  § 上江陵嚴司空獻所著文啟

  宗元啟:優念往歲司空由尚書郎出貳太原,宗元獲於天長專用候謁,優蒙敘以世舊,許造門闌。自後司空累膺寵榮,位極分輔。宗元得罪朝列,竄身湘南。霄漢益高,泥塵永棄,瞻仰遼絕,陳露無由。司空統臨舊荊,控制南服,道路非遠,德化所覃,是敢奮起幽淪,仰希光耀。優惟憫憐孤賤,特賜撫存,則縲絏之辱,有望蠲除,鳴吠之能,猶希效用。謹獻雜文七首,伏惟以一字走其褒貶,終身之幸,無以加焉。輕瀆威嚴,伏增戰越。

  § 上嶺南鄭相公獻所著文啟

  宗元啟:伏見與當州韋使君書,猥賜存問,驚作悼懼,交動於中。循念竟日,若無容措。幸甚幸甚。宗元素乏智能,復闕周慎,一自得罪,八年於今。兢愧吊影,追咎無既,自以終身沉廢,無蹤自明,不意相國垂湣,特記名姓。守突奧者,忽仰希於,白日;負泥塗者,遂自濯於清源。快心暢目,不知所喻。伏以聖人之道,與其進也不保其往,故敢藻飾文字,洗滌心神,致之門下,祗候嚴命。伏惟收撫獎勵,以成其終,謹獻雜文三十六首,冒昧上黷。無任踴躍惶恐之至。

  § 上李中丞獻所著文啟

  宗元啟:宗元無異能,獨好為文章,始用此以進,終用此以退。今者畏罪悔咎,伏一匿惴栗,猶未能去之。時時舉首,長吟哀歌,舒泄幽鬱,因取筆以書,紉韋而編,略成數卷。伏念閣下以文章升大僚,統方隅,而宗元幸緣罪辜,得與編人齒於部內,不以此時露其所為,以希大君子顧視,則為陋劣而自棄也。敢飾近文及在京師官命所草者凡三卷,合四十三篇,不敢繁故也。儻或以為有可采者,當繕錄其餘,以增幾席之汙。去就鄙野,伏用兢惶。謹啟。

  § 上裴行立中丞撰訾家洲記啟

  右,伏奉處分,令撰《訾家洲事記》。伏以境之殊尤者,必待才之絕妙以極其詞。今是亭之勝,甲於天下,而猥顧鄙陋,使之為記。伏受嚴命,不敢固讓,退自揣度,惕然汗流。累奉遊宴,竊觀物象,涉旬模擬,不得萬一。竊伏詳忖,進退若墜。久稽篆刻,則有違慢之辜;速課空薄,又見疏蕪之累。愆期廢事,尤所戰栗。謹修撰訖,上獻。退自局蹐,不知所裁。無任隕越惶恐之至。

  § 上河陽烏尚書重允欲獻文啟

  宗元啟:伏以尚書以碩德偉才,代著勳烈。兩河定亂,三城建功,鼎彝竹帛,未足雲紀。進臨汝上,控制東方,隱然長城,朝野倚賴。宗元雖屏棄遐壤,而飽聞德聲。所恨不獲親執鞭弭,以備戎伍,夙夜踴躍,不克寧居。伏以威棱所加,狂狡已震,莫大之績,重復增崇。小子久以文字進身,嚐好古人事業,專當具筆劄,拂縑緗,讚揚大功,垂之不朽。瞻望霄漢,戀慕交深。冒黷威嚴,伏增戰越。

  § 賀裴桂州啟

  宗元啟:伏承天恩,榮加寵贈,憂惟增感,抃慶罔極。某聞揚名以顯,孔聖於是作經;大孝所尊,曾子以之垂訓。雨露敷澤,日月垂光,盛德果驗於達人,積善必征於餘慶。天下人子,羨慕無階。某特承恩眷,倍百恒品。恨以守官,不獲奔走拜賀。無任展轉惶灼之至。

  § 與衛淮南石琴薦啟

  疊石琴薦一。右件琴薦,躬往采獲,稍以珍奇,特表殊形,自然古色。伏惟閣下稟夔、旦之至德,蘊牙、曠之元蹤,人文合宮征之深,國器專瑚璉之重。藝深攫夔,將成玉燭之調;思葉歌謠,足助薰風之化。願以頑璞,上奉徽音,增響亮於五弦,應鏗鏘於六律。沉淪雖久,提拂未忘,儻垂不徹之恩,敢效彌堅之用。

  § 答鄭員外賀啟

  李師道三代受恩,四凶負德。聖朝含育,務在安人,不知覆載之寬弘,更縱豺狼之奸蠹。王師一發,凶首已來,萬姓稱歡,四方無事。

  § 答諸州賀啟

  李師道累代負恩,不起悛革,餘孽怙亂,更肆猖狂。王師暫勞,已致梟戮,率土歡忭,慶賀難勝。太平之功,自此而畢。

  § 上廣州趙宗儒尚書陳情啟

  某啟:某天罰深重,餘息苟存,沉竄俟罪,朝不圖夕,伏謁無路,不任荒戀之誠。伏念宗元初授御史之日,尚書與杜司空先賜臨顧,光耀里閭,下情至今尚增惶惕。頃以黨與進退,投竄零陵,囚係所迫,不得歸奉鬆檟。哀荒窮毒,人理所極,親故遺忘,況於他人。朝夕之急,饘粥難繼,宗祀所重,不敢死亡,偷視累息,已逾歲月。伏以尚書德量宏納,義風遠揚,收撫之恩,始於枯朽,敢以餘喘,上累深仁。伏惟惻然見哀,使得存濟,慺慺荒懇,叩顙南望。竊以動心於無情之地,施惠於不報之人,古烈尚難,況在今日?而率然幹冒,決不自疑者,蓋以聞風之日久,向德之誠至,振高義於流俗之外,合大度於古人之中,獨有望於閣下而已,非敢以尋常祈向之禮,當大賢匍匐之仁。夙夜忖度,果於自卜,方在困辱,不敢多言。伏紙惶恐,不勝戰越。謹啟。

  § 上西川武元衡相公謝撫問啟

  某啟:某愚陋狂簡,不知周防,先於夷途,陷在大罪,伏匿嶺下,於今七年。追念往愆,寒心飛魄,幸蒙在宥,得自循省。豈敢徹聞於廊廟之上,見誌於樽俎之際,以求必於萬一者哉!相公以含宏光大之德,廣博淵泉之量,不遺垢汙,先賜榮示。捧讀流涕,以懼以悲,屏營舞躍,不敢寧處。是將收孟明於三敗,責曹沫於一舉。俾折脅臏腳之倫,得自拂飾,以期效命於鞭策之下,此誠大君子並容廣覽、棄瑕錄用之道也。自顧孱鈍,無以克堪,祗受大賜,豈任負戴?精誠之至,炯然如日。拜伏無路,不勝惶惕。輕冒威重,戰汗交深。

  § 謝襄陽李夷簡尚書委曲撫問啟

  某啟:當州員外司馬李幼清傳示尚書委曲,特賜記憶,過蒙存問。奉讀喜懼,浪然涕流,慶幸之深,出自望外。伏惟尚書鶚立朝端,風行天下,入統邦憲,出分主憂,控此上遊,式是南服。凡海內奔走之士,思欲修容於轅門之外,踢履於油幢之前,譬之涉蓬瀛,登昆閬,不可得而進也。某負罪淪伏,聲銷跡滅,固世俗之所棄,親友之所遺,敢希大賢,曲見存念。是以展轉歔欷,晝詠宵興,願為廝役,以報恩遇。瞻仰霄漢,邈然無由。網羅未解,縱羽翼而何施?囊檻方堅,雖虎豹其焉往?不任踴躍懇戀之至。謹奉啟起居,輕瀆威嚴,倍增戰越。

  § 賀趙江陵宗儒辟符載啟

  某啟:伏聞以武都符載為記室,天下立誌之士,雜然相顧,繼以歎息,知為善者得其歸向,流言者有所間執。直道之所行,義風之所揚,堂堂焉實在荊山之南矣。幸甚幸甚!伏以符君之藝術志氣,為時聞人,才位未會,盤桓固久,中間因緣,陷在危邦,與時偃仰,不廢其道,而為見忌嫉者橫致唇吻。房給事以高節特立,明之於朝;王吏部以清議自任,辨之於外。然猶小人浮議,困在交戟。凡諸侯之欲得符君者,域聯壤接,而惑於騰沸,環視相讓,莫敢先舉。及受署之日,則皆開口垂臂,悵望悼悔,譬之求珠於海,而徑寸先得,則眾皆怏然罷去,知奇寶之有所歸也。嗚呼!巧言難明,下流多訕,自非大君子出世之氣,則何望焉!瞻望清風,若在天外。無任感激欣躍之至。輕黷陳賀,不勝戰越。不宣。謹啟。

  § 與邕州李域中丞論陸卓啟

  某啟:伏以至公之道,施恩而不求報,獎善而不為功,所以振宣幽光,激勵頹俗,誠大君子所蓄積也。竊見故招討判官試右衛胄曹參軍陸卓,生稟清操,長於吏理,累仕所至,必有休聲,再舉府曹,績用茂著。頃以狂賊李元慶劫去留後,擅樹囚徒,構災扇禍,期在旦夕,一夫見刃,莫為己用。而卓以此時,特立不懼,終剪強暴,以寧師人。既而不幸,嬰疾物故,不獲一日趨事,以受其職,有功未報,有善未錄。伏承閣下言論之餘,每所嗟異,優給家屬,恩禮特殊,行道之人,皆所欽伏。儻錄其事跡,奏一贈官,便懷憤之魂知感恩於地下,秉誌之士思受命於門庭。足以勸獎三軍,豈止光榮一族!伏惟不棄狂瞽,特賜裁量。幸甚幸甚!某與卓未嚐相識,敢率愚直,以期至公。輕黷威嚴,伏增戰悚。謹啟。

  § 謝李中丞安撫崔簡戚屬啟

  某啟:伏見四月六日敕,刺史崔簡以前任贓罪,決一百,長流州。伏奉去月二十三日牒,崔簡家口牒州安存,並借官宅什器,差人與驅使。伏惟中丞以直清去敗政,以惻隱撫窮人。罪跡暴著,則案之以至公;家屬流離,則施之以大惠。各由其道,鹹適於中。威懷並行,仁義齊正。繩愆糾繆,列郡肅澄清之風;匡困資無,闔境知噢咻之德。凡在巡屬,慶懼交深。伏見崔簡兒女十人,皆柳氏所出,簡之所犯,首末知之。蓋以風毒所加,漸成狂易,不知畏法,坐自抵刑。名為贓賄,卒無儲蓄,得罪之日,百口熬然,叫號羸頓,不知所赴。儻非至仁厚德,深加憫恤,則流散轉死,期在須臾。某幸被縲囚,久沐恩造,至於骨肉,又荷哀矜,循念始終,感懼無地。謹勒祗承人沈澹奉啟陳謝,下情輕黷。

  § 上湖南李中丞幹廩食啟

  某啟:某嚐讀列子書,有言於鄭子陽者,則曰:「列禦寇,蓋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地而窮,若不好士使之然乎?」子陽於是以君命輸粟於列子,列子不受。固嚐高其誌。又讀孟子書,言諸侯之於士曰:使之窮於吾地則賙之,賙之亦可受也。又怪孟子以希聖之才,命代而出,不卓然自異,以潔白其德,取食於諸侯,不以為非。斷而言之,則列子獨任〔一作往〕之士,唯己一毛之為愛,故遁以自免;孟子兼愛之士,唯利萬物之為謀,故當而不辭。

  今宗元處則無列子之道,出則無孟子之謀,窮則去讓而自求,至則捧受而無慚,斯固為貪淩苟冒人矣。董生曰:「明明求財利,唯恐困乏者,庶人之事也。」是皆詬恥之大者,而無所避之,何也?以為士則黜辱,為農則斥遠,無伎不可以為工,無貲不可以為商。抱大罪,處窮徼,以當惡歲而無廩食,又不自列於閣下,則非所以待君子之意也。伏惟覽子陽孟子之說,以垂德惠,無使惶惶然控於他邦,重為董生所笑,則縲囚之幸大矣。謹啟。

  § 上桂州李中丞薦盧遵啟

  凡士之當顯寵貴劇,則其受賜於人也無德心焉。何也?彼將曰:吾勢能得之。是其所出者大,而其報也必細。居窮厄困辱,則感慨捧戴,萬萬有加焉。是其所出者小,而其報也必巨,審矣。故凡明智之君子,務其巨以遺其細,則功業光乎當時,聲名流乎無窮,其所以激之於中者異也。

  若宗元者,可謂窮厄困辱者矣。世皆背去,憔悴曠野,獨賴大君子以明智垂仁,問訊如平生,光耀囚錮,若被文繡。嗚呼!世之知止足者鮮矣。既受厚遇,則又有不已之求,以黷閣下之嚴威,然而亦欲出其感慨捧戴而效其巨者。伏惟閣下留意裁擇,幸甚幸甚。

  伏以外族積德儒厚,以為家風。周、齊之間,兄弟三人,咸為帝者師,孝仁之譽,高於他們。伯舅叔仲,鹹以孝德通於鬼神,為文士所紀述。相國彭城公嚐號於天下,名其孝以求其類,則其後咸宜碩大光寵,以充神明之心。今乃凋喪淪落,莫有達者,豈與善之道無可取耶?獨內弟盧遵,其行類諸父,靜專溫雅,好禮而信,飾以文墨,達於政事。今所以聞於閣下者,無怍於心,無愧於色焉。以宗元棄逐枯槁,故不求遠仕、務顯名,而又難乎其進也。竊高閣下之舉賢容眾,故願委心焉。則施澤於遵,過於厚賜小人也遠矣。以今日之形勢,而不廢其言,使遵也有籍名於天官,獲祿食以奉養,用成其志,一舉而有知恩之士二焉,可不務其巨者乎?伏惟試詳擇焉,言而無實,罪也。其敢逃大譴?進退恐懼,不知所裁。不宣。謹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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