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文·卷440_梦远书城

四四〇

　　◆ 閻伯瑾

　　伯瑾，永泰時人。

　　§ 黃鶴樓記

　　州城西南隅有黃鶴樓者，《圖經》云：費禕登仙，嚐駕黃鶴返憩於此，遂以名樓。事列《神仙》之傳，跡存《述異》之誌。觀其聳構巍峨，高標巃嵸。上倚河漢，下臨江流，重詹翼館，四闥霞敞，從窺井邑，俯拍雲煙，亦荊吳形勝之最也。何必賴鄉九桂，東陽八詠；乃可賞觀時物，會集靈仙者哉。刺史兼侍御史淮西租庸使鄂嶽沔等州都團練使河南穆公名寧，下車而亂繩皆理，發號而庶政其凝。或逶迤退公，或登車遠遊，必於是極長川之浩浩，見眾山之壘壘。王室載懷，思仲宣之能賦；仙蹤可揖，嘉叔偉之芳塵。乃喟然曰：黃鶴來時，歌城郭之並是；浮雲一去，惜人世之俱非。有命抽毫，紀茲貞石。時皇唐永泰元年歲次大荒落月孟夏日庚寅也。

　　◆ 王佑

　　佑，永泰中官支度判官朝散大夫，行監察御史。

　　§ 成德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尚書右僕射兼御史大夫恒州刺史充管內度支管田使清河郡王李公紀功載政頌（並序）

　　惟天正明命，聖人保成；允寧萬邦，克易我沴。嗚呼！君非臣無以化化，臣非君無以讚讚。明明君臣，品配（闕三字），陰陽載（闕一字）草木鹹（闕一字），兆人康（闕一字）。壬寅歲，寶應皇帝嗣位，敬統舊服，惠周於下，下罔不格。冬十一月，我亞相公忠誌率東諸侯（闕一字）出複命，元元以貞，集太和也。先是祿山構亂，朋毒中夏，（闕一字）政恤刑覆忠良，殖奸宄，蒸人側側不貳率乃戮，公越在東土，受制宇下，為侯於恒，克裒複寧，遏在王室，誕宣我化。靡（闕一字）爾凶，敷聞帝庭，奉若元命，帝曰休才，正侯良才，授恒州刺史，封密雲郡公，表獻臣也。越二年，思明肆虐，群侮王度，擅煞無人。薄三川，威五長，搢紳管管不自即乃工，公執在厲階，登若股上，罔咈祗命，命我亞（闕三字）我（闕二字）恤遺（闕一字）人心（闕三字）德式（闕）庶欲歸於本朝，朝廷嘉茂功，錫丕命，授禮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成德軍節度使、清河郡王，賜姓李，改名寶臣。詔曰：懿審奉天威，保義邦本，是用司國樞。威憚奸回，政革風俗，是用部朝憲。率寧全趙，開複東土，是用苴白茅。昭崇武功，允正師長，是用授（闕四字）維城宗我姓（闕四字）本爾名銘之景鍾，以憲於後。公固讓不獲，祗奉天之明命。惟祖惟父，佐世有勳，享祿無及，公大其門。公天委全德，（闕二字）有邦忠孝剛義。明明直（闕一字）亮家用自我，位敘宜才。初公牧恒元年偽也，偽師克恒，恒不堪命。群盜眾聚於野，人（闕六字）罔極。公張官具政，明武殄暴。暴服如（闕一字）人諟不虞。廬廬旅旅，以晏以處。士馴業，農力穡，工就務，商通貨。四者各正，爾下日用。乃以（闕二字）二年春，群吏更告公曰：滹沲會流，暨於城下，天雨淫降，鴻湧泄岸。波積如阜，奔貫乃雉，胥恐為魚，其日固久。公以聚人欲經（闕二字），啟導流，（闕二字）天造層城巘巘，居人坦坦，庶（闕一字）德合於無疆。冬十月，公告成於先帝，洎慶緒嗣凶，自洛奔業，修好於公。公不（闕四字），折（闕二字），得請命焉。惟三年二月，上以思明作藩於薊，臨長於恒。夏四月，思明篤敘不供，賊鎮威眾。俾公如薊，將賊公也。公執忠起（闕二字）加害。殆六月，恒（闕二字）複公（闕二字）惟四年夏大旱，滌滌甫田，百穀如焚。人曰祈土龍，公曰非旱備。乃貶躬之食，勤人之（闕二字）神（闕一字）寅（闕一字）朝而雨（闕八字）大（闕一字），恒有年也。惟（闕三字）秋（闕一字）兩旬有五日，匪害稼不書政，冬十一月，思明外公以其黨辛萬寶張軍（闕二字）伺間焉。惟（闕二字）一月，（闕四字）臨公自下流毒畿（闕三字）延？於平人人用齋谘涕洟，籲公如天。公曰：不戢乃暴，負乃人。夏四月，戮萬寶於（闕一字）門，敦行王法，保和（闕一字）極。（闕三字），朝義（闕一字）逆宗公主五州之侯，或曰厚賦人，公盡人蒿焉。封政不賦，乃聳善抑惡，發滯幺刂佚，蕆惠昭利，六教既（闕一字），孳孳等心。於是文訪於易，易獎之；文訪於定，定宗之；文訪於深，深修之；文訪於趙，趙齊之。克諧五州，允奉如一。虜不我制，公用哆然。惟八年（闕二字）月，公大開山東，受命王也。初朝義播亡，係命於公，自公歸朝，是翦厥翼。翌日，公會王師於趙郊，恭行伐（闕一字）獨夫惴惴，天用剿焉。時戎羯飲化，爰方啟行。夫戎性遝貪蔑煞，俘軼殫寶，虔劉暴骨，厚厲於懷人。南自相魏邢貝，東至滄德瀛鄚，匹夫元婦，蕩在草莽。越踐公境，宣服公威，惕惕瞿瞿，攝進成序。若公在首，五州之人無荒寧，風行於冀，冀億之境願附公。昭請於上，上集下望，申命用良，冀人熙熙，嗜化就休。惟九年冬，帝念宗臣，特拜右仆射。端武主戎，總經外政，欽酌彝典，敬揚天心。係公德載於人，人以蕃殖，翼讚三主，鋪敦四凶。聖谘乃賢，神被乃祿，其惟有終旨才，恒中耆老賈審祥等師錫言曰：奸臣反常，迭起東土，人用墋黷，殆無指告。惟公牧恒，天眷爾下。爾有君臣公正，爾有父子公保，爾有災厲公奠，爾有稼穡公成。微公疇依，恒大圯也。賡曰：昭茂德，崇豐碑。阜成於文，庶永於世。克建樂石，勖揚頌聲。頌曰：

　　惟君配天，惟臣配君。蟜蟜我公，為君武臣。翼讚皇家，奄有世勳。大盜囂囂，荒我東鄙。孔填不夷，元元靡恃。恒人保公，乃有父子。我沴載懲，我年載登。我用有孚，爾無不承。貞石峨峨，永以垂頌，惟公之德不崩。

　　◆ 王綽

　　綽，上元中進士。

　　§ 代路冀公賀改元赦表

　　臣某言：伏奉某月日制書。大赦天下改元，罪無輕重，一皆蕩滌，率土生靈，孰不歡抃。臣聞生植長育，天地之大德，在宥布和，後王之盛典。伏惟皇帝陛下以道禦時，與天合運，當文武之際，恢中興之功。轉黃道而三象昭明，鼓洪爐而二儀貞觀，方告成於郊廟，且降祉於人神。而猶旁詢時議，中守謙德。爰輟盛禮，載布湛恩；正元氣以紀年，惠人心而垂化。緩死申柔服之義，念功宥脅從之徒。然後用唐虞官人之訓，追周漢考績之法，節用所以厚下，懋賞所以勸勞，誠明動天地，利澤施四海。大《易》云「神武不殺」，太上稱仁，方之聖猷，實有慚德。臣謬專方鎮，獲奉明詔，疲劣何幸？沐浴皇風。欣抃之至，倍百恒情。

　　◆ 郭少聿

　　少聿，太原人。

　　§ 黃山三祖塔銘（並序）

　　原夫象教東傾，正宗西域，大塊連鑄，造化無功，應現十方，漸流萬品，惟正覺之元妙也。傳如來之正教，得佛法之寶印者，即我和尚三祖諱祭矣。澄神寂靖，散識歸貞，耆艾相承，傳雲黃山東，是有窀穸元宮焉。歿故僧智藏，尋此勝山，經遘銘記，苔文半滅，微辨雲和尚諱祭矣。遂瞻仰於青山之下，頂禮於荒墳之前，於大唐廣德二年歲次乙巳，發心建啟靈塔元宮之上，未圓備卒此，助成僧智空，睹此營修，果未圓滿，師資相傳，願緒構興。功德主霍待璧孫待敬等，各施淨財，成茲勝業，各願生生值善，四行果圓，難苦脫塵。又為大唐寶應元聖文武皇帝陛下聖化無竭，大寶常存，福祚遐長，萬品安樂，蠢動含靈，同沾斯福。於唐大曆二年歲次丁未，慶讚已畢，傳芳永代，稱慶遠年，若不刻石鐫，無以示其來者。其詞曰：

　　佛日高懸，神通應異。東流像教，號曰大智。師資相傳，三祖諱祭。應現無所，靈化無岸。凝神西域，抱歸山半。道俗瞻仰，尋求聖蹤，（闕）舍利於元宮之上，建寶塔於黃山之東。功德相好圓滿，頂禮獲福無窮。題之水為不朽，鐫石以表其神功。

　　◆ 鄭湶

　　湶，大曆時人。

　　§ 唐故左武衛郎將河南元府君夫人滎陽鄭氏墓誌銘

　　夫人鄭氏，滎陽人也。左衛兵曹敬愛之孫，陝州平陸縣令嶽之長女。世承官族，時謂盛門。年十八，適河南元鏡遠。貞姿雅操，為閨門之表式。夫人師心道流，早充華麗，薰茹不味，日唯一飯者，卅年於茲矣。誠宜天祐其福，享以永壽，何神理之不明，而喪此貞善？以大曆四年八月十六日，遇疾終於緱氏之別業，春秋六十三。有子三人，長曰溥，次曰渙，季曰鴻。皆夫人鞠育成立，有慈無成，夫人屬纊之際，敕溥等於龍門安置。溥等遵其理命，以其年十一月廿一日，安厝於龍門東山南原。單車送終，儉而得禮，恐歲月遐遷，失其姓氏，敢述平生，誌於貞石。銘曰：

　　滎水長源，緇衣襲慶。世傳冠冕，人唯貞正。早棄浮麗，歸心道門。六塵無染，一念常存。伊水之佐，龍門之側。封樹佳城，歲年萬億。

　　◆ 程皓

　　皓，代宗朝太常博士。

　　§ 駁顏真卿論韋陟不得諡忠孝議

　　天之性人為貴，人之行莫先於孝。孝於君則忠於國，愛於父則敬於君，脫愛敬齊焉，則忠孝一矣。立君臣，定上下，不可以廢忠；事父母，承祭祀，不可以虧孝。忠孝之道，人倫大經。孔子曰：以孝事君則忠。又曰：「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此聖人之教也。至於忠孝不並，有為而言。將由親在於家，君危於國，奉親則孰當問主？赴君則無能養親，恩義相迫，事或難兼。故徐庶指心，翻然辭蜀；陵母刎頸，卒令歸漢。各求所誌，蓋取諸隨。至若奉慈親，當聖代，出事主，入事親。忠孝兩全，誰曰不可？豈以不仕為孝，舍親為忠哉？況忠孝侯之傳鵲印，唐堯之代，即有此官。伏念美名，請依前諡。

　　◆ 叔孫元觀

　　元觀，蕭昕同時人。

　　§ 仲冬時令賦（以題為韻）

　　乾知大始，變化惟眾。白日貞輝，以著乎運行；素月虧盈，以紀乎孟仲。陰既往而陽受，暑既驟而寒送；景長而土圭可測，氣肅而玉律潛中。若乃搖落既謝，戚戚無悰；霜雪凝淩以戒節，天地閉塞而成冬。羲和在茲，敬授人時，周之正則建子為首，冬之夜則問如何其？北斗闌干，乘招搖而直子；元堂在座，列群後以聽辭。冬之日可愛，聞乎魯史；一之日觱發，著乎豳詩。其神元冥，厥德在水；其器閎奄，事官有司。植元珪以絓櫝，乘元略以載旗。順物以終，乃安其性；因宜制節，用必克正。使夫有為而天下禦正，無事而天下分定。先王以之狩田，孝子以之溫凊；萬人以之休息，群辟以之殷聘。一以明國家之盛，再以誦昭事之令。夫惟敗度起功，逆時興務；重其徭役，急彼征賦。動眾不隨其物宜，馭人不以其寬裕。災異必降，甲已之氣乘；癘疾必行，哭泣之哀聚。則知邦國興否，噫時令之可懼。

　　◆ 徐浩

　　浩字季海，越州人。舉明經，累官金部員外郎，遷憲部郎中。肅宗立，召拜中書舍人兼尚書右丞，除國子祭酒。低宗朝拜工部侍郎，封會稽縣公。德宗立，拜彭王傅，進郡公。建中三年卒，年八十，贈太子少師，諡曰定。

　　§ 書法論

　　周官內史，教國子六書，書之源流，其來尚矣。程邈變隸體，邯鄲傳楷法，事則樸略，未有能工。厥後鍾善正書，張稱草聖，右軍行法，大令破體，皆一時之妙。近古以來，蕭永歐虞，頗得筆勢，褚薛以降，自謂不譏矣。人謂虞得其筋，褚得其囪，歐得其骨，當矣。夫鷹隼乏彩，而翰飛戾天，骨勁而氣猛也。翬翟備色，而皋翔於百步，肉豐而力沈也。若藻曜而高翔，書之鳳凰矣。歐虞為膺隼，陸褚為翬翟焉。歐陽率更云：「蕭書出於章草」，頗為知言。然歐陽飛白，曠古無比，餘年在齠齕，便工翰墨，忘寢與食，胼胝筆硯，而性不能逾，力不可強，勤而逾拙，勞而無功。區區碑石之間，矻矻幾案之上，亦古人所恥，吾豈忘情耶？德成而上，藝成而下，殷鑒不遠，何學書為？必以一時風流，千裏面目，斯亦愈於博奕，亞於文章矣。發揮聖緊事業，其由斯乎？初學之勢，特須藏鋒，鋒若不藏字則有病，病且未去，能何有焉？字不欲疏，亦不欲密，亦不欲長，亦不欲短。小展令大，大蹙令小，疏肥令密，密瘦令疏，斯亦大經矣。筆不欲捷，亦不欲徐，亦不欲平，亦不欲側。側豎令平，平峻使側，捷則須安，徐則須利，如此則其大較矣。張伯英臨池學書，池水盡黑；永師登樓不下，四十餘年。張公精熟，號草聖；永師拘滯，終著能名。以此而言，非一朝一夕所能盡美。俗云：「書無百日工」，蓋悠悠之談也，宜白首工之，豈可百日乎？汝曹年未弱冠，但當研精覃思，心（闕）目想，時複臨本，驗其短長，可致佳境耳。鍾太傅坐則畫地數步，臥則書被穿表裹，由是乃為翰墨之龜鑒耳。

　　§ 古跡記

　　自伏羲畫八卦，史籀造籀文，李斯作篆書，程邈起隸法，王次仲為八分體，漢章帝始為章草名，厥後流傳，工能間出。史籀《石鼓文》，崔子玉篆《呂望》、《張衡碑》李斯《嶧山碑》、《會稽山碑》，蔡邕《鴻都三體石經》八分《西嶽》、《光和》、《殷華》、《馮敦》等數碑，並伯喈章草，並為曠絕。及張芝章草，鍾繇正楷，時莫其先。衛瓘、索靖章草，王羲之真行章草，桓元草，謝安、王獻之、羊欣、王僧虔、孔琳之、薄紹之真行草，永禪師、蕭子雲真草，虞世南、歐陽詢、褚遂良、果師、述師真行草，陸柬之臨書、臣先祖故益州九隴縣尉贈吏部侍郎師道、臣先考故洺州刺史贈左常侍嶠之真行草，皆名冠古今，無與為比。從齊梁以後傳秘此書，跋尾徐僧權、唐懷充、姚懷珍、滿騫、朱異等署名。太宗皇帝肇開帝業，大構圖書，寶於內庫，鍾繇、張芝、芝弟昶、王羲之父子書四百卷，及漢魏晉宋齊梁雜跡三百卷。貞觀十三年十二月，裝成部帙，以貞觀字印縫，命起居郎臣褚遂良排署如後。

　　§ 雷琴銘

　　石山孫枝，樣翦伏羲。將扶大隱，永契神機。

　　§ 唐徐氏山口碣石題刻

　　至德二年，上在鳳翔，應制扈從。（闕）中書門下（闕）上各贈父祖一人，（闕）任中書舍人兼尚書右丞集賢殿學士。正月二十八日制，贈公尚書吏部侍郎。及上還京，廣德元年八月二十一日制，複贈公嗣子故銀青光祿大夫洺州刺史上柱國嶠之左散騎常侍，洺州府君曆典趙衢豫吉湖洺六州，開元二十四年薨，葬於洛陽石橋東北十裏。浩自吏部侍郎貶明州別駕，歸鄉拜掃，換山口碣石，題此額篆。

　　§ 唐尚書右丞相中書令張公神道碑

　　有唐既受命，在太宗時，有若梁公房、鄭公魏、衛公李，格於皇天。在高宗時，有若梁公狄，格於上帝。在中宗時，有若漢陽王張、扶陽王桓，興複宗社。在元宗時，有若梁公姚、廣平公宋、燕公、始興公二張，中興王業。

　　夫以天柱將傾，大盜方起，一振綱目，再闡皇猷，始興公為之。公諱九齡，字子壽，一名博物。其先范陽方城人。軒轅建國，弦弧受氏，良位為帝華，才稱王佐。或相韓五葉，或佐漢七貂，代有大賢，時稱盛族。四代祖諱守禮，隋鍾離郡塗山令。曾祖諱君政，皇朝韶州別駕，終於官舍，因為土著姓。大父諱胄，越州剡縣令。列考諱宏愈新州索盧縣丞，贈太常卿廣州都督。皆蘊德葆光，力行未舉，地積高而成嶽，雲久蓄而作霖。是生我公，蔚為人傑，弱不好弄，七歲能文。居太常府君憂，柴毀骨立，家庭甘樹，數株連理，王公方慶出牧廣州。時年十三，上書路左，燕公過嶺，一見文章，並深提拂，厚為禮敬。弱冠鄉試進士，考功郎沈佺期尤所激揚，一舉高第。時有下等，謗議上聞，中書令李公當代詞宗，詔令重試。再拔其萃，擢秘書省校書郎，應道侔伊呂科對策第二等，遷左拾遺。封章直言，不協時宰，方屬辭滿，拂衣告歸。太夫人在堂，承順左右，孝養之至，閭裏化焉。始興北嶺，峭險巉絕；大庾南穀，坦然平易。公乃獻狀，詔委開通，曾不浹時，行可方軌。特拜左補闕，尋除禮部勳二員外郎，加朝散大夫，超中書舍人，封曲江縣男，轉太常少卿，出冀州刺史。以庭闈在遠，表請罷官，改洪州都督，徙桂州都督，攝御史中丞嶺南按察兼選補使，默免貪吏，引伸正人，任良登能，亮賢勞事，澤被膏雨，令行祥風。屬燕公薨落，斯文將喪，擢秘書少監集賢院學士，副知院事。時屬朋黨，頗相排根，窮棲歲餘，深不得意。渤海國王武藝違我王命，思絕其詞，中書奏章，不愜上意，命公改作，援筆立成。上甚嘉焉，即拜尚書工部侍郎兼知制誥，扈從北巡，便祠後土，命公撰赦，對禦為文，凡十三紙。初無槁草，上曰：「比以卿為儒學之士，不知有王佐之才，今日得卿，當以經術濟朕。」累乞歸養，上深勉焉。遷公弟九皋、九章官近州裏，伏臘賜告，給驛歸寧。遷中書侍郎，丁內憂。中使慰問，賜絹三百匹，奔喪南訃，祔葬先塋。毀無圖生，嗌不容粒，白雀黃犬，號噪庭塋，素鳩紫芝，巢植廬隴，孝之至者，將有感乎！既卒哭，複遣中使起公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口敕敦諭，不許為辭。聞命號咷，使者逼迫，及至闕下，懇請終喪。手詔曰：「不有至孝，誰能盡忠？墨縗之義不行，蒼生之望安在？朕以非常用賢。曷雲常禮哀訴，鄧宜斷表。」賜甲第一區，禦馬一。尋遷中書令、集賢學士知院事，修國史。

　　初公作相也，奏差擇元戎，皆取良吏，不許入請，罷賞戰功，減諸軍兵，省年支賜。諛臣儳議，事竟不行。明年，公奏籍田躬耕禮節。加金紫光祿大夫，進封始興伯。每天長節，公卿皆進寶鏡，公上千秋錄，述帝王興衰以為鑒戒。公直氣鯁詞，有死無貳；彰善癉惡，見義不回。范陽節度潁王沄奏前太子索甲二千領，上乃震怒，謂其不臣，顧問於公。公曰：「子弄父兵，罪當笞，況元良國本，豈可動？「上因涕泣，遂寢其奏。武貴妃離間儲君，將立其子，使中謁者私於公曰：「若有廢也，必將興焉。」公遂叱之曰：「宮闈之言，何得輒出。」御史大夫李公尚隱、太府卿裴伷先不禮中官，皆忤上旨，必在殊譴，公全度焉。幽州節度張公守珪緣降兩番斬屈突幹，將拜侍中，涼州節度牛仙客以省軍用，將拜尚書：並觸鱗固爭，竟不奉詔。平盧將安祿山入朝奏事，見於廟堂，以為必亂中原，固請戮之。上曰：「卿以王衍知石勒，此何足言？」無何用兵，為虜所敗，張守珪請按軍令，中留不行。公狀諫曰：「穰苴出軍，必誅莊賈；孫子行令，亦斬宮嬪。守珪所奏非虛，祿山不當免死。」再三懇請，上竟不從。邊將蓋嘉運等上策，密發將士，襲平西戎。公以為不可妄舉，結後代讎，非皇王之化也。上又不納。及羯胡亂常，犬戎逆命，元宗追歎曰：「自公歿後，不複聞忠讜言。」發中使至韶州吊祭，其先見這明，有如此者。學究精義，文參微旨，或有興托，或存諷諫，後之作者，所宗仰焉。上表論事，事多樞密，入皆削槁，人莫得知。常以致君堯舜，齊衡管樂，行之在我，何必古人？由是去循資格，置采訪使，收拔幽滯，引進直言，野無遺賢，朝無闕政，百揆時序，庶工允釐。同儕見嫉，內寵潛構，罷公為尚書右丞相。初不介意，居之坦然。執憲者素公所用，劾奏權臣，豸冠得罪，借以為累，貶荊州長史。三歲為相，萬邦底寧，而善惡太分，背憎者眾，虞機密發，投杼生疑，百犬吠聲，眾狙皆怒，每讀韓非《孤憤》，涕泣沾襟。

　　開元二十八年春，請拜掃南歸，五月七日，遘疾薨於韶州曲江之私第，享年六十三，皇上震悼，贈荊州大都督，有司諡行曰文獻公。粵來歲孟冬，葬於洪義裏武臨原，近於先塋，禮也。夫人桂陽郡夫人譚氏，循州司馬府君誨之子也，淑慎宜家，齊莊刑國，珮環有節，纂組皆工，幼作女儀，長為內則。太夫人樂在南國，不欲北轅，克勤奉養，深得婦禮。至德二年十月六早日，終於私第，春秋七十七，晝哭[QE55]門，日月綿遠，同塋異穴，卜兆從宜。公仲弟九皋，宋襄廣三州刺史采訪節度經略等使殿中監。季弟九章，溫吉曹等州刺史鴻臚卿，腰金拖紫，三虎為榮，立德行政，二馮推美。嗣子拯，居喪以孝聞，立身以行著，陷在寇逆，不受偽官，及收複兩京，特制拜朝散大夫太子右讚善大夫。孫藏器，河南府壽安尉，就保先業，克秉義方。侄殿中侍御史抗，文吏雅才，清公賢操，以兄拯早世，侄藏器幼孤，未建豐碑，乃刻樂石，用展猶子之慕，庶揚世父之美。浩義深知已，眷以文章，禮接同人，惠兼甥舅。薄技效德，無愧其詞。銘曰：

　　鳳生丹穴，鵬翥南溟。天乘粹氣，地發精靈。傑出我公，揚於王庭。甫稱降神，說表騎星。學究經術，文高宗匠。再掌司言，爰立作相。忠義柱石，謀猷帷帳。王綱允釐，帝采惟亮。退居右揆，出守南荊。元鶴緝翼，青蠅營營。不螟猶視，雖歿如生。昭昭令名，千古作程。

　　◆ 封演

　　演，天寶中為太學生。大曆中官邢州刺史，貞元中曆檢校尚書吏部郎中兼御史中丞。

　　§ 說潮

　　餘少居淮海，日夕觀潮，大抵每日兩湖，晝夜各一。假如月出潮以平明，二日三日漸晚，至月半，則月初早潮翻為夜潮，夜湖翻為早潮矣。如是漸轉，至月半之早潮，複為夜潮，月半之夜潮，複為早潮。凡一月旋轉一匝，周而複始，雖月有大小，魄有盈虧，而潮常應之，無毫厘之失。月陰精也，水陰氣也，潛相感致，體於盈縮也。

　　§ 魏州開元寺新建三門樓碑

　　先王立清廟修百祀，所以展嚴禋，祈景福。今釋門之有塔寺，亦像教之崇建福焉。或謂之人祠，或哀思之精舍，或謂之伽藍，或謂之招提，名雖不同，其實一也。河朔之州，魏為大；魏之招提，開元為大。開元者，在中宗時草創，則曰中興，在元宗時革故，則曰開元。道無常各，隨時而已矣。寶應初歲，王師北伐，奮其威武，或以火攻，秉稈翕其延燒，積薪籲其可撲。由是寺門夷蕩，鞠為灰燼，緇侶往來，莫庇風雨，耆老興歎，衣冠疚心，共甘沒齒，不睹興複。洎開國田公之在魏也，勒四封之人而撫之，閱三軍之實而補之。戎務之閑，諗於僧曰：「彼道場勝地，麗譙餘址，堙替曆稔，末之克修。吾儕闔廬，猶設鍵閉，矧乎尊像之所在，福田之所植，台觀有素，其可闕乎？始吾之來，有意於此，惟是緝綏申儆，以供禦上事，故未遑也。今原野墾，府庫實，庶安居徒逸而締構不備，豈吾心哉？」即持俸錢，遠度山木，匠伯獻藝，役夫僝功。時大軍之後，良材一罄，龍門上遊，下筏仍阻。公乃使河中府以營建之旨，谘於台臣，精誠內馳，萬里潛契。山不吝寶，貞鬆大來，炎涼未再，水濱如積。驚和嶠之千丈，恧慶氏之百車，操繩墨運斤斧者，得以功成而不溷，亦由材之備矣。既立三門，鎮之層樓；又像雙闕，校之連閣。薨宇若畫，楝桴幹雲，犖投蓋而靡及，嬴抱關而方啟。上可以回眺百里，覽川原林麓之富；下可以俯瞰萬室，察舟車士馬之殷。崇乎信一時之壯觀，而全魏之卓絕也。

　　初樓之經始，僧徒皆惑，以為舊制已廣，後難及也。迨樓之集事，僧徒皆喜，以為有加於前，無不及焉。其中長老，或涕而言曰：「此寺自神龍至於寶應，五十有七年而遇焚毀，自寶應以至於茲，十有三年而複舊物，非夫上天悔禍，諸佛護念，則前功幾乎泯絕，大功不能為謀，尚何見斫礱之制，丹雘之制，煙聚霧合，聲馳響應，若斯之神速者已。是知田公之勇於信施，極於修葺，非人力也，如來付囑大臣，有旨哉。」公頃曾入寺，虔恭作禮，有舍利兩粒，降於其瓶，光明圓淨，瑩徹心目。蓋舍利者，非常之瑞雖一粒二粒，乃至多粒，供養功德，以金身等。遂於寺內起塔二所，而分葬焉。入塔之辰，見祥雲靈鶴，徘徊其上，百千人俱歎未曾有，得不謂道心純至，而冥佑薦委耶？公又以此寺經典，舊多殘缺，哀彼學徒，訪聞無所，乃寫《一切經》兩本，並造二樓以貯之，三四五佛初中後善龍宮所不備矣。耳所未聞，莊嚴圓滿，卷帙充足，其闡化之功力有如此。公體資海嶽，德邁人天，深了因果，高謝係縛，複於此寺度幼子一人。俾修淨業，以傳法印，妙莊故事，禳祛前軌，既曆多劫，公能繼之，共樹善之規有如此。噫！建三門惠也，制雙塔誠也，繕群經智也，度幼子慈也。有一於此，且長享百祿，慶流後裔。況能備茲四者，加以氣懾貔豹，心雄鐵石，一為蒼生之父母，一為天子之股肱，受登壇之寄，畫雲台之像，未雲多也。公令弟御史大夫兼貝州刺史北平郡王廷琳，雅量衝遠，天姿穎出，內安黎庶，紹龔黃之名；外鎮封疆，宏魯衛之政。公愛子左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悅、駕部郎中兼御史中丞綰、從子太子賓客兼御史中丞昂等，皆才傑而妙，器周而敏，卓然自立，克茂家聲，如龍如虎，森森翼翼。豈必觀懿氏之兆，而後識其昌；聽卜偃之說，而乃知其大？

　　論者以開元天寶以來，北平士望腰金拖紫者多矣，未有如公弼諧帝室，總統方麵，侯王將相，萃於一門。數十年間，光華照灼，雖方召衛霍，輯寧周漢，垂名竹素，曷以過之？寺主僧法敬昂，公所度之子也，幼而聰達，閑於禮訓，求封君之錫土，慕太子之逾城。上座僧誌高都維那僧道圓及諸徒眾等，並精通妙法，堅持密行，名稱普聞，威儀無缺。遠則澄釋繼踵，近則福寂比肩，莫不欽公之徽猷，承公之令範。懼瓊琚之匪報，思鼎鼐之有銘，聿相與轉石山足，立碑門右，以無忘我田公之茂績。其詞曰：

　　碣石巉岩，滄浪衝融。蘊茲間氣，生我田公。道可濟時，材任理戎。擁旄杖鉞，作藩於東。八座爰涉，三台累踐。人臣寵榮。今古或鮮。祗率常命，式敷彝典。殊勳載崇，真門日闡。三門峨峨，舊址已傾。刊木萬里，匪公誰成？雙塔嶷嶷，光現是呈。運甓千夫，匪公孰營？無量法寶，允資流布。有梵有室，所聞必具。無量眷屬，允資佛護。若女若男，過緣則度。儉德凜如，心澹如。傾家以旋，內不留儲。恢我佛乘，壯我禪居。永綏福壽，其樂隻且。

　　◆ 竇叔蒙

　　叔蒙，大曆中浙東處士。

　　§ 海濤論

　　原天地之本始，不知根荄孰先？蓋自坯璞卵胎，並鼓於太素也。天人之變，古今言者詳矣。著之成說，存諸史冊，故無以間然。而地靈之推運，水德之經緯，則夫恒數，與天並騖，探而究之，可得曆數而計之也。前史氏蔑如不記，其無乃有闕典乎？夫陰陽異儀而反違，以其反違，故賴以相資。是故天與地違德以相傾，剛與柔違功以相致，男與女違性而同誌。造化何營？蓋自然耳。若夫凝陰以結地，融陰以流水，鍾麵為海，泒而為泉。或配天守雌，或制火作牝，觀其幽通潛運，非神謂何？是故潮汐作濤，必符於月；百泉不息，以經地理，猶三光未息之健於天也。晦明牽於日，潮汐係於月，若煙自火，若影附形，有由然矣。馳輪不轉轂固無是也地載乎下群陰之所藏焉月懸乎上群陰之所係焉。太溟水府也。百川之所會焉；北方陰位也，滄海之所歸焉。天運晦明，日運寒暑，月運朔望。錯行以經，大順小異，以合大同，是大運廣度也。夜明者，太陰之主也。故為漲海源，月與海相推，海與月相明。苟非其時，不可踵而致也，時既來，不可抑而已也；雖謬小準，不違大信。故與之往複，與之盈虛，與之消息。蜉蝣伺日，蜄蛤候月，以晨榮，藫以晦零，況海月乎？方諸接明水，陽燧延景火，昭昭乎見日月之感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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