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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运(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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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宗论 同游诸道人,并业心神道,求解言外。余枕疾务寡,颇多暇日,聊申由来之意,庶定求宗之悟。释氏之论,圣道虽远,积学能至,累尽鉴生,不应渐悟。孔氏之论,圣道既妙,虽颜殆庶,体无鉴周,理归一极。有新论道士,以为寂鉴微妙,不容阶级,积学无限,何为自绝? 今去释氏之渐悟,而取其能至,去孔氏之殆庶,而取其一极。一极异渐悟,能至非殆庶。故理之所去,虽合各取,然其离孔、释远矣。 余谓二谈救物之言,道家之唱,得意之说。敢以折中自许,窃谓新论为然,聊答下意,迟有所悟。 (已下并《广弘明集》十八。) ◇答法勖问 法勖问:敬览清论,明宗极虽微,而一悟顿了。虽欣新剖,窃有所疑。夫明达者,以体理绝欲,悠悠者以迷惑婴累。绝欲本乎见理,婴累由于乖宗。何以言之?经云:“新学者离般若,便如失明者无导。”是为怀理荡患,于兹显矣。若涉求未渐于大宗,希仰犹累于尘垢,则永劫劬劳,期果缅邈。既怀犹豫,伏迟嘉训。 初答:道与俗反,理不相关,故因权以通之。权虽是假;旨在非假,智虽是真。能为非真。非真不伤真,本在于济物;非假不遂假,济物则反本。如此,之劫无为空勤,期果有如皎日。 勖再问:案论孔、释,其道既同,救物之假,亦不容异。而神道之域,虽颜也,孔子所不诲,实相之妙,虽愚也,释氏所必教。然则二圣建言,何乖背之甚哉? 再答:二教不同者,随方应物,所化地异也。大而校之,华民易于见理,难于受教,故闭其累学,而开其一极;夷人易于受教,难于见理,故闭其顿了,而开其渐悟。渐悟虽可至,昧顿了之实;一极虽知寄,绝累学之冀。良由华人悟理无渐,而诬道无学,夷人悟理有学,而诬道有渐。是故权实虽同,其用各异。昔向子期以儒道为壹,应吉甫谓孔老可齐,皆欲窥宗,而况真实者乎? 勖三问:重寻答,以华夷有险易之性,故二圣敷异同之教,重方附俗,可谓美矣。然渊极朗鉴,作则于上,愚民蒙昧,伏从于下。故作则宜审其政,伏从必是其宗。今孔废圣学之路,而释开渐悟之迳。筌蹄既已纷错,群黎何由归真? 三答:冬夏异性,资春秋为始末,昼夜殊用,缘辰暮以往复。况至精之理,岂可迳接至粗之人?是故旁渐悟者,所以密造顿解;倚孔教者,所以潜成学圣。学圣不出《六经》,《六经》而得,顿解不见三藏,而以三藏果。筌蹄历然,何疑纷错?鱼兔既获,群黎以济。 ◇答僧维问 僧维问:承新论,法师以宗极微妙,不容阶级,使夫学者穷有之极,自然之无。有若符契,何须言无也?若资无以尽有者,焉得不谓之渐悟邪? 初答:夫累既未尽,无不可得;尽累之弊,始可得无耳。累尽则无,诚如符契,将除其累,要须旁教。在有之时,学而非悟,悟在有表,托学以至。但阶级教愚之谈,一悟得意之论矣。 维再问:论云:悟在有表,得不以渐。使夫涉学希宗,当日进其明,不若使明不日进,与不言同。若日进其明者,得非渐悟乎? 再答:夫明非渐至,信由教发,何以言之?由教而信,则有日进之功。非渐所明,则无入照之分。然向道善心起,损累出垢伏。伏似无同,善似恶乖,此所务不俱,非心本无累。至夫一悟,万滞同尽耳。 维三问:答云:由教而信,则有日进之功;非渐所明,则无入照之分。夫尊教而推宗者,虽不永用,当推之时,岂可不暂令无邪?若许其暂合,犹自贤于不合,非渐如何? 三答:暂者假也,真者常也。假知无常,常知无假。今岂可以假知之暂,而侵常知之真哉?今暂合贤于不合,诚如来言,窃有微证。巫臣谏庄王之言,物赊于己,故理为情先,及纳夏姬之时;巳交于物,故情居理上。情理云互,物己相倾,亦中智之率任也。若以谏日为悟,岂容纳时之惑邪?且南为圣也,北为愚也。背北向南,非停北之谓,向南背北,非至南之称。然向南可以至南,背北非是停北。非是停北,故愚可去矣。可以至南,故悟可得矣。 ◇答慧驎问 慧驎演僧维问:当假知之壹合,与真知同异? 初答:真知异。 驎再问:以何为异? 再答:假知者累伏,故理暂为用;用暂在理,不恒其知。真知者照寂,故理常为用;用常在理,故永为真知。 驎三问:累不自除,故求理以除累。今假知之一合,理实在心,在心而累不去,将何以去之乎? 三答:累起因心,心触成累。累恒触者心日昏,教为用者心日伏。伏累弥久,至于灭累,然灭之时,在累伏之后也。伏累灭累,貌同实异,不可不察。灭累之体,物我同忘,有无壹观。伏累之状,他己异情,空实殊见,殊实空,异己他者,入于滞矣;壹无有,同我物者,出于照也。 ◇答驎维问 维问:三世长于百年,三千广于赤县,四部多于户口,七宝妙于石沙。此亦方有小大,故化有远近,得不谓之然乎? 初答:事理不同,恒成四端,自有小大,各得其宜。亦有贤愚违方而处,所谓世同时异,物是人非。譬割鸡之政,亦有牛刀,佩玺而听,岂皆唐虞?今谓言游体尽于武城,长世皆覃于天下,未之闻也。且俱称妙觉,而国土精粗,不可以精粗国土,而言圣有优劣。景迹之应,本非所征矣。 维再问:论曰,或道广而事狭,或事是而人非。今不可以事之大小,而格道之粗妙。诚哉斯言,但所疑不在此耳。设令周孔实未尽极。以之应世,故自居宗,此自是世去圣远,未足明极,夫降妙数阶,以接群粗,则粗者所不测,然数阶之妙,非极妙之谓。推此而言,抚世者于粗为妙,然于妙犹粗矣。以妙求粗,则无往不尽,以粗求妙,则莫睹其源。无往不尽,故谓之穷理,莫睹其源,故仰之弥高。今岂可就颜氏所崇,而同之极妙邪。 再答:今不藉颜所推,而谓之为极,但谓颜为庶几,则孔知机矣。且许禹昌言,孔非本谈,以尧则天,体无是同。同体至极,岂计有之小大邪? 维三问:凡世人所不测,而又昌言者,皆可以为圣邪? 三答:夫昌言贤者,尚许其贤,昌言圣者,岂得反非圣邪?日用不知,百姓之迷蒙,唯佛究尽实相之崇高。今欲以崇高之相,而令迷蒙所知,未之有也。苟所不知,焉得不以昌言为信?既以释昌为是,何以孔昌为非邪? ◇答法纲问 竺法纲问:敬披高论,探研宗极,妙判权实,存旨儒道,遗教孔释,昌言折中,允然新论,可谓激流导源,莹拂发挥矣。详复答勖、维之问,或谓因权以通,为学而非悟尔。为玄句徒设,无关于胸情焉。窃听未安,何以言之? 夫道形天隔,几二险绝,学不渐宗,曾无仿佛。驰骋有端,思不出位。神崖曷由而登,机峰何从而超哉?若勤务于有,而坐体于无者,譬犹挥豪钟、张之则,功侔羿、养之能,不然明矣。盖同有非甚碍,尚不可以玩此而善彼,岂况乎有无之至背,而反得以相通者邪? 又云:累既未尽,无不可得,尽累之弊,始可得无耳。论曰:夫膏肓大道,摧辀玄路,莫尚于封有之累也。盖有不能祛有,祛有者必无。未有先尽有累,然后得无也。就如所言,累尽则无尔,为累之自去,实不无待?实不无待,则不能不无,故无无贵矣。如彼重暗自晞,无假火日。无假火日,则不能不设,亦明无尚焉。落等级而奇顿悟,将于是乎踬矣。暇任之余,幸思嘉释。 答曰,来难云:同有非甚碍,尚不可以玩此而善彼,岂况乎有无之至背,而反得以相通者邪?此是拘于所习,以生此疑耳。夫专玩笔札者,自可不工于弧矢。弧矢既工,复玩笔札者,何为不兼哉?若封有而不向宗,自是封者之失。造无而去滞,何为不可得背?借不兼之有,以诘能兼之无,非惟钟、胡愧射于更、李,羿、养惭书于罗、赵,触类之踬,始克巧历之叹。今请循其本:夫凭无以伏有,伏久则有忘,伏时不能知,知则不复辨。是以坐忘日损之谈,近出老庄;数缘而灭,经有旧说。如此,岂累之自去,实无之所济。且明为晦新,功在火日。但火日不称功于幽暗,般若不言惠于愚蠢耳。推此而往,讵俟多云。 ◇答慧琳问 释慧琳问云: 三复精议,辨㦎二家,斟酌儒道,实有怀于论矣。至于去释渐悟,遗孔殆庶,蒙窃惑焉。释云有渐,故是自形者有渐。孔之无渐,亦是自道者无渐,何以知其然邪?中人可以语上,久习可以移性。孔氏之训也,一合于道场;非十地之所阶。释家之唱也,如此渐绝文论,二圣详言,岂独夷束于教。华拘于理,将恐斥离之辨,辞长于新论乎?勖道人难云:绝欲由于体理,当谓日损者,以理自悟也。论曰:道与俗反,本不相关,故因权以通之,物济则反本。问曰:权之所假,习心者亦终以为虑乎?为晓悟之日,与经之空理,都自反邪?若其永背空谈,翻为末说,若始终相扶,可循教而至不?答维驎假知中殊为藻艳,但与立论有违者,以旋迷丧理,不以钻火致惑。苟南向可以造越,背北可以弃燕,信燕北越南矣。虑空可以洗心,捐有可以祛累,亦有愚而空圣矣。如此,但当勤般若以日忘,瞻郢路而骤进,复何忧于失所乎,将恐一悟之唱,更踬于南北之譬邪。 答曰: 孔虽曰语上,而云圣无阶级。释虽日一合,而云物有佛性。物有佛性,其道有归,所疑者渐教。圣无阶级,其理可贵,所疑者殆庶。岂二圣异途,将地使之然?斥离之叹,始是有在,辞长之论,无乃角弓邪?难云:若其永背空谈,翻与末说;若始终相扶,可循教而至,可谓公孙之辞,辨者之囿矣。夫智为权本,权为智用。 今取圣之意则智,即经之辞则权,旁权以为检,故三乘咸踬筌。既意以归宗,故般若为鱼兔,良民多愚也,故教迂矣。若人皆得意,亦何贵于摄悟。假知之论,旨明在有者,能为达理之谏。是为交赊相倾,非悟道之谓。与其立论,有何相违?燕北越南,有愚空圣。其理既当,颇获于心矣。若勤者日忘,瞻者骤进,亦实如来言。但勤未是得,瞻未是至。当其此时,可谓向宗,既得既至,可谓一悟。将无同辔来驰,而云异辙邪。 (并《广弘明集》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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