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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三十六


  华亭陈子龙卧子 宋征璧尚木 徐孚远闇公 李雯舒章选辑
  徐桓鉴惠朗参阅

  李文达文集(疏 碑记)
  李贤

  ◎疏
  论太学疏
  上中兴正本疏
  达官支俸疏
  请给官员诰敕疏
  论御虏疏
  边防事宜

  ○论太学疏〈太学〉

  礼宗庙太学之士有竟拜给事中御史者士恶得不自奋励其后以入赀进起家至丞簿耳虽有各师儒其谁信从耶

  窃惟太学者天下贡士所萃,乃育贤成材之地,故天下之士,所以贤,所以才,胥此焉出所以盛,所以衰,胥此焉系,然则生民之休戚风俗之矣恶,国家之安危,岂不皆关于此哉,洪惟 太祖高皇帝圣神文武,平定天下。定鼎金陵。首崇是道。方是之时。宫殿城池。未尽完也。百府诸司。未尽创也。佛寺僧道。未尽举也。乃建太学于国。宏其规模极其壮丽凡所以教士之法戒士之条。居士之所。养士之具。无不详审。周密完备。又虑表率之职。实难其人。务选天下学明行修望重海内所向慕。士夫所依归足以师表一代。名盖一时者。然后命为祭酒。崇以师道。以振立风。以增士气。其爱诸生。如慈母之顾婴儿。贵之若席上之珍。恩惠极隆。无以加尚。于是天下之士。入太学者。居无不正。习无不端。衣无不具。食无不足。无饥寒之乱心。无邪僻之堕行。其所事者治礼义。明人伦穷修巳治人之方。务致君泽民之术。故当时贤才俊杰之士。济济辈出。布列中外。大纲一正。万目毕张。自古太平之盛。未能或之先也。易曰。圣人养贤以及万民。其斯之谓与。永乐初年。 驾临北京。太学之设。因元之旧。凡百规制。未暇增新。洪熙宣德以来。因仍未举。至其教戒居养之道。颓然废弛。不遑介意。师儒之职。率皆庸常。学行荒疏。无从矜式。虽有遗规。不过承虚名。为文具。踵因循。应故事而已。于是天下之士。入太学者。蔑教戒之严。无居养之正。置礼义为外物。轻廉耻如锱铢。杂处于军民之家。浑住于营巷之地。与市井之人为伍。与无籍之徒相接。同其室而共其食。啖其夫而私其妇。易君子之操。为鄙夫之行。改士夫之节。为穿窬之心。所习如此。一旦居官。不过志于富贵而已。尚何望其尊主庇民。建功立业乎。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居处所致,无怪其然也,呜呼天下之士修之于庠序。而坏之于太学。贾谊所谓可为太息者也。今 陛下春秋鼎盛缵成大统,凡一举措,不可不慎,举所当举。则天下之人。莫不欢心。措所当措。则天下之人。莫不解体可不慎欤。我 国家建都北京以来。有废弛而不举者。有创新而不措者。所废弛者莫甚于太学所创新者莫多于佛寺举措如是臣以为舛矣然成事不说,废者当举,若重修太学极壮丽,不过佛寺一所之费。况佛寺无益于 朝廷。而太学实关于治体。伏愿 皇上兴废举坠。乞 敕该部计料兴工,一新太学,作养秀才,重选师儒,厚加眷注,果能此道将见数年之后,贤才济济,文风大振,生民于是平安天下于是乎治,我 太祖养贤及民之效,复见于今日,太平之盛,不期自至,而 国家社稷,永享无穷之福矣。臣性质凡陋,无所知识,偶有所见,岂敢隐默,冒于 天听,不胜惶汗之至。

  ○上中兴正本疏〈圣政〉

  公为文选郎中上此疏于景帝后给专中李侃等以灾异上书称公忠言宜胜采□乃取奏令翰林缮写置左右焉

  臣伏惟 陛下即位之初,大开言路,凡朝廷之阙遗,有司之利病生民之休戚军务之得失,中外进言者论之详矣,若夫关于 陛下躬行穷理,正心修巳治人之道,则或略焉,此臣区区犬马之忠,私窃过虑,以为 陛下一身,乃家国天下之本也,而 陛下之心,又一身之本也,夫正其本,万事理,惟 陛下之心既正,则家国天下之事,可得而理矣,臣所以忘其愚陋,献此中兴正本策,其目有十焉,一曰勤圣学,二曰顾箴警,三曰戒嗜欲,四曰绝玩好,五曰慎举措,六曰崇节俭,七曰畏天变,八曰勉贵近九曰振士风,十曰结民心夫勤圣学者,所以格物穷理也顾箴警者。所以诚意正心也。戒嗜欲以至结民心者。所以修身治人之道也。皆切于 陛下躬行之事不系各司举行者伏乞留中万几之暇。时赐省览。于 陛下身心未必无少补焉。且 陛下春秋鼎盛,初登宝位,天命之眷顾方新,人心之向慕方切,当端本正始之日,最急而不可缓者在此十策,夫十策既举,则大本正矣,天下之事可以,次第而推行之不难矣,由是明是非以行赏罚辨邪正以用人材。抗公道以振纪纲。节财用以固邦本。励将帅以作士气。修政事以攘夷狄。开壅蔽以遏下情。敬大臣以资治道。特皆 陛下之余事耳。伏望 圣明深加察纳果断力行,以幸天下,以光 祖宗,以慰生灵延颈举踵之望,以追前代英君义辟之踪。盖 陛下之责,必如是而后塞,嗟夫,言之逆耳者,惟 圣君乃能听,事之难言者,非忠臣不能言,故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昔宋儒朱熹将上殿或谓正心诚意之说,上所厌闻,熹曰,吾平生所得,惟此四字,岂忍不言而欺吾君乎,此人臣以道事君,贵乎有犯无隐也,臣观 陛下有聪明之资,有温恭之德,有宽仁之度,有纳谏之美,臣下有言而不用,非拒之也,盖以所言未必剀切,当 帝心者,或无诚意感动故也,故曰言之不用者,亦臣之罪也,倘 陛下不以臣卑鄙猥,言或有可取,举而行之,将见功业焕然,必出于寻常万万,岂但臣之受赐而巳实社稷苍生之大幸也,臣不胜惓惓,罔知忌讳,昧死进言,冒干天威,无任激切悚惧之至。

  一曰勤圣学,臣观自古圣贤之君,率皆留心于务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尧舜禹相传之学也,曰终始惟一,时乃日新,太甲之学也,曰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高宗之学也,曰克厥宅心,文王之学也,访于洪范丹书,武王之学也,曰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成王之学也,若夫汉唐宋之君。或讲论经理。夜分乃寐。或执业尊师。升堂讲说。或锐情经术。夜久不休。或留意典坟。采为龟鉴。或进陆贽奏议。或览贞观政要。不以炎暑而辍经筵。不以风雨而罢讲读,虽无唐虞三代正心诚意之功。亦可谓后世好学之贤君。较之懵然而昏乱者。不啻天渊之相远矣。伏愿 陛下历观前代圣贤之君。所好者何学。所学者何事。不但口耳之粗迹。务考义理之奥旨。必专心以致志。不一暴而十寒。以正心修身为要务。以居敬存诚为大本。帝王之学。既有所得。应事接物。无或不当。异日嘉靖邦国巍然为中兴之令主。未必不由好学致之也。伏愿 圣明留意。

  二曰顾箴警,臣闻前代圣贤之君。必赖箴规警戒之助。然后此心不敢怠忽。常存敬畏。庶无过过举焉。若成汤之圣而犹铭其沐浴之盘以自新,武王之圣而亦铭其席杖楹牖以自戒,卫武公在舆有旅贲之规,位宁有官师之典,倚几有训诵之谏,居寝有亵御之箴,鲁庙有欹器而存持满之戒,稷庙有金人而寓缄口之铭,无逸一篇,列于讲阁,前代遗迹,写为鉴图,书洪范之语于座屏,书孟子之言于屏障,此皆宋之令主也,由是观之。前代圣贤之君。以警戒为规鉴。以宴安为鸩毒。内外交养而表里俱修。是以君德日隆。多福自至。其余不知警戒。虽有忠臣进献箴铭。视为虚文。略不省览。是以流连荒亡。盘乐怠傲。自求其祸。以致,败乱。往往皆然。伏愿 陛下法前代圣贤之君。存箴规警戒之助。摭往事之明鉴。采古人之格言。或施之障屏。或设之殿壁。出入起居。常目必在。退朝燕处此心不忘。于以防过于未然。于以禁欲于将萌。如此则意无不诚。心无不正。身由是而修。天下由是而治将无愧于古之圣帝明王矣。惟 圣明其深念之。

  三曰戒嗜欲,臣观自古圣贤之君,未尝不以嗜欲为戒,益之戒舜曰,罔游于逸,罔注于乐,皋陶之戒舜曰无教逸欲有邦,仲虺作诰以戒成汤曰,惟王不迩声色不殖货利,用人惟巳,改过不吝,伊尹述训以戒大甲曰,敢有恒舞于宫,酣歌于室,时谓巫风,敢有殉于货色,恒于游畋,时谓淫风,召公之戒成王曰,玩人丧德,玩物丧志,不矜细行,终累大德,周公之戒成王曰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以庶邦惟正之供张蕴古作大宝葴戒唐太宗曰,乐不可极,乐极生哀,欲不可纵。纵欲成灾,范祖禹讲五子歌戒宋哲宗曰,内作色荒,外作禽荒,酣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忘此前代圣贤之君。能受人臣之戒。而不敢流于嗜欲。当时天下之治。不可尚也若夫昏暗之主。虽有忠臣进戒。拒而不纳。逸乐怠荒以致天下之乱者多矣夫宴乐乃害心之鸩毒。酒色实伐性之斧斤。伏望 陛下以前代圣贤之君为法绝去嗜欲之私。养其清明之德。以斯民未被其泽为忧。以天下未得其宁为念。讲周孔之遗编。考帝王之治道。务成中兴之业。以慰 祖宗之心。则社稷幸甚苍生幸甚。

  四曰绝玩好,臣惟人主一心。攻之者甚众。能不为玩好所惑者寡矣。是以古之圣贤之君常有所警。珠玉犬马。珍禽奇兽。一切玩好之物。悉皆罢去。此心湛然。虚明渊静。故召公恐成王受西旅之獒曰,不役耳目,百度惟贞,盖谓心无所主,反为耳目所使。若心得其职。则百度无不正矣。必欲心得其职。非从事于学不可也。夫一心无两用。既能专于此。必不牵于彼。伏乞陛下于内侍之中,择读书知义者四五人,置诸左右,外听儒臣讲论经史,内与左右解说其义。心通性悦。日新月盛。聪明益长。智虑益高静观左右之人。或以玩好之物来陈者必严以斥之曰尔以圣明之君待其主耶。以庸暗之君待其主耶。夫以圣明之君待其主者。以尧舜之道陈之。以开 陛下之心胸。此忠臣也。以庸暗之君待其主者以玩好之物陈之。以惑 陛下之耳目。此奸臣也。历观前代未有昏君而不溺玩好之物者。惟 陛下留心省察。果能务学而绝玩好。则行无不谨身无不修。 宗社自固。生民自安。不患不为 大明令主。而中兴之业不成者。臣未之信也。

  五曰慎举措,臣惟人君之举措。不可不慎也。书曰惟皇作极,盖谓人君一身立至极之标准。而天下四方之人。环顾以取法焉。举措一失其当。则远近之人。得以窥探其好尚之偏。可不惧哉。记曰王前巫而后史。卜筮瞽侑,皆在左右,王中心无为,以守至正,又曰虞夏商周,有师保,有疑丞设四辅及三公,皆所以防君之过举也,昔周成王削桐叶为圭以与叔虞,曰封汝,史佚请择日,王曰戏也史佚曰天子无戏言,言则史书之,至于汉唐宋之君,皆有起居注之职,有失即告,有过必录盖亦严于自防矣,是以古之明主。爱一嚬一笑,夫一嚬一笑,尚不可轻发。况见诸行事。一举一措。岂可轻动哉。伏愿 陛下试加留意。一日之间举一事也。必再思之果当于理。然后行焉。措一事也。必更审之。或乖于理。而即止焉。又望 陛下内则亲夫贵近之臣。外则勉夫辅导之职。若高宗之命傅说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又曰尔交修予罔予弃予惟克迈乃训,夫人君既以伊傅周召望其臣。则人臣必以尧舜汤武致其君。由是君臣一体。志同道合而 陛下之举措,无有不得其当矣。

  六曰崇节俭,时帝颇尚奢侈大宗伯杨宁读公疏叹息曰吾读崇节俭一事殆欲下泪也臣观自古圣贤之君。夫有不崇节俭者。若帝尧茅茨不剪。土阶三尺。大禹绝旨酒菲饮食卑宫室恶衣服。文王卑服即康功田功。当时雍熙太和之治。不可尚矣。汉文帝欲作露台。不忍百金之费。身衣弋绨。席用莞秆。所幸夫人。衣不曳地。唐太宗出宫女三千。欲营一殿。材用已具。监秦而止。尝曰欲盛则费广,赋重则民愁,以此思之,不敢纵欲。宋仁宗夜思烧羊。忍饥而不索。恐自此多伤物命。见官人首饰珍珠。遮目不观。恶其奢华。器用止于漆素。衾裯止于黄絁。汉唐宋各有天下数百年。求其海内富庶。无如三君之时。盖人君既以节俭存心。臣下岂敢奢侈相尚。自然家给人足也。况天下多事之秋。工部光禄寺诸司诸色买办。倍于前日。近因贼寇惊扰。人民尚未宁息。伏望 陛下躬行节俭。凡内府一应服食器用。必须究查今日之费。比之先朝果减省乎。果增多乎。务用减省。以苏民力。则天下幸甚。

  七曰畏天变,臣闻天心仁爱人君。必出灾异以谴告之。为人君者。务求天意所在。而存修省之诚可以变灾为祥。转祸为福也。昔商之中宗。有桑谷并生于朝恐惧修德而天意即回。高宗有飞雉鸣于鼎耳。克正厥事而王业再振。宋之太宗避殿减膳而东井彗灭。诏欲自焚而得雨蝗死。仁宗霖雨为沴而引咎格天久旱不雨而密祷即应。是四君者。俱能上感天心。变灾为详。遂享灵长之福。以成中兴之治。往岁以来。山崩河改。地动殿灾。蝗旱相仍。天象交变。谴告之意。可谓至矣。当时若能废黜奸邪。任用忠良。克已自新。以答天谴。未必不转祸为福也。惟其修省未至。是以不免于难。由是观之。灾异之见。何代无之。顾人君修省何如耳。且匹夫一念之诚。尚能动天。况人君精诚所感。其应尤速。伏愿 陛下修德正事。以承天心。凡钦天监并各处奏来灾异之变。必早夜思省。以答天意。凛然敬畏。以弭灾变将见天人感应之速。未必不如商之中宗高宗。宋之太宗仁宗也。于以为守成之令主。于以致中兴之盛治。功烈卓然。万世标准。岂不美哉。臣区区蝼蚁之诚,所愿望者如此,惟 圣明留心幸甚。

  八曰勉贵近,臣观前代中官。正直忠良。有功于国家者。不为无人。若汉唐之世。史游良贺吕刘马严。或勤心纳忠。有所裨益。或清俭退守。无所引荐。或清忠奉公。直言切谏。或排去奸邪。委政庙堂。或以一身捍人主之难。或辞两军抗冥鸿之志。千载之下。仰其芬烈视彼招权挠政。卖弄威福。取快一时。不旋踵而遭大僇者。一熏一莸。相去远矣。今 陛下左右内侍之臣。大非前日之比。率皆小心畏慎。恪勤匪懈。守 祖宗之法。绝外人之交。盖能以覆辙为戒也。犹望 陛下一日之间。接文武群臣之时少。亲左右贵近之时多。若能辅成今日中兴之治。皆其功也。可不勉哉。果能取法于前人。兴循好善之念。存正直忠良之心。载之方册。传之万世。后人之仰而羡之曰。当时贵近之臣。某也正直。某也忠良。如此则播令名于无穷。岂不美哉。

  九曰振士风,臣闻唐虞三代之世,人人有士君子之行。比屋有可封之俗。士风之振。不可尚也。降自后世西汉士风尚忠厚。东汉士风尚名节。虽所尚不同。而莫非善行。国祚所以绵远者。由士风之振。有以维持之。魏晋以来。流于清谈。虚旷放达。而士风大坏。李唐之世。士尚华靡。多文少实。宜乎天下治日少而乱日多也。惟宋之士夫。有三代之风。详其所由。亦上之人有以励之耳。观太宗戒欺诞之诗曰好事尽输纯与直谩劳颊舌涌如泉士,风安得不诚实乎。真宗疾奔竞之诗曰臣下但当守公法,驰骛苟进何可取,士风安得不恬退乎。黜势家士不与孤寒并。进录廉吏后以愧贪墨之徒。宜乎士风争尚清廉也。此宋之贤君护风俗如护元气。重名节如重神明。所以士风大振。而人人有士君子之行。伏愿 陛下取法于宋以振士风。戒欺诞以励诚实。疾奔竞以惜恬退。黜贪墨以重清廉。仰侥幸之徒。绝谄佞之辈。俾我 朝人人有士君子之行。将见士风大振。未必不如宋之可追三代也。惟 陛下举而行之幸甚。

  十曰结民心,臣观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盖民心之向背,系天命之去留。有天下者不能固结民心。而欲久安长治者难矣。夏商周汉唐宋。俱有天下数百年。而历世绵远者。固结民心之所致也。其余不能百年。甚至三四十年而止者。率由民心不向故也。历观前代所以固结民心者。岂有他术。不过安之养之而已。书曰德惟善政政,在养民,又曰安民则惠,黎民怀之,是以古之圣贤之君。爱民之心。如爱赤子。休养生息。惟恐失所。鼌错曰。人情莫不欲寿,三王生之而不伤,人情莫不欲富,三王厚之而不困,人情莫不欲安,三王扶之而不危,人情莫不欲逸,三王节其力而不尽,是以所欲与聚,所恶勿施,此固结民心之道也。刘基曰三代之民,如以胶搏沙,言其难散故也,五霸之民,如以水抟沙,言其易散故也,伏愿 陛下远法前代结民心之道。近体 祖宗恤民隐之心。发矜怜恻怛之念于 九重之上。播春风和气之仁于八荒之表。孟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盖陛下省一分之费。则民受一分之赐。施一分之宽。则民被一分之泽。务使海内富庶。衣食充足。将见下民爱戴 陛下之心。亦如三代之民。以胶抟沙而不散。或遇寇贼奸宄之变。必不负 朝廷之恩如此则 宗社可安于永久。虽历亿万斯年可也。惟 陛下注意熟察。幸甚。

  ○达官支俸疏〈达官支俸〉

  公为进士时上此疏三杨当国竟寝而不报其后土木之变曹吉祥之乱始知公为几先之哲也。

  臣闻帝王之道。在赤子黎民。而禽兽夷狄。夫黎民而赤子。亲之也。夷狄而禽兽。疏之也。虽圣人一视同仁。其施也。必自亲以及疏。未有赤子不得其所。而先施惠于禽兽。况夺赤子之食以养禽兽。圣人忍为之哉。切见京师达人。不下万余。较之畿民。三分之一。其月支俸米。较之在朝官员。亦三分之一。而实支之数。或全或半。又倍蓰矣。且以米俸言之。在京指挥使正三品,该俸三十五石。实支一石。而达官则实支十七石五斗是赡京官十七员半矣传曰,朝无幸位,则食者寡矣,此又非幸位之比也。夫以有限之粮。而资无限之费。欲百姓富庶。而仓廪充实。未之有也。近者连年荒旱。五谷不登。而国之用。则不可缺。是以天下米粟。水陆并进。岁入京师数百万石。而京军民竭财殚力。涉寒暑。冒风霜。苦不胜言。然后一夫得数斛米至京师者。幸也。若其运至中途。食不足。衣不赡。而有司曾莫之恤督责之愈急。是以不暇救死。往往枕藉而亡者。不可胜计。其达官坐享俸禄。施施自得。呜呼。既夺赤子之食以养禽兽。而又驱其力使馈之。赤子卒至于饥困以死。而禽兽则充实厌足。仁人君子所宜痛心者。若夫俸禄所以养廉也。今在朝官员。皆实关俸米一石。以一身计之。其日用之费。不过十日。况其父母妻子乎臣以为欲其无贪不可得也备边所以御侮也今边军长居苦寒之地。其所以保妻子御饥寒者。月粮而已。粮不足以赡其所需。欲其守死。不可得也。今若去此达官。臣愚以为除一害而得三利焉。何则,计达官一岁之俸。不下数十万。省之可以全生民之命。可以赡边军之给。可以足京官之俸。全生民之命则本固而邦宁也。赡边军之给。则效死而守职也足京官之俸。则知耻而守廉也。得此三者。利莫大焉。臣又闻圣王之道。贵乎消患于未萌。易曰履霜坚?至,书曰惟几惟康,不可以不察也,臣切见达人来降络绎不绝。朝廷授以官职。足其俸禄。使之久处不去腥膻畿内。无益之费尚不足惜又。有甚者焉夫夷狄人面兽心贪而好利。乍臣乍叛。荒忽无常。彼来降者。非心悦而诚服也实慕中国之利也且达人在胡未必不自种而食自致而衣今在中国则不劳其力而坐享其有是故其来之不绝者中国诱之也诱之不衰则来之愈广一旦边备有警其势必不自安矣前世五胡之乱可不鉴哉。是故圣人以禽兽畜之。其来也惩而御之。不使之久处。其去也守而备之。不诱其复来。而为社稷生民之虑。至深远也。近日边尘数警而达官群聚京师。臣尝恐惧而不安寝。伏愿 陛下断自宸衷。为万世长久之计。乞敕兵部将达官渐次调除天下各都司卫所彼势既分必能各安其生不惟省国家万万无益之费,而又消其未萌之患矣。

  ○请给官员诰敕疏〈官员诰敕〉

  臣闻诰敕者。劝善惩恶之良法。激励名节之美事。夫岂无益之费哉。洪惟国朝制诸司职掌,于诰敕一事,至为详备,可为万世法程也,凡大小官员。有私过者。终身不得。无私过者。方许请给。既与之后少有私过辄行追夺。于是为官者。未得之前。兢兢小心。既得之后。益加谨慎。驭士之方。惟此为要。此事一行。则天下之士。莫不感激。去恶为善。修身饬行顾惜名节。是以所费者少。所劝者多。若此法不行。则士皆失望。善恶不分。名节不振。其有廉洁自守者。反为贪夫所笑。曰无异干我。何苦如是。则天下之士。相率而入于利。途民之被害。可胜言哉。是朝廷所惜者寡。而下民所伤者众。臣窃痛之。然此事非但劝其在位之士。其未仕者。见巳仕者蒙此恩荣。推及父母。光耀乡里。莫不争自琢磨奋志经史。明体适用。竭才殚智。愿为国家之用矣譬之以饵致鱼。则投饵之费小。得鱼之利大。夫有国家者。未有舍此而不为也。我国朝自洪武永乐以来。于是天下之士,鼓舞欢欣。无不感激。迨 皇上即位以来。率由旧章。近者行在吏部钦奉 旨意。今后诰敕。俱待九年考满方与。不许照诸司职掌施行。臣愚不审 圣意所在。若以为织造费财。则臣巳言之于前。谓所费者少。而所利者多。若以为各官得之易。而多不保守。旋复追夺。则臣所目见。保守者什九。追夺者什一。况中人之材。可为善。可为恶。授职三年。即得 诰敕。不胜荣幸。遂革非向善。战兢保守。而为端正之士矣。若待九年。则此等之人。必不持久。遂流于贪。又岂能成就端正之士哉。况九年方与。则得给者十无一二。不得给者十常八九。何哉。凡内外官员九年之中多不能齐有历任四五年而转迁者有历任六七年而保升者有父母垂老而不能待者有巳身多故而不遂请者如此则天下之士感激者少怠志者多我 国家劝善惩恶之法有欠。激励名节之事有亏。而下民亦未能不被其害。伏愿 皇上留意。守 祖宗之成宪。遵 先帝之良法。昭旷典。布宏泽乞敕该部令后诰敕仍照诸司职掌施行。在京官员。三年考满。职守无过者。依例请给。在外官员。三年与本身。六年请封赠。如此。则天下之士。善不患不劝。恶不患不惩。名节不患不振。下民不患不安矣。

  ○论御虏疏〈御虏〉

  比虏使来索使臣,明诏不允,惟欲富国强兵,报雠雪耻,且命文武大臣共议长策,臣虽不与共议之列,伏读 天语,感激奋发,忠愤之心,耿耿不寐,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皇上之志如此,凡食君之禄者,宁不惕然于心乎,昔者鲁国有难,漆室女忧之,况列于侍从,立于 朝廷者,其忧之当何如也,臣闻虏寇东收女直等处,西取回回部落,又欲大举入寇,窃料虏不过中国一大郡,以天下之众,不能取胜者,未得其策故也,且虏所以轻侮中国者,惟恃弓马之强而已。臣观今之拒马木。止能拒马。不能避箭。挨牌止能拒箭不能拒马。惟有所谓战车者,既能避箭,又能拒马。盖此车即汉时卫青武刚车之类。青击匈奴。深入虏地见单于兵阵。必以武刚车自环为营。兵法谓是车有巾有。盖为先驱焉。臣惟武刚车徒能避其弓马。今之战车。不但能避弓马。又有取胜之道。取胜者何。火枪是也。论中国之长。无出于火枪。前代未尝有也。若用之得法。虏之弓马。弗能当也。近来不能以此取胜者非火枪之过也。用之者不得其法耳今之火器能取胜于数百步之外尚以畏箭先发何况火枪之近者且使火枪者还须遮避其身以壮其胆然后发而取中不然畏其箭来伤巳手足失措。虽能发枪不暇取中臣观车制四围箱版。内藏其人。下留铳眼。上开小窓。长一丈五尺高六尺五寸。前后左右。横排枪刀。每车前后。占地五步。若用车一千辆。一方二百五十万。约长四里。四方共十六余里。欲行则行欲止则止。谓有脚之城。内藏军马。粮草辎重。以此御敌。使马不得冲阵。箭不得伤人。彼若近前。火枪齐发。奇兵继出。彼若远避。我势自张。我威益振。况此时大同宣府辽东一带军民。不敢出城耕作城外之地。俱是虏寇驰骋之所。若此等边城。俱用此车。遣将出师,可以横行于沙漠。可以深入巢穴。不然但用退敌。驱之出境。使我军民得以耕作营其衣食。所谓长策。莫善于此。虽然此策固善。又在将帅之智何如耳。夫今之士卒。犹古之士卒。善用兵者。申其号令。严其纪律。以作其气。以鼓其勇。使之畏威怀德。効力用命。以进死为荣。以退生为辱。虽赴水火。不敢退缩。惟知有将帅。不知有敌人。如此而不取胜者。臣未之闻也。况 朝廷于将帅。特彰剖封之典于士卒频加赏劳之恩。待之可谓厚矣。然而不能为国家折冲御侮。搴旗斩将。以雪前日之耻。以伸 朝廷之威。此忠臣义士所以不能安其心也。臣闻天道好还胡虏自犯边以来。肆其凶暴。所向得利。其志益骄中国之人。被其残毒甚矣。今又不知止足。欲生衅端。安知不自取败亡耶。此虽在于人事之修。或亦天道之必然也。此臣所以拳拳以取胜之策为献伏望陛下采而用之。命工部修造此车不为甚费。所谓有备无患。事乃克济者也。

  ○边防事宜〈边防〉

  一各边兵备,近多废弛,虽巡抚有官,而任久人玩,今边务方殷,宜及时整饬,请于在京尚书都御史内简命二员,一员自大同抵辽东,一员自陕西延援抵甘肃,巡历边关,凡军马甲兵等事务为审处总兵等官臧否具实奏闻,都指挥以下,随黜陟与,凡边境事宜悉听区处。

  一侯伯都督中练达老成,可系人望者甚少,今多事之时,设有调遣临时乏人,请命文武大臣及科道官于都指挥及指挥中不拘内外各举所知一二员,有智谋材勇可统兵者,授以署职,送营领操以备警急调用不称连坐

  一蓟州永平山海密云。乃京畿屏蔽。河南山东临清。俱地当要冲。今河南巳有副都御史王恕抚治流民宜令就彼巡抚山东蓟州等处,其后山东用原杰蓟州用阎木宜增巡抚重臣,而临凊一方,就令山东巡抚官兼理

  一陕西被寇,山西邻近泽潞等处原有操备放回义壮,请敕巡抚都御史李侃取回操守,彼处民人壮勇可御敌者,就令随宜招集以备调用,陕西内地亦多壮勇之人,而监察御史李纲即今在彼招募土军,请就敕纲于彼招集,选官统领操守听调,无事之日,放免归农。

  一陕西洮河岷等卫所,俱有土军,即今平凉地方虏寇出没请敕陕西巡按并都布按三司官,分往诸卫所招集,调赴总兵官杨信处随征,所得财畜,悉给予之,有功依例升赏。

  一密云古北口怀来永宁。国之北门。地当冲要。往年虏寇从此突入。而今独石等处。边报不绝。不可不备。请于京营选拨官军四千,委都指挥二员,一员赴密云古北口,一员赴怀来永宁,各同彼处镇守守备官防御,候明春无事回营密云镇守指挥王荣,名位尚轻,难于行事,宜量升署都指挥佥事,仍旧镇守。

  一京师根本之地,居重驭轻,尤所当急,今京营官军调征数多,宜以原选保定左等二十三卫,放回养马官军二万员名,取回京营,仍旧操备

  一各边总兵巡抚参将等官俱受重托,而间有庸懦无为,怀奸避难者,宜会官访察,斟酌更代,近给事中丘弘,亦陈此议,已蒙允行,今议得镇守辽东右参将都督佥事刘端巡抚延绥右佥都御史卢祥,俱年力衰老镇守宁夏总兵都督佥事张荣,镇守兰县有都指挥同知管斌大同随同总兵官行事都督佥事张鹏镇守蓟州等处总兵都指挥佥事吴得,俱才不胜任,宜皆召还都指挥使孙璟见充参将守备宁远请敕就代刘端,其吴得张荣管斌卢祥员缺兵部另会官推举,张鹏乃随同行事官员,彼既有总兵副总兵等官,不必再推若都指挥佥事赵英,原镇庄浪,而巡抚都御史徐廷章,近又奏保都指挥使鲁鉴镇守,未免颉颃,合敕赵英别赴红城子守备,庶几允当。

  一在京番将,及军多有空闲舍余,善于骑射,乐于効用者,合出榜招募送营操备,就于本卫给粮,遇警听调有功依例升赏。

  一南京根本重地,旧有守备,及协同官员,而今止付成国公朱仪,恐遇有警,缺人调度请仍推选廉能武职重臣一员,协同守备

  一潼关乃陕西河南要冲。而今陕西地方。虏寇深入。不可不虑。宜增设谋勇都指挥一员守备。令其操练军马。控制险要。以备不虞。

  ◎碑记
  蓟州新开运河碑记

  ○蓟州新开运河碑记〈新开运河〉

  君子受一方之寄者。其要莫先于兴利。然必有过人之才。识见高远。灼知有利而无害。然欲兴焉。不然则率易妄作。利不可得。而害已随之。古之所谓兴一利。不如除一害者。良有以哉。洪惟我 朝奠安海宇以康济生民,而防边一事,尤为加密,东北之境,控弦之士无虑十数万人,而粮饷之需,大抵取给于江淮,是以大河诸卫,岁运三百六十余艘,抵蓟州。为仓而贮之。往时由直沽循海道。多风。船至海滨。不敢遽必。淹及旬日。甚至弥月。候风色止息。方敢一渡。或之中流遇风涛迅作。遂罹漂荡覆逆之患。岁损船不下数十。而粮斛动以万计。主漕运者。恒以为忧。天顺改元 皇上光复大位,政令一新,天下臣民,莫不欣欣鼓舞,兴起事功,而巡守蓟州诸臣,深虑及此,询诸父老之熟于地理,云海滨有二沽。一曰水套。一曰新开。相去才十里。可以开河通潮。以便运艘避海难。遂以其事闻,上命守臣都督佥事宗胜董其役,胜寻以疾在告,复命参都指挥佥事马荣代之,又以监察御史李敏,工部主事李尚,共莅其事,三人者才识俱优,乃同心协谋,相度高下,起蓟州诸卫武夫万人,抚恤奖励,罔有不至,以故众役感悦,争先効力,以是岁三月始事于甲午,讫功于丙午,人皆惊异,以为成功之速如此,必有神明默相其间,遂建天妃宫于新河之左,且谓斯举便 国家之漕运,通商旅之往来,公私之利在焉非小补也,乃止石于傍,走书至京师,乞予言以纪其事,予尝考唐龙中于渔阳开平虏渠。傍海穿漕以避海难。当时便之。今二三君子能兴斯利于数百载之后盖非率尔妄作者矣。呜呼兴利固难。而保利尤难。若夫继诸君而巡守此地者。尚体诸君之所以兴起继修之志。用保此利于无穷。是宜大书传之久远。且为来者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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