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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回 荆棘岭悟能努力 木仙庵三藏谈诗(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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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云叟笑道: “岁寒虚度有千秋,老景潇然清更幽。 不杂嚣尘终冷淡,饱经霜雪自风流。 七贤作侣同谈道,六逸为朋共唱酬。 戛玉敲金非琐琐,天然情性与仙游。” 劲节十八公笑道: “我亦千年约有余,苍然贞秀自如如。 堪怜雨露生成力,借得乾坤造化机。 万壑风烟惟我盛,四时洒落让吾疏。 盖张翠影留仙客,博弈调琴讲道书。” 三藏称谢道:“四位仙翁,俱享高寿,但劲节翁又千岁余矣。高年得道,丰采清奇,得非汉时之‘四皓’乎?”四老道:“承过奖,承过奖。吾等非四皓,乃深山之‘四操’也。敢问圣僧,妙龄几何?”三藏合掌躬身答曰: “四十年前出母胎,未产之时命已灾。 逃生落水随波滚,幸遇金山脱本骸。 养性看经无懈怠,诚心拜佛敢俄捱。 今蒙皇上差西去,路遇仙翁下爱来。” 四老俱称道:“圣僧自出娘胎,即从佛教,果然是从小修行,真中正有道之上僧也。我等幸接台颜,敢求大教。望以禅法指教一二,足慰生平。”长老闻言,慨然不惧,即对众言曰:禅者,静也;法者,度也。静中之度,非悟不成。悟者,洗心涤虑,脱俗离尘是也。夫人身难得,中土难生,正法难遇:全此三者,幸莫大焉。至德妙道,渺漠希夷,六根六识,遂可扫除。菩提者,不死不生,无余无欠,空色包罗,圣凡俱遣。访真了元始钳锤,悟实了牟尼手段。发挥象罔,踏碎涅盘。必须觉中觉了悟中悟,一点灵光全保护。放开烈焰照婆娑,法界纵横独显露。至幽微,更守固,玄关口说谁人度?我本元修大觉禅,有缘有志方记悟。”四老侧耳受了,无边喜悦。一个个稽首皈依,躬身拜谢道:“圣僧乃禅机之悟本也。” 拂云叟道:“禅虽静,法虽度,须要性定心诚。纵为大觉真仙,终坐无生之道。我等之玄,又大不同。”三藏云:“道乃非常,体用合一,如何不同?”拂云叟笑云:“我等生来坚实,体用比尔不同。感天地以生身,蒙雨露而滋色。笑傲风霜,消磨日月。一叶不凋,千枝节操。似这话不叩冲虚,你执持梵语。道也者,本安中国,反来求证西方,空费了草鞋,不知寻个甚么?石狮子剜了心肝,野狐涎灌彻骨髓。忘本参禅,妄求佛果,都似我荆棘岭葛藤谜语,萝蓏浑言。此般君子,怎生接引?这等规模,如何印授?必须要检点见前面目,静中自有生涯。没底竹篮汲水,无根铁树生花。灵宝峰头牢着脚,归来雅会上龙华。”三藏闻言,叩头拜谢。十八公用手搀扶,孤直公将身扯起,凌空子打个哈哈道:“拂云之言,分明漏泄。圣僧请起,不可尽信。我等趁此月明,原不为讲论修持,且自吟哦逍遥,放荡襟怀也。”拂云叟笑指石屋道:“若要吟哦,且入小庵一茶,何如?” 长老真个欠身,向石屋前观看。门上有三个大字,乃“木仙庵”。遂此同入,又叙了坐次。忽见那赤身鬼使,捧一盘茯苓膏,将五盏香汤奉上。四老请唐僧先吃,三藏惊疑,不敢便吃。那四老一齐享用,三藏却才吃了两块。各饮香汤收去。三藏留心偷看,只见那里玲珑光彩,如月下一般: 水自石边流出,香从花里飘来。 满座清虚雅致,全无半点尘埃。 那长老见此仙境,以为得意,情乐怀开,十分欢喜,忍不住念了一句道: “禅心似月迥无尘。” 劲节老笑而即联道: “诗兴如天青更新。” 孤直公道: “好句漫裁抟锦绣。” 凌空子道: “佳文不点唾奇珍。” 拂云叟道: “六朝一洗繁华尽,四始重删雅颂分。” 三藏道:“弟子一时失口,胡谈几字,诚所谓‘班门弄斧’。适闻列仙之言,清新飘逸,真诗翁也。”劲节老道:“圣僧不必闲叙,出家人全始全终,既有起句,何无结句?望卒成之。”三藏道:“弟子不能,烦十八公结而成篇为妙。”劲节道:“你好心肠,你起的句,如何不肯结果?悭吝珠玑,非道理也。”三藏只得续后二句云: “半枕松风茶未熟,吟怀潇洒满腔春。” 十八公道:“好个‘吟怀潇洒满腔春’!”孤直公道:“劲节,你深知诗味,所以只管咀嚼。何不再起一篇?”十八公亦慨然不辞道:“我却是顶针字起: 春不荣华冬不枯,云来雾往只如无。” 凌空子道:“我亦体前顶针二句: 无风摇拽婆娑影,有客欣怜福寿图。” 拂云叟亦顶针道: “图似西山坚节老,清如南国没心夫。” 孤直公亦顶针道: “夫因侧叶称梁栋,台为横柯作宪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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